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罪火》剧组正式成立。
周凡从各大电影公司挖来了最好的摄影、灯光、美术团队。
郑桐导演虽然没法亲自执导,但他也推荐了自己最得意的副手来掌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天,郑丹瑞带着制片团队,前往位于观塘的一处废弃工厂,为电影里最重要的一个场景——主角陈雄的地下改枪工场,进行实地勘景。
这片工厂区鱼龙混杂,是传统的三不管地带。
他们刚把设备架好,准备测量场地,就被一群不速之客给围住了。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手臂上纹着一只下山虎。
他嘴里叼着一根牙签,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水喉通和棒球棍的古惑仔,流里流气地走了过来。
“喂!你们这帮人,搞什么的?”光头大汉用棒球棍敲了敲一个摄影机的箱子,发出“砰砰”的声响,“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啊?拜过码头没有?”
郑丹瑞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客气地说道:“这位大哥,我们是‘火种娱乐’的,来这里为新电影勘景。如果有什么打扰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火种娱乐?没听过!”光头大汉,也就是邵维良请来的新记红棍——“炮仗豹”,他上下打量着郑丹瑞,一脸不屑,“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娱乐,总之,这片地方,我看上了,准备改建成一个货仓。你们,赶紧给我滚!”
这明显是来找茬的。
制片主任是个老江湖,连忙上前递烟,满脸堆笑:“豹哥是吧?您看,我们就是来拍个外景,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走。您行个方便,这点茶钱,不成敬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就要往炮仗豹手里塞。
炮仗豹看都没看,直接一巴掌将红包打飞,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
“你他妈的当我是要饭的?”炮仗豹脸色一沉,恶狠狠地说道,“老子说了,这里我看上了!给你们三分钟,人滚蛋,东西留下,不然,今天就让你们的脑袋跟这箱子一样开花!”
他身后的古惑仔们立刻发出一阵哄笑,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将剧组的人围得更紧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大多是文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
郑丹瑞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知道,这肯定是邵维良的手段。他挡在众人身前,冷冷地看着炮仗豹:“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你知道我们老板是谁吗?”
“我管你老板是天王老子!”炮仗豹嚣张地用棒球棍指着郑丹瑞的鼻子,“在观塘这一亩三分地,我炮仗豹就是天!动手!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一声令下,古惑仔们怪叫着就要冲上来砸东西。
就在这时,一声汽车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平治w123以一个漂亮的甩尾,精准地停在了工厂门口,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车门打开,周凡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牛仔裤,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大男孩。但他下车的那一刻,整个嘈杂的现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过去。
他的眼神很平静,扫过那些手持凶器的古惑仔,就像在看一群路边的阿猫阿狗。
“凡哥!”郑丹瑞看到周凡,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了上去。
周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后。他径直走到炮仗豹面前,两人相距不到一米。
炮仗豹比周凡高了半个头,也壮了一圈。他低头俯视着周凡,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怎么?正主来了?小子,你就是那个什么‘火种娱乐’的老板?报纸上吹得挺响啊,什么‘第一恶人’?”
周凡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而是看了一眼他身后那栋废弃的厂房,然后淡淡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栋楼,七十年代的建筑,预制板结构,消防系统早就瘫痪了。外墙有三处明显的结构性裂缝,承重柱也因为常年潮湿,里面的钢筋已经严重锈蚀。”
炮仗豹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凡继续说道:“我车里,刚好有两罐发胶,一包干燥剂,还有从汽车电瓶里拆出来的电线。
只要把干燥剂和发胶里的丙酮、丁烷以特定比例混合,就能做成一个简易的凝固汽油炸弹。威力不大,但足够引燃这栋楼里堆积的那些废弃棉纱和油漆。”
他抬起头,看着炮仗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科学事实。
“火会从二楼的西南角开始烧,因为那里的通风最好。
三分钟内,浓烟就会灌满整个一楼。你们现在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如果发生火灾,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你的这些兄弟,一个都跑不掉。他们会在窒息和灼烧的双重痛苦中,慢慢死去。”
“而你,”周凡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炮仗豹的身上,“离爆炸点最近,应该是第一个被烧成焦炭的。运气好的话,可能没什么痛苦。”
整个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吹过废弃工厂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
炮仗豹和他手下的那群古惑仔,脸上的嚣张和狰狞,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们是混黑社会的,他们懂暴力,懂砍人,懂恐吓。
但他们不懂化学,不懂建筑学,更不懂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没有一句脏话,没有一句威胁,他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为他们描绘了一幅地狱的景象。
而最可怕的是,他们每个人都觉得,他说的,好像真的能做到。
那种由未知和专业知识带来的恐惧,比任何刀枪棍棒都更具杀伤力。
炮仗豹的额头上,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握着棒球棍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周凡看着他,忽然笑了。
“当然,我只是个演员,来这里是拍戏的。”他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样子,“刚才说的,都是剧本里的台词。当不得真。”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个人,入戏比较深。有时候,分不清戏里戏外。”他上前一步,凑到炮仗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回去告诉邵维良,想玩,我奉陪。但下次,记得找点专业的人来。”
说完,他直起身,拍了拍炮仗豹僵硬的肩膀,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丹瑞,这里不合适,换个地方吧。”
直到那辆黑色的平治消失在路口,炮仗豹和他的一众手下,还像一群木雕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阵冷风吹过,炮仗豹打了个哆嗦,手里的棒球棍“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忽然觉得,报纸上说得没错。
这个男人,真的是个恶人。
而且,是港岛独一无二,排在第一位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