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隐察觉到,现状好像没这么简单,即使现在波澜不惊、无风无浪,也很难确认一会儿不会惊涛拍岸天崩地裂。
现在正是伺机而动的好时机,似乎某处有一批泛着幽光的狼眼在暗处针视着他们,蓄势待发。
箫飒本以为他的生命进行到亡海,便是一潭投了石子也圈不开涟漪的死水,任凭风雨如何的凄凄与飘摇,他的心情都不会受到丝毫波动和影响。
此时此刻他发现死水微澜是存在的,不,不仅仅是微微的生澜,不是昙花一现的震动,它还似大海有惊涛骇浪的权利。
假想的那颗不动如山的心,也会因身边人的一段故事、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片段乃至一个小表情而变得不那么淡定。
或许从容不迫从来都是人强冠在自己头上的帽子,纵使人对自己的人生不在乎了,也会被别人的人生搅动,甚至可能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人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有时不得不把帽子取下来略表敬意。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妙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群再次躁动不安,像无头苍蝇一般抱着头四处奔逃。
领头的惊叫之后,大家玩命的呼叫,叫声此起彼伏,像极了仲夏夜稻田里的青蛙,有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也跟着瞎叫嚷。
他们扔下手中的孔明灯,把孔明灯视作不祥之物,把它当做无以复加发的扫把星。
人流主要逃亡两个方向,目的统一为逃出生天,现在大家都对沉船堆的海水能燃烧而感到莫名其妙。
凌沉双腿乏力,他扶着箫飒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没望望这湛黑的夜空,他就闻到了死亡的气味。
他已经受够了慌乱的人群和刺耳的尖叫,不想再一处一处跑去灭火,他只想问问上天是不是也打算污蔑他把坟轩剿灭,还是另有其人?
箫飒和凌沉的目光将近是同步甩到天上,孔明灯引发的骚乱仍在加剧,对应下面的人们已作鸟兽散,只希望有犹如雨伞般的屏障撑开,为他们遮风挡雨。
大风将很多飞到高空的孔明灯吹到了远方,而低处的尚在坟轩上空低低盘旋的孔明灯掉下来十几个,落到竹筏或者海面上,眨眼间烧起来十几团熊熊烈火。
多数人彷徨无措,双眼仿佛被猛火烙印灵魂,呆立在原地好似一个个舞台剧上的稻草人,火势已在他们的眼睛里放肆的掠杀希望。
游鱼般的鱼群穿过珊瑚礁似的矗立在竹筏上的箫飒和凌沉,他们的眼和心灵都被大火蒙蔽,只是感觉有人不停通过身边。
偶尔会被洄游的鱼群撞上一两次,无论撞着他们的力有多大,他们都屹立不倒,像两个不倒翁。
永远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处去向何方,四只眼睛迷离而茫然的观看上方不断坠落的孔明灯,沉沉的落到海面卷起大火。
孔明灯好似他们生命中华丽的一级星,他们把美好信仰的愿景寄托在上面,祈求孔明灯能把它们带到尽可能高的空中,飞到他们飞不到的高度,帮他们看到他们看不到的远方和浩瀚的星辰。
可这场模拟放飞理想的栩栩如生的娱乐活动,如今却演变成了一场生动形象的、真真实实上演的灾难片,他们倾其所有的、顾盼神飞的希望,就这么在一无所有中化为了虚无的泡影。
想不到可怕的大火就这么把好好的场面烧成了一片荒芜,不给人留下一点点痴恋,火焰山一般阻隔着生和死的距离,重峦叠嶂、高低不平的山峦,山外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
大火将竹筏两边的人隔绝,这边的人连忙跑到歪脖子树下寻求神树的庇佑,那边的人只有跑到洞门前的竹筏上,万众一心祈祷上天的保护。
他们是被卷入亡海的上天不要的弃子,他们不是宠儿,又怎么能乞讨到无私的庇护和无尽的保障?求人不如求己。
“凌沉你快点把火灭了啊!”箫飒急得口不择言,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不刻意在意口气的轻重。
他恳求孔明灯引发的火灾能及时灭掉,大家凄怆的呼喊快点顿住,明天起床可以当做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谁能做到?
愉快的篝火晚会后大家都睡着了,这不过是哪个巫师为非作歹的噩梦,跳过这段灰暗且惨重的历史,开辟坟轩的新纪元。
坟轩中心街道的竹筏和海面烧起大火,把坟轩视作心头肉的凌沉已经够慌里慌张了,加之箫飒胡乱的说法,急切的、愤怒的导火线被点燃,凌沉像个装满火药的炸药桶訇地爆炸了。
一种隐约的忧虑笼罩着人群,他们出于一种不祥的预感,猜测着着火的海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安定的事情,过不了多久,海水像石油导引着大火持续涨大。
他们瞥见凌沉仿佛找到了最后希望和寄托,他们认为凌沉一定有办法解燃眉之急的,就像箫飒相信凌沉一样无条件相信着他,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信任只会加重凌沉的负担,而起不到一丝众志成城的作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家的坚信像朝脑袋砸下的碎石,砸得凌沉眼花缭乱,好似一个不胜酒力的人喝得天昏地暗,“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也挂念坟轩的安危啊,我有能力把火灭了吗?”
凌沉浑身直打寒颤冷战,像秋风中哗啦啦响的枯叶,关键时刻他大脑一片空白,根本贡献不出一条生计来挽救这濒危的恐慌。
箫飒说的话断断续续,实在让人讨厌,他大概知道凌沉有什么方法能灭掉大火,可是他一时半刻又说不出来,这使得魂飞天外的凌沉的思想像断了线失控的风筝般,飞往无边无际的野外。
这是一场有经验的人可可参选的赌石,石头粗糙外表内包裹的,究竟是价值连城的玉石,还是只是一块没人要的烂石头,在它被切割出来之前谁也不确定,而坟轩已注定是一场不可收拾的烂局。
神树下半数以上的人对着神树顶礼膜拜,他们不仅检讨日常中的真实写照,丑陋的嘴脸、可耻的行径和堕落的生活,还得把危机时刻唯一活下去的可能性,交付给歪脖子树的福泽庇护。
神树再怎样显神威,也会被他们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广多的枝条会被人的贪念折断,繁茂的树叶也将枯萎。
箫飒难过地望着灰茫茫的坟轩,他看不见火光了,到处是灰茫茫冒着烟的断壁残垣的景象,那就是坟轩被烧干净之后的黑粉末。
他的眼光在每次触碰到伤心之处时跌跤,被冷风卷进鼻腔里引起一阵剧烈的要命的咳嗽,和现在富丽堂皇的坟轩有着天壤之别,他才不要他精心打扮过的坟轩变成这个鬼样子。
想无可救药的惨状画面想得太多,箫飒快要忘记回答凌沉的疑问了,他的大脑像凝固了一般,不知在检索什么,解决问题的答案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他却成了个瞎子找不到它的准确位置。
他用两只颤抖的手寻找,由始至终摸不到答案的下落,他不气馁、不放弃,他还在寻找结果的去处,这是他目前的抱负。
忽然箫飒找到了一条通路,找到了答案,他扯开嗓子和火焰燃烧的声音对抗:“你们不是会坟术吗?灭火不是很简单吗?”
箫飒很庆幸危机时刻,他找到了一个最妥当的方案,场上的人无一被着突发的大火和不断往下坠落的孔明灯烧走了智商,就让他来拯救这群愚不可及的人。
尽管他是个废物不能施展坟术,但他能做到的一定做到,他可以提醒他们使用坟术,坟轩明令禁止不准使用,但现在局势不同了,再不用上所有人都得和坟轩一同葬身火海,被火烧得粉身碎骨。
凌沉脸色苍白,并没有因箫飒的喊话而看到光明的导航,他也没有什么动静,看样子箫飒的说法在他看来是不好的。
有可能是他怔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箫飒在说什么,也因此没能迅速出手把这些张牙舞爪吞噬一切的怪兽杀死。
声音一落,人群中响起了七手八脚的动静,他们自动成了一个竹制的筛糠,把有能力灭火的人抖搂在前面,没能力灭火的就自动退居二线。
坟术五花八门但不是万能的,一些突发的状况还真不能用坟术来解决,比如说这次,大家都使用类型相同的坟术来灭火,一招坟术能将海水引到大火上,灭起火来相当的容易,和捏死一只蚂蚁所花费的力气和精力相等。
方才因躲避直线降落的孔明灯而误入海里的人中,有几个昏头昏脑的没快点游上岸,被祸水殃及,被浪潮般澎湃而来的大火烧着全身。
他们痛苦地嘶叫,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并被大火烤干,没有人注意他们,因为每个人自身难保,根本腾不出手和闲心来救治一个可能把火引到自己身上的人。
大家齐心协力行动起来,为实现同一个目的而咬牙坚持,可惜的是,实际的灭火效果不及预期的强悍,倒是乐极生悲的产生了煽风点火的反感。
海水一旦触及到火焰,就像碰到了火焰的酒精,火焰的增大千变万化,本来像土包大的火焰一遇到海水犹如见到了救星,不出几秒快速发展成一座小山丘。
各人面前都是山外有山的大火,呼呼呼地摇来摇去,烤得人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很多人已经无法在竹筏上待下去,没等火焰接近,人就成了近八成熟的烤肉。
有的人能让坟轩形成一块彩色的屏障盖在大火圈外,像一块锅盖盖住了锅里的大火,不出几秒的功夫就把火灭了。
能用这招顺利灭火的人少之又少,寥寥无几,为拯救火情发挥不了多大的用处,眼看就有几十个孔明灯落下来了。
尝试用海水灭火,若不用海水坟术就没有什么用,有人盲目的用手掌吸起海水降到大火上。
明明知道这样做会助长火光冲天,这些人还在奋不顾身的徒劳,不知道他们的做法让大家陷入了深重的灾难中。
忘乎所以灭火的人,像是被大火迷惑的飞蛾,对大火有着情有独钟喜闻乐见的情感,致使他们产生了渴求扑进大火里的愿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的做法令气头上的凌沉怒不可遏,他他们分明是在帮倒忙,不,凌沉知道他们绝对是故意的,有多少人巴结他纠缠他,就有多少人希望能把坟轩占为己有。
他的行事风格高风亮节光明磊落,并不曾刻意讨好每个客人,这就导致他们心里生出妒火,哪怕坟轩不被火烧掉,也迟早被顾客怒火中烧的妒火烧毁。
如果他们得不到坟轩,不能成为坟轩的一份子,他们就会变本加厉让坟轩化为乌有,谁也不能得到他,这对他们扭曲的心理来说是再公平不过的结局。
想起这些,箫飒像一头疯了的牛,他把那些对救火徒劳无功的人统统撞到海水里,他拼死讨伐这些卸下面具露出狭隘面目的人,一共推下十多个心口不一表里不一的人。
一个个被他撞入海水的人,立马就被咆哮的大火吞没,像被海浪击昏的人,连基本的婊里婊气的求救都不得呼喊,就被大火给烧死了。
一股异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里,十几个人被烧焦的味道像扩散到空气中的白胡椒粉,引起大家伙鼻腔的不适。
众人拼了命的咳嗽,要把心脏呕吐出来,有的用手帕捂住口鼻,以隔绝异味的传播。
凌沉没有就此停下脚步,想为吞噬坟轩的火焰添砖加瓦的人可不只十几个,他不把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杀死,难解他的义愤。
每当他穿过无辜人群寻找挑是非的人,恐惧的人群多半避让,自动分离出一条小路让他通过。
愧疚是箫飒占比最大的情感成分,一来他为自己看着中心街道的大火连成一片火海而无能为力感到羞辱和懊恼,谁能料到前一秒还琴瑟和鸣的坟轩,下一秒就陷入了无可挽回的黑暗境地;
二来放孔明灯的活动和他有原因,孔明灯主要是他搜集的,他一直不知道这个东西这么危险,不然他绝对不会写在任凭客人篝火晚会后想做什么的选项之中。
孔明灯引发的灾情,或许不只是孔明灯质量不过关的原因,箫飒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他没想到的蹊跷,是力大无比的存在,藏匿在暗处销没着、刷低着它的存在感。
凌沉像头人人敬畏的百兽之王,人们和他划定了泾渭分明的限定,因他对坟轩的不离不弃与恋栈,起了不断升温的杀心。
他将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杀死,倾述对他们加剧坟轩灭亡的不满,似乎他们的死亡就能挽救濒危的坟轩,而他心里又是知道这并不能划上等号的。
凌沉通常情况下是个文质彬彬的人,可没想到此刻的他像头所向披靡的狮子,追赶着一群无处可逃的小动物。
一眨眼的功夫,坟轩中心的海面上已漂浮了多具尸体,有的尸体沉入水底,有的尸体已被大火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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