谢冬梅能让湘文去,自然是心里有底。
前些日子与顾维闲聊时才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原来陈砚君这小子早就对湘文有意思,只是因为卧底到关键时刻怕豹哥会对他身边的人不利,他才一直把心思藏着。
有这层底在,她才敢推一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厨房里就传来了剁骨头声。
郑湘文把一只刚从邻居家买来的老母鸡收拾得干干净净,配上红枣枸杞,塞进瓦罐里,用小火慢慢煨着。
浓郁的鸡汤香味儿像是长了腿,顺着门缝就钻进了郑明成的屋里。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睡眼惺忪地趿拉着拖鞋循着味儿就摸进了厨房,看见灶上那锅汤眼睛都直了,伸手就要去掀盖子。
“干啥呢?”
郑湘文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发出一声脆响。
郑明成缩回手,揉着手背不满地嚷嚷:“姐你干嘛?小气扒拉的,闻闻都不让?给谁炖的这么金贵?”
“去去去,洗脸刷牙去!”郑湘文脸上泛着一抹可疑的红晕,把他往外推,“这汤你不能喝!”
郑明成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他倚在门框上斜着眼打量自己这个姐姐:“嘿,有情况啊。大清早起来献殷勤,炖的还不是给咱家的。说,给哪个野男人送去的?”
话音未落,一只手就拧上了他的耳朵。
“哎哟哟!妈!妈!我错了我错了!轻点!”
谢冬梅面无表情地把他从厨房门口扯到饭桌旁,按在椅子上。“吃你的。”
桌上摊着金黄的鸡蛋饼,炸得焦脆的油条,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豆浆。
“不该你惦记的,别惦记。”谢冬梅淡淡地说。
郑明成一边揉着发红的耳朵,一边拿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眼睛却还贼溜溜地往厨房瞟。
郑湘文正小心翼翼地把一锅金黄的鸡汤往一个军绿色的保温盒里倒,那专注又紧张的神情活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他用力咬了一口油条,含糊不清地对谢冬梅嘀咕:“姐这脸红的跟要去见对象似的……妈,你真不好奇啊?”
“好奇心害死猫。”谢冬梅喝了一口豆浆,“赶紧吃完,骑你那破铁皮上班去。磨磨唧唧的还郑总呢。”
郑明成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油条往桌上一拍:“妈!那是我媳妇儿!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媳妇儿是破铁皮!”
谢冬梅懒得再理他,看郑湘文已经收拾妥当便站起身:“走吧。”
她推着家里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出了院子,郑湘文抱着那个沉甸甸的保温盒小心地坐在了后座上。
一路骑到市人民医院,还没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
门口堵着好几个人,有穿着制服的公安,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记者,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单位的领导,正围着病床说着什么。
陈逸嵩穿着一身笔挺的干部装,正满头大汗地在里面应酬着,脸上挂着得体又略显疲惫的笑。
谢冬梅和郑湘文对视一眼,默契地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才握着手,说着‘好好休养’、‘人民的英雄’之类的话陆续离开。
陈逸嵩把人送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谢冬梅母女,他眼睛一亮赶紧快步迎了上来。
“谢姨!湘文!你们怎么来了?”他脸上带着歉意,“刚才是局里和报社的同志,怠慢了。”
他的目光在郑湘文脸上好奇地掠过,随即露出了一个温和而了然的笑。
“快请进。”
谢冬梅领着女儿走进去,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病床上的陈砚君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左肩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先是看到了谢冬梅,规规矩矩地喊了声:“谢姨。”
紧接着,他的视线就越过谢冬梅,落在了她身后抱着保温盒的郑湘文身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像是燃起了两簇火苗,视线立刻就黏在了她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他挣扎着,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床就要坐起来。
“哎你别动!”
郑湘文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伸出手想按住他又觉得不妥,双手停在半空中急得脸都红了,“你伤口还没好呢!”
陈砚君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也不动了,就那么仰头看着她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干净又灿烂,带着一股子少年气直直地撞进郑湘文的眼睛里。
郑湘文的心漏跳了一拍,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一下又烧了起来。
她慌乱地把保温盒往床头柜上一放,又噌地一下躲回了谢冬梅身后。
谢冬梅把女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开口。
“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陈砚君的目光这才依依不舍地从郑湘文身上挪开,他看着谢冬梅道:“没事谢姨。皮外伤而已,子弹再偏一点就啥事没有了。医生说我身体好养两天就能出院。”
他话音刚落,谢冬梅的眼刀子就飞了过去,声音凉了三分:“皮外伤?你当那从枪管里头蹦出来的铁疙瘩是棉花糖?再偏一点,偏到哪儿去?偏到你脑门上,现在跟你说话的就是阎王爷了!”
这话说得又急又冲一点情面不留,倒把病床上的陈砚君给说愣了,随即嘴角忍不住咧开一丝笑意。
他知道,谢姨这是真关心他。
旁边的陈逸嵩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赶忙打圆场:“谢姨,您别动气,砚君这小子命大福大。”
谢冬梅哼了一声,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审问的架势:“说吧,怎么搞成这副德性的?”
陈砚君被她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开了口:“当时豹哥想从码头的暗道跑,我去拦他,他狗急跳墙掏了家伙……就挨了这么一下。”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其实,从我进警校那天起,这个任务就分下来了。在豹哥手底下藏了这么多年,就为了等一个能把他连根拔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