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苗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膝盖上的纱布。
那天摔在石子路上擦破的伤口,这两天被她小心伺候着,虽然好多了,但还是有大块儿淤青。
确实该换药了。
可她还是觉得没必要麻烦季砚秋。
“不用了吧,我看膝盖好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睡觉前试着正常走了几步都不疼了,胳膊的伤不妨碍走路,我自己去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半步,想关上门去换一身衣服,却被季砚秋伸手按住了门框。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木头的瞬间,林苗莫名地缩回了手。
“收拾好出来,我在客厅等你。”
季砚秋没多言,语气里带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说完便转身走向沙发,留下林苗站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
这人……还是老样子,说一不二。
林苗关上门,却也没真的犟着不动。
她知道季砚秋的性子,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与其磨磨蹭蹭惹他不耐烦,不如快点弄完拉倒。
她快手快脚地洗漱换衣服,特意找了条能盖住膝盖纱布的宽松长裤,又把受伤的胳膊小心地放进袖子里,动作间牵扯到伤口,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等她走出卧室时,季砚秋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文件,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听见动静,他抬眸看过来,目光在她胳膊上顿了顿:“好了?”
“嗯。”林苗含糊应着,走到玄关换鞋。
两人一路无话地出了家属院,季砚秋开来了部队的吉普车。
林苗坐进副驾驶时,不小心碰到了膝盖,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季砚秋从后视镜里瞥见她蹙起的眉,发动车子的动作慢了半拍,却什么也没说。
医院的走廊里还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季砚秋熟门熟路地带着林苗往外科诊室走。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和护士说笑,看见季砚秋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
“哟,季团长你这几天这么闲呀?”
“赵洋,帮她换下药。”季砚秋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林苗。
赵洋这才注意到林苗,目光在她胳膊和膝盖的纱布上转了一圈,又冲季砚秋挑了挑眉:“这么早就陪人家来医院?你现在够殷勤的啊。”
季砚秋没接他的话茬,只淡淡道:“认真看伤。”
“知道知道,我可是专业的。”赵洋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示意林苗坐下。
林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季砚秋还站在旁边的情况下。
她伸出胳膊,又掀起裤腿露出膝盖。
赵洋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眉头先是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
“膝盖这伤恢复得不错,”他用沾了碘伏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动作很轻,“结痂挺完整的,没发炎,正常走路没问题。就是这胳膊——”
他指了指手肘处还泛着红肿的擦伤,“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你凝血功能不好,其实没伤到骨头。这样,我再给你换层药,三天后再来换一次,差不多就能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处理伤口,还不忘用余光斜瞄季砚秋的反应。
赵洋意味深长地看了季砚秋一眼,没再多问,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重新缠上干净的纱布。
“行了,记住啊,最近一周别剧烈运动,胳膊也别使劲。”
他把药棉扔进垃圾桶,难得冲林苗笑了笑,“问题不大,放心吧。”
林苗松了口气,说了声谢谢。
季砚秋跟赵洋点了点头:“谢了,我们先走了。”
林苗跟着他走出诊室,走廊里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季砚秋说:“走吧,先送你回家。”
林苗愣了愣:“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你回部队吧。”
“听我的。”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却让林苗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她看着他转身走向医院大门的背影,挺拔的身影很快融入晨光里,林苗只好抬脚跟了上去。
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些日子还忙着谈离婚,这几天还天天来送饭,今天又特意大清早跑来带她换药……
林苗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缠着纱布的胳膊,忽然觉得,她好像从来都没看懂过季砚秋。
吉普车在即将开到家属院门口时,林苗突然张口说道:“给我放在家属院门口就行!”
怕季砚秋非要给她送到家,又急忙说道:“我要在楼下给林海打个电话。”
季砚秋听罢,没再说什么,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门口。
林苗下了车站稳后,看着车影消失,才转身走进大院的电话亭,给住在部队单身宿舍的林海打了个电话。
清晨的微光刚漫过部队家属院的围墙,风带着夏末特有的清爽,拂过家属院门口那排高大的白杨树,叶片沙沙作响。
林苗踩着露水往门口走,身上是洗得发白的旧T恤配着军绿色裤子,裤脚仔细挽到脚踝,露出的小腿线条利落,只是走路时手臂下意识地往里收——那天被推倒时擦破的皮肉还没长好,一动就牵扯着疼。
远远就看见家属院门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瘦高的身影。
是林海。
十七岁的少年刚抽条,穿着件半旧的蓝布褂子,裤腿卷得高低不齐,脚上的胶鞋沾着泥点,却站得笔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院里,活像只等食的小狼崽。
“等久了?”林苗加快两步迎上去。
林海猛地回头,脸上瞬间绽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刚到!姐,你脸色咋还这么白?要不今天别去了,我自己去建材市场问问价?”
“没事,”林苗拍了拍他胳膊,力道放得很轻,“就是点皮外伤,再说开店的事拖不得。跟我一起合伙的姐姐一个人带着孩子,早点弄好早点能挣钱。”
姐弟俩并肩往外走,林海絮絮叨叨说着村里的事。
说爹娘写信来絮叨的那些事,说二婶家的鸡下了双黄蛋,说村头老王家的小子娶了个城里媳妇,说着说着又绕回林苗身上。
“姐,你真打算在城里开服装店?我听人说城里生意不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