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塘废弃工厂外,炮仗豹瘫坐在一块破砖头上,双手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身后的十几个小弟,个个面如土色,刚才那股嚣张劲儿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有几个胆小的,裤裆都湿了一片。
“豹哥,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瘦猴似的小弟战战兢兢地问道。
炮仗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掏出手机,拨通了邵维良的电话。
“喂,邵先生,事情…事情有点复杂。”
电话那头传来邵维良不耐烦的声音:“什么复杂?不就是几个拍戏的吗?砸烂他们的设备,让他们滚蛋,有什么难的?”
炮仗豹咽了口唾沫,几乎是逐字逐句地,将周凡刚才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从凝固汽油炸弹的制作方法,到人体燃烧的详细过程,一个字都不敢漏。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你…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邵维良的声音里,愤怒被一股刺骨的寒意取代。
“一个字都不差!”炮仗豹的声音都在发抖,“邵先生,这个人不对劲。他不是普通的演员,更像个…像个高智商的疯子。我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人。他能把杀人说得跟做菜一样轻松。”
邵维良握着电话的手指节泛白。他终于明白,周凡根本不按牌理出牌。这个人不是商人,不是演员,而是一个能将暴力美学化、并以此为乐的魔鬼。
“算了,你们先回来。”邵维良挂断电话,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硬碰硬只会自取其辱,他需要改变策略。
邵维良拿起桌上的通讯录,翻到一个名字——卓志强,江湖人称“毒舌卓”。这个人在港岛娱乐圈以笔杆子杀人闻名,专门靠挖明星黑料和制造争议为生。
电话接通,邵维良开门见山:“卓生,有个活儿,价钱好商量。”
“邵先生亲自打电话,肯定不是小事。”毒舌卓的声音里带着精明,“说说看,要搞谁?”
“周凡,还有他那部《罪火》。”
毒舌卓沉默了几秒:“这个人现在风头正劲,不好搞。”
“五十万。”邵维良直接报价,“从题材入手,罗织罪名,把他和他的电影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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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鼎集团办公室里,郑丹瑞忧心忡忡地向周凡汇报:“凡哥,邵维良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炮仗豹虽然被你吓跑了,但他们还会有其他手段。”
周凡正在翻阅一份资料,头也不抬:“让他们来。继续筹备开机,按计划进行。”
“可是…”
“阿瑞。”周凡抬起头,“我交给你个任务。去邵氏挖个人。”
郑丹瑞愣了一下:“挖谁?”
“陈志华,人称陈伯。邵氏的资深道具师。”周凡将一份简历递给他,“这个人是个宝贝。”
郑丹瑞接过资料,越看越惊讶。陈志华,今年六十二岁,在邵氏工作了三十五年。从最早的黄飞鸿系列,到后来的武侠片黄金时代,几乎所有经典电影里的道具,都出自他手。
更厉害的是,这个老头不只会做传统道具,还精通机械原理。六十年代,他就能制作出逼真的枪械模型。七十年代,他甚至为一部战争片设计过可以真实爆炸的特效装置。
“这么厉害的人,邵氏怎么舍得放?”郑丹瑞不解。
周凡冷笑:“因为他得罪了人。三年前,邵维良的侄子在片场耍威风,要求陈伯给他做一把真枪当收藏。陈伯拒绝了,还当众说了句道具就是道具,真家伙不是我们这行该碰的。”
“然后呢?”
“然后那个纨绔子弟就记恨上了。这三年来,陈伯的工作量越来越少,现在基本就是个摆设。邵氏准备年底让他光荣退休。”
郑丹瑞明白了:“所以他现在正憋着一肚子气?”
“不只是气。”周凡站起身,走到窗边,“是不甘心。一个手艺人,最怕的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陈伯在邵氏待了大半辈子,眼看着要被扫地出门,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我这就去联系他。”
“记住,要诚恳。这种老师傅,最看重的是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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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东方日报》娱乐版头条刊登了毒舌卓的檄文——《一千五百万的罪恶:周凡的《罪火》,是点燃青少年犯罪的火种,还是又一场资本的狂欢?》
文章极尽煽动之能,将电影描绘成美化暴力、荼毒青年的精神鸦片。毒舌卓引用了大量“专家观点”和“家长担忧”,字字诛心:
“一个以制造炸弹为主题的电影,究竟想教会我们的孩子什么?是技术,还是仇恨?周凡这个所谓的港岛第一恶人,正在用他扭曲的价值观,毒害整整一代人的心灵…”
文章迅速发酵,引发社会保守派人士及家长的强烈抗议。电视台和电台的热线电话被打爆,纷纷要求有关部门禁映这部“教坏细路”的电影。
一时间,舆论对火种娱乐形成围剿之势。
九鼎集团办公室里,郑丹瑞拿着报纸,脸色难看:“凡哥,这下麻烦大了。连家长会都开始抗议了。”
周凡看着报纸上的口诛笔伐,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了微笑。
“他帮我们省了几十万宣传费。”周凡放下报纸,“阿瑞,记住,在港岛,最怕的不是被骂,是没人理。”
郑丹瑞一脸困惑:“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骂我们啊。”
“骂得越凶,关注度越高。”周凡站起身,“马上让皇后院线挂出《罪火》的宣传海报。”
“什么样的海报?”
周凡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草图:“暗黑背景,两个燃烧的字——罪火。
“写什么?”
“十八岁以下人士禁止观看。”
郑丹瑞倒吸一口凉气:“凡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不,这叫心理学。”周凡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越是被禁止的东西,人们越想看。特别是年轻人。”
果然,这则充满挑衅意味的“分级”声明,瞬间激起了年轻人强烈的逆反心理和好奇心。
各大中学门口、波鞋街,到处都有年轻人在讨论这部被“禁止”的电影。它的神秘感和话题性达到了顶峰。
“听说那个周凡真的会做炸弹?”
“肯定是真的啊,不然为什么不让我们看?”
“我一定要想办法搞到票!”
邵维良看着九鼎集团的应对,气得将手中的报纸撕得粉碎。
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舆论攻击,竟被对方四两拨千斤地转化成了最有效的宣传。
恼羞成怒之下,他拨通了自己在电影审查处任职的老同学的电话。
“阿明,帮个忙。有部电影,内容有问题,需要你们严格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