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冬梅抬起头,对上了女儿那双在混乱中依旧明亮得惊人的眼睛。
只见冯招娣指了指平房角落里一个破木台上散落的一些草药,“这些是孔先生行刑后给女孩们用的止血草!”
谢冬梅的目光在那几株捣烂的草药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立刻接了过来。
她手上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揭开那块已经被血浸透的布,将墨绿色的药泥死死地按在了陈砚君背后翻卷的皮肉上!
一股浓烈的草腥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嘶……”
陈砚君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牙关都在打颤,但那血流如注的伤口,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缓了渗血。
“有用!”谢冬梅心里一松,“撑住了!听到没!”
大熊和乌鸦撂倒最后一个冲进来的村民,回头一看门外黑压压的人头更多了,赶紧锁起院门。
“砰!砰!砰!”
院里那扇薄薄的木门被外面的人砸得震天响,木屑簌簌地往下掉。
“开门!”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谢大夫!快要顶不住了!”大熊吼道,他和乌鸦合力将门顶上,用一根粗木杠死死卡住。
但那门杠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里已经成了个死胡同!
就在这绝望的当口,冯招娣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冷又急促:“大家走后面!柜子后面有扇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谢冬梅回头,看到平房角落里那个用来堆放杂物的大立柜。
冯招娣紧抿着嘴唇,解释道:“我被关进来的时候,听守卫的人抱怨过,说孔先生让他们从后门运‘新玩具’进来,嫌搬这个柜子麻烦。”
她口中的‘新玩具’,让那几个刚被救出的女孩脸色又白了几分。
谢冬梅当机立断:“大熊!乌鸦!把柜子挪开!”
“好嘞!”
两人立刻冲过去,合力之下,那沉重的木柜被硬生生拖开,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柜子后面,果然露出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
门外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响,前门随时都会被攻破。
谢冬梅环视了一圈这栋囚禁了无数女孩也囚禁了自己女儿的地狱:“乌鸦,去找找有没有煤油或者酒之类的东西!”
“谢大夫,你要干嘛?”
“给孔先生送点‘福气’!也给村外的江主任点一盏灯。”
乌鸦瞬间明白了,立马在屋里翻找起来,很快就从角落里拖出半桶给煤油灯用的煤油。
“泼!”谢冬梅一个字下令。
“哗啦——”
刺鼻的煤油被泼满了整个地下室,尤其是那些沾着血迹的稻草和破烂的刑具上。
“你们先出去!”谢冬梅指挥着,让大熊背着陈砚君,乌鸦护着其他女孩,先行从后门撤离。
冯招娣看着谢冬梅,从桌上拿起一盒火柴。
她走到谢冬梅身边将火柴盒扬了扬,眼神坚定:“我来。”
谢冬梅看着女儿那双没有丝毫畏惧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滚烫地烙了一下,点了点头:“划了就跑,别回头。”
冯招娣抽出一根火柴划开,“刺啦——”
火光在昏暗的地下室里亮起,映照着她清瘦却倔强的脸庞。
她毫不犹豫地将燃烧的火柴扔向了那片被煤油浸透的稻草。
“轰——!”
火蛇瞬间窜起,贪婪地吞噬着这里的一切罪恶。
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冯招娣转身就跑,谢冬梅一把抓住她的手,两人冲出了后门。
冲天的火光几乎在同一时间照亮了邹家村的半边天,也成了最清晰的信号弹。
“走水啦!祠堂那边走水啦!”
“快去救火啊!”
前门疯狂的撞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嘈杂的呼喊和慌乱的脚步声。
刚到的村民们赶紧把被打倒在院子里的村民拖出至安全范围。
谢冬梅一行人趁乱钻进村子里的羊肠小道。
但他们这十几个人,目标还是太大了,尤其还带着伤员。
“这样不行,”谢冬梅压低声音,“迟早会被发现。招娣,村里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越偏僻越好!”
冯招娣几乎没有思考:“有!跟我来!”
冯招娣带着众人在复杂交错的小路和屋檐的阴影下穿梭。
好几次,他们都听到了不远处搜寻的村民的叫骂声。
“人呢?跑哪去了?”
“给老子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每一次,冯招娣都能提前预判,领着他们躲在猪圈后面或者钻进一堆半人高的柴火垛后,与危险擦肩而过。
那些被救出的女孩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谢冬梅紧紧握着冯招娣的手,感受着女儿手心传来的镇定,心中百感交集。
终于,冯招娣在一栋破败得仿佛随时会塌掉的土坯房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这屋子比村里任何一户人家都要破,门板斜挂着,窗户也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周围杂草丛生。
“这里是……”大熊喘着粗气问。
冯招娣的眼神暗了暗,声音很轻:“最早的时候,他们就是把拐来的人关在这里。后来嫌地方小才改到了村外各种地方。这里早就没人来了。”
众人鱼贯而入,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扑鼻而来。
谢冬梅立刻让大熊把陈砚君平放在地上,她伸手搭上了陈砚君的脉搏。
只一瞬间,她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脉象细若游丝,这是失血过多,元气大伤的征兆!
那点草药,只能暂时止血,却救不了命!
“不行,他撑不到警察进来。”谢冬梅喃喃自语,手已经伸向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护腰垫。
她从里面抽出一根根银针。
只见谢冬梅捻起一根最长的银针,看准了陈砚君背上的穴位,食指与中指发力,手腕一抖那根银针便稳稳地刺了进去,只留一小截针尾在外面微微颤动。
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取穴、捻转、弹针……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冯招娣的眼睛里,不自觉地迸发出一阵夺目的光彩。
她死死盯着谢冬梅的每一个动作,仿佛要将这一切都刻进脑子里。
这个女人……医术好像比孔先生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