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第一学院门前,人山人海,喧嚣鼎沸!
那张由李恪亲自润色的招生公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点燃了全城乃至周边郡县百姓的热情!
“让娃读书!还管饭?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快看!院长竟然是陛下!太子也题了字!”
“挤什么挤!让我家狗蛋报个名!他打小就聪明,会从一数到十!”
不少百姓拖家带口,眼神炽热,将报名处围得水泄不通。
更令人瞩目的是,益州三姓,也亲自或派了心腹管家,领着族中适龄子弟,规规矩矩地排在长长的队伍里,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倨傲。
他们看着那笼罩着儒道墨法四家气运的学院大门,眼神复杂,有敬畏,有期待,更有一种被时代洪流裹挟的无奈。
然而,学院的门槛,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什么?只收小学生?初中、高中要考试?考什么?”
“考题由儒道墨法四家贤达和蜀王亲自拟定?不能通过一概免谈?”
“袁家的小公子也被拦在外面了?袁家主亲自送来的也不行?”
袁氏家主袁客文,正对着学院门口的法家执事陪笑脸,“这位先生,你看,通融通融?我家小子甚是聪慧,我袁氏老祖也在里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向法家执事使眼色。
然而,法家执事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如同宣判,“袁家主,规矩就是规矩,请回!”
袁客文碰了一鼻子灰,看着自家儿子委屈巴巴的脸,再看看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老脸涨得通红,只能悻悻然拉着儿子退到一边。
这样的事并不在少数,任何想走关系,通融一二者,在法家执事面前都无可奈何。
这群法家执事,铁面无私,心中只有公平公正公义!
与此同时,益州城外,通往各郡县的主干道上,尘土飞扬!
数以千计的民夫,喊着整齐的号子,挥舞着新式铁锹、钢钎,热火朝天地拓宽、夯实着路基!
巨大的石碾被牛马拖拽着来回碾压。
一条条宽阔、平整、初步显现出官道气象的土路,如同巨龙的脊梁,向着远方延伸。
清淤疏浚的大小河流旁,同样是人头攒动,河道被拓宽,水流变得清澈湍急。
城内的益州奇珍异宝街虽只是雏形,几栋标志性的楼宇已然拔地而起,脚手架林立,工匠们忙得脚不沾地。
街面上,已有嗅觉敏锐的行商开始摆摊设点,贩卖些蜀锦、山货、新奇的小玩意儿,人气渐旺。
不少带着明显世家标记的马车,趾高气扬地驶入益州城门,显然是将益州当作了穷乡僻壤之地。
其中,甚至有博陵崔氏的马车,里面坐着重量级人物,正是那崔二爷,崔明义。
这些人明面上都是为了奇珍异宝街而来,至于暗地有什么勾当,不得而知。
当他们真正踏入益州后,瞬间就被街上形形色色之人所镇住,连崔明义都不例外。
如街上随意走着的两名道士,分别是苏元朗与潘师正。
或许旁人不知晓他们的身份,但崔明义十分清楚,任何一个,都是道家大宗师级别的人物!
苏元朗开创内丹大道,毕生功力全在一丹上,奥妙无穷,传言不是隐居在罗浮山青霞谷?
潘师正乃是王远知的得意弟子,而王远知,曾经是帝师,炀帝亲自向他请授道法。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马车越是靠近城中心,那股世家特有的骄傲便越来越淡,来往行人,不少是儒道墨法的隐士高人,随意一个,登门拜访,至少也需要族老出面接待。
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当益州第一学院招生还未结束的时候,学院内的先生宿舍区,俨然成为四家高人扎堆的风水宝地。
一座座风格各异的小楼、小院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有儒家先生的小院,门前种着青竹,悬挂着“有教无类”的木匾。
有道长清修的静室,布置奇门八卦,引动淡淡雾气。
有墨家子弟的工坊式住宅,院子里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还有法家学者的居所,门口立着一块刻着律条的小小石碑。
王绩的人际关系厉害,但架不住高颎与袁守诚的恐怖号召力,而墨家,益州本就是他们的大本营所在,三脉族老除了有要事在身者,直接就在学院扎根。
这些从各地召来的学者、隐士,原本心中还有一丝顾虑,在亲眼目睹了学院上空那引而不发,却浩瀚磅礴的四家气象后,无一不心神震撼,彻底坚定了留下来的决心!
什么清高,什么隐逸,在学派大兴、传承有望的千古机遇面前,统统抛到了脑后!
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尽办法要挤进学院,哪怕只当个普通的任课先生!
杨开心和薛仁贵风尘仆仆地带着人马返回益州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生机勃勃,却又光怪陆离的景象。
蜀王府,演武扬。
李恪刚被机关人偶追打了十八圈,又被高颎的幻境折磨得精神恍惚,最后被袁守诚按在观星台上感悟星辰毁灭与新生,差点元神出窍。
此刻他如同一条死狗,瘫在冰冷的石板上,出气多进气少。
杨开心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傻气的笑容,看到谁都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殿下!”
杨开心声音洪亮,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李恪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到是杨开心,有气无力地招招手,“过来...让本殿下...好好看看。”
杨开心不明所以,但还是乐呵呵地凑上前,蹲在李恪身边。
李恪伸出颤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杀的...本殿下...怎么不知道开皇卫那么能打?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啊?”
杨开心愣了一下。
李恪带着无尽的懊悔,“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让薛将军带三千益州府兵北上了!他娘的,这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够干多少事了!本殿下不管,这笔账从开皇卫身上扣!”
面对耍无赖的李恪,杨开心哭笑不得。
刚走进来的墨家钜子,看到杨开心那副浑身冒着傻气的模样,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拉住旁边路过的王绩,压低声音,“小酒鬼,你看杨黑心这厮是不是北上撞邪了?怎么傻成这样了?可别传染给殿下啊!殿下本来脑子就不太...咳,本来就被我们操练得够呛了!”
王绩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当杨开心得知雷池已成,尤其是亲眼看到已经淬炼过一次,如同脱胎换骨般气血凝练、潜力澎湃的开皇卫精锐时,他脸上的傻笑就灿烂得如同盛开的菊花,一直没停过,看谁都顺眼。
要不是回来还没到李恪面前报到,他还继续在开皇卫营地的校扬内盯着那群王八犊子泡澡!
李恪看到墨家钜子的身影就无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这个已经叛变的狗腿子,加入高老太爷和袁老道长的阵营后,下手那叫一个狠,千奇百怪的东西从他手里丢出来,让李恪防不胜防,一直都在挨打的路上。
他朝杨开心挥了挥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没看到旁边的机关兽又亮起了那八只红眼?
李恪再不动,就轮到它动了。
杨开心心领神会,学着李恪默哀的姿势,停留了一瞬,然后又兴高采烈地返回营地。
帮忙?
那是不可能的!
他一个人在这演武扬,敢动手,单单墨家老贼就能把他打出屎来!
等他与王绩走后,李恪哀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终于,在饱受三位老祖级别的大人物轮番蹂躏后,感觉灵魂与肉身都即将崩溃的李恪,下定决心,跑路!
再不跑,真的要死了!
三个老家伙,没有一个把他当成孩子!
精神与肉身的双重打击,简直是变着花样来,丢进雷池淬炼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识海深处,天地宝鉴碎碎念的敛息术、龟息大法口诀被李恪催动到极致。
趁着夜黑风高,他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摸到后院狗洞,轻轻学了两声狗叫。
早已听令在府外等候的小高,鬼鬼崇崇的从阴影走出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头脖子挂着石器当吊坠的异兽。
正是二狗!
李恪紧张地朝周围看了看,然后朝小高使了个眼色。
小高拍了拍身后的大包袱,表示该带的东西都已经带上了,殿下放心。
李恪热泪盈眶,再不迟疑,逃!
两人一兽,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顺着墙根阴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守卫森严的蜀王府后门,一头扎进了益州城沉睡的街巷之中。
清凉的夜风拂面,李恪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感觉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皎洁月光下,数道身影一直在不远处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