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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各有各的心思

作者:念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色渐深,今晚宋老头特意增加了值夜的人手,王校尉也不顾劝阻,坚持要加入上半夜。


    营地里除了值夜的人,其余人早早的裹紧薄被沉沉睡去,鼾声很快在石壁下响起,与溪水声和篝火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在篝火光芒照不到的阴影里,宋家的核心成员悄然聚集在离营地稍远,靠近溪水的一小片空地上。


    他们围成一圈坐着,气氛凝重。


    宋安宇脸上满是严肃:“之前在山顶,我看到萧郎君一直皱着眉头盯着咱们,尤其是看我和姐姐,他肯定是起疑心了!”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赵氏紧张地攥紧了衣角:“这可如何是好?萧郎君心思深沉,又是上位者,万一被发现了对咱们不是好事。”


    众人沉默了片刻,宋老头低沉而严厉的声音响起:“以后咱们要进出那地方,或者是取用里面的东西必须要慎之又慎,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避开几位大人的视线,宁可不取!”


    家里最好发言人发话了,宋瑞峰重重点头:“没错!除了添水之外,暂时就不要拿东西出来了,灵泉水掺入大家的水囊时,也要加倍小心,量要控制得更少,不能让人察觉出异常。”


    他看向一对儿女,语气格外严肃:“你们俩更要谨言慎行,不能表现的太过出众,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两人用力点头,脸上的表情带着郑重,像在完成一项重大的使命。


    一直默默听着的苏老头叹了口气:“萧郎君的伤势不轻,心思却如此缜密,以后我给他换药会格外留意,绝不让他瞧出布条等物的不妥。”


    陈三罐挠了挠头,主动请缨道:“要不这样吧,明日赶路时我借口去探路或者寻摸点草药,或者是野味,在队伍前后多跑动跑动,一来能看看路况,二来也多少能吸引点他们的注意,减少对你们的关注。”


    他虽不通谋略,但这朴实的想法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柳文渊点头补充:“三罐兄此计甚善,在下亦可借观山势,辨风水之名,在歇息时与几位大人攀谈一二,或也能分散其心神。”


    他虽算命常不准,但口才尚可。


    宋老头沉吟后拍板:“好,就这么办,大家要记住我们就是一户普普通通,响应朝廷南迁的百姓,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抵达临安,开荒种地,安身立命!别的,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知道!都给我记牢了!”


    “是!”众人神情凝重的应诺。


    短暂的密议结束,众人迅速散开,如同水滴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回到各自的铺位。


    石壁凹处,篝火静静燃烧,守夜的汉子们抱着手臂,警惕地注视着沉沉的黑暗。


    野狐岭的夜风,带着山林特有的凉意和草木的气息,轻轻拂过营地,也拂动着每个人心底潜藏的波澜。


    临安在望,但抵达之前的路,似乎依旧布满未知的迷雾。


    ……


    清晨湿冷的空气裹着草木清气钻进鼻孔,苏明华将杂粮饼子塞进女儿手里,顺势捏了捏她冰凉的小手。


    不远处的板车上,苏老头正小心翼翼揭开萧钰逸腿部的布条,露出底下新生的粉嫩皮肉。


    “恢复得尚可,”苏老头检查着伤口说道,“但箭簇入肉太深,牵动了筋络,萧郎君切不可用力,板车还得再躺几日。”


    他手上动作麻利,换了干净布条重新包扎好后,又去查看王校尉肩头那道浅些的刀伤。


    宋金秋回头望了一眼,被身旁的吴氏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看什么看!推你的车!别招眼!”


    宋安沐小口啃着饼子,眼角的余光却黏在萧钰逸身上,少年闭着眼,仿佛仍在沉睡,晨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上,沉静得如同山涧深潭。


    可她总觉得,那眼皮底下藏着一双过于清醒锐利的眼睛,正无声地扫视着宋家每一个人。


    昨夜偷摸搬东西时的猫叫和胖虎的嘟囔,真的完全糊弄过去了吗?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突突直跳。


    队伍在沉默中收拾停当,重新上路,陈三罐一马当先,履行着他探路的承诺,像只精力过剩的野山羊。


    在崎岖的山路上窜前窜后,时不时弯腰揪起一把草叶,凑到鼻子下嗅嗅,或是拔起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对着初升的日头仔细端详。


    “三罐兄你悠着点!”柳文渊在他身后不远处扬声喊道,手里托着磨得发亮的黄铜罗盘。


    他对着两侧山势煞有介事地比划着,宽大的道袍被山风吹得鼓起:“此乃回龙顾祖之局,藏风聚气,歇脚处必在前方山坳平缓之地,诸位不必心急!”


    萧钰逸躺在板车上,身下垫着宋家匀出来的薄褥,随着颠簸微微晃动,他眼帘低垂,呼吸平稳,一副沉睡未醒的模样。


    然而,那看似放松搭在薄被上的手指,指尖却在极其细微地,有节奏地轻点着布料。


    每一次停顿,都对应着一次对周遭信息的无声捕捉,宋家老大夫妻交换的那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宋家小子状似无意地踢着路边石子,耳朵却分明竖着朝向队伍后方。


    苏大夫替王校尉包扎时,手指那微不可察的停顿,这家人平静的躯壳下,涌动着某种极力压抑的暗流。


    野狐岭的山路陡峭难行,队伍花了小半日才艰难下到山脚。


    绕过最后一道布满嶙峋怪石的山梁,一条明显被踩踏出来的小径出现在眼前,蜿蜒着汇入远方那条更宽阔,尘土飞扬的官道。


    官道上,人流如浑浊的溪水,缓慢地向着南方涌动。


    推着独轮车的汉子汗流浃背,挑着沉重担子的妇人步履蹒跚,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木棍,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


    孩童的啼哭,牲畜的嘶鸣,疲惫的喘息,压抑的抱怨,混杂着飞扬的尘土,构成了一幅沉重而焦灼的流民图。


    “总算绕出来了!”宋金秋看着官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松了口气。


    宋老头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人越多,越招眼,都警醒着些!”


    路边几处被遗弃的简陋拒马和熄灭不久,还冒着缕缕青烟的火堆灰烬,无声诉说着这里不久前还盘踞着设卡搜查的官兵。


    关卡虽撤,留下的紧张空气却并未消散,队伍汇入官道的人流,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正午时分,日头毒辣,众人寻了路边一片稀疏的杂木林歇脚。


    人一歇下,话语便如同开了闸的水。


    “呸!那帮杀千刀的兵痞!”一个推着破旧独轮车的汉子狠狠啐了一口,指着路旁拒马的残骸,“过个卡子,比剥皮还狠!半袋救命的粮种,硬生生给搜刮了去!说什么查验违禁,查验他姥姥!”


    “谁说不是呢!”旁边一个挽着包袱的老妇人唉声叹气,枯槁的手拍着怀里哭累了睡着的孙子,“我这把老骨头,连头上的木簪子都差点给撸了去!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抱怨卡口盘剥,路途艰辛的声音此起彼伏。


    宋家的四辆板车挤在一处稍大的树荫下,轮子深深陷进松软的腐叶土里。


    苏明华接过丈夫递来的水囊,仰头灌下一口,冰凉的水线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片刻清明。


    宋家姐弟并排坐在板车边缘,两人的两条小腿悬空晃荡着,小脸上也沾了灰。


    苏老头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整理着他那个磨得发亮的旧药箱,将几卷干净的布带仔细叠放整齐。


    他们沉默地分着水囊,宋安沐举着水囊喝水,耳朵却竖得老高。


    突然,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充满惊惧的沙哑男声插了进来,瞬间压低了周围的嘈杂。


    “都小声点!你们还不知道吧?出大事了!天大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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