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山之巅,风声呜咽,剑气低吟。
李恪盘膝而坐,体内新生的内气如同欢腾的溪流,沿着玄奥的路线奔腾不息,贪婪地汲取着周围浓郁的剑气,巩固着破而后立的肉身与神魂。
那种每一寸血肉都在不断变强的感觉,着实令人沉醉。
周遭那无穷无尽的混乱剑气,似乎对他也不再那么充满敌意,反而隐隐有种同源般的困惑。
就在这时,天地宝鉴那带着几分蛊惑的特有声音在他的识海中响起,“小子,别光顾着傻乐了,本大爷已经想好了法子,准备好,开始动真正的大家伙!”
李恪内视识海,没好气地回怼,“老坑货,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
“看见这剑山之巅的诛灭剑气了吗?它们之所以能万古长存,循环不息,是因为有其核心本源在维持,就像心脏泵动血液一样。”
天地宝鉴的声音变得有些循循善诱,“你如今体内不是也炼化了一缕精纯的诛灭之意吗?虽然微弱,但品质极高,与那核心本源同宗同源!”
“所以?”
李恪隐隐间好像猜出了天地宝鉴这个坑货想要他干嘛了。
“所以,你试着全力催动你体内那缕诛灭之意,以此为引,去冲击,去干扰这剑山剑气运转的天然节奏!”
天地宝鉴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就像在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里突然扔进一个穿着同样军装却瞎指挥的冒牌货,足以让它们陷入混乱!一旦循环被打破,气息紊乱,必然能牵动那散发诛灭之意的本体显现!”
李恪听得嘴角直抽搐,“你这比喻...怎么感觉像是在让我去作死?万一那本体觉得被冒犯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这个冒牌货给诛灭了怎么办?”
“小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大爷就没有见过比你还胆小的家伙!”
天地宝鉴嚷嚷道,“再说了,你如今勉强算是‘自己剑’,它未必会排斥你,更多的是困惑!别怕,试试又何妨?大不了情况不对,咱们立马跑路!反正有大乾坤挪移符的仿品,还可以用一次!”
李恪若有所思。
此番剑阁之行,本来就是为了天地宝鉴口中的宝贝,都已经到剑山之巅了,怎么能不试试?
而且,此行还让体内那些驳杂底蕴熔炼为一炉,已经是血赚不亏。
更何况,还有那块木牌,形势不对就赶紧撤退!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试试!
“行吧,信你一次。”
李恪最终还是决定试试,“要是再被坑,我就真把你带回长安,镇压在最脏最臭的五谷轮回厕里面,让本王的后世子孙镇守一万年!”
他收敛心神,不再疯狂汲取周围散逸的剑气,而是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新生,带着逍遥韵味却又本质酷烈的诛灭之意。
这缕意境外表覆盖着一层超然物外的朦胧道韵,内里却蕴含着斩绝一切的锋芒,矛盾而又和谐。
“就是现在!引动它,爆发出去!”
天地宝鉴在识海内指挥。
李恪心一横,意识如同点火般,瞬间点燃了那缕诛灭之意!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李恪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如同潮汐般规律流转的无尽诛灭剑气,在这股同源而出的微弱意志介入的刹那,仿佛集体卡壳了一般,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就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突然听到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家伙用家乡方言喊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口令,所有士兵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思考:这哥们哪部分的?他这指令啥意思?我该听还是不该听?
剑山之巅那磅礴的,近乎规则的剑气流转之势,陷入了某种巨大的困惑之中。
那弥漫的诛灭意志似乎在仔细打量着李恪体内散发出的那缕气息——味道是对的,是自己人,但这强度...咋这么弱鸡?
还透着一股子不着调的逍遥劲儿?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剑山之巅那庞大无比的诛灭剑气系统,因为这一缕异常数据的侵入,出现了短暂的卡顿和逻辑错误,失去了那冥冥中的统御和引领,其余浩瀚的无主剑气顿时变得群龙无首!
就像是没了指挥的交响乐团,各种乐器开始各吹各的调,瞬间乱成一锅粥!
轰隆隆隆——!
整座巨大的剑山,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如同一头沉睡万古的巨兽被挠了痒痒肉,不安地扭动着身躯。
插满地面的无数长剑疯狂震颤,发出杂乱无章的嗡鸣,有的甚至互相碰撞,溅起一溜火星!
剑气纵横肆虐,变得狂暴而混乱,相互冲撞、切割,将山巅的空气都搅得一片混沌!
那柄由石剑化作的巨型光剑,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试图镇压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平息这源自核心的困惑与骚动!
“小子,准备好,它要出来了!”
天地宝鉴激动地大叫。
只见在那混乱的剑气风暴中心,无尽的诛灭剑意开始疯狂汇聚,压缩,最终竟凝聚成了一柄剑的形态!
然而,这柄剑并非想象中那般完美无缺,神光万丈。
它是一柄残剑!
只有半截暗沉如血的剑身,连接着一个古朴狰狞的剑柄。
断裂处并非光滑的切面,而是布满了裂痕,仿佛曾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击碎!
尽管残缺,但它出现的刹那,一股令万物凋零、万灵寂灭的凶戾之气便席卷四方!
剑山之巅所有嗡鸣的长剑,在此刻仿佛遇到了君王的士卒,瞬间安静下来,剑尖微微低垂,表示着敬畏与臣服。
连那狂暴混乱的剑气,都似乎变得温顺了许多。
这柄残剑悬浮于空,散发着滔天凶威,却又带着一种亘古的孤寂与苍凉。
它似乎受到了李恪体内那缕同源诛灭之意的牵引,微微震颤着,显得有些不情不愿,仿佛一个高傲的世家大族被一个穿着破烂的远房穷亲戚认了出来,很是没面子。
但它最终还是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慢吞吞,甚至有点磨蹭地飞向了李恪,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的眉心识海之中。
“呃......”
李恪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多了一点什么东西,却又没有丝毫不适感。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信息流伴随着残剑入体,轰然冲入他的意识!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模糊却震撼人心的画面。
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白衣人,遗世独立,风姿绝代。
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凶剑的完整形态,剑未完全出鞘,只是拇指轻推剑格,微微拔出寸许!
然而,就是这寸许锋芒显露的刹那!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鬼哭神嚎,万物悲泣!
一股斩断因果、诛灭万法的恐怖剑势充塞天地,仿佛只要他愿意,世间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皆可一剑斩之!
那画面一闪而逝,却深深地烙印在了李恪的灵魂深处!
得益于袁老道长所授的观想之法,李恪几乎是本能地瞪大了眼睛,连眨都不敢眨,全力捕捉着那惊鸿一瞥的神韵!
他从形式到神髓,疯狂地模仿、感悟着那一瞬间的剑势、剑意、剑气流转!
那并非具体的剑招,而是一种势,一种意,一种拔剑即无敌的信念!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李恪猛地睁开眼睛,眸中仿佛有寸许暗红锋芒一闪而逝!
他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他明悟了那一丝斩绝一切的剑势,学会了那未完成,却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半式拔剑!
“哈哈哈...本王果然是天纵奇才!”
李恪欣喜若狂,忍不住在识海中模拟起来,并将这半式拔剑术,赋予了一个极其嚣张的名字——斩天拔剑术!
“呸!”
天地宝鉴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还斩天?本大爷看你小子咋不上天呢?就你这半吊子水平,名字起得倒是挺唬人,能不能用这半式斩碎一座小土包都是个问题!”
李恪自动过滤了天地宝鉴的酸言酸语,全当它是羡慕嫉妒恨,得意洋洋道:“你懂什么?这是气势!气势懂吗?再说了,以本王旷古烁今的天资,将来补全另外半式,乃至创出完整的斩天拔剑术,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天地宝鉴懒得理他这莫名的自信,它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那悬浮于李恪识海中,安静得像个乖宝宝的凶剑残骸上,语气流露出一丝复杂和失落。
“唉...可惜了,此剑虽凶,戾气滔天,但也并非真正的诛仙剑,只是一件高仿品。不过即便如此,也绝对是此方天地顶尖的大杀器了。小子,福兮祸所伏,你若能真正驾驭它,自然好处无穷,但若心志不坚,被其中的凶戾之气反噬,恐怕会迷失本性,走上诛灭苍生的魔道!”
李恪闻言,仔细感应了一下识海里的残剑。
那残剑静静悬浮着,散发着淡淡的凶威,但对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反而有种...嗯,怎么说呢,就像一只高傲但被迫寄人篱下的猫咪,虽然有点嫌弃这个铲屎官实力低微,但暂时也没打算挠他。
“我感觉它除了有点嫌弃本王之外,还挺乖巧的嘛,不吵不闹,安分守己。”
李恪摸着下巴点评道,顺便瞥了一眼嗡嗡作响的天地宝鉴,“可比某个整天聒噪个不停,还老坑人的家伙强多了。”
“放屁!”
天地宝鉴顿时炸毛,“臭小子,要不是本大爷在这里给你坐镇场子,你试试看它吵不吵?早就一剑把你识海捅个对穿,然后控制你去屠戮苍生了!你以为上古凶剑是跟你闹着玩呢?”
就在这一人一宝日常斗嘴之际,外界的剑山,却因为失去了那柄作为核心的凶剑残骸,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