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雷池这玩意儿听着就挺魔幻,指望墨家钜子那帮技术疯子捣鼓出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更长,就难以估计了。
然而,北方的战鼓,已经擂得震天响。
仅仅一日,盒伙人商行已经命人快马加鞭送来了长安的军报,字里行间都透着肃杀。
陛下决心已定,大军开拔,剑指朔方!
梁师都这盘踞北疆多年的毒瘤,此番定要连根拔起!
这封军报让李恪眉头一皱,原本他想再等等,彻底解决开皇卫隐忧后,再让杨开心带齐人马北上。
可惜,时不我待。
“等不及了!”
李恪将那份带着北方寒气的军报拍在案上,眼神锐利如刀,“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正好,由六千人马护送神臂弓北上!”
计划早已定下,此刻无需再进行商议。
开皇卫与益州府兵各出三千人马,化整为零,伪装成盒伙人商行庞大的商队护卫,分批次,走不同路线,悄无声息地向北潜行。
“杨开心!薛仁贵!”
李恪猛地大喝一声,眼中最后一丝惫懒被凌厉的锋芒取代,“你二人立刻带兵北上,昼伏夜出,务必隐秘,目标,夏州之北,自行选择伏击点!”
“殿下放心!”
杨开心拍着胸脯,鳞甲铿锵作响,“末将亲自带队,保证万无一失!”
薛仁贵向前一步,“末将领命,定不负殿下所托!”
李恪望着二人,轻轻点头。
虽然杨开心平时不着调,但是在战扬上绝对值得信任。
他的副统领之职可不是因为他姓杨而得来的,据李恪所知,他十三岁就已经是开皇卫的普通士卒,真刀真枪拼到现在的位置。
薛仁贵,李恪寄予厚望,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哪怕年纪轻轻,也不是李恪可以瞎指挥的,不如彻底放权,相信他的战扬直觉。
“神臂弓!”
李恪看向王玄策,“清点装箱,分两路走,一路随杨开心,伺机交给柴绍大将军,告诉他,这是本王送他的礼物!另一路,由薛仁贵带领的益州府兵交给薛万彻大将军的手中,务必安全送至!此乃我军制胜奇兵,不容有失!”
“喏!”
王玄策这位益州大管家肃然躬身。
李恪颔首,走到巨大的北境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夏州以北,“记住你们的任务,此番北上,不是让你们去抢军功,而是要防止突厥援兵南下!若是薛大将军阻拦住突厥大军,局势已经明朗,你们便悄无声息地撤回来!”
他回头望着二人,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若突厥主力突破了薛大将军的防线,你们要不惜代价,将他们拖住,哪怕是用人命填,也要坚持到大军来援,彻底把他们留下!明白吗?”
慈不掌兵,李恪明白这个道理,一旦上了战扬,那就只有一个目的,取胜,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
“末将明白!必不负殿下重托!”
杨开心和薛仁贵胸中热血沸腾,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李恪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又被冷漠所取代。
六千兵马,不知有多少人能回来,甚至,杨开心、薛仁贵都可能战死沙扬。
不过,他们的牺牲必然值得!
一旦放突厥主力南下,朔方之危必解,梁师都与突厥夹击,恐怕大唐还有战败之险。
若败,大唐恐怕十年内再无起兵之力,更不知有多少百姓会惨死在敌人的刀锋之下。
他扫过二人后,目光落在门外的十八道身影上。
他们如同融入了阴影,轻易不被察觉,一身气息收敛,却凝练如磐石。
燕云十八骑!
这十八位曾经跟着李艺在突厥草原上掀起腥风血雨,后来又差点被李艺当成投名状,送给突厥。
当初李恪保下他们,终于在益州得到了回报。
正是他们,将薛仁贵这块璞玉打磨得愈发耀眼,将益州府兵操练出了铁血雄狮的骨架!
李恪走到他们面前,语气带着少有的郑重,“诸位,辛苦了!”
为首的燕一,那张如同刀刻斧凿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朝李恪躬身,声音嘶哑低沉,“殿下救我等兄弟于水火,更将我等家眷安置好,恩同再造,我等唯死相报。”
“本王让人把你们带回益州不是让你们去死!”
李恪神色严肃道:“你们对突厥的战法更熟悉,此役,定要好好辅佐薛将军!等你们回来,还要你们替本王练出一支真正能撕开任何军阵,执行绝密任务的尖刀!”
他的眼中闪烁着每个男人都懂的热切光芒,一支能随时随地作战的特种部队,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尖刀?”
燕一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从李恪的话中,他听出了毫不掩饰的看重和期望,如同滚烫的烙铁,深深印在他们这些被旧主背叛的老兵心头。
士为知己者死,一股久违的热流,悄然涌过冰冷的心田。
不仅是他,其余十七人眼中也渐渐升起了异彩,胸中有惊雷激荡。
原本,他们以为来到益州也会如在李艺麾下一般,随时会成为被抛弃的棋子,说不准哪一天就被押解回长安,成为某人的功勋。
然而,到了益州后,所有人都像是忘记了他们的存在,若非燕一主动拜访王玄策,说不定现在他们还是无所事事的闲人。
“殿下放心!”
燕一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丝斩钉截铁的意味,“北上之行,我等兄弟定护薛将军周全。此战,亦是我等洗刷污名之战!李艺叛变,我等兄弟从未知晓,我等不是大唐的叛徒!”
叛徒二字,他说得咬牙切齿,那是他们终身难忘的痛!
不仅要背负骂名,还要成为李艺的投名状,他们的前半生竟然追随的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他们是大唐的刀刃,是突厥的梦魇,也到时候了,该用突厥的血重新磨砺生锈的刀锋!
薛仁贵站在李恪身后,适时开口道:“殿下,末将能统御益州府兵,令行禁止,燕云十八骑诸位前辈居功至伟!他们的合击之术、战扬经验、练兵之法,让末将受益无穷!”
燕一摇头,诚恳道:“薛将军,在殿下面前,不必帮我等说话,军功,会成为我等证明自己的铁证!你天资卓越,我等不过是略尽绵力,即便没有我等,将军也会踏出自己的路,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好!”
李恪用力拍了拍燕一的手臂,感受着那铁铸的筋肉下蕴藏的恐怖力量,“不必过谦,本王在益州备好庆功酒,绝对是你们没有尝过的佳酿,等你们凯旋!”
他倒是想拍燕一的肩膀,可惜,身高不够,只能拍手臂缓解尴尬。
“喏!”
众人异口同声,随后齐齐退去。
时间紧迫,战机稍纵即逝,李恪等不及,他们深谙其道,自然不敢过多耽搁。
所幸,自从李恪定计北上后,益州的后勤便已经运转,在盒伙人商行的运作下,一切军需都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当六千精锐,如同即将离弦的利箭,带着蜀地的锋芒,悄无声息地融入北上的滚滚烟尘时,一应粮草已经先行一步,踏上北方的征程。
目送大军离去后,李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分批消失在益州通往北方官道上的烟尘,也将李恪心中对北方战局的最后一丝牵挂带走。
能做的他已经做了,再加上便宜老爹与文武大臣的谋划,要是还吃不下朔方,打击突厥,那他也没辙了。
只能等五年计划完成,益州发展好后,再起大军讨伐!
后面几日,李恪又恢复了惫懒,总是懒洋洋地躺在蜀王府那张由墨家精心打造的躺椅上,实在无聊了就去画画图纸。
他这副惫懒样彻底影响了小高与杨岌,两人都显得无所事事。
对了,还有二狗,李恪躺,它也躺,李恪不躺了,它依旧躺着,真正做到了饭来张口,完全没有一点异兽该有的凶性。
益州发展计划已经敲定,无论是修路,还是学堂的建设,都在如火如荼的开展。
李恪准备的那些图纸得到了高士廉的认可,炼铁厂、房屋、市政规划......这些都让高士廉眼前一亮,甚至已经开始为下一个五年计划做铺垫。
房遗直成为了高士廉的小跟班,每日都在他的屁股后面来回跑,日子是苦了点,但是眼中的精光却越来越耀眼。
程处默、尉迟宝琳、房遗爱三人直接住在了开皇卫的营地,那种宛如地狱的训练方式让他们痛并快乐着,每日操练后,都会像一条死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崇义与李景恒两个堂兄弟,已经把益州的烟花之地逛了个遍,每次都是签李恪的名字,让盒伙人商行买单。
这让李恪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照他们的话说,他们在长安还有收益,直接往那边扣就行。
最后,忍无可忍的李恪亲自去请无功先生出面,收拾这两个混蛋,让他们为伟大的教育事业奉献力量。
这日,李恪正在书房内画图纸,顺便琢磨一下雷池到底靠不靠谱。
墨家钜子已经很久没有喝花酒了,据说在墨家工坊内就没出来过。
图纸画到一半,王玄策就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殿下,益州...炸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