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小作精,误诊癌症后肥妻翻身了》 第1章 她穿狗血年代文里了?! “林苗,砚秋就要回来了,他为什么去戍边三年,你应该最清楚,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你有先天性凝血障碍,不能随便受伤!” 部队卫生所里。 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敲了敲病历单,语气满是不耐和嫌弃。 此时坐他对面的女人胖得像座山。 胳膊上的肥肉撑圆了军绿色短袖,身材完全走形,五官被横肉挤压,细看都是一种残忍。 因和伙食团的人打架,她头发蓬乱,鼻子里各塞着带着血的纸团,一脸衰相。 唯一出彩的只有那一身嫩白的皮肤,却因为胖,像是一堆肥肉挤在一起,让人恶心。 要样貌没样貌,要品行没品行。 想到身为天之骄子的季砚秋居然娶了这样一个粗鄙肥婆,身为损友的赵洋忍不住扼腕长叹。 好好一棵大白菜没想到最后被猪拱了! 见肥婆依然走着神,赵洋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林苗!我刚才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听、听见了,医生!” 林苗猝然回神,她深呼一口气,笨重的胸脯跟着起伏。 “我又不是聋子!” 赵洋被她怼得一时语塞。 没等他继续说话,林苗将病历单和外伤药抱进怀里,匆匆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诊室。 下一刻,赵洋听见外面走廊传来嗲声嗲气的娇嗔怒骂:“老天爷,你个仙人板板!!” “啧,我就说,她能听进去就有鬼了。” 赵洋嫌弃地皱眉,果然村妇就是村妇,一点素质都没有。 诊室外。 骂完脏话的林苗没忍住,又发狠朝旁边的墙根踢了两脚,身上横肉乱甩。 林苗简直要气死了! 想她寒窗苦读数年,好不容易坐上外交部翻译官的头一把交椅,屁股都还没坐热呢,结果转头居然穿书了! 穿的还是她昨夜无意间点开的一本狗血烂尾年代文里。 刚刚那位医生嘴里的砚秋,是这本书里的短命男配季砚秋。 和原主军婚三年没回家,眼下就要回来了,原主却因为和人打架搞了一身伤。 林苗看着自己身上的肥肉。 而她,没穿成光环拉满的女主也就算了,偏穿成短命男配的恶毒肥妻! 这肥妻还跟她同名同姓。 林苗欲哭无泪,眼底全是绝望和恐惧。 再想到书中的原剧情,她更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原主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村姑,家里穷得叮当响。 按理说,绝不可能和男配季砚秋这样的人中龙凤扯上关系。 但命运无常,偏就让原主撞了狗屎运。 三年前,她失足掉河里,被出任务的季砚秋路过恰巧救起来。 上岸的原主没了半条命,是季砚秋人工呼吸加心肺复苏才把她救活的。 原本是好事一桩。 却成了原主和原主爹娘纠缠的由头。 见季砚秋一身笔挺的军装,举止之间散发着凌人的气势,他们料想此人身份不简单,便一口咬定季砚秋轻薄了自家女儿,让他必须娶了原主。 原主也看上了季砚秋的好皮囊,春心大发。 季砚秋反复解释自己是为救人,无奈原主满地打滚,哭着闹着大骂季砚秋毁了自己的清白,拖着臃肿的身躯又要投河。 原主一家更是威胁要闹到季砚秋部队上去。 最后在部队领导协调下,季砚秋无奈娶了原主,这也导致他十分厌恶原主。 婚后第二天,便申请调到了边远地区戍边,一呆便是三年。 在这三年里,原主也没闲着。 凭季砚秋的关系,在部队子弟校伙食团谋了份工作,正事儿一点不干,但三餐顿顿不落,连吃带拿把自己养成了两百多斤的大胖子。 凭本事落了个人人嫌的名声。 原主的种种恶行最终耗光季砚秋的耐心,一纸协议离了婚,将她扫地出门。 原主又被娘家嫌丢人赶出来。 她无家可归流落街头,还被流浪汉强奸刺伤,在寒冬来临之际,失血过多冻死在街头。 至此,原主这个炮灰女配戏份结束。 林苗打了个冷噤,好像寒冬的风已经刮过来了。 她裹着衣服暗暗安慰自己,原主是原主,她是她。 想到这儿,林苗松了口气,与此同时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于是她顺路买了点菜,按记忆匆匆回到家属院。 家属院是带公共院子的筒子楼,部队里的军人家属都住在这儿。 林苗一进院子,好几道嫌恶的目光扫过来。 她假装没看见,一步一喘地上了楼,还没进门就先看到了一双军靴。 季砚秋回来了? 她扶着门框抬头,正对上一双冷森、肃然的眼眸,如同一池寒潭。 男人五官深邃立体,优越得如同希腊雕塑,将近一米九的身形本就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再加上那身笔挺板正的军装,更是叫人不敢直视。 身为颜控的林苗呼吸滞了滞—— 原主虽愚蠢,眼睛倒不瞎。 季砚秋不愧是众多读者心中的美强惨白月光,这张脸绝对能秒杀一众娱乐圈小鲜肉。 可惜偏心的作者不做人,硬是给季砚秋编了个凄惨结局。 季砚秋作为人气角色,深受读者喜爱,反倒是男女主被骂渣男贱女。 作者不允许自己的亲儿子、亲女儿被配角夺走光环,一气之下便将季砚秋写死。 还是不得善终的死法。 先是一场车祸变成了跛子,紧接着出任务为救原书男主,被敌人虐杀分尸。 多惨啊! 林苗还跟帖为他说过话呢…… 面对林苗不加掩饰的目光,季砚秋锐利的眉骨往下压了压,露出不悦。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林苗心虚地挪着步子:“不小心摔的。”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走路出了一身汗,后背黏糊糊的。 加上还没适应季砚秋寒冰似的目光,她放下东西只想尽快消失。 “我先进屋换件衣服。” 她快步进屋,啪的将门关上。 季砚秋顺势收回视线,不过眸底冷意不减。 他抬步走到桌前,审视的目光逡巡着林苗带回来的东西。 接着他看到菜篮底下压着一张病历单。 他抽出来,看清病历单的结果后,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多了一丝诧异。 白血病? 季砚秋垂下眼帘,长睫倾覆挡住了凌厉的目光,冷硬的气质削减许多。 他神色复杂地扫着病历单。 林苗居然得了白血病。 这种病治愈率极低,更何况还是晚期。 季砚秋皱眉将病历单放回原处,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上面的名字。 林苗。 随后他取出公文包里的一份文件,那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离婚协议书。 第2章 王婶上门找麻烦 其实这次戍边回来,季砚秋已经计划好要跟林苗离婚。 他绝不可能和一个品行败坏、私德有损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更何况他曾和父母约定过,三年戍边回来后他就离婚。 如今三年之期已到,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可是林苗又得了白血病…… 门嘎吱一声,换好衣服的林苗出来了,季砚秋不动声色地将离婚协议书收进公文包里。 林苗吃力地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我这就去——” 季砚秋却没耐心听她说完,挽好衬衫袖口,一言不发地提起菜篮子往阳台外的厨房走去。 林苗心惊,自己小命都还在季砚秋手里捏着,怎么敢让他干活儿? 她连忙追上去,胖乎乎的手拉住了已经踏进阳台的季砚秋,笑眼弯弯。 “你去休息吧,我来做饭!” 季砚秋的背部却明显僵住,原本只是冰冷的目光更添凌厉,此刻正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水槽。 八月酷暑,林苗却打了个寒噤。 她循着季砚秋的视线看过去—— 水槽里摆满了不知道存放多少天没洗的碗碟,表面漂浮着一层滑腻腻的油渍。 另一边,生锈的铁锅里残留着没吃完的大杂烩,早已经发酸变馊生了蛆虫,在油水里翻滚。 空气中弥散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直往人鼻子里钻。 林苗再也忍不住,偏过头干呕了一声。 她知道原主邋遢,但她没想到她居然邋遢到连吃饭的家伙事儿都不愿意洗! “放手!”季砚秋冷斥。 林苗这才后知后觉还抓着季砚秋的袖口,连忙松开。 “不、不好意思!” 季砚秋脸色难看,阴沉得可以滴水,他指着不远处的水槽。 “你平时就用这些脏碗脏锅做饭?” 林苗臊得满脸通红,都快将头埋进胸口里了。 虽然这是原主惹的祸,但看到季砚秋眼里的嫌色,她仍然窘迫得无地自容。 “不是,我……”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僵滞的气氛。 林苗忽略掉季砚秋吃人一般的目光,拖着肥胖的身躯跑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中年男人面露难色,站在他旁边的王婶则是气势汹汹,他们身后还有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 林苗眯了眯眼睛,看着有些眼熟。 “你们是谁啊?”她问。 中年男人搓了搓手,有些尴尬:“林苗,我今天带王婶来——” “刘校长,你跟这种人客气什么,让开!” 王婶一只手将青年拉到自己身边,另一只手几乎怼到了林苗脸上。 “林苗,你看你把我儿子揍成什么样了?!” 林苗想起来了,上午在伙食团跟她打架的就是眼前这个青年,江庆军。 而骂她的王婶则是他妈,也是伙食团的。 “你个臭不要脸的死肥婆!自己嘴巴馋得要死,偷吃伙食房的粮食,被我们家小军发现后死不悔改,还倒打一耙把我儿子揍成这样!” 林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婶钳子似的手攥住了衣领。 “你先放、放开我!”林苗呼吸不畅,伸手将王婶推倒在地。 楼上的动静引来家属院的其他人,他们站在走廊里看热闹,对着林苗指指点点。 王婶顺势坐在地上,两手拍着大腿哭起来。 “打人了!!!肥婆欺负人了!!大家伙快来给我们母子俩评评理啊!” 阳台外的季砚秋同样闻声赶过来,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眼含冷光地扫向林苗。 “你又做了什么?!” “我....我没....” 林苗指了指自己,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 她简直比窦娥还冤啊! 几分钟前刚背了一口生活邋遢的锅,这会儿又被扣上跋扈泼辣的大帽子。 找谁说理去啊! 王婶看到季砚秋肩上的军衔,惊讶得张着大嘴暂时忘了嚎叫。 两杠三星? 天菩萨!这可是正团级干部啊! 虽然林苗臭名远扬,但大家都不清楚她的家属究竟是谁。 都以为她不过是从乡下来的村姑,大字不识一个,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能找到多好的男人? 家属肯定和她一路货色,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说不定就只是个部队里的小小炊事员。 可直到看见眼前气场强大、丰神俊朗的男人,众人差点儿跌掉了下巴。 林苗的家属居然是刚调回来的正团级干部季砚秋?! 他们惊愕打量完季砚秋,又看看满身肥肉的林苗,还是不敢相信。 难道林苗救过季砚秋的命?还是说林家祖坟冒青烟了? 居然能嫁给这么厉害的男人! 季砚秋并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只是目光阴寒地看着林苗。 刚回来就撞上别人来告她的状。 自己不在的这三年里,还不知道她惹了多少祸事! 此时,门口、走廊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季砚秋脸上冰冷得覆了层寒霜。 刚才他还犹豫要不要在林苗得绝症的这个节骨眼儿上提离婚。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像林苗这样自私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一边的刘校长认识季砚秋,见他脸色难看,上前走到他身边。 “季团长,您夫人做得的确太过分。偷吃东西也就算了,居然还动手打人,你说说她一个女同志,还是军人家属,吃拿卡要这种事怎么也好意思做得出来。” 季砚秋脸色蓦地沉下来,风雨欲来。 刘校长看了眼他的脸色,继续硬着头皮说:“而且王大姐和她男人都是伙食团的老同志了,他们就只有庆军这一根独苗,这要是被打残了,那还得了?” “伙食团的其他同志多少也对林苗有意见,我组织开了一个小会,征求了他们的看法,大家的意思都是想劝退林苗.....” 一直偷听的林苗站不住了。 她现在身无分文,要是伙食团把她开除了,她再跟季砚秋离了婚,日后她出去喝西北风吗? 不行!绝对不行! “我不同意!”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地面都跟着抖了抖。 “你不同意?” 季砚秋眉心下沉,眸光森然地剐向她:“你闯祸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的后果!” 林苗还想辩解,王婶眼珠子一转,趁机抓住季砚秋的裤脚,又开始哭嚎。 “季团长你听听!你老婆仗着有你这么一个当团长的老公,简直不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当人看啊!这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就告你们部队领导去!!” 季砚秋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没等他表态,耳边再次响起一道熟悉的娇喝。 “你敢!” 林苗像是一堵墙结结实实横在季砚秋面前,插着水桶腰瞪向被她吼愣住的王婶。 “王婶,既然你这么不要脸,我刚好有账也要跟你们算算呢!” 第3章 我会不会死啊?! 王婶不屑:“你偷吃有理了,还要跟我算账?” 林苗冷睨着她,目光中透着从未有过的狡黠和机灵。 “昨天傍晚,我亲眼看到你跟你儿子顺走了存放在伙食团的备用粮票!偷拿公家的东西,你们手脚不干净!” 这话如同石子儿扔进平静的湖面,邻居们看向王婶母子俩窃窃私语。 站在林苗身后的季砚秋同样眉头轻蹙。 私拿公家的东西,轻则丢掉饭碗,重则被带走改造。 江庆军藏不住事儿,已经惊慌地瞥向旁边的母亲,眼神示意怎么办。 王婶先愣了片刻,回神后恨不得将林苗撕碎了。 刘校长看向她:“王大姐,林苗同志说的是真的吗?” “没有的事!”王婶一口否认。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地指着林苗:“你不光仗势欺人,还倒打一耙坏我王家的名声!” 她泪眼婆娑,左右看看观望的人群继续大哭。 “大伙儿都是林苗的邻居,应该最清楚她的为人,”王婶指着林苗,眼神狠毒,“这个女人谎话连篇,坑骗了不少人,在场的大伙儿也都吃过亏吧?!” 邻居们频频点头,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曾经被林苗坑害的场景。 季砚秋眉头拧得更深,三年前的好心搭救却换来一段非他意愿的婚姻。 林苗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林苗却没察觉到身后那道冷涔涔的目光,盯着王婶讥诮道:“您真会避重就轻——” 她还没说完,季砚秋突然长腿一迈站到她旁边。 “够了林苗,还嫌自己丢的人不够多吗?进去。”他指着里屋,态度疏离地打断了她的话。 林苗愣了下,丢人?可她只是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我……” 王婶眼前一亮,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季团长,您一定是明事理的人!” “要我们大家说啊,林苗根本配不上您!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大家说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 众人立马跟着附和起来。 王婶偷偷打量季砚秋的眼色,军装加身的男人薄唇轻抿、目光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但王婶笃定季砚秋不喜林苗。 且不说相貌天差地别,身份更不在一个水平上。 她撇嘴道:“季团长,像你这样厉害的大人物,林苗这个村姑只会败坏你的名声。她平日里手脚不干净惯了,你要是不离婚,她迟早给你惹出大麻烦来!” 一直没出声的林苗脸色阴下来,她看向王婶:“你要是再血口喷人,小心我告你诽谤!” 王婶被这眼神吓了跳,很快轻咳了咳。 “诽谤?我诽谤你什么了!难道你没偷吃伙食团的东西?” “偷吃这件事我认,我可以写检讨。”林苗看向季砚秋,秀眉轻蹙着,杏眼漂亮,无端生出几分无辜。 “可这三年都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吃不饱饭,浑身都没力气,季砚秋,我真的很饿啊。” 她揉着眼睛,虽然挤不出眼泪,眼眶却红了,对季砚秋软声说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吃了,可王婶他们偷拿公家东西,也该接受调查。” 王婶咬牙切齿:“死丫头,你还敢——” “够了!”季砚秋厉声打断,在场众人的心都颤了颤。 他看向刘校长,沉声说道:“除了让林苗写检讨,我还会补上她这三年的伙食费。至于林苗刚刚说的事,希望你能严肃处理,私拿公家的备用粮票,不是小事。” 刘校长郑重:“季团长您放心,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要是林苗同志所说属实,她帮组织抓到蛀虫,不光不会被开除,还算立了功呢!” 林苗看着季砚秋俊逸的侧颜,还有些错愕。 她知道季砚秋虽然讨厌她,但骨子里的正直不会让他偏私,所以刚刚才会跟他示弱,借力打力。 但她没料到季砚秋居然会帮她支付三年的伙食费。 江庆军听说要调查,再也沉不住气了,抓着王婶的胳膊:“娘,这可咋整啊?我……我马上就要娶媳妇儿了,可不能丢了伙食团的工作!” “蠢货,我们没偷,你怕什么!”王婶将江庆军骂得狗血淋头,转头看向林苗,“说我们拿了粮票,你有证据吗?!” 林苗微微一笑:“江庆军,今天我在学校听你和人炫耀,要去抢今晚供销社供应的猪肉,你身上肯定带着肉票,敢拿出来吗?” 王婶却松了口气,“林苗,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她让江庆军拿出肉票,然后看向众人:“平日里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都一个多月没沾荤腥了,今天是庆军的生日,我让他拿攒下来的肉票去换点儿猪肉,没想到林苗居然说我们是偷的!” “如果刘校长和季团长相信林苗的话,定了我们的罪,那以后谁还敢用肉票?都成小偷了呗!” 林苗趁王婶不注意,拿过那张肉票,“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举着肉票,高声道:“前段时间存放备用粮票的仓库失窃了,班长为了能追踪溯源,特意在备用粮票上做了红色标记!” 众人定睛一看,果真在票根上看到了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印章! “林苗说的没错,的确有这项新规,”刘校长惊讶,他失望地看向王婶,“王大姐,学校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王婶一家还不知道这项新规定出台,此刻仿佛坠进了冰窟。 事情败露,丢了夫人还折兵的王婶将所有怨恨撒在了林苗身上。 “贱人,你这个祸害!”她抄起旁边的热水壶,恶狠狠砸过去。 眼看开水瓶就要砸到自己,林苗惊恐地顿住呼吸,紧接着一股力量将她拽到旁边。 “嘭!” 开水瓶和林苗擦身而过,摔碎在地上,滚烫的热水流了一地。 被季砚秋拽进怀里的林苗撞到他坚硬结实的胸膛上,林苗鼻头一酸,同时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林苗怔怔地摸上鼻子,糊了一手猩红刺眼的血。 她慌乱揩去想要堵住,然而鼻血越流越多,一股恐惧笼罩着林苗。 她无措地拉着季砚秋的手,语气着急:“糟了!季砚秋,鼻血止不住了怎么办?我……我会不会死啊?” 话落,她眼前一黑,身体瘫软地倒进季砚秋怀里。 季砚秋眉骤紧,稳稳接住她—— “林苗!” 第4集 我不爱吃肥肉 林苗做了一个血腥的梦。 梦里她鼻血直冒,怎么都止不住。 季砚秋却站在一旁冷沉地垂眼看她,薄唇一张一合。 “林苗,这就是你的报应,去死吧。” “不!我不想死!” 林苗惊醒,大口喘着粗气,目光渐渐聚焦。 头顶是白花花的墙,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她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还活着。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林苗口干舌燥,吃力地爬起来倒了杯水。 清甜的凉水润了干疼的嗓子,她这才缓过劲儿来。 “嘎吱!”一声响,赵洋推门进来,看到她眉头紧皱。 “真不晓得季砚秋怎么想的,为了送你来卫生所,居然推迟去军区报到。” 林苗微怔,清亮的杏眼里满是困惑,哑声问道:“是....是季砚秋送我过来的?” “不然呢?” 赵洋走到病床边,没好气瞥她一眼。 “人砚秋送你来,那是他为人正直负责,可不像有的人会趁火打劫。” 林苗心虚垂了眼。 一想到三年前原主恩将仇报,她真是理亏又憋屈! 见她不说话,赵洋冷哼一声,抽出一张病历单递过去。 “对了,这才是你的病历单,中午你错拿邻村林大娘的了,她和你同名同姓,护士搞错了。” 林苗接过来,看到上面“先天性凝血障碍”的字样,无声叹气。 怎么倒霉事儿全让她碰着了,穿个书还白捡一身病。 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是出了名的娇气病。 要是养得好,长命百岁也没问题。 可如果不小心磕了碰了,伤口很难愈合,严重时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她将病历单收起来揣进兜里,又听赵洋说道:“我好心提醒一句,如果不想年纪轻轻就得脂肪肝,最好控制下体重。” “知道了,赵医生。” 林苗埋着脸捏了捏腰间的游泳圈,就算赵洋不说,她也准备尽快把体重减下来。 这一身的肥肉长在身上,她连呼吸都觉得累赘,难看不说,还影响健康。 “苗苗,你好些了么?” 这时,一道女人的声音急急传来,林苗循声看去。 门口,季砚秋已经换下军装,白衬衫袖口卷到臂弯处,气质温和许多,手里提着两层的保温桶,不过冷峻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刚刚说话的正是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她一袭浅绿色长裙,身材苗条,长相清秀,和季砚秋站在一起,看着养眼又登对。 林苗猛地想起来。 这不是书中季砚秋的小青梅白晚梅吗! 白晚梅的爷爷跟季砚秋的爷爷曾经是战友,因白家遭遇突变,白晚梅父母也相继去世,季老爷子便收养了年幼的白晚梅。 白晚梅名义上算是季砚秋的妹妹。 这小妮子起初把季砚秋当成自己的情哥哥对待,一心想嫁给他。 后来季砚秋和原主离婚,季家长辈曾极力撮合她跟季砚秋,可原书男主出现后,她却着迷爱上了男主。 但女配跟女主抢男人,哪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现如今林苗穿成更惨的炮灰肥妻,她也顾不上季砚秋和白晚梅那点事儿了。 反正等到她把钱攒够了,她就跟季砚秋离婚,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见林苗没理自己,白晚梅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目光求助似的看向身侧的季砚秋。 后者却根本没看她。 季砚秋将保温桶放到桌上,转头沉声问起旁边的赵洋。 “她的病……” “下午就可以办理手续回去了。” 跟白晚梅打过招呼的赵洋表情凝重地拍了下季砚秋的肩膀,又摇摇头,“你多保重。” 赵洋语气沉重。 他是真为兄弟捏把汗,过去离林苗离得远,季砚秋还能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回来了,这不得天天面对这万人嫌的肥婆。 往后,林苗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 真是委屈他兄弟了,完美人生履历中居然多了林苗这么大个污点。 季砚秋目送赵洋离开病房,冷冽的眸子缩了缩。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林苗的白血病已经严重到没有住院的必要了? 季砚秋薄唇轻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三年前林家无赖的行径还历历在目。 既然治不好,那也就没有签署离婚协议书的必要了,省得再被他们纠缠。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柔和嗓音—— “不好意思,刚才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你们来了。” 季砚秋回过神,目光落到林苗身上。 林苗眼眸弯弯,含笑的声音有些娇媚。 从前原主喜欢吊着嗓子说话,听起来尖酸又刻薄,实际她的嗓音条件很好,稍微软下来些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季砚秋,谢谢你送我来卫生所。” 季砚秋移开锐利目光,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苗苗,砚秋哥是你的丈夫,你们夫妻这么客气干什么。” 白晚梅勾了勾嘴角,打开保温桶,顿时一股油腻的味道弥漫开。 “这是我让砚秋哥给你准备的,你快趁热吃吧。” 她让季砚秋准备的? 林苗偏头看了眼保温桶,里面竟装着大块儿白花花的肥肉,肥油漂浮在汤面上,油腥味儿令人作呕。 林苗胃里一滚,恶心得干呕。 她捏着鼻子,“快拿走,我不喜欢吃肥肉。” “啊.....” 白晚梅有些惊讶,“苗苗,从前你不是最爱吃肥肉吗?上次叔叔阿姨让你来家里吃饭,因为没有准备肥肉,你还不高兴呢。”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季砚秋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苗知道她在季砚秋心中的形象已经稀碎,也没在意,只淡淡瞥了眼白晚梅。 “晚梅姐,但我现在不喜欢了,我要减肥。” “减肥?” 白晚梅表面疑惑,心中却起了波澜。 一周前她刚刚重生归来,已经知道自己只是一本小说里的镶边女配,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突出女主。 上辈子她遇到男主后,失心疯一般围着男主转,到头来却是为男女主的感情进展做嫁衣。 不光没得到男主,还弄丢了她的砚秋哥。 最后郁郁而终。 这辈子她不要那个臭男人,只要砚秋哥! 白晚梅眸色一狠,视线重新聚焦在林苗身上。 只要让砚秋哥跟林苗早点离婚,她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白晚梅坐到林苗床边,一副知心大姐姐样:“苗苗,其实你不用太自卑,砚秋哥不会以貌取人的。” “自卑?” 林苗轻笑出声:“晚梅姐,我什么时候自卑了,我减肥是为自己身体,我还想活长些呢。” 最好是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白晚梅被她这句话怼得一时语塞。 季砚秋眉眼微抬看向林苗,原本黑眸里的苛责化作一丝深意。 任何人面对死亡都会恐惧,哪怕是林苗这样跋扈的人,也不例外。 白晚梅注意到季砚秋的目光,眼神不禁愣了愣,随即闪过一抹不甘。 “可苗苗你的饭量很大,减肥....你能坚持得下来吗?要是不行,就不要逞强了.....” 林苗歪着头看向她,疑惑地眨巴眼:“晚梅姐你可真奇怪,我这都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笃定我不行了?” 她笑吟吟地抿了抿嘴,颊边露出不明显的酒窝。 “难不成你比我还了解我这身肥肉?” “啊...我....” 白晚梅被她问得猝不及防,险些崩了脸色。 第5章 吃住都在团部 “行了。” 季砚秋冷着神色接过那碗肥肉,放到桌上:“既然不想吃,那就不吃。” 他又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我要忙公务,吃住都在团部,你回去后好自为之,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林苗眸色一亮。 那敢情好呀,她正为要跟冷冰冰的季砚秋同住一个屋檐下发愁呢! 这下都不用纠结了! 宽敞的家属院,轻松的伙食团工作,不回家的冷面丈夫…… 林苗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惨了。 她坐在床上想着,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 季砚秋余光瞥见她,浅浅皱起眉:“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 林苗连忙藏住了脸上的喜色,“不回来就不回来吧,知道你有事忙。” 没事儿也千万不要回来啊! 最后一句心里话,林苗没敢说出口。 看着林苗眉梢爬上来的喜色,季砚秋眯了眯眼。 是错觉吗,为什么听见自己不回去住,她反倒似乎很高兴。 一旁的白晚梅也正为季砚秋提出分居暗自窃喜,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她拉过林苗的胖手温声安慰。 “苗苗,我知道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肯定不舒服,你千万别怪砚秋哥,这都是团部领导的决定,他是军人必须要遵守。” 她定定地看着林苗,期待着林苗沉不住气借机发作。 这头死肥猪一惯没脑子,总是不分场合地发羊癫疯,肯定要因为季砚秋不回家陪她,去找领导撒泼。 到时候闹大了,季砚秋只会更加讨厌这女人。 虽说她斗不过女主,但区区一个乡下丫头还是不在话下。 白晚梅正美滋滋想着,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晚梅姐,瞧你这话说的,你好歹也是军人家庭出身,应该比我更能理解他们呀,季砚秋和团部领导他们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我怎么可能怪他们?” “我没.....” 白晚梅神色微变。 不等她反应,林苗又看向季砚秋,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放心,我一定乖乖的,绝不给你惹一丁点麻烦!” “最好是你说的那样。” 季砚秋微挑了挑眉,淡声应了一句。 看着二人的互动,白晚梅忍不住咬着唇,手死死绞着衣裳角。 不、不对! 肥婆怎么有些反常? 当初砚秋哥新婚第二天就去戍边,得知此事的林苗一哭二闹三上吊,抱怨砚秋哥故意冷落她,还去部队大闹一场后成了远近闻名的泼妇。 上辈子二人更是没有过心平气和的交流。 这次怎么…… 白晚梅目光中闪过一抹暗色。 这林苗晕进了医院,醒来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连忙站起身,走到季砚秋身边,委屈解释:“砚秋哥,我刚才不是故意编排你领导的,我只是怕苗苗心里不舒服,才这样说,你别往心里去......” “嗯,我没多想。” 季砚秋低头重新将饭盒装进袋里,眸色淡然:“晚梅,你要是还有课,就赶紧回学校吧。” 听见季砚秋让她回去,白晚梅先是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又做出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 “我下午没课,砚秋哥,今天除了来看看你和苗苗以外,还有一件事。” “今晚季叔叔和雪姨要为你接风洗尘,到时候你带着苗苗一块儿来嘛。” 此言一出,病房顿时陷入窒息沉默。 季砚秋眉心微蹙,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沉的眸子如同摄人魂魄的寒潭,仿佛谁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林苗神色更是僵了几分。 一想起原主之前去季家干的那些乌糟事,她要是季砚秋,肯定连门都不让进。 白晚梅唇边勾出一丝笑,“虽然苗苗从前做事有些冲动,不过我相信她会改的。” 看着季砚秋的脸色,林苗下意识打了个寒噤,皮笑肉不笑地回绝:“我还是不——” “想去便去,不过你最好收敛点脾气。” 季砚秋却打断她的话,冷硬的声线多了一丝警告。 “我先回团部报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白晚梅得偿所愿,拿起包也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压抑着唇边的笑,语重心长对林苗嘱咐。 “苗苗呀,晚上怡然也会来,我知道你们有过节,不过她毕竟是砚秋哥的表妹,砚秋哥肯定站在她那边,到时你就多忍忍,千万别跟她吵。” 林苗听得眉头紧锁。 这小白莲可真会给她使绊子啊! 这哪是什么季砚秋的接风宴,分明是她林苗的鸿门宴! 她口中的那个表妹陈怡然跟原主不相上下,也是草包一个。 更要命的还是出了名的哥控。 陈怡然觉得原主配不上她表哥,这三年来没少给原主使绊子。 两人经常为季砚秋还有一些小事争得你死我活。 不过她记得书中陈怡然的结局非常惨烈,成年那天被几个流氓拖进巷子里侵犯,等到流氓散去,她想不开投了河。 死在了花一般的年纪里。 林苗有些唏嘘,但很快她又狠狠拍了拍自己肥肿的脸。 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有心思同情别人。 当务之急还得先自救! 下午,林苗去了一趟县城集市。 因为抓偷粮票的贼立了大功,加上流鼻血吓坏众人,刘校长专门给她放了两天假。 林苗想利用这点时间逛逛县城,除了感受七十年代的风土人情,也想看看有什么搞钱的法子。 “姑娘,这几本双语小说可是紧俏货,你如果想要,就赶紧买了吧!” 集市尽头最不起眼的一家书店内,老板见林苗迟迟没有要买的意思,不耐烦地催促。 林苗又翻看了几页,指着一处翻译错误,“老板,你这是盗版——” 话还没说完,旁边传来清脆、嘲讽的笑声。 林苗看过去。 书店外来了几个女高中生。 中间高抬着下巴的女生穿着单薄的蓝上衣、黑长裙,两条麻花辫又粗又黑。 明明是很清纯、漂亮的长相,此刻却化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浓妆。 林苗微微眯眼,刚刚才提到陈怡然,没想到这会儿就见面了。 其中一个短发女学生看了眼林苗,眼神轻蔑:“怡然,这不是你表嫂吗?” 陈怡然瞪了眼她,秀眉轻蹙:“呸!我才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嫂子!” 她气势汹汹走到林苗面前,看清林苗手里的小说后冷笑:“你大字不识一个,还想看俄语小说?真是要把人大牙笑掉。” 林苗不理她,继续跟书店老板说:“这本书里有好几处翻译错误,我不要了。” 身为掌握七国语言的翻译官,她受不了这样简单的错误。 陈怡然却一把夺过小说,勾起猩红的嘴唇:“别说俄语了,就连汉字你都不认识,凭你也能指出语法错误?” 其他人也帮腔:“林苗可是出了名的文盲,她还没我三岁的儿子聪明呢!” 众人哈哈大笑,满脸鄙夷地看着林苗。 “老板,她造谣你卖盗版,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书店老板见众人都站在自己这边,顿时挺直腰板。 “这些书都是我花大价钱淘来的,你自己看不懂,还造谣我这书是盗版!你必须给我道歉!” 林苗不急不慢:“怎么道歉?” 陈怡然指着她,娇蛮道:“去大街上下跪道歉!还有,像你这种文盲,根本配不上我表哥,我要你主动跟他离婚!” 旁人跟着点头,也想看林苗笑话。 “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可有热闹看了!” 林苗挑了下眉,“那如果我没错呢?” 她逼近陈怡然半步,微笑道:“那你也得下跪跟我道歉,并且以后不准再给我使绊子,敢不敢跟我赌?” 陈怡然被林苗的气势吓了一跳,明明肥婆还是这个肥婆,可她看着却和前几天大不相同。 难不成是表哥回来的缘故? 想到季砚秋,陈怡然眉宇间戾气更重,大声道:“行,我跟你赌!” 第6章 治治这个小妮子 “可是,我们大家伙都不会俄语啊,怎么知道对谁错?”有人问道。 老板眼珠子一转,自告奋勇:“我认识一个小兄弟,他可是个文化人!他正好在我屋里,我请他出来帮帮忙!” 说着他进去了,没多一会儿便拉来一个男人。 男人估摸二十四五的样子,气质温润、白净帅气,一边被老板拽着,一边戴上眼镜。 “我兄弟叫贺建安,他可是刚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在场没有比他更懂俄语的人了!”自告奋勇站出来的男人一脸自豪。 老板拉着贺建安说了前因后果,讲得是唾沫直飞。 贺建安扶正眼镜,摇头道:“老刘,我还要去研究所报到呢。” 陈怡然上前拦住他,神气地抬了抬下巴:“诶这位贺大哥,你就当日行一善,帮忙看看呗!” 贺建安看了看陈怡然,又看了看林苗,还是有些犹豫。 这两年他一直在莫斯科学工程,对俄语倒还熟悉,只是…… “不管有没有错,谁输谁赢,让女同志当街下跪都不好,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都敢赌,难道还不敢下跪?”陈怡然哼了声,打定主意要看林苗的笑话了。 林苗叹了口气,既然这小妮子上赶着丢人,她干脆借此机会治治她的脾气。 “同志,麻烦你行个方便鉴别鉴别,我们愿赌服输,”林苗看向陈怡然,俏皮地笑笑,“表妹,你不会耍赖皮吧?” 陈怡然呸了声:“闭嘴!你也配叫我表妹?” 她看向贺建安,语气傲慢地催促:“你也别磨蹭了,大不了等会儿给你点鉴定费。” 陈怡然是独女,被父母溺爱得任性刁蛮,又因为家中有钱,便觉得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哪怕是句好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变了味儿。 好在贺建安涵养不错,并没有计较,沉默地从老板手中接过了那本俄语小说,仔细检查起来。 陈怡然抱着胳膊斜眼打量林苗,“胖子,等会儿输了可别找我表哥告状。不过啊,就算你告了,表哥也不会站在你那边!” 林苗不接她的话茬儿,只默默等贺建安看完宣布结果。 众人也伸长了脖子,巴不得林苗输掉,好跟季砚秋早点儿离婚。 自从知道林苗的家属是团长季砚秋后,大家心里都不平衡。 林苗这样不堪的乡下丫头凭什么嫁这么好?离婚了才最好呢! “我看过了。”贺建安朗声说道。 陈怡然冷哼一声,勾唇笑了:“小说翻译没问题吧?胖子,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赶紧跪下吧。” “我说陈怡然,你好歹也是念过书的人,听人把话说完这种基本礼仪,老师没有教过你吗?”林苗挑了下眉。 “你!”陈怡然被怼得涨红了脸,却又憋不出什么话反驳,只好对贺建安说道,“你说,你亲口说,她刚刚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贺建安扶着眼镜看了眼林苗,不紧不慢道:“这本小说的确有几个翻译错误,如果不纠正的话,很容易误导人。” 他看向老板:“老刘,你挑书的时候怎么不看清楚?” 老板目瞪口呆,突然一拍大腿:“坏了,肯定是那书商骗了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震惊。 “这小说还真有问题啊!” “林苗什么时候还懂洋文了?她不是文盲么。” 陈怡然咬紧红唇,惊讶又不甘,“林苗,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你……你怎么可能会俄语?!” 林苗挑了挑眉:“去年刚恢复高考,明年我也打算试试,所以特意抽空学了点儿俄语,不行吗?” 她走近一步,眼眸狡黠:“再退一步说,就算是我瞎猫碰到死耗子,你也得愿赌服输!” 她的确打算考大学,她一个硕博连读的高材生,就算穿书了,也不能顶着一个文盲的头衔啊。 陈怡然看着林苗脸上自信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这个胖子从前粗鲁不讲理,虽然嗓门儿大,但能明显感觉到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卑。 哪像现在,说话不紧不慢,声音听着娇声娇气,居然该死的有几分讨人喜欢,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自信大方。 难不成…… “林苗,你费尽心思表现,是不是因为我表哥回来了,所以你想借此机会接近他?”陈怡然秀眉紧皱,“你别做梦了,再怎么学、再怎么进步,表哥也看不上你这个胖子!” 林苗翻了个白眼,故意恶心陈怡然,“表妹,在你眼中砚秋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吗?你真的误会他了,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如果他知道我因为他进步了,一定也很欣慰。” 不远处的吉普车上,出来办公务的季砚秋正巧撞见这幕。 旁边司机小吴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向季砚秋。 “季团,原来嫂子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跟上你的脚步啊!” 季砚秋一道凌厉的眼刀递过去,小吴顿时乖乖闭嘴。 季砚秋再次看向书店门口的林苗,此刻她还在跟陈怡然理论,一缕阳光正好照在脸上,皮肤被衬出莹润的白,眼底的笑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林苗和三年前给他的感觉大不一样…… 季砚秋眉头微蹙。 但不管有没有改变,他都不关心。 只要林苗不再胡作非为,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各自安好,三年前的那件事他可以当作没发生。 书店这边,陈怡然气得跺脚:“林苗,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表哥肤浅了!你你你——” 林苗抖了抖满身肥膘,叉着腰故作凶状:“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表妹,赶紧兑现刚刚的承诺吧!” 陈怡然被噎住,咬着猩红嘴唇说不出话。 小吴见此情形,瞥了眼无动于衷的季砚秋:“季团,要不要去帮下陈小姐?” 季砚秋看着远处持续输出的林苗,冷冷开口:“再等等。” 他这个表妹,自小仗着家里人宠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如果能让她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陈怡然被林苗一顿输出,已然失了最初的气势。 “我...我懒得和你这个泼妇理论。”陈怡然拉上自己的姐妹就想走。 林苗上前一步,一身肥肉差点将陈怡然几人创飞。 “慢着,表妹你不会想出尔反尔吧?”林苗笑盈盈地看着陈怡然,“大家可都听见了。” 众人点点头。 虽然他们更想看林苗出丑,可如果有钱人家的小姐当街下跪,也是个稀奇事儿啊! “赶紧跪吧,读书人可不能言而无信。” “看她把脸化得跟个鬼似的,也不像正经姑娘,恐怕和林苗是一路货色。” 大家起哄着让陈怡然下跪,贺建安劝说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中。 陈怡然孤立无援,她哪受过这样的屈辱,想跑开却又被人群围着。 眼眶里滚了一包眼泪,她咬着牙准备狠心跪下,一双胖手却扶住了她的胳膊。 第7章 衣服破了 陈怡然惊愕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明亮狡黠的杏眼。 林苗收手,皱着眉头朝围观的众人挥了挥手。 “散了散了,怎么就这么喜欢看人笑话呢,你们自家的笑话还不够多吗?” 众人瘪嘴,但看到林苗一身横肉,也不敢多说什么,嘀嘀咕咕地散开了。 陈怡然吃惊地看着林苗,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 林苗难受地扯了扯紧身的衣服,轻哼一声:“我可没有动不动就让人下跪的爱好。你想让我出丑,可我不能让别人看季家的笑话。” 听见这话的季砚秋眉心微动,同时抓着车门的手收了回去。 陈怡然别扭地揩去眼泪,依然是恶声恶气的,“林苗,别以为你这样讨好我,我就会承认你!三年前的那件事儿一辈子也过不去!” 林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些人,怎么老喜欢旧事重提呢?这口锅都快把她脊梁骨压断了! 她清了清嗓子:“谁说我要讨好你?虽然不让你下跪了,但我还有别的要求呢。” 陈怡然立刻变得气急败坏,浓妆艳抹的脸有些扭曲,“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要你——”林苗抬起手。 陈怡然吃惊地躲了下,“你想打我?!” 林苗却捏上陈怡然的脸颊肉,眼眸清亮带笑,“我要你把这个鬼一样的妆卸了。挺好看一姑娘,审美怎么这么差呢?” 陈怡然愣了愣,这个死胖子夸她好看? 但看到一旁的贺建安抿嘴笑了笑,她顿时又皱起眉头。 不对,林苗是在骂她像鬼呢! “林苗你敢骂我?!”陈怡然越生气嘴越笨,旁边的短发女生拉住她。 小声说道:“怡然,你嫂子好不容易松口,我们就先回去吧。要是等会儿她后悔了,又让你下跪怎么办?” 陈怡然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盯着林苗冷哼了声,撂下一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说完便转身离开。 林苗故意冲她背影喊道:“表妹,别忘了把你的小花脸洗干净!” 陈怡然跑得更快,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苗心情大好,这小妮子短期内应当是不敢给她使绊子了。 这时贺建安走上前来,朝林苗伸出手,“你好,我叫贺建安。” 林苗落落大方地跟他握手,笑着:“你好,我叫林苗。刚刚表妹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还耽误了你的时间,真不好意思啊。” 贺建安看向林苗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欣赏,尤其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 “没事,”他推了下眼镜,又说道,“对了,刚刚听说你想参加高考,我正好带回来了一些资料,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还不等林苗反应过来,贺建安已经取下别在胸前口袋上的钢笔,在纸上写了个地址递给林苗。 “这是我单位的地址。你能自学俄语,说明有语言天赋,千万不要浪费这个才能。”贺建安眼中满是温和的鼓励。 “如今祖国发展正需要大量人才,祝你明年高考旗开得胜,学成后投身到建设当中来。”他正气凛然道。 林苗笑眼更弯,“你人还怪好嘞,谢谢啊!” 贺建安因为还要去研究所,跟书店老板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书店老板叫刘天明,对于店里出现盗版书籍的事儿,他很不好意思。 于是精心挑选了两本正版俄语小说送给林苗。 “同志,现在卖盗版的书商猖獗,我也是被人坑了,真不好意思啊!” 林苗坚持付了钱,笑着晃了晃书:“粮食安全问题很重要,咱们的精神食粮同样重要嘛,可不能出现错误。” 刘天明原本还有点儿看不上这个胖子,但这番下来也被她的真诚大方打动了。 他摸了摸后脑勺:“林同志,下次我要是再去市里挑书,你能不能跟我一块儿去啊!我给你开工资!” 林苗疑惑:“你跟贺同志是朋友,怎么不找他帮忙?” 刘天明叹了口气:“建安单位忙得很,今天都是抽空来我这儿坐坐。” 林苗看了眼手里的纸条。 新城机电研究所。 工程师……难怪这么忙。 林苗点点头:“没问题,到时候你来军区的家属大院找我就行,我叫林苗!” 家属大院?刘天明看了看林苗,猜测她可能是哪位军太太雇的保姆。 现在时兴找保姆。 尤其是林苗这种脑子聪明,外表还不出众的女人。 因为不用担心另一半被勾了魂儿! 刘天明收起小心思,冲林苗笑笑:“太感谢你了!那到时候联系!” “好,再见!” 林苗将纸条揣进衣兜里,估摸着可以往季砚秋父母家赶了。 没走两步,却突然听见撕拉一声,像是布料裂开的声音。 她暗叫不好,歪着脑袋一看,果然看到左边侧腰这块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白花花的肉挤出来。 林苗一窘,下意识侧过身用手挡住,右腰上的线缝又裂开了。 ……她知道原主胖,但没想到已经胖到能把衣服撑爆了! 街上人来人往,要是被人看见,还不得追着她笑啊? 林苗正想法子挡住,这时一个穿军装、长得挺喜庆的小年轻朝她走来,非礼勿视地将脑袋偏到旁边,另一只手递过来一件外套。 “嫂子,你快披上吧!” 嫂子? 林苗疑惑,她对这个小年轻可没什么印象。 不过两边腰还在漏风,她也顾不上别的了,接过外套披上,却闻到一股温暖干净的皂荚清香。 有点儿熟悉……她又闻了闻袖口。 这味道不是季砚秋身上的么? 小吴见她穿上了,这才笑着说道:“嫂子,我是季团的司机,你叫我小吴就行。嫂子你跟我来吧,我开车送你去季老首长家。” 季砚秋的司机?林苗疑惑地看着他。 小吴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嫂子,我不是坏人!我跟季团刚好出外务,恰巧路过。” 林苗四处看了看,不远处确实看到了一辆军用吉普车,但季砚秋不在车上。 “季砚秋呢?”林苗走过去,疑惑问道。 小吴替她开了车门,“季团还要去教场看练兵,先走了。他说你生病了,所以才让我开车送你。” 林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想到季砚秋修养这么好,自己的凝血功能障碍也不算什么大病,他却这么上心。 林苗系好安全带,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到了离婚那天,她要提醒季砚秋小心男主。 兴许还能帮季砚秋改写小说里潦草死去的结局呢。 第8章 暂时不离婚 团部训练场。 士兵在列队训练,季砚秋跟着父亲负手站在一旁。 “工作交接得还顺利吗?” 季明阳的五官硬朗,平时不苟言笑,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严厉感。 此刻和儿子本是交谈再正常不过的家常闲话,却因为一板一眼的态度,显得彼此生疏客套。 季砚秋身为他的儿子,也继承了父亲骨子里的正直和凌厉。 “一切都好。” 他回答同样简洁。 训练场上不时传来两声口号声。 过了会儿季明阳轻咳两声,突然将话茬儿引到了林苗身上。 “当初考虑到你的前程,我让你跟林苗结婚,你心里有没有怨?” 季砚秋眼眸里透着坚毅,“当时有些不理解,但现在明白了。爸,我没有怨您。” 季明阳满眼欣慰,三年戍边的经历,他的儿子远比从前更稳重优秀。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是要跟林苗协议离婚吗?” 当初林苗一家死缠烂打,以季砚秋的前程为要挟,季明阳带过兵、打过仗,对上无赖却没有法子。 无奈之下只好劝说季砚秋先跟林苗结婚,日后再协议离婚。 如今三年过去,这段荒谬的婚姻也该结束了。 季砚秋沉默片刻,说道:“林苗得了白血病,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季明阳哑然,有些意外。 季砚秋继续说道:“既然她活不久了,也没必要多此一举离婚,反正也不会生活在一起。” 毕竟林家人的无赖程度他们一家人都有目共睹,提出离婚反而还会增添不必要的纠缠和麻烦。 季明阳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原本也担心协议离婚又要跟林家纠缠不清。 只是,就要委屈他儿子了。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季砚秋的肩膀。 “最后这段时间,你就多忍忍吧。” - 军用吉普车稳稳停在英武路的四合院老宅前,林苗谢过将她送回来的小吴后便进去了。 刚要进堂屋,蹲守在门口的刘妈却一把拦下她。 “林苗同志,从今天起,进屋请换鞋。” 刘妈是季家专门请来照顾季老爷子的人,这几天老爷子外出看望老战友,她就帮忙做做饭。 她梗着脖子立在林苗身前,拿眼睛斜视她,从一旁拿出一条毛巾递过去,“还有,进门先把汗擦了。” 说完,刘妈捏了捏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臭味儿。 虽然自己只是季家的保姆,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林苗才是这个家里地位最低的人! 她对林苗的“光辉事迹”有所耳闻,心中更瞧不上这个乡下野丫头。 照她想的,这样的泼皮无赖就该被抓走劳改教育,让她狠狠吃点苦头才行。 偏老爷子和季家其他人都是文化人,讲究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 可她偏偏看不惯! 林苗一双明眸看了眼刘妈,心知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呢。 不过正好,她逛街出了一身汗! 她笑着从刘妈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汗,“谢谢刘妈。” 林苗礼貌道谢后迈腿就往里屋走,留下刘妈站在原地震惊地盯着她的背影愣怔。 什么情况? 以前的林苗分明最见不得人明目张胆地瞧不起她,如果被人打脸嫌弃,那可是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今天不光没发癫,还跟她说谢谢? 真是活见鬼。 林苗抱着两本书进了屋,恰好和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周曼雪四目相对。 周曼雪穿着素色旗袍,气质淡雅。 她就是季砚秋的母亲,在大学执教俄语,平日最喜欢读书看报解闷。 林苗走上前,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妈。” 甜糯的嗓音让周曼雪愣了片刻。 之前林苗毫无礼节可言,从不喊人。 今天倒稀奇。 不过她一向不喜林苗,便没给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看见林苗身上披着的熟悉的外套时,眉头皱得更紧。 这不是砚秋的外套吗? 难不成这女人看砚秋回来了,等不及要把他的衣服穿在身上招摇过市,显摆自己团长夫人的身份? 周曼雪垂眼,盖住了眼底的厌色。 林苗只微微笑了笑,便要坐下。 怀里的书顺势落到膝间,醒目的封面和俄语书名瞬间吸引了周曼雪的目光。 林苗立马将书递过去,“妈,上次听您说上课教学需要这两本小说做案例,我今天正好找到了正版,您拿去吧。” 她本是想借此卖个好脸,稍稍扭转一下季家人对自己的印象。 就算将来她和季砚秋离婚,也始终和季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白捡这么大便宜说到底还是她赚。 “不必了。”周曼雪放下报纸,端起茶几上的茶轻抿了一口,直接拒绝了林苗的示好。 依她所想,林苗从进屋打招呼到主动送书,无非就是因为砚秋回来了,想在他面前表现表现,好高枕无忧地做团长夫人。 她绝不会认林苗这个儿媳妇,更不会接受她那并非真心的三瓜俩枣。 林苗对周曼雪的拒绝倒没多意外,毕竟原主给她留下的烂摊子只多不少,她也不认为人会对另一个人轻易改变看法。 林苗收回书,环顾四周,见空旷的堂屋内只有周曼雪一人,随口问了句:“爸还没回来吗?” 她记得书中周曼雪和季明阳因为多年的误会难以释怀,最终分道扬镳了,难道现在就已经闹到分居的地步了? 周曼雪却以为林苗没话找话,敷衍道:“在工作。” 林苗也不自讨没趣了,翻开那本俄语小说看起来。 周曼雪余光瞥到,眉头轻皱。 大字不识一个,还看双语小说。 招人笑。 刘妈在厨房准备晚餐,堂屋里的林苗和周曼雪各看各的,互不打扰。 没过多久,陈怡然和白晚梅回来了,她俩手挽着手走进堂屋,俨然一副亲密小姐妹的模样。 陈怡然信守承诺卸了妆,一张秀气白净的小脸看起来讨喜多了。 只是在看到林苗的瞬间还是撇嘴并翻了个白眼。 不过转向周曼雪后,她立刻甜甜笑道:“姨妈,我们回来了!” 她松开白晚梅,亲昵地坐到周曼雪身旁,靠在她肩头撒娇。 周曼雪也难得展露笑颜,温柔地询问她的功课情况。 白晚梅看她们宛若母女般的亲密身影,心口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涩感。 上天待她不公。 凭什么陈怡然这样的蠢货就能从小顺风顺水,而她却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虽然季家人待她不错,但她始终不是季家人。 只要一天没有嫁给砚秋哥,她就要当一天外人…… 白晚梅深吸一口气,尽力将那抹不适感压下去,这才将目光落到林苗身上。 下一刻,她的表情直接凝固了。 “苗苗,你怎么穿着砚秋哥的外套啊?” 第9章 离婚吧,林苗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恶心反胃的翻涌,白晚梅紧盯着林苗身上的衣服,表情有些扭曲。 就好像原本属于她的精致蛋糕被人吐了口水,虽然还能吃,但她就是嫌恶心。 白晚梅咬牙将手伸进单肩包里,捏了捏最外层的信封,整个人绷直身子,缓缓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砚秋哥这样风光霁月的人,应该尽早和林苗撇清关系才对! 林苗看了看外套,淡淡道:“下午出了点意外,季砚秋就把外套借给我了。” “这样啊……”白晚梅暗暗松了口气。 周曼雪也意识到误会林苗了,原来她没有偷穿砚秋的外套。 不过想到三年前砚秋被她纠缠,如今却还不计前嫌地帮她解围。 典型的东郭先生与狼。 思及此,周曼雪那点儿因为误解生出的歉疚又消失得一点不剩。 陈怡然也一脸鄙夷地看着林苗,小声骂了句死胖子。 林苗浑不在意,正打算继续看小说,门口却传来动静。 屋内的目光瞬间投向声音来源。 季家父子身着笔挺军装出现在门口,高大挺拔的身影将门框都衬矮了。 “妈,我回来了。”季砚秋迈腿进门,抬眸先看到林苗指了指外套,嘴型说着谢谢。 他淡淡挪开视线。 周曼雪高兴地上前,打量一番后红了眼眶:“都瘦了。” 季砚秋敛眸,安抚地轻拍母亲的手背:“还好。” 季明阳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出去历练一番也是好事。” 周曼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说别的。 几人在沙发边坐下,陈怡然话密地询问季砚秋有关戍边的新鲜事儿。 季砚秋话少,回得言简意赅。 不过只要他发言,大家都听得格外认真。 就连正在看书的林苗都被他清冷的声线吸引了注意力。 不急不缓,掷地有声。 要是用这个声音说俄语,不知道多性感呢…… “苗苗。” 白晚梅突然喊了一声。 林苗猝然回神,疑惑问道:“怎么了?” 其他人也收了声,要不是白晚梅喊这一声,他们都忘了林苗还在屋里了。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白晚梅才从包里拿出那封鼓囊囊的信。 “差点忘了。你老家那边寄给你的信送到了子弟校,今天下午你不在,我就顺道帮你拿回来了……” 信? 什么信? 林苗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书中关于信的剧情。 不对啊!那封信明明应该送到家属院,由她本人亲自签收啊! 想到那封信的内容,林苗耳尖红得滴血。 要是被当众念出来那不得社死啊! 她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地要接过信封,“谢谢晚梅姐……” 白晚梅时刻留意着林苗的动作,就在她手快要触及信封的那一秒,故意提了提单肩包,顺势将信换到了陈怡然那一方。 陈怡然见状,手快地抢过那封信,冲林苗挑了下眉:“里面是什么?我看看……” 林苗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陈怡然当众撕开信封—— 先是一小包东西从信封里掉出,白晚梅弯腰帮忙捡起。 她适时劝阻:“怡然,你快把信还给苗苗……” 季砚秋皱眉,想制止陈怡然偷窥他人隐私的行为。 陈怡然却轻盈地躲开了。 她绕到桌子对面,就着上头的内容高声念道:“苗丫头,你这个月的生活费怎么还没寄回来?” “老家给你哥哥介绍的媳妇儿跑了,你弟弟念书也不行,前两天跟人打架差点儿遭抓起来,你在城里头的关系多,记着给他们介绍两份轻松的工作,过两天他们就到。 还有,等季女婿回来了,莫忘了尽早跟他生个娃儿,药都给你准备好了,老家这边的人说只需要泡水喝,保管他整个晚上都……” 陈怡然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都离不了……女人?” 白晚梅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啊了一声,顺势将药包扔出去,白色粉末透出包装撒了一地。 这是什么东西,众人已经了然。 信上还有些内容,但实在太腌臜,陈怡然念不出口了。 她红着脸羞愤至极,狠狠剜了林苗一眼:“你简直不要脸!居然使这种下作的法子!” 信纸落在地板上,季砚秋冷着眸子将其捡起,重新看了遍内容。 全家气氛凝固,季明阳和周曼雪脸色难看,一言不发,白晚梅则拉着陈怡然小声安抚着。 季砚秋脸上结了层寒霜。 亏他还顾及林苗得了白血病,动过恻隐之心想安然照顾她最后这段时间。 目光落到林苗肩上的外套上,下午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林苗有所改变…… 但现在看来,不过是做戏。 这个女人还是和三年前一样让人厌恶! 他将信甩在林苗肩头,怒斥:“你们林家人简直心术不正!” 轻飘飘的一张纸却像是蒙头一棒,砸得林苗有些恍惚。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原书里这封信寄到了家属院,被原主亲自接收,还照着信上说的给季砚秋下了药,但并没有成功。 林苗原本打算一收到这封信就将其销毁,可现在这封信却从白晚梅的包里拿出,说是她家里人寄到了子弟校…… 难道是因为她的穿越,剧情出现了偏差? 林苗深呼一口气,“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寄这种东西。” 她冷静分析:“就算我收到了信和药,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谁知陈怡然冷哼一声打断她:“那是因为你被拆穿了,所以才这么说!” 末了,她又补充了句:“如果不是小梅姐恰巧拿到这封信,我恰巧拆开了信,还不知道表哥会被你——” 白晚梅胳膊肘碰了碰陈怡然,看向林苗。 一副理中客的口吻:“苗苗,强扭的瓜不甜,你这么做,既不尊重砚秋哥,也是在轻贱自己……还是说,你有什么苦衷?” “她能有什么苦衷?”周曼雪冷声打断,“晚梅,你别替她说话。” 她沉着脸数落:“这样的丑事若是传出去,丢的也是季家的脸!” 季明阳始终未发一言,但脸色同样难看。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林苗临到头了,还伙同家里人搞小动作。 他看向季砚秋:“砚秋,三年前是我替你做了决定。现在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吧。” 林苗嘴巴微张,正要说些什么。 季砚秋却一个字也不想听,薄唇轻启,语气冷淡又不容置喙。 “林苗,离婚吧。” 第10章 兄弟俩提前来了 这话一出,始终紧紧攥着衣角的白晚梅终于松开了手。 一切都如她预料,很顺利。 也不枉费她专程跑邮局截下了这封信。 老天既然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就不光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也要改变砚秋哥的命运。 帮他摆脱林苗就是第一步。 她眼眸中闪过得意神色,因为赢得太轻松,她好似也出了一口上辈子没出掉的恶气。 只是,如果林苗能发癫大闹一场就更好了…… 林苗却没让她如愿。 虽然目前她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但她必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季砚秋。”她喊了声。 周曼雪蹙眉,目光警惕,如临大敌。 难不成林苗又要像三年前那样抓着砚秋撒泼? 林苗却捡起地上的信,目光坚定:“不管怎么说,这封信的内容确实很冒犯人,我替我家人向你道歉。” 陈怡然翻了个白眼:“装腔作势,贼喊捉贼!” 林苗看向她,目光有些凌厉。 “凡事要讲证据,你说我要给季砚秋下药,他受到伤害了吗,你有证据吗?” 陈怡然反驳:“那是因为我跟小梅姐提前识破了你的伎俩!” 林苗冷笑,不落入自证圈套。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想谋杀我,只是被我揭穿,你才没得逞?那照你的逻辑,我得报警啊。” 陈怡然脸色涨红,“你你你!你强词夺理!” “你——” “够了!”季砚秋冷声呵斥,打断了林苗的话。 若是换作别人,面对季砚秋气场强大的施压,势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林苗偏偏倔强地迎上那道冷肃、审视的目光,毫不避让。 白晚梅轻声说道:“苗苗,这信上内容是你家人写的,东西也是他们寄的,你们是一家人……” “就因为是一家人,他们犯的错误便要算在我头上吗?” 不等有人插话,林苗抬高了音量。 “刚刚小吴送我过来,他说他住在邮局附近,我就请他帮我寄了封信送回老家,这会儿邮局下班了,那封信肯定还没寄出去。” 林苗看向季砚秋:“你可以找他要那封信,信里的内容就是我的态度。” 季砚秋凝凝地盯着她半晌,眉骨压低,凌人的气势不减反增。 他说:“我不关心你的态度。” “林苗,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准备好户口本证件,明天我就打报告申请离婚。” 一锤定音。 半点余地都不给她留。 林苗咬了咬牙,看来季砚秋是铁了心要离婚…… “可我户口本在老家——”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季砚秋想也不想地打断,“林苗,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 家属院。 暑热顺着窗口一阵阵地往屋内灌。 林苗躺在凉席上叹气,像一块儿大肉饼平摊开来。 现在季砚秋是打定主意要和她离婚,半点情面都不留—— 不对,他们彼此间压根就没有任何情分,又哪里来的情面? 林苗又热又愁,眼下的情况于她不非常利。 一旦离婚,她没存款也没地儿去,可咋整! 林苗摇着蒲扇,粗重的胳膊肉一晃一晃的。 哎,也不知道季砚秋会不会找小吴要那封信。 白天从卫生所离开后,林苗先回家写了封信,明确让家里人不要再插手她跟季砚秋之间的事。 一则是真心希望老家那边别再给她没事儿找事儿。 二则是打算以后和季砚秋离婚的时候,也能当作表明她态度的证据。 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地为今天这糟心事儿留了个后手。 只是,如果季砚秋不看,那这封信也发挥不了效果。 该离还得离。 林苗思索半天,忽然想到子弟校的职工是有宿舍的…… 她拖着臃肿的身躯坐到书桌前,连夜打好了住宿申请的报告。 …… 隔天一早,林苗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季砚秋不是说要给她三天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来催了…… 林苗随便抹了把脸,打开门—— 门外正站着昨天原主母亲赵桂芳在信上说要来投奔她的林家兄弟二人。 耀祖大号林川跟耀祖小号林海么! 大哥林川恋爱脑,为了女朋友耗光老婆本,还沾上了赌瘾,最后欠下巨款却还不起,被债主剁手跺脚喂了狗。 弟弟林海脑子灵光,却不用在正道上,早早辍学跟社会上的不法分子打得火热,误入歧途,二十三岁那年因为走私锒铛入狱。 也是一个赛一个地惨…… 没等林苗问话,林家兄弟在看到她的刹那直接愣住了。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是林苗?” “姐,你现在咋长这么肥了?” 说着,也不等林苗回答,两人大摇大摆地侧身跨门而入。 林川抹了把汗水:“看来城里的伙食就是好哈,等咱哥俩留在城里,以后准能过上好日子!” 林家兄弟一进门,先是好奇地四处看了看,随后挤进厨房翻找。 在看到里头没几样东西,还基本都是蔬菜时,两人的脸色马上就垮了。 “这什么啊,一点儿荤腥都没有,是人吃的吗?” 林海顺势将手里的土豆扔向林苗,看她一身白花花的肉,脸色更黑了: “姐,你是不是听说我跟大哥要来城里,故意把好东西藏起来了?” “还有你不是团长夫人吗?怎么家里连个电风扇都没有,热死了……” 林川没长骨头地坐在椅子上,像个大爷似的指挥:“赶紧给我们下两碗面条,别忘了窝俩鸡蛋。” 林苗冷着脸站在他们面前,敦实的身体像厚厚一堵墙,格外有气势。 她反问林家兄弟:“你们怎么提前来了?信上不是说……” 林川拧眉打断:“你什么态度,难道我们提前来,你不欢迎?” 林苗还气势汹汹看着他。 林川不耐烦:“得得得,我早点过来挣老婆本娶媳妇儿,行了吧。” 林苗皱眉,原主每个月寄回家的钱虽不算多,但在他们老家那种地方也是一笔巨款了。 林家一向重男轻女,必是早早就给两兄弟攒够老婆本了,怎么会…… 想到这,林苗以肥硕的身躯拦住林海:“大哥不说实话,那就你来说!” 林海本来懒得搭理,却在对上林苗带有威压的眼神威胁中愣了一瞬。 不过他又很快稳住神,“我凭什么听你的?” 以往家里做什么决定都没有林苗参与的份,如今这是当了军官太太,仗着自己跟他们不同了,打算骑到家里人头上来了吗? “行了!” 林川不知想到什么,脾气说来就来,抬脚就踹向脚边的矮凳: “你寄回家的钱被我输个精光,没了!” “海弟早就想来城里找你,索性辍学不读了,咱哥俩在信寄出的第二天就动身了。” 原来是这样,林苗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一个好逸恶劳赌博的哥,一个有点聪明却全是歪点子的弟,还有原主那重男轻女吸血的家—— 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第11章 将两兄弟赶出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川皱眉瞥了眼林苗,一屁股往沙发上坐下就开始指挥。 “妹夫人呢?你通知他一声,我跟海弟到了,让他下班了赶紧回来。” 林海点点头,拿起桌上的茶壶灌了两口凉茶。 “我们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吗?姐夫是团长,怎么也得给我们安排个官儿当当吧。” 此话一出,林苗的怒火值已经飙升到了顶峰。 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本就被老家寄来的东西拖垮了后腿,现在还要被这两个耀祖颐指气使地使唤,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林苗抬手指向门口的方向,呵斥:“你们给我滚,赶紧给我滚!” 此话一出,林家兄弟登时瞪大了眼睛,眼底燃起愤怒的火苗。 尤其是林川,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蹭起,指着林苗的鼻子怒喝: “你说什么?林苗你长本事了是吧?你忘了是谁当年豁出命帮你拦下季砚秋的车?!” 林苗不由得冷笑一声,“呵!你扪心自问当初拦车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她一点儿不惯着两人,一手叉腰一手指过去:“你,林川!没少爷命,得少爷病,你要是想被人剁手跺脚、死无全尸,就继续赌去吧!” 林川目瞪口呆,林苗又将矛头指向林海。 “还有你林海!有点儿小聪明全用在歪路上了,成天跟流氓鬼混,你是打算年纪轻轻就进大牢里蹲着吗!” 她被气得口不择言,一股脑将小说里兄弟俩的结局尽数吐露, “你,你说什么?!” 剁手跺脚,死无全尸? 蹲监狱,把牢底坐穿? 林川和林海彻底震惊了! 想当初林苗在家,是他们兄弟说东,她就不敢往西,什么时候能像现在这样蹬鼻子上脸,当面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林川哪受过这种气,抬手就想扇她耳光—— 可在绝对力量面前,他这点儿力气根本不够看。 林苗迎面拽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扯,就让林川跌了个踉跄。 不等兄弟俩有所动作,她冷冷勾唇抛下另一道惊雷: “还有,因为你们寄来的那封信和药,季砚秋要和我离婚了。” “想让季家给你们安排工作,做梦去吧!” 这个消息宛若一个晴天霹雳,彻底击散了兄弟俩的自信。 “什么?!” “离婚?!” 只听他们异口同声道:“没门儿,我们不同意!” 好不容易攀上了季家这棵大树,要是离婚了,以后还怎么乘凉? 这话直接给林苗听笑了。 “不同意?你们拿什么身份说不同意?” 话落,她又话锋一转:“我警告你们,以后不许插手我跟季砚秋之间的事,否则别怪我跟你们翻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苗也懒得再和这哥俩说客套话,直接打开门用一身蛮力将人‘请’出门了。 林苗抵着门费力拉好门栓,这才抬手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呼,看来这身肥肉也不是一无是处。 而被赶出家门的林家兄弟则是傻了眼,似乎没料到如今的林苗居然有这样有本事,竟敢将家里的土皇帝连人带行李全部扔出门。 林川和林海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气,抬手就‘砰砰砰’砸起门来。 连敲了十几分钟的门,家属院的人频频探头张望,指指点点。 可就算是这样,林苗也还是无动于衷,绝不开门。 爱闹就闹吧,她就不信自己还治不了这俩人。 - 团部办公室。 等季砚秋忙完工作上的事儿,已经快晌午了。 他揉了揉酸涩的眉心,解开袖扣挽到臂弯处,冷淡的眸光落到早已经打好的离婚申请报告上。 昨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因为那封内容不堪的信,不等吃完饭大家就不欢而散。 季砚秋拿过申请报告,修长、分明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 耳边似乎还有林苗反驳质问陈怡然的娇喝声。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季砚秋的思绪,他顺势将报告压在了文件下,同时门开了。 参谋谢远擦着汗走进来,气喘吁吁的。 “砚秋,还没去吃饭呢。” 季砚秋起身倒水,“刚看完上面新发的文件,等会儿再吃。你干嘛去了,累成这样。” 说着他把水递过去。 谢远先是摆摆手,接着一口气喝完大半杯水,一脸无奈。 “别提了,刚跟老王的爱人聊完,我这嘴巴都说干了。” 季砚秋眸色一闪,“发生什么事了?” “嗐,也不算什么大事儿。”谢远终于缓过来了一点儿。 他摘下眼镜小心擦拭镜片,继续解释。 “最近老王在跟他家夫人闹离婚,这事儿你知道吧?” 季砚秋点了点头,他昨天听小吴提了一嘴。 谢远叹气:“老王和他爱人是老家经人介绍在一起的,那个年代你也知道,面都没见过就稀里糊涂在一起了,两人也没什么感情,加上一直两地分居,老王就动了离婚的心思。” “现在是新社会,讲究自由恋爱,如果双方都同意,离婚倒也没什么。可老王爱人不答应啊,刚刚还来我办公室大哭了一场。” 季砚秋眉头轻蹙,谢远这番话让他联想到了他跟林苗。 谢远重新戴好眼镜,拍了拍大腿:“我还得去找老王一趟,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就算离婚,也得安抚好家属的情绪嘛,哪能闹成这样。” 他起身要走,突然又想到什么。 “瞧我这记性……听小周说你早上来办公室找过我,什么事儿啊?” 季砚秋看了眼压着申请报告的文件,抬眸。 “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一块儿吃个饭。” 谢远爽朗地笑了笑,“季团长请客吃饭,我随时都有空啊,就今晚呗!” “好。” 谢远走后没多久,去食堂吃饭的小吴也回来了,还贴心地来提醒:“季团,工作再重要,也不能亏待了肚子啊。” “谢谢。” 小吴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笑笑:“那季团你忙,我出去了。” 季砚秋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他。 “昨天林苗是不是让你帮忙寄了一封信?” 第12章 进了治安大队 此话一出,小吴抬手敲了一下脑袋,懊恼道:“哎哟,团长对不起啊,嫂子昨天的确托我帮她寄封信,可我给忙忘了,还没寄呢!” 季砚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还真如林苗所说,她给老家寄了信? 季砚秋收起心思,淡声道:“没事,把信给我吧,回头我去寄。” 小吴迟疑了下。 但又想到季砚秋和林苗是夫妻,应该没事,就把信从包里翻出来递给了他,随后便出去了。 季砚秋手捏信封,微微垂下眼眸,目光裹挟着深意。 … 赶走林家兄弟后,林苗特地在屋子里等了俩小时。 直到林海和林川被家属院的其他人赶出去,她才拿着申请住宿的报告去了子弟校。 “员工宿舍?” 刘校长诧异地看了眼林苗。 好端端地申请员工宿舍干嘛,家属院住不了? “这个……” 刘校长对上林苗的视线,突然感觉如芒刺背,尽力组织好语言后才开口: “林苗同志你也知道,子弟校的宿舍一直很紧俏,要是你早两天申请,我还能给你凑一间出来,但现在真没空余的了。” 这话说得已经尽可能地委婉,接着又补充道:“这样吧,以后要是有空位,我第一个通知你。” 他没忘记林苗是个难缠的女人,以前在子弟校就闹出过乱子。 原本以为拒绝过后,这女人势必要跟他扯皮一番,结果林苗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又立刻抿嘴笑笑。 “好,那就麻烦刘校长了,谢谢您。” 刘校长惊讶,望着林苗厚实的背影消失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这林苗难不成真的转性了? 从子弟校出来后,日头正盛,天地间白花花的一片。 林苗热得鼻尖渗出点点细汗,露在空气中的胳膊也冷白得刺眼。 可她全然感觉不到热,反而愁得后背起了凉意。 天大地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一想到三天之后她就会无家可归,林苗只觉得心累…… 林苗拍了拍脸,赶走负面情绪,准备抄近道回家属院再做打算。 她不信她林苗能被这点儿挫折打倒! 正给自己灌鸡汤呢,迎面走来几个表情不善的社会分子,将她堵在了无人的小巷里。 林苗一脸警惕。 “你们是谁?想干嘛?知道我家属是——” 话还没说完,江庆军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林苗微微蹙眉。 “江庆军?” “你想干什么?!” 林苗大脑一懵,瞬间警铃大作。 “哼,林苗,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们家怎么可能会被伙食团开除?” 江庆军面容狰狞地走向林苗,语气凶狠道:“我今天就要你尝尝,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庆军,这就是你说的肥婆啊?起码得有250斤吧,跟我老家过年要杀的猪一样!” “就这还是军太太,哪个长官口味这么独特啊?哈哈哈哈!” 几个社会青年笑得前仰后合。 林苗的目光扫过几人,心里暗暗记下他们的脸。 敢情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围堵啊。 她下意识转身想逃,却发现前有狼后有虎,这巷子的前后都是江庆军的人。 最麻烦的还是,她一身肥肉,就算跑得再用劲儿,又能有多快? 思忖间,江庆军一招手,巷子里的社会青年们纷纷从腰间拔出匕首,狞笑着冲向林苗—— ‘砰!’ 一块儿石头从天而降,砸到了江庆军面前。 林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川和林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林海往地上啐了一口,目光狠厉,“敢欺负我们老林家的人,找死!” 江庆军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挥手大喝:“奶奶的,敢暗算老子,都给我上!” 林川和林海见对方手里都拿了刀,立马丢了土豆,一人拽住林苗一边的手腕: “愣着干嘛?快跑!” “给我追!”江庆军一声令下。 社会青年们铆足了劲往前冲,刚跑到巷口,正好遇上巡逻的治安队—— “诶!干什么呢!赶紧给我住手!” … 林苗一行人被带到了治安大队,暂时扣押。 看管所的空间逼仄,闷热异常,只有一扇锁死了的窗户,密不透风,只有知了声传进来。 一群人挤在里面,空气不流通,杂糅着浓烈的汗臭味儿,熏得林苗眼前一黑又一黑。 江庆军那伙人还恶狠狠盯着他们,不过因为有人看守着,他们不敢造次。 林苗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顺气。 得亏他们运气好,刚出巷口就遇上治安队的人了,否则今天再怎么也得挂了彩才能回去。 她这副脆皮身体可不能轻易受伤。 “嘶——”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林川倒吸一口凉气。 “哥!你受伤了!”林海惊呼出声。 林苗连忙转身,入目就是一抹鲜红色。 刚刚在巷子里的时候,场面混乱,林川的手臂被划了一道一指长的伤口,皮肉都翻出来了,看着挺吓人。 林苗皱眉,用力从衣摆处扯下一块布料后,先上前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林川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林苗明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什么时候还会这手艺了? “你们俩怎么会在那儿?难不成一直在后面跟着我?”林苗想到那个场景还后怕。 七八十年代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层出不穷,打赢了的去改造,没打赢的重新投胎,反正怎么都吃亏。 林川疼得咬牙,嘴上却硬邦邦地反问:“我们城里又没熟人,不跟着你跟谁?” 没等林苗回应,林海目光阴狠地看着江庆军那帮人,“这帮小畜生竟然敢跟我们动手,等我出去了,这一刀我迟早要还回——” 林海话音刚落,就被林苗一手拧过耳朵警告,“你给我闭嘴!” 也不看看他们现在在哪里,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以为治安队的同志耳朵都是聋的吗? 林海被这么一拧,本想大喝反抗,但是余光扫到门口的看守后,顿时明白了。 不过他还是挣开了林苗的手,表情有些不悦。 林苗比他大四岁,是他姐姐,但他对这个所谓的姐姐也没那么尊敬。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不允许外人来欺负他们林家的人。 想到这儿,林海看向江庆军的眼神又狠了几分。 这个仇他迟早要报复回来! 林苗看穿了他的想法,小胖手指了指他。 “林海,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姐,还想继续待在县城里,最好把那些违纪违法的念头清干净,否则以后犯了事儿别让我给你擦屁股。” 第13章 季砚秋来接人 “你!”林海瞪大了眼睛。 林苗立刻瞪回去,眼睛比他大,还更有气势。 林海便不说话了,轻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林苗心累,处理好林川的伤口后,才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通过这件事儿她也看明白了,林川和林海这俩人,虽然在林家被养成了大小号耀祖,但对她这个姊妹也还行。 按照原书的结局走向,目前林家兄弟的骨子里还没坏透,还有得救。 林苗正想着,治安队的大队长过来了。 他眉头紧皱,神情格外严肃:“你们几个本事不小啊,大白天还打群架,知道这件事的性质有多恶劣吗!” 看到里面居然还有女人,他惊讶:“你一个女同志怎么也跟男人们凑一块儿打架,这像话吗!” 此言一出,林苗就知道治安队的人是误会了。 一旦将她和江庆军几人定性成打群架,只会让她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上前两步,有理有据地解释道:“大队长,您误会了。” 她指着一旁站没站相的江庆军:“是他打击报复,带着人把我堵在巷子里,要不是我哥和我弟弟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您看,他还划伤了我大哥!” 林苗一边说着一边将林川的胳膊往大队长面前送,生怕他看不见伤口。 大队长眉心皱得更紧,看向江庆军那伙人,却意外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之前就因为犯事儿蹲过看守所,有过前科。 江庆军见大队长看他们的脸色不对,立刻将矛头对准林苗。 “林苗你个死胖子!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伙食团开除,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就该杀千刀,你不就仗着你丈夫是团长吗你,你要没了他算个屁啊!” 林家兄弟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刚想开口就被林苗的瞪眼给压了回去。 这个时候少说话才是最明智的。 林苗叹了口气,看向大队长:“队长,您也听见了吧,他就是恶意报复。可怜我大哥还被他们划伤。” 江庆军登时瞪大了眼睛,“林苗,你敢诈我?!我——” “都闭嘴!这是让你们吵吵闹闹的地方吗!”大队长呵斥。 这时一个穿制服的男人走过来,在大队长耳边说了两句。 大队长点点头,挥挥手让看守把林苗他们先放出来。 江庆军不乐意了,张口就来:“你们、你们看人下菜碟!就因为她是团长媳妇儿,你们就放了她?” 大队长眼皮一跳,打量了眼林苗。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季团长的老婆,但他很快便正色地清了清嗓子。 “你别胡说八道,人家是受害者。” 他指了指刚刚过来给他汇报情况的同志,“刚才我们已经去那边了解过情况,附近有群众看到,是你们将人堵进了巷子里。” 林苗松了口气,还好有目击证人,否则真扯皮起来,还有点麻烦。 她倒不是理亏。 主要是怕把事儿闹大了,让季砚秋知道,又该误会是她惹事儿了。 江庆军也瞬间哑火,整个人气势不再,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 后知后觉自己冲动闯下了多大的事儿,这下不光工作没了,恐怕还要惹上官司。 他抹了把冷汗,双眼发呆。 因为要了解事情始末,林苗他们去了办公室,配合治安大队的同志做笔录。 大队长捧着搪瓷缸装的茶,噘着嘴吸溜,时不时打量一眼正在说话的胖女人,还觉得不可思议。 这女人居然是季团长的夫人? 他听自家婆娘说,当年季砚秋学雷锋做好事却被乡下女人缠上,大好的青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娶了个村姑,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他头一次听的时候,还训斥他女人胡说八道,嘴上没谱儿。 今天一见,他算明白自家婆娘说的话了。 他娘的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季砚秋多英俊有才的人啊,不光自身素质过硬,关键家世也没得说。 季老爷子是开国元勋,季砚秋父亲也屡立战功,母亲周曼雪更是出了名的才女。 这样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后代,那都是人中龙凤。 没想到娶的女人却这样…… 大队长看着林苗满身肥肉,摇了摇头,同时心中生出一丝窃喜。 季砚秋再厉害又如何,比起婆娘的好赖,他还未必比得上自己呢! “大队长?大队长?”喊了两声大队长,林苗见面前的男人还一脸憨笑地看着自己,她就准备伸手拍拍。 大队长立刻回神,偏过头吐了两口嘴里的茶叶沫子,“都说完情况了?” 林苗嗯了声,“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大中午的,我们也都还没吃饭。” “是是是,今天这事儿你们是受害者,后头治安大队这边一定严肃处理。我送你们下去吧。” “不用,不用——” 林苗本想拒绝,但大队长执意要送他们出去,热情得不像话。 出了治安大队的院子,林苗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背影。 肩宽腿长,身形似松,哪怕站在烈日下也没有半点儿松懈,如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林苗心里一咯噔,顺势就想倒在林海身上。 天杀的,季砚秋怎么在这儿啊! 昨晚才吵过架、闹离婚,今天就在治安大队门口见,这像什么话? 她想偷偷溜走,听见动静的季砚秋却已经转身,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同几道寒冰。 林苗打了个冷颤,突然没那么热了。 季砚秋迈着大步走过来,不等开口,林苗已经扯着他的袖子开始解释。 “季砚秋你听我说,虽然我刚从治安大队出来,但我没有给你闯祸,我——”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儿?”季砚秋皱着眉头打断她的话,语气虽然冷淡,但不像昨晚那样强硬。 林苗愣了愣,垂眸看了眼手,才发现刚刚给林川处理伤口的时候沾了点儿血,结痂后很像受伤了。 林海脑子活泛,立刻说:“我姐受伤了!姐夫,你就别跟她离婚了。她本来就病了,你要是再离婚,给她气出个好歹,你良心上过意得去吗?” 林苗都恨不得给他比个大拇指,能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连在一块儿说。 一旁的大队长更是竖起了耳朵,什么什么,这两口子要闹离婚? 第14章 留季砚秋吃饭 季砚秋没理林海的话,看向大队长。 “陈队长,麻烦你了。” 大队长回神,摆了摆手:“嗐,老弟你这么客气干嘛?弟妹这次也是受了委屈,你千万别怪她,确实不是她的错。” 季砚秋淡声道:“嗯,我知道。” 他接到治安大队打到团部的电话时,本以为是林苗闯了祸。 但得知另一伙人是江庆军带的头后,大致也明白事情缘由了。 “那陈队长,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大队长立刻点点头,“好好好,你们路上慢点儿,我也得回去处理那帮混小子的事儿了。” 他摸了摸脑袋,哼着调子回治安大队了。 季砚秋又才将视线投到林苗身上,“伙食团不是暂时给你放了两天假吗,你去那边做什么?” 因为这句问话,林苗心底窜起一股委屈的情绪,眉头轻轻蹙着。 “你都要跟我离婚了,我总得找个落脚的去处啊。我听说子弟校有宿舍,就想申请看看,结果没有空余的,回家的路上还被江庆军盯上了。要不是我大哥和小海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但她立刻又挤出笑容,歉意道:“不过我真的没想耽误你的工作。如果知道大队长要给你打电话,我肯定要拦着。” 阳光下,林苗的脸色苍白,明亮眼眸下的笑意有些晃眼。 如果是三年前的林苗,绝不会说这些话。 季砚秋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几秒,开口道:“我是处理完工作才过来的。走吧,先去卫生所处理伤口。” 林川和林海面面相觑,看季砚秋这个态度,好像也没林苗口中说的那么严重嘛。 林川的底气顿时又足了许多,往大街上一看,不满道:“妹夫,你一个堂堂团长,怎么也不开车来接我们啊!” 他还没坐过汽车呢。 不等季砚秋开口,林苗一巴掌拍在林川肩上,狡黠一笑:“大哥,团部的车都是出任务用的,哪能随便开出来。你要是想坐车,自己努力挣钱买一辆吧。” 林川被拍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有些愤愤,但也没回话。 瞧不起谁啊,不就是辆车吗? 等哪天他的手气好了,兴许半天就能赢回来一辆车呢! 他们先去了一趟卫生所,处理完伤口又才回了家属院。 一进门,季砚秋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皂香,看到屋内的布置后,他更是有些错愕。 不过一天时间,这房子已经大变样。 原本垃圾成堆的角落被清扫得格外干净,地面洗刷干净,还泛着光,几样简单的家具重新做了归置,整洁一新。 他甚至专门看了眼门牌号,确认是不是走错了屋。 林苗见状,噗嗤笑出声,眼睛弯成月牙儿:“季砚秋,你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吗?干净吧,整洁吧,很意外吧?” 季砚秋看了眼她,一言不发。 林苗立刻想到昨天那事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昨天是个意外。” 季砚秋将人送回来就准备走,林苗拦住他:“现在正是饭点儿,你还没吃饭吧?等我做两个菜,吃了再走吧。” 林川也连忙应和:“就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季砚秋犹豫地看了眼灶台的方向,他确实还没来得及吃中午饭。 但想到昨天见到的画面,他已经没什么食欲了。 林苗还眼巴巴看着他,季砚秋沉默应允了。 大不了等会儿少吃点。 林苗高高兴兴地去了阳台,还顺带把像个大爷一样的林海揪过去打下手。 “你居然使唤我?”林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是家里的土皇帝,从小到大别说做饭了,连洗碗的活儿都没干过。 从前林苗没嫁出去的时候就是林苗做,林苗嫁人之后就是他爹妈做。 可他不知道林苗已经换了芯子,哪儿还会惯着他。 林苗叉着腰直接问道:“你要么过来跟我一起做饭,要么等会儿我做了你别吃!” 林海不服:“那为啥大哥不用做饭?” “因为大哥受伤了。”林苗应对自如。 林海又指着季砚秋,“那姐夫呢?” 林苗微微一笑:“你姐夫忙完团部的事儿还来处理我们的事儿,你好意思让人家动手?” 林海无话可说,只好跟着一块儿去打下手了。 因为林苗最近在减肥,家里没备肉,她特意让林海去买了点儿肉回来。 一共是三菜一汤,没一会儿香味儿就飘出了阳台,就连隔壁的周大娘都跑到阳台边上张望。 看到是林苗在做饭,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林苗,你居然会做饭了?”她盯着灶台上的五花肉,咽了咽口水,“小娟还没回来,我这都还没吃饭呢。” 林苗扯了扯嘴角,“那你再出去看看,兴许她就快回来了。” 这个周大娘一家从前没少欺负原主,院儿里明明有一块儿公摊的菜地,他们却占了原主的份额。 所以林苗也不想给他们好脸色。 周大娘悻悻地瘪了瘪嘴,暗骂林苗没有眼力见儿,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就不知道请她吃个饭吗? 香味儿越闻越饿,她还吃不到,气得回去将大门关上了。 林苗笑得哼起歌儿,心情明媚。 等饭菜都做好了,她指挥林海端上桌,然后解下围裙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季砚秋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疑惑地看了眼林苗。 林苗以为他不嫌弃,叹了口气:“你放心吃吧,纯天然无污染,干净得很。” 林川和林海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饿死鬼投胎似的可着一碗五花肉吃,满足得发出喟叹。 “太好吃了!姐,你的手艺啥时候变这么好了?”林海又塞了一口白菜。 平日里他最讨厌吃白菜,在乡下的时候早吃腻了,可林苗做的却格外鲜香,他根本停不下来。 林苗好气又好笑,见季砚秋还没动筷,拿过碗替他挑了些五花肉和蔬菜。 “我留你吃饭不是要求你别跟我离婚,我是真的感谢你今天过来接我,虽然确实也不是我的错,但还是谢谢你。” 她抿了抿嘴,笑容真诚。 季砚秋尝了口五花肉,意外地软糯可口。 林苗一脸期待:“好吃吗?” 季砚秋喜怒不形于色,点了点头:“嗯。” 林苗鼓了鼓腮,就这个反应? 她命苦地吃了口自己的减肥餐。 季砚秋见状问道:“你吃的什么?” “这是蔬菜沙拉,专门减肥用的。”林苗深呼一口气,闻着肉香又尝了口沙拉。 她正在心里感慨减肥不易,就听见季砚秋沉声道:“你那封信,我已经帮你寄了。” 林苗登时看向他,惊喜:“你看过那封信了?” 第15章 多了半个月时间 林苗眼睛明亮带笑,她就说季砚秋今天的态度怎么转变了,原来是因为那封信! 既然看了,那离婚的事儿…… 季砚秋却淡声道:“没有。” 虽然林苗说可以看,但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 林苗啊了一声,失落地鼓了鼓脸颊,碗里的蔬菜瞬间没味儿了。 可她想不明白,既然季砚秋没看信,怎么不像昨天那么生气? 想到昨天季砚秋看她的眼神,她还忍不住打冷颤呢。 林海和林川也听出他们在说那封信件的事儿,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使了个眼色。 林川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巴,冲季砚秋笑了笑。 “妹夫,这事儿真不能怪林苗,都是我们自作主张寄过来的,林苗完全不知情!” 只要林苗不和季砚秋离婚,她就还是名正言顺的团长夫人。 他们就能继续靠着这层关系横着走。 所以,即便现在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林川也无所谓。 真要成功了,林苗还得感谢他们呢,到时候岂不想要什么她就得给什么? 林海也忙不迭点头:“你要是真和林苗离婚了,她一个女孩子家的等回老家去会被人戳脊梁骨!”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相声似的,将林苗摘得干干净净。 林苗哑然失笑,这俩人也不算傻。 正想着,林川跟林海又开始稳定发挥了。 “再说了,我妹子刚跟你结婚你就跑了,还让她独守空房三年,她想要个孩子有什么错?” “我大哥说得没错!姐夫,你要是跟我姐离婚,我就去你们团部闹。你们季家人不是最在乎脸面吗?” 季砚秋眉心一拧,他最恨被人威胁。 冰冷压抑的目光扫过他们,林川立刻缩了缩脖子。 倒是林海还想说什么,被林苗娇喝住:“林海,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我跟季砚秋的事儿你们少插手。” 说完,她又看向季砚秋,嗓音柔和不少:“我不会让他们胡来的。” 林海目瞪口呆,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等到季砚秋吃完,林苗送他出去,顺带将早已经洗好的外套还给了他。 两个人下了楼,林苗背着手时不时看一眼旁边。 季砚秋注意到,侧眸看过去:“你看什么?” 林苗鼻尖像小猫似的动了动,收回视线,“你好像没有昨晚那么生气了。” 季砚秋没有反驳,但神情依然疏离。 林苗抿了抿嘴唇,见周围没人,小声说道:“季砚秋,我真的冤枉啊。我承认从前我是做了一些错事——” 见季砚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林苗又换了个说法:“是犯了许多错误。但在你的影响和熏陶下,我已经改过自新!绝不会再做糊涂事了!” 她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绝不会对你下药。再说了,你成天都在团部,就算我想对你做些什么,不也没机会么?” “如果我不在团部,你就准备下手?”季砚秋冷声反问。 林苗连忙摆手:“不不不!那种事儿必须两情相悦嘛,你要是不想跟我做,我怎么能强迫——” “林苗!”季砚秋拧眉打断她不着边际的话,耳尖迅速爬上一抹浅红。 林苗愣了愣,季砚秋这是不好意思了? 她偷偷笑了笑,还怪好玩儿。 季砚秋已经出了家属院,林苗又连忙追上去,小喘着问:“那,季砚秋,你还要跟我离婚么?” 因为忐忑,她眼睛一眨也不眨,阳光正好映下来,眼珠子如同琥珀一般明亮。 季砚秋晃了晃眼,拧眉挪开视线,冷淡撇下两个字:“再说。” “再说?”林苗吃力地又跟了两步,鼻尖已经沁出了细汗,“就算离婚,也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等我挣了钱、有了去处,我绝不纠缠你!” 季砚秋脚步一顿,狐疑地看了眼她。 绝不纠缠?这话倒是稀奇。 想到林家兄弟俩,季砚秋眸色沉了沉,对于林家人的手段,三年前他就见识过了。 所以哪怕林苗目光真诚,他也只是半信半疑。 “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为期半个月,等我回来再说。”说完,他长腿一迈,将林苗甩在了身后。 林苗眨了眨眼睛,然后高兴地攥着拳头舞了舞。 半个月好啊!至少给她留了计划接下来的时间。 林苗哼着歌回到屋里,林川和林海已经将桌上的饭菜解决完了。 林海难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开始收拾碗筷:“我去洗碗!” 看着那两双清澈的眼睛,林苗叹气,又开始头疼该怎么安排这两兄弟了。 另一边,白晚梅刚结束子弟学校的工作。 同一个办公室的人见过季砚秋,笑着打趣白晚梅和季砚秋的关系,她也没阻止,反而一脸享受地听着。 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训后,她现在对季砚秋势在必得,已经开始幻想两人婚后的画面。 这辈子她一定要过好自己的人生! 周曼雪因为季砚秋马上就要跟林苗离婚了,高兴得带着白晚梅去了县城里最好的酒楼吃晚饭。 看着一大桌子的菜,白晚梅眼底划过一丝暗色。 要不是她上辈子看走了眼,林苗那样的死胖子怎么配过这样好的生活,还攀上了季砚秋这样的极品好男人! 想到这,白晚梅甜甜地弯起一抹笑。 “雪姨,砚秋哥这会儿应该还没吃饭,等会儿我给他送点过去吧。” “我听团部里的人说,其他干部偶尔还有家属去给开开小灶什么的,就砚秋哥吃住都在团部,忙的时候都顾不上吃饭。” 周曼雪欣慰地点了点头。 比起林苗这个粗鄙的乡下女人,还是晚梅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更让人喜欢。 等砚秋离婚后,她准备撮合撮合晚梅跟自家儿子。 吃过饭,白晚梅提着饭盒直接去到了团部。 “小兄弟,季砚秋是在这吗?可以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吗?” “我是来给他送饭的。” 守门的士兵没见过白晚梅,只是循例问了一下身份,不过想起他们团长已经结婚了,登时意识到什么。 “您是季团长的家属吧?” 白晚梅温柔地挽起一缕发丝,没有否认。 那哨兵立马对白晚梅敬了个礼。 团部的人一听是季砚秋的夫人来了,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 “团长夫人!是团长夫人来了!” 本还在训练的几个班也一窝蜂涌了上去。 有几个胆大的看到白晚梅恬静清秀的长相,激动地喊出了声。 “嫂子长这么好看!团长还不带来给我们看!这也太小气了吧!” 第16章 白晚梅来送饭 白晚梅抿着嘴唇,害羞地低下头,既不应声也不反驳。 可她这反应落在别人眼里,就是默认的意思,于是起哄声更明显。 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刚训练完身上还带着一股子热气。 围在一堆起哄,动静大得连团部办公楼那边都被惊动了。 季砚秋放下手里的报告,一脸疑惑地走到门口,问刚刚从那边过来的士兵。 “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一脸八卦。 “团长,是您家属来了。” 季砚秋冷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色,林苗? 她来团部找他做什么? 他带着疑惑下了楼。 在一棵郁郁葱葱的杨树下,他看到了被众人围着的淡绿色背影。 那背影苗条,绝不可能是林苗。 被众人问长问短的白晚梅正好回头,看到季砚秋后,立刻红着脸蛋走上前。 “砚秋哥。” “晚梅?你怎么来了。” 白晚梅害羞地抿了抿嘴唇,然后将保温桶往前一送:“喏,我给你送饭来了。” “你在团部总是不好好吃饭。我跟雪姨都很心疼你,今天我正好有空,就想着给你补补。” 季砚秋看了眼,回绝道:“不用麻烦,团部食堂的饭菜也不错。” 他一向不重口腹之欲,能填饱肚子就行。 只是不知为何,他居然又想到了中午林苗做的那顿饭菜。 意外的符合他胃口。 白晚梅神色一僵,笑容险些挂不住。 周围几个还留着看戏的顿时有些不忍,忙帮她说起了好话。 “季团长,嫂子也是一片好心嘛,你吃几口意思意思也行啊。” 季砚秋眉头微蹙,看了眼说话的人。 “嫂子?” 虽说季砚秋年纪不大,可气场却很强大,被这样凌厉的目光一盯,说话那人心里直犯怵。 “季、季团,这不就是嫂子么?” 季砚秋淡声纠正:“这是我妹妹,以后不许乱喊了。” 几个等着起哄的军哥儿顿时一脸尴尬。 没想到这居然是季团的妹妹?他们又打量了眼白晚梅,满心疑惑。 既然是季团长的妹妹,刚刚他们叫错了,她怎么闷着不开腔啊。 不过,他们倒是更好奇那位从未现身的团长夫人了。 等起哄的人群散开,白晚梅失落地低垂着头,紧接着抬眸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砚秋哥,我刚刚本来想解释,但我第一次来团部,有点紧张。” 季砚秋脸色温和许多,“没事,说清楚就好。” “今天辛苦你跑这一趟,下次别这么麻烦了。” 白晚梅笑颜重现,看了眼季砚秋的办公室,“不麻烦。砚秋哥,你还在忙吗,要不先吃饭?” 季砚秋看了眼腕表,“我一会儿还要赴谢参谋的约,你要是不介意,到时候我把饭菜拿过去和他一起吃,也省得浪费。”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晚梅还能有什么不答应的。 只是就失去了和季砚秋一起独处的机会了。 她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当然不介意了。最近我新学了两道菜,到时候我做了给你送来。” 季砚秋不夹杂任何个人情绪地说道:“不用,” 白晚梅强压下心头的不甘,站在原地迟迟不想离开。 就在季砚秋准备叫她回去时,她又开口问:“砚秋哥,下个月我们子弟校要举办八一联谊晚会,我听校长说也邀请了团部的人参加,到时候你会来吗?” 季砚秋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两天才接到的通知。 “会去。” 这简单的两个字一下就冲掉了白晚梅刚才还低落的情绪。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也把雪姨叫上吧。” 季砚秋嗯了一声。 带谁去倒是无所谓,他也只是去走个过场而已。 林苗应该也会去吧? 毕竟联谊晚会上经常会摆些时新的吃食。 白晚梅痴迷地看着季砚秋冷峻的眉眼。 上一世她真是瞎了眼才会放着这样的好男人不要,去瞎折腾。 联谊晚会她可是被选上了要表演节目的。 既然知道季砚秋要去,她必须好好准备,到时候艳压群芳,看季砚秋还会不会对她这么冷漠。 - 林川林海来的第一个晚上,林苗安排两兄弟在堂屋里打地铺凑合了一晚。 本想着到镇上给两人找个招待所,但奈何她兜里的票票有限。 所幸两人也过得糙,倒也没说什么。 临睡前,林苗特意又叮嘱了几句。 “记住了,这里不是老家,不是你们可以乱来的地方。” 林家兄弟二人一脸无所谓,不过也没有反驳。 林苗继续说:“大哥,以后别再去赌了。” “这城里水深得很,一个不小心你就可能会被人做局。” 林川皱眉,对于林苗善意的叮嘱,他有些不耐烦。 “你别管我的事。你还是多去和季砚秋处处,没准真能在明年给咱大林家搞个外孙抱抱。” 林海接过话茬儿:“就是。咱爹娘好不容易搞来的金龟婿,你要是跟他离婚了,你连老家都回不去!” 林苗冷笑一声,即便和季砚秋离婚,她也绝不可能回老家。 毕竟原主的悲惨结局,她看得明明白白。 “你们现在住在我这儿,就归我管!至于我的事儿,你们少插手!” 不等林家兄弟再说话,她直接关上了门,将他们的抱怨留在了堂屋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林苗便开始了她的减肥计划。 天儿麻麻亮,铺着煤渣的羊肠小道上便有一抹肥硕的身影在缓慢挪动。 出门做工的人中有些认出了林苗,惊讶地瞪大了眼。 “这女人一大早往哪儿跑呢?” “谁知道,我听说季团长打算休了她,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被赶出家属院了。” “早就该离了!野鸡变不了凤凰,能让她沾三年季团长的光,都是祖坟冒了青烟。” 人群发出一阵爆笑声,他们都恨不得林苗早点儿从高处跌落呢! 林苗听见了这些嘲笑声,却没放在心上。 笑吧,等她瘦下来之后,一定要狠狠打这些人的脸! 林苗一边跑着,一边抹了把细汗,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子,比起初升的太阳还要明媚。 第17章 减肥路上的绊脚石 这具身躯实在是太沉重了。 林苗只跑了不到三公里,已经气喘如牛,满脸冒汗。 她捂着胸口喘了好久,胸口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憋炸了似的。 “哎呦,肥婆跑不动了?” 男人穿着精干的二指背心,从林苗身边跑过,跑到前面的时候,还故意抬高腿,脚底扬起的灰尘唰地全都扑到林苗脸上。 她本就呼吸沉重,被这把尘土一呛,肺部顿感不适,佝偻身子,撑着膝盖一通咳嗽。 这一会儿的功夫,男人已经跑远了。 林苗认得他。 是家属院孙娟的哥哥,孙文。 他一向吊儿郎当,平时看到个女的就犯花痴,最喜欢调戏美女。 因为林苗太胖了,他平时倒不调戏她,但在家属院的时候也没少欺负她。 林苗想追上去,可孙文跑得快,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根本追不上。 没想到孙文跑出去不久竟又折返回来。 他停在距离林苗两米远的位置,不怀好意地打量她。 林苗满脸都是尘土,和汗水一混落在脸上变成一条条泛黑的痕迹。 加上她刚才用手擦过,此刻右边脸上还有个黑黢黢的手掌印,整个人别提有多狼狈了。 孙文最喜欢看人出丑。 他指着林苗,毫不遮掩地哈哈大笑:“死肥猪,就你这丑样子还跑步呢?你就算是瘦下来也没人喜欢你。” “肥头大耳朵,满脸流油,看了就让人恶心。” 他说着,还扯住耳朵冲林苗做了个鬼脸,转身要走。 砰—— 一块石头不偏不倚,恰好砸在孙文大腿上。 他腿发软,咕咚跪倒。 还没反应过来,耳朵被一把揪住,转了一圈向后扯。 孙文疼得侧着脑袋站起身,一只手捂在脸上哎呦呦地喊个不停:“死肥猪,你把手给我撒开!” 他越喊,林苗拧得越起劲。 孙文只觉耳根发胀,疼得厉害,他甚至怀疑,林苗要是再不撒手,他的耳朵就要被拧下来了! “林苗!”孙文扯着嗓子叫嚷,“你先松开我,有话我们好好说。” “说?”林苗冷笑,“我这人只会和人好好说话。像你这种满嘴喷粪的禽兽,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说。” 孙文被骂了也不敢还嘴,忍着痛赔笑:“好妹妹,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你不是肥猪,我是肥猪行了吧?”他看似道歉,实则却换了种方式阴阳林苗。 边说还边假模假样地在自己脸上拍了几巴掌:“好妹妹,快松开我吧。” “少来。”林苗抬高胳膊,“你要跟我道歉,但不是因为你说的话。” 她指着自己的脸:“你是驴吗?跑步还要尥蹶子?稍微受过点训练的骡马都不刨蹄子,你是控制不住你的脚啊,还是需要给脚底打个掌子?” “好你个林苗,居然敢骂我是禽兽,你……哎哎哎……” 孙文怒起来要还嘴,林苗加重手中力道,他立刻疼得求爷爷告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林苗手指略松。 孙文喘了个口气,眼睛贼兮兮,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嘿嘿,刚才是我不好,没控制住不小心把土扬在你脸上……” 他瞅准时机,头一低拍开林苗的手转身就跑:“死肥猪,下次我还敢。” 砰—— 话还没说完,孙文被一块砖头绊了个狗吃屎。 他脸朝下吃了一嘴土。 “就知道你要来这手。”林苗拍拍双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孙文,“这次算是给你一个小教训,再有下次……” 她扬起下巴点孙文的脸:“我就让你脸开花。” 原来,林苗早就看到这块砖,故意把孙文拉到这边,就等他跑的时候被绊呢! 她明明在笑,可周身上下却散发着凌厉迫人的气势。 孙文滚动喉咙吞咽两下口水,爬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开,边跑还边喊:“林苗,你给我等着!” 喊得大声,溜得也快。 没几秒孙文就跑得不见踪影。 这么一通折腾,林苗出了更多汗。 看了眼日头,时候不早了。 她加快脚步往家走,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看鬼似地看她。 一来是她脸上实在太脏了。 二来刚才她和孙文对峙时有不少人看到了。 孙文就是个二流子,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平时大院里也没多少人敢招惹他,被他调笑欺负了也多半都是忍气吞声。 没想到林苗居然直接拧他耳朵,还威胁他。 这女人果真是个不讲理的恶霸! 林苗不管那么多,她回屋洗了把脸,换了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已经见底的擦脸油,侩出里面最后一点抹在脸上。 林海打着哈欠坐在旁边吐槽:“你进城之后好的没学到,涂脂抹粉倒是学了一大堆。要是让爹娘知道你把钱花在这些东西上,肯定打死你。” 林苗一记阴恻恻的眼刀甩过去:“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昨天她已经警告过林海林川,住在这里就少管她的事。 林海想发作,可又不敢真得罪她,只能冲着地上狠碎一口:“呸,什么东西。” 下一秒,视线突然被剥夺,一股馊味贴着他的鼻尖往呼吸里钻。 林海惊呼,拽下头顶的东西一看,血立即上头蹭地站起身:“林苗,你敢用抹布摔我!” 林苗面色如常,指着地上泛白的唾沫星子:“你下巴长漏了,到处喷口水?给我擦干净,否则的话就滚出去,爱去哪里去哪里。” 说罢,她走到门口:“还有,今天在家把卫生打扫了,回来如果让我发现一点脏,你今晚就准备睡大街吧。” 砰—— 直到房门关上,林海才回过神,大叫着将抹布甩出去,砸在门上。 他气得脑子发懵。 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指使她做活,现在居然颠倒过来,她来指使他了? 简直是倒反天罡! 他想把林川薅起来给自己主持公道。 回头就见林川早就醒了,正瞪着眼睛,一脸错愕地往外看呢。 刚才林苗教训林海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但是看林苗那副吃人的样子,他居然没敢说话! 此时对上林海的目光,他干脆拉起被子蒙住头,闷腾腾地道:“林苗让你收拾,你快点收拾干净。” 第18章 会PUA的孙娟 从家到子弟学校不算太远,林苗赶到的时候还没到上班时间。 她去拎了桶水,把食堂的地从里到外拖了个干净。 又把昨天晚上下班前没来得及洗的餐盘堆进水池里,戴上塑胶手套,一个个洗干净。 等她快洗完的时候,门外传来几个同事说说笑笑的声音。 食堂门一推开,她们都愣住了。 “怎么还有人比咱们来得还早?” 她们伸长脖子往里看,就见林苗洗完最后一个餐盘,正托着手套两头在水龙头下冲呢。 她迎上几人的视线,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的笑:“你们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每张脸上都写满错愕。 她们没看错吧? 里面的人居然是林苗? 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吧? 她平时上班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能踩点进来已经算是那天心情好。 往常她一来就像没骨头似地找个地方瘫坐,若是有人敢说她,她肯定是提刀就干。 折腾了几次后,同事们都躲她躲得远远得,谁也不敢招惹她。 可是今天,她不仅提前到了,居然还一个人把卫生都做完了。 最可怕的是,她此时居然正探出脑袋冲她们笑呢。 那张胖乎乎的脸上眉眼弯弯。 虽然还是平时那张脸,可是气质却截然不同。 这……这还是她们认知的林苗吗? 其中略微年长些的赵姐尴尬地赔笑两声,试探着问:“小……小林,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赵姐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话引起林苗不满。 “赵姐,以后我都这个时候来。”林苗笑吟吟回答,她声音里非但没有怒意,反而软软糯糯的,听上去让人喜欢。 林苗关了水龙头从里面走出来:“以前我不懂事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希望大家多多海涵。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同事和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对自己印象不好,她都可以花费时间慢慢去扭转。 可同事不仅要朝夕相处,而且彼此之间少不了利益牵扯,她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扭转大家对她的印象。 如此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原主丢下的烂摊子被大家针对。 几人听到她这么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只是干笑着说几声好,散去各做各的事。 林苗也不着急。 原主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差了,她没法要求大家瞬间接受她的转变。 眼下只有做好自己的事才是唯一的办法。 林苗挂好手套,走到三号窗口后。 她的工作是和赵姐搭档在三号窗口给大家打饭。 此刻赵姐已经把窗口摆放的餐具都整理出来,林苗便主动提出自己去搬菜桶来。 赵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林苗要走的时候,一道身影从旁边的四号窗口窜出来。 身影上来就挽住她的胳膊,手指勾着她的衣服,偏过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苗苗,我跟你一起去。” 赵姐和四号窗口剩下的另一个人对视一眼。 果然,林苗还是林苗,根本就没变。 她来这么早果真是另有图谋。 另一边,林苗被女人缠住胳膊,挣扎几下没甩开,她沉下双目,拧眉扫过去:“孙娟,你不干活吗?” 孙娟嘴巴又大,嘴皮又薄,塌鼻梁,狭长的丹凤眼中闪烁精光,和孙文看上去有六七分相似。 她穿着食堂的工作服,头发用一根皮筋随意拢在身后,发丝上还有股呛人的香水味,闻得林苗直皱眉。 “苗苗,你今天不对劲啊。”看出林苗的异样,孙娟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你刚才怎么对她们那么客气?这都不像你了。” 这是同在家属院的孙娟,早上和林苗起争执的孙文就是她的弟弟。 平时她总是凑在原主旁边说同事的坏话,有时候还故意挑唆她和同事起矛盾。 长此以往,同事们越来越不喜欢原主,原主反倒和她越走越近,甚至还把她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 但林苗知道,孙娟故意接近原主可不是把她当朋友。 她接近原主另有所图。 想着,林苗按住孙娟的手推开:“同事们平时很照顾我,我应该和他们搞好关系。” 孙娟怔忡,眼底划过惊讶,很快便换上和往常一样人畜无害的笑:“哎呦,咱们苗苗长大了啊。” 她笑呵呵地往前凑,林苗却抬手抵住她的肩膀,往后退了几步:“孙娟,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应该在你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其他事等下班后我们再聊。” 说完,她丢下孙娟转身往食堂后厨去。 孙娟在原地盯着林苗的背影愣了好几秒。 今天林苗很奇怪,像是变了个人,对她也不如之前那么亲近了。 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林苗今天心情不好,快走几步跟着林苗一起进了后厨。 子弟学校的食堂设有前厅和后厨两部分。 前厅主要负责给师生打饭,后厨则负责出餐。 还没到午饭时候,后厨却已经忙活起来,几个头戴厨师帽的大厨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没发现孙娟和林苗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苗苗。”孙娟从后边扯住林苗的衣角晃动两下,扬起下巴指向旁边的储物间,“你看。” 储物间的门开着,迎面的钢绳上挂着几条新来的腊肉,还有几块带着血水的猪蹄膀,一看就是今天早晨刚采买的。 新鲜得很,都是上等货! 孙娟凑近林苗,贼兮兮地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打掩护你去拿?” 也不等林苗回答,她拔腿就往前走。 “站住。”素白的手挡住孙娟的去路。 林苗把她拽回来,板起脸神色严肃:“那是公家的东西,采买都有记录,偷拿是要负责的。” 孙娟圆睁双眼,像发现新大陆似地上下打量林苗,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脸惊疑:“苗苗,你没事吧,你今天怎么老是说胡话?” 林苗拍落她的手,皱眉凝视她。 孙娟的耐性已经快耗没了,但想到储物间里诱人的猪蹄膀,她还是挤出个笑容:“苗苗,咱们以前不都是这么做的吗?你放心,不会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你男人可是团长,他们敢说什么?” 第19章 为什么总提季砚秋 呵。 孙娟的真实面目就是如此。 她一直在原主耳边鼓吹季砚秋是团长,子弟学校的人根本不敢拿原主怎么样。 原主被她捧杀,以为她不嫌弃自己,就拿她当自己的知心好友。 所以以前不管孙娟要她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甚至还放话说:只要有她在,谁也别想动孙娟一根手指。 殊不知,孙娟只不过是想利用她满足私欲。 她一天到晚琢磨的都是怎么从食堂拿些东西回家去用,也担心一旦被人举报自己会丢工作。 所以她就把矛头对准原主,想用原主的身份给自己当挡箭牌。 如此一来,真要是被人举报了,她就能把原主推出去当替罪羊。 这点小心思瞒得过原主,却瞒不过林苗。 她眯起眼,冷冽的视线在孙娟身上扫了一圈,唇角微勾,嗤笑出声:“就算我男人是团长又怎么样?” “就算是季砚秋自己私拿公家财产据为己有,也是要被罚的。” 她拨开孙娟,冷冷道:“你自己想丢工作随便你怎么做,反正别拉上我。” 说罢,她拔腿要走。 刚才孙娟就一直强压怒火在忍,此刻见林苗变了个人似得软硬不吃,顿时火冒三丈,追上前挡在她面前。 “林苗,你装什么?” “之前的东西你少拿了吗?现在装起清高给谁看啊?” 她气得不行,眉心紧锁,额角突突地跳。 要不是还想利用林苗的身份拿更多东西,她恨不能用更恶毒的语言攻击她。 对面的人始终平淡如水,一双杏眼看不到半分怒火,十分平静地回答:“我不介意去找校长把以前的事说清楚。” 林苗逼近几步:“怎么样?你敢和我一起去吗?” 身后分明几个灶同时开火在炒菜,可孙娟却觉得周围温度极低,她后背甚至都冒了层细密的冷汗。 很快她就发现,那股彻头彻尾的寒意正是来自林苗! 她垂着眼皮,目光冷冽,像一把把冰刀扎在孙娟身上。 不对! 孙娟大脑中闪过个荒诞无比的念头:眼前的人肯定不是林苗! “林苗?”偏就在此时,后厨有人喊林苗的名字,“菜炒好了,搬进去吧。” “哎,来了。” 林苗笑呵呵地答应一声,绕过孙娟直奔后厨。 寒意骤然消失。 孙娟转头就见林苗有说有笑地从大厨们手里接过菜桶,双手拎着往外走。 经过她的时候,林苗直接把她当空气,脚下甚至都没停。 肥胖的身子拎着菜桶走起来一挪一挪,十分吃力。 这样的背影整个子弟学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不是林苗还能是谁呢? 孙娟甩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 林苗平时最听她的话,属于让她向东,她绝不往西。 她突然变化这么大,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孙娟心有不忍地瞄了眼储物间里挂着的腊肉和猪蹄膀。 她咬咬牙,暗骂:“都是林苗这个蠢货害的!” 害她错过这么好的东西。 可除了骂两句,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林苗不在,她一个人可不敢拿公家的东西。 无奈,孙娟只能咬咬牙,出去干活。 子弟学校中午十一点半下课,师生们一股脑全都涌入食堂。 忙忙活活一直到快要下午一点的时候才消停些。 林苗帮着赵姐把三号窗口收拾干净,还主动倒了泔水桶。 她从上班忙活到这会儿,一点怨言都没有,赵姐看她的眼神也比之前好了不少,递给她一只满满当当的饭盒笑道:“快去休息吧,下午还要忙呢。” 林苗摆手拒绝,从三号窗口台下边的布包里拿出铝制饭盒:“我自己带了。” 赵姐看她带的都是些蔬菜,花花绿绿一大片,就是不见肉,忍不住咋舌:“你中午就吃这个?” 不对啊。 林苗平时可是无肉不欢,甚至还会在打饭的时候故意克扣师生的肉全都落入自己囊中。 被师生发现了好几次,连带赵姐都跟着她一起挨骂。 可是今天,林苗不仅没有克扣师生的肉,居然还吃起全素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我这身肉该减减肥了,要不影响寿命怎么办?”林苗打趣地解释。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得很好看,看得赵姐都是一怔。 赵姐赔着笑了几声,也没多说,自己拿着饭盒去找关系好的人吃饭了。 林苗在食堂找了个角落一个人吃饭。 她在单位人缘不好,以前都是和孙娟凑在一起。 今天早晨两人撕破了脸,估计孙娟不会来找她吃饭。 正想着,就见孙娟端着饭盒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林苗身边,还往里蛄蛹几下:“苗苗,你往里面点。” 林苗挑眉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往里移。 孙娟坐定,看到林苗饭盒里的东西皱眉:“苗苗,你中午就吃这点东西啊?那怎么行呢?” 林苗头也不抬:“减肥。” 难怪林苗不帮自己拿肉,原来她要减肥。 “那可不行。”孙娟板起脸,一本正经地盯着林苗,“你又不胖,有什么好减的?” 她说瞎话不打草稿,林苗蹙眉看她。 孙娟尴尬地嘿嘿两声,从自己的饭盒里夹起块儿红烧肉放在林苗碗里:“谁要是说你胖那是他们不懂欣赏你。” “我觉得你这样最好了,可可爱爱,一看就有福相,男人最喜欢你这个类型了。那些说你胖的人都是嫉妒你嫁了个好老公。” 林苗盯着那块红烧肉,眉头也越蹙越紧:“孙娟,你为什么老是提季砚秋?” 她掀起眼皮,直视孙娟:“到底是别人嫉妒我,还是你嫉妒我?” 啪嗒—— 孙娟手一松,筷头上夹的肉掉在桌上,她紧皱眉头,满目紧张,说话都磕巴起来:“苗……苗苗,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可是你唯一的朋友啊。” 林苗冷嗤。 难怪原主会被她哄得什么事都做,这孙娟pua的本事还真挺厉害。 “娟娟,你真得把我当朋友?”林苗问。 见她神色缓和下来,孙娟的紧张也舒缓几分,拿好筷子点头:“当然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啊,那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第20章 和孙娟撕破脸皮 孙娟放下筷子,一个劲地眨眼看林苗:“有什么要帮忙的你直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说罢,她还煞有介事地拍拍胸口,下巴昂得老高,大有一副不管林苗说什么她都肯做的架势。 林苗勾了勾唇角,眼底划过丝冷冽:“以前我拿了伙食团那么多东西,季砚秋知道了很生气,要和我离婚。” “啊?”孙娟脸色变了,不安地嘟哝,“季砚秋怎么这样啊?不就是拿伙食团一点东西吗?” 她既害怕林苗和季砚秋离婚,影响自己狐假虎威。 又期待他们离婚,从孙娟知道林苗的家属居然是团长后,她心里就很不平衡。 林苗这个肥婆凭什么比她嫁得好? 不光职级比她男人高,长相更是甩她男人几条街! “是啊。”林苗撑住下巴,眉眼耷拉着,一脸无奈,“我要想保住我们的婚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找校长承认错误,再把之前拿伙食团的东西全都照价补上。” 孙娟噌地站起身,脸涨得通红:“什么?!” 冒这么大的风险拿伙食团的东西不就是为了省钱吗? 这下可好,还要让人照价赔偿。 那之前做的那些事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林苗仰起头,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肉乎乎,奶白奶白的。 “娟娟,那些东西咱们是一起拿的。你就当是帮我个忙,和我一起去找校长,怎么样?” 孙娟嘴角抽动,眼皮上上下下哆嗦个不停。 她和林苗不一样。 有季砚秋这么个团长丈夫罩着,即便校长知道林苗偷拿伙食团的东西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是自己就不同了,她男人只是个营长。 要是被校长知道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她不光工作保不住,恐怕连男人都不要她了! “苗……苗苗……”孙娟提溜着眼睛思索该怎么办。 林苗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娟娟,刚才可是你说我们是朋友,上刀山下火海你都愿意帮我忙的。现在你不会不肯了吧?” 这世上如果有后悔药,孙娟现在真想吃二斤。 她眼神躲闪:“真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这样吧,苗苗。” 她想到什么:“不如下班之后我陪你回家,我帮你和季团长说。就说你已经去给校长道过歉,校长也原谅你了。” “要是季团长还不肯原谅你的话,那就是他不对。这种斤斤计较的男人,不要也就不要了。” “大不了和他离婚,这世上好男人多着呢,也不差他这一个。回头我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孙娟蹙着眉心,一脸严肃,若是不知情得看了,还真像是在替林苗打抱不平呢。 呵。 林苗冷嗤,原本软糯糯的脸一点点板下来。 扣在孙娟胳膊上的手也逐渐滑落。 “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微扬眉角,满眼讥讽,“我看你不是想给我介绍个更好的,是想我和季砚秋离了婚,你好去贴他吧。” 心思被戳破,孙娟脸滚烫滚烫,咽着喉咙脚边:“苗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可是你的朋友。” 林苗冷声打断孙娟的话: “一个不管我会不会丢工作,成天撺掇我偷拿公家东西的朋友?” “一个一天到晚把我老公挂在嘴上的朋友?” “一个上一秒还信誓旦旦要和我同舟共济,下一秒就怂恿我离婚的朋友?” 她每一句话都比前一句语调更重,像用一把重锤不停砸孙娟的心。 “像你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所有的遮羞布都被林苗撕碎扯烂,孙娟心口憋闷,呼吸不畅,气喘如牛地怒视林苗。 她算是明白了。 什么帮忙,压根没有的事。 这小贱人是为了试探她故意给自己做局呢! 孙娟怒火攻心,等看到林苗像个没事人似的吃饭时,她瞬间爆发,一把将林苗手里的饭盒掀翻。 咕咚—— 饭盒倒扣,摔在地上。 里面的西红柿丁一下摔烂,红色的汁子飞溅在她工作裤上,染红脚踝处的一大片。 她低头看时,孙娟伸手狠推她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手都快戳到她鼻尖了:“林苗,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呢?” “东西你少拿了?肉你少吃了?现在倒是装起清高,想撤手走人?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中午食堂人本就不多,这边的情况一下引起众人注意。 孙娟扣住林苗的手,指着地上的一滩狼狈:“你以为你现在吃这些东西就能甩掉你这一身肥膘,让人家季团长喜欢你吗?”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你们一结婚季团长就跑去外面做任务,几年不回家?还不是因为恶心你这副样子!” “你现在装什么贤妻良母?平时藏肉的时候难道不是你手最快吗?” 横竖这小贱人是打算和自己撕破脸,孙娟也豁出去了。 林苗不是要去给校长承认错误吗? 她索性把之前做过的事全都嚷嚷出来。 如此一来,林苗再去就不是主动承认错误,而是被逼无奈。 即便是有季砚秋撑着,她也一样要丢工作。 林苗不想让自己好过,那谁都别活! 周围人眼看事情要闹大,纷纷上来劝解。 尤其是赵姐,抓着孙娟的胳膊往后拉:“行了,大家都在一块儿做事,少说几句。” 她们越劝,孙娟越来劲:“你们平时都看到了,林苗隔三差五就往后厨钻。” “哪一次出来不是拿个盆满钵满?她这是明目张胆,占公家便宜!” “像她这样的人,就该被学校开除!” 平时林苗从后厨拿东西,大家多少都看到过,也对她意见不少。 此时被孙娟嚷嚷出来,自然没人向着林苗说话。 孙娟越喊越起劲,旁边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就连下课晚了刚来食堂的陈怡然和白晚梅也被这边的吵闹声吸引。 白晚梅一眼看到被围在最里面的林苗:“怡然,你看那是不是苗苗?” 那副两百多斤的身躯,不是林苗又是谁! 陈怡然看孙娟拉着她又吼又叫,就知道林苗又惹祸了! 她撸起衣袖要过去,被白晚梅拉住:“你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白晚梅环顾四周,见人越来越多,心里愉快的火焰也越烧越高。 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 林苗惹的麻烦越大,季砚秋就越嫌弃她,他们离婚就越快! 闹! 一定要闹! 第21章 白晚梅横插一脚 孙娟喊得面红脖子粗,胸口乱起,气喘吁吁。 回头却见林苗稳稳当当,面不红气不喘,嘴角甚至还挂着抹淡淡的笑。 自己都骂成这样了,她居然没发作? 这不是林苗的风格啊! 孙娟被她盯得心虚,喉咙轻滚,吞咽口水,蹙眉试探着问:“你看什么?我说错了吗?” 林苗神色如常,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指向散落一地的蔬菜沙拉:“我的东西被你砸了,你打算怎么赔?” “呵。”孙娟气极反笑,“赔?我呸!” 小贱人今天是转了性,装B还装上瘾了。 “看来你是伟人语录背得不够熟悉。” 林苗昂起下巴,环顾众人:“我记得伟人说过,要勤俭节约,反对浪费。” “你们刚才都看到了,孙娟故意撞翻我的饭盒,浪费粮食,这是不把伟人的话放在眼里。” “上个月学校开大会,校长在讲话中特意说过,我们有的同志觉悟太低,弄坏别人的东西却拒不赔偿。” “若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一定会严查严办。” “刚才她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她砸了我的东西,却拒不赔偿,完全符合校长所说严查严办的标准。” 话落,她一把捏住孙娟的手腕,拽着她拨开人群:“走,你跟我去校长办公室。” “不遵守校规,不把伟人放在眼里,咱们去校长办公室评评理!” 这下孙娟彻底愣住,人也软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只知道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林苗如今居然也学会了上高度。 这两顶帽子任何一顶扣下来都足以让她丢工作,身败名裂。 不行! 肯定不行! “我不去……”孙娟情急之下,再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扬。 她弓起身,扒着桌角,整个人都贴在桌面上。 可她瘦鸡似得,哪里是林苗的对手? 林苗稍微一用力,孙娟就被扯过去,踉踉跄跄跟着她走。 眼看要被扯出食堂,孙娟急得大喊:“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林苗顿住脚步,回头扫向孙娟:“菜加上调料,还有我一早起来费心思做饭,总共算你一块八,外带两张粮票。” 孙娟还想反驳,林苗掀起眼皮望过去:“怎么?嫌少?” “不少不少。”孙娟气得咬牙,恨不得把林苗抽筋扒皮。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碎毛票,数出一块八递给林苗:“我身上没带粮票,明天补给你。” “那不行。”林苗深知孙娟的秉性,“明天你不承认了我找谁要去?” “既然没票就再给我一块顶账。” 一块钱顶两张粮票,再划算不过。 孙娟虽然不情愿,又怕惹急了林苗她真把自己拖去校长那,无奈只能又数出一块钱交给林苗。 拿了钱,林苗肉乎乎的脸上扬起抹灿烂的笑,嘴角还挂着两个梨涡,瞧着非但不让人讨厌,反而还喜气洋洋的。 “行了,咱们今天两清了。以后记得,别有事没事来招惹我。” 孙娟气得额角青筋狂跳,狠狠剜了林苗一眼,拨开众人小跑而去。 “赵姐。”林苗抽出一块钱交给赵姐,“今天天热,下午我请大家吃冰棍。您熟悉学校,比我知道去哪买合适,就麻烦您嘞。” 赵姐看着手里的一块钱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一向以蛮横不讲理出名的林苗今天不仅用道理逼得孙娟道歉,而且还这么大方请客吃冰棍。 此时早已经没人追究那钱可是孙娟刚刚赔的。 大家伙都一股脑地站到林苗这边,夸赞她做得对,早就该和孙娟那样的人划清界限,跟着她好好的人都学坏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对林苗的赞美期待之词。 站在门口的白晚梅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这和自己期待的故事走向完全不同啊。 既能以理服人,还知道拿钱出来收买人心。 这一套连环招下来,根本就不是林苗的作风。 难不成林苗突然长脑子了? 就连一向看不上林苗的陈怡然也人抱臂冷哼:“还算她识趣,没给表哥丢人。” 这话落在白晚梅心里简直比针扎还难受,偏她面上还得摆出副认可的模样:“苗苗的确懂事了。” 她眼神落向地上的狼藉,心中灵光一闪:“怡然,你说苗苗为什么突然开始吃素减肥?是不是担心砚秋哥和她离婚,想瘦下来挽留他啊?” 陈怡然对林苗的那点好感,瞬间被这话冲得所剩无几:“我呸!她也配?” 她撸起衣袖,拨开人群,大步入内。 白晚梅跟在她身后假模假样地阻拦:“怡然,你别闹事。” 话还没说完,陈怡然已经冲到最里面,直接站到林苗对面,扫了眼地上的蔬菜沙拉冷声道:“林苗,你又做什么妖呢?” 刚才林苗忙着和孙娟对峙,压根没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 此时见陈怡然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只以为她是误会自己和人起冲突。 刚要解释,就听陈怡然冷飕飕地讥讽:“你以为你减了肥我表哥就能不和你离婚?”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这些年你给季家惹了多少麻烦?我表哥现在才和你提离婚,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怡然。”白晚梅扯住她的胳膊阻拦,“你少说两句。” 她拧起眉心,一脸同情地看向林苗:“苗苗,你别听她胡说。” “你减肥是为了变成更好的样子,好和砚秋哥更相配,我支持你。” “只要你继续努力,砚秋哥早晚有一天会看到你的好,一定不会再计较你给他下药的事,你们早晚有一天会重归于好的。” 话一说出口,她旋即捂住嘴,眨巴着眼睛无辜道:“苗苗,我是不是说错话给你惹麻烦了?” “下药?” 旁边的人早就听到她的话,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林苗给季团长下药了?” “他们不是夫妻吗?怎么还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废话。你要是个男人愿意和她这样的做那事吗?” “哎,这林苗怎么这么糊涂。再怎么也不能给男人下药啊。” 林苗刚刚树立起来的形象顷刻间灰飞烟灭,渣都不剩。 第22章 季砚秋主动找她? 白晚梅提溜着眼,委屈巴巴地看林苗,可眼底分明藏着得意。 转了性又怎么样? 骨子里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妇,在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只能眼睁睁地被她玩死。 林苗看得清楚,翕动鼻尖,嘴角轻扬,不屑地嗤笑出声。 “你笑什么?”陈怡然是个蠢的,看到林苗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晚梅姐说错了吗?” 林苗垂着脑袋摇摇头:“白小姐好歹是书香门第出身,难道不明白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的道理吗?” 她小嘴叭叭,说出的话一套一套文绉绉得,引得围观众人咋舌不已。 林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了? 白晚梅眼泛红,紧抿粉唇:“苗苗,我知道你不想下药的事被大家知道。是我一时嘴快,对不起。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越是卑微道歉,陈怡然越讨厌林苗。 她将白晚梅护在身后,手指戳着林苗的鼻尖骂:“你自己敢做这么丢人显眼败坏家风的事,就别怕别人说。” “你也知道这件事丢人,就连当事人都不可能四处嚷嚷,怎么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呢?”林苗质问。 陈怡然语塞,舔着嘴唇说不出话。 林苗冷笑,视线缓慢挪动,看向躲在陈怡然身后的白晚梅:“到底是我丢人现眼,败坏家风,还是有人故意四处传播,妄图给季家抹黑?” 这下众人的视线全都汇聚在白晚梅身上,就连陈怡然也拧起眉心别过头,带着几分质询看向白晚梅。 毕竟,刚才可是白晚梅先提起下药一事的。 她不可能不明白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的道理。 可是,她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就算陈怡然再怎么蠢笨,也不得不怀疑白晚梅的动机。 “苗苗,你……”白晚梅粉唇抿成一条线,满眼通红,轻轻跺脚,着急地为自己辩解,“我失言说出来是我不对,可那也的确是你做的事儿啊。” 说罢,她委屈地转身要走:“算了,以后你们的家事我不插嘴就是了。” 一看白晚梅委屈地要走,陈怡然心里的怀疑顿时荡然无存:“晚梅姐,你别走,今天有我在这里,谁也别想冤枉你。” 她翻动白眼,狠狠剜了林苗一眼,同时将白晚梅挡在身后,大有一副要替她出头的架势。 林苗看着无奈,一个劲地摇头。 陈怡然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都这样了还一门心思相信白晚梅呢。 就她这个智商,恐怕日后被白晚梅卖了都还乐呵呵地帮她数钱呢。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低沉带怒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骨节分明的手插入其中,将看热闹的人群拨开。 宽肩窄腰,双腿颀长,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作训服硬生生被季砚秋穿成了走秀时装。 看清来人,白晚梅瘪起嘴角,眼睛通红扑上前:“砚秋哥。” 她人还没碰到季砚秋,后者眉心微锁,后撤一步,对陈怡然道:“扶好晚梅。” 白晚梅被陈怡然拉住扑了个空,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很快掩好。 她靠在陈怡然肩头,瘦弱的肩膀抽抽搭搭:“砚秋哥,你来得正好,我真的没想跟苗苗吵。” 陈怡然忙不迭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季砚秋。 末了她还补上一句:“事是林苗做的,晚梅姐又没说错,她还好意思挑拨是非。表哥,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她,替晚梅姐出气!” 季砚秋眉角微扬,掀起眼皮瞥了眼林苗。 她身形板正地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卑不亢。 余光扫到洒了一地的各种蔬菜,季砚秋想起今天早晨小吴说他看到林苗一大早就去跑步了。 看来她也知道自己病重,想要好好锻炼锻炼抵抗病魔。 只可惜,白血病这病没得治。 想着林苗没有多少时日,却还挣扎着努力活下去,季砚秋眸子里的冷色淡了些。 “表哥。” “够了。”他冷脸打断陈怡然,“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谨言慎行,你听进去了吗?” 话一出,陈怡然茫然,不可思议地看向季砚秋。 表哥在怪她? 季砚秋继续:“把家事闹得人尽皆知,好看吗?” 他虽然在训斥陈怡然,可眼神却从白晚梅的脸上飘了过去。 白晚梅表情一顿。 他分明是在怪她! 为了林苗,他怪她! 这次白晚梅是真红了眼,泪珠子夺眶而出,身子抑制不住地抖:“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插手砚秋哥的家事。我走就是了……” 她哭哭啼啼推开陈怡然,转身拨开人群跑出去。 陈怡然气得跺脚:“表哥,这件事怎么能怪小梅姐?你……” 她还想说几句,可对上季砚秋阴沉吓人的眼神,话到嘴边也硬憋了回去,狠狠白了眼林苗,快步去追白晚梅。 林苗也没想到季砚秋会向着她。 瞧着两人跑走后,她还一脸茫然地看季砚秋:“你……不去追她们吗?” 季砚秋淡声道:“我是来找你的。” 围观众人闻言,很有眼色地散去。 虽然季砚秋没有明说是向着林苗的,但也能看出来季砚秋的态度。 至少不像传闻中那么厌恶林苗。 倒是刚刚找茬儿的陈怡然将讨厌都写在了脸上。 表姑子居然和外人合伙欺负她,看来林苗平时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他们散去后,林苗和季砚秋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林苗才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问道:“你不是要出差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他该不会是后悔了? 想要在出差前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林苗心里不安,连忙道:“我宿舍还没分下来。” 言下之意:婚还离不得。 她眼巴巴等着回复,季砚秋脸上却不喜形于色,猜不透他想的什么。 “林海和林川在哪住?” 闻言,林苗心里更不安,怎么突然问起兄弟俩了? 她想不通,垂着脑袋嘟囔:“他们没地方去,暂时住在家属院。但是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他们的工作和吃住问题。” 她举着手发誓:“而且我保证,有我在,绝不让他们胡作非为!” 第23章 让林川林海搬过去 季砚秋从军装口袋里摸出把黄铜钥匙,"当"地一声搁在食堂的饭桌上,修长的手指压着推到林苗面前。 “部队单身宿舍,308。” 他声音很淡,没头没尾的。 林苗一头雾水地眨巴着眼睛,视线从钥匙和他脸上来回挪了几个回合。 该不会是打算让她去单身宿舍住吧? 虽说部队的单身宿舍里住的都是营级以上,还没结婚的干部。 可毕竟都是男人,她一个女人住进去,怎么看怎么扎眼。 再说了,对季砚秋的名声也不好啊。 就这么急着要离婚吗? 她在腿上狠掐一把,眸子登时红了,滚着喉咙,委屈巴巴地说:“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你让我去住男人堆啊?” “你如果真急着离婚,能不能让我先在家属院住段时间,等我找到房子我就搬。” 刚才的眼泪是装的,可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林苗是真觉得委屈。 泪珠子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落。 一双微红的杏眼楚楚可怜地看向季砚秋。 她虽然胖,皮肤却白。 一白一红之间形成鲜明对比,刺得季砚秋眉心痕迹更重了些。 从前林苗一言不合只会大吵大闹,甚至动手。 哪里像现在这样。 “谁说让你搬过去?”他竟耐着性子同她解释,声音都缓了不少,“让林川和林海过去住。” 原来不是让自己去啊。 心头一喜,林苗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两把抹掉眼泪,刚才还泛红的眸子瞬间变得亮晶晶:“季砚秋,你还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他居然愿意管林海林川,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没那么想离婚。 她欣喜起来,晶亮的眸子闪动得更厉害。 她的眼泪来得快,收得更快。 季砚秋眉头微微蹙起。 刚才的可怜难不成都是装的? 也对,这女人彪悍泼辣,怎么可能委屈示弱? 想到这儿,季砚秋的脸色又恢复冷淡,黯黑的双眼蒙上一层寒霜。 林苗敏锐察觉到他的变化,抿着唇想了想。 随后她将钥匙送回去:“他们去住也不好。” 以林海林川的性子,要是真去部队的单身宿舍住了,还不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钥匙是季砚秋给的,真要闹出点什么事,还不是得他去收拾烂摊子?最后名声怕是又要落在她身上了。 她头上的帽子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再添罪名。 越想越心烦,林苗手一松,钥匙啪嗒落在地上。 声音虽然不大,可中午的食堂很安静,加上季砚秋的出现已经引来不少人注意,大伙都紧盯这边。 所以一个小小的行为像是投进河里的石子,瞬间泛起圈圈涟漪。 “林苗,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撒泼啊。”有人借着劝说的名头故意讽刺。 “就是,人家季团长都亲自来找你了,你还摆什么谱啊?”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刺耳的声音一轮接一轮的。 这些人平时就不喜欢林苗,可她太泼,做事又没什么底线,他们畏着她,不敢乱来。 今天不一样。 季砚秋在这儿。 他一个大团长,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家属欺负人吧? 所以今天林苗就算是受了天大的气,也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否则就是给季团长脸上抹黑! 众人都翘首以盼,想看看林苗吃瘪是什么样。 未曾想,她面无波澜,捡起掉落的钥匙,满脸笑意,探出脑袋同说话的人点头:“放心,不会撒泼。” 林苗伸手挽住季砚秋,脑袋一偏靠在他肩膀上:“我和我们家老季好着呢。” 感觉到身旁男人要挣开,她暗暗用劲儿抱住他胳膊。 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让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登时哑火。 几个方才喊得最凶的女人自找没趣,哼哼几声端着托盘出去了。 待到没人往这边看了,林苗才别过脑袋,仰头冲着季砚秋笑。 她一米六八左右的身高,胖乎乎的,依过来的时候一点小鸟依人的感觉都没有。 但此时笑起来却是眉眼弯弯,脸上还有两个梨涡,笑容莫名清甜。 让季砚秋想起部队军犬班养的两只虎头虎脑藏獒,看着体型庞大骇人得很,可每次俯在他腿上撒娇的时候就是这样。 不过林苗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荚香,不像那两只藏獒臭烘烘得,让他不自觉生出几分想摸摸她脑袋的感觉。 这想法闪过的时候,吓得季砚秋后背一僵,猛地推开林苗,一把将手撤回去。 林苗的胳膊还半蜷着,手肘中一下空空荡荡,脸上的笑也不自觉凝住了。 说来说去,他就是对她没感觉,所以才会各种抗拒肢体接触。 等她找到退路,还是尽快离婚吧。 不然两个人这么绷着,怪难受的。 “宿舍让他们去住。”季砚秋不知道林苗在想什么,板着脸说,“你们兄妹三个挤在一间屋里,时间久了外面的人要说闲话。” 爹大都要避女,更别提兄弟姐妹了。 这道理放在后世自然是人人都懂,可放在这个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张炕上都不为过的时候,多少让林苗心里升腾起几分对季砚秋的好感。 她没再拒绝,收下钥匙:“你放心,我会叮嘱他们,不许他们给你惹事。” 季砚秋没说话。 她叮嘱人家? 她不惹事就算他季砚秋烧高香了吧? “还有……” “林苗同志?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季砚秋的话被身后一道文绉绉的男人声音打断。 贺建安绕过季砚秋,直奔林苗。 他穿着身板板正正的西装,脖子上还规规矩矩地系了领带,白衬衣衣领被牢牢地固在脖颈上,衬得他那张脸更白了。 “咱们之前见过。”贺建安主动自我介绍,“在书店。” 他不用说林苗也记得。 毕竟这个年代像他这样的海归知识分子少见得很。 林苗不扭捏:“贺先生,好巧。” 说着,她还主动和贺建安握了手。 “我在这里工作。”林苗往食堂的打饭口看了眼,“负责给师生打饭。” 贺建安弯着眉眼,笑容温和:“伙食团工作挺好的,就是有些埋没林小姐的才华。” 林苗大大方方地回答:“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没考上大学么,等以后考上了,说不定就不在这里了。” 贺建安被她逗笑,见她肩上落了点菜叶,他往前凑一步,正要帮她摘下,手臂突然被扣住—— 第24章 季砚秋不相信她能行 那天在书店外,季砚秋的视角只能看到陈怡然和林苗,并未注意到贺建安的存在。 此刻见一个学者气质的男人与林苗态度熟稔,他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作为军人,季砚秋习惯性观察着对方的站姿和手腕表露的细节——这多半是个常年伏案的文职人员,虎口有薄茧,应该经常执笔。 "这位是?"季砚秋声音平稳。 “哎呀,季砚秋,你快放开人家!这是我朋友!”林苗看季砚秋力道不轻,急忙出声道。 贺建安刚要开口,突然被季砚秋握住手腕行了个标准的握手礼。 他声音冷淡:“抱歉。” 军人的掌心带着训练场留下的粗粝,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却让贺建安倒吸一口凉气。 "季砚秋!"林苗急忙按住丈夫的手腕。 隔着军装布料,她能感受到他绷紧的小臂肌肉,像拉满的弓弦。 她不合时宜地走神,身材还怪好的,她又捏了捏…… 季砚秋从容松手,目光在林苗按着自己手腕的指尖停留片刻。 她总说怕他,此刻倒记得提醒他别失礼。 这个认知让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方才那点莫名的不悦也随之消散。 "这位是机电研究所的贺建安同志。"林苗介绍时声音清亮,"我们在书店见过一次,他帮过我。" 贺建安揉着手腕笑道:"林苗同志对俄文原版书的见解让我印象深刻。" 他转向季砚秋,目光在对方肩章上顿了顿:"您是她的……" "丈夫。"季砚秋接过话头,顺手将林苗肩上的那片菜叶拨去,动作自然。 贺建安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得体地微笑,“没想到林苗这么年轻就——” 话音未落,刘校长匆匆经过,见到三人组合明显愣住:"季团长怎么在这儿?" 季砚秋微微颔首:"来给林苗送东西。" 刘校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贺建安:“小贺,实验室那边都在等你。” "正好。"贺建安突然提议,"校长,我觉得研究所和贵校项目合作的接洽人员不如就定林小姐,怎么样?” 空气突然安静。 刘校长挪动视线,看向林苗。 她两百斤的体重,个子也不小,平时看着一点也娇弱。 但这胖姑娘站在高大的季砚秋身边竟有些小鸟依人。 校长犹疑:“这……这合适吗?” 研究所和子弟学校将要展开的合作,可是一个关乎未来外语教科书的项目。 双方的接洽人就算没有海归背景,最起码也得会外语吧。 林苗一个伙食团的帮工,她行吗? 想着,刘校长对贺建安笑道:“贺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林苗这份工作都是季团长家里帮着找的。” 言下之意:她连这份工作都胜任不了,更别提做研究所和子弟学校之间的接洽人了! 贺建安神色如常,甚至还看着林苗笑了笑:“我觉得很合适。” 他没觉得林苗来做伙食团帮工是件多么丢脸的事。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以她的本事她夫家既然能给她安排工作,为什么要安排在这里? 明明可以安排她去一个更好,更适合她的地方。 想着,贺建安柔和地询问林苗:“林苗,你自己觉得呢?” “我……” “她不合适。” 季砚秋一句话把林苗堵了回去。 林苗微微错愕,心里顿时像堵了团棉花,闷闷的。 可抬头看见季砚秋板着的脸,那股委屈劲儿又憋回去了。 谁让原主是个不争气的? 成天除了撒泼就是闯祸,也难怪季砚秋不信任她。 毕竟只要他们还没离婚,她在外就是季家人,代表着季家的脸面。 季砚秋赌不得。 可林苗心里还是难受——她试都没试,怎么就不行了? 贺建安拢眉轻啧,掀起眼皮扫了眼季砚秋。 他从校长的话中推断出季砚秋的身份,直截了当地道:“季团长,我觉得你这样很不好。” 在场其他人都没想到贺建安居然敢当着季砚秋的面这么说。 林苗和校长两道惊讶的眼神登时看向他。 校长更是急得恨不得上手捂他的嘴。 偏贺建安一个读书人,骨子里自有一股子傲气在。 他昂起下巴,面无波澜地凝视季砚秋:“林苗虽然嫁给你了,可她依旧拥有独立人格。” “她去哪里工作,应该是她自己说了算,而不是你替她做决定。” 说罢,他一本正经地再次看向林苗:“你会俄语,性格也好,自己也是军属,又在子弟学校工作。” “我觉得你很适合做两方之间的接洽人。” 他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噙笑,目不转睛地看向林苗,绅士又温和的样子看了就给人增添信心。 林苗被他感染,扯住季砚秋的衣袖:“其实我可以试一试。” 季砚秋冷冽的眼神钉在她身上,眉头微不可察皱了皱。 校长一脸惊讶地打量林苗:“小林,你会俄语?” 贺建安热心肠地主动和校长说起那天书店的事。 “那么小的错误林小姐都能发现,可见她的俄语功底不差,做一个接洽人绰绰有余。” “林苗,你不必担心,如果真有什么不会的,还有我在,我会帮你的。” 他越是热情,林苗觉得头顶的视线越是阴沉。 她脖子上像是背了个千斤顶,又重又沉,头都抬不起来。 “这……”校长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心地看向季砚秋试探,“季团长,您说呢?” 季砚秋沉吟片刻,淡淡道:“这是子弟学校的事,校长觉得合适就行。”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校长有些为难。 片刻后他给出个解决方案:“这样吧,这周末我组织一次考试,小林你和学校的其他候选人一起参加考试,如果你考过了,那这个接洽人就你来做。” 公平合理,绝无偏私。 很合适。 林苗眉眼弯成月牙,脸上的梨涡更深,迫不及待地感谢校长:“多谢您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努力。” 说罢,她也礼貌地感谢贺建安。 毕竟,要不是他开口,自己一个伙食团的帮工怎么可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呢? “不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说到底还是林小姐你自己才华斐然,机会可从来不给没准备好的人。” 贺建安叭叭地还要说,校长觉察出气氛不对,抓起他的胳膊,不由分说,拽着他往外走:“小贺,我还有很多事要和你商量,去我办公室说。” 直到他被校长拖出食堂,林苗才挪开视线。 一转头,就见季砚秋冷冷地看她。 林苗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刚才太高兴,忘记旁边还站着个人呢。 她偏着脑袋,对季砚秋道谢:“季大团长,最该谢谢你鼎力支持,要不然我肯定得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窗外灿烂的阳光从她身后落下,洒在她胖乎乎的脸上,像向日葵。 季砚秋挪开视线不看她,沉声闷闷地应:“等你通过考试再说。”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午林苗工作得更加卖力,就连四号窗口的大姐都忍不住夸林苗干活利索,和她搭档都是变得轻松。 这话听得孙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装什么? 平时林苗哪天下午不是去偷奸耍滑? 要么躲在后厨睡觉,要么就找各种理由不干活。 不过是今天稍微多做了些,有什么好夸的! 下班已经是晚上六点。 林苗一路哼着小曲回家。 刚到巷子口,就看到里面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地说话呢。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谁家有点新鲜事都会引得左邻右舍来看热闹。 不过林苗没想到,这次的热闹却是她自己家的。 等她挤开人群进去,就见孙文躺在板车上,身上盖了张又脏又烂的被子,一手捂着脑袋,哎呦呦地呻吟个不停。 周大娘腰上套了条皮绳,把她和车栓在一起,坐在板车前面哭天抢地,脸上一层层的褶子里都湿漉漉得,全是眼泪。 看到林苗,她哭得更起劲:“哎呦,我们老孙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被害成这样,可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哦。” 林海林川被堵在门口,听到她这话气得跳脚:“你儿子人高马大,怎么可能是我姐姐摔的?” “你个死老太婆,少在这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们一吼,周大娘更加委屈:“大家伙可都听到了。” “林家上上下下没一个好东西。明明是林苗那个泼妇把我儿子害成这样,如今可好,他们林家倒翻脸不认账了。” “各位可要替我老婆子伸冤哦。” 第25章 和周大娘斗智斗勇 林川林海两兄弟一个缺心眼,一个炮仗脾气。 眼看这老太婆在自家门口撒野,两个人按捺不住火气,袖子一撸就要动手。 周大娘见状,非但没躲,反而把脖子往前一送,冲着两人喊:“来啊,让街坊邻居都瞧瞧,季团长家的人都是怎么欺负老百姓的!” 林川气急,撸起衣袖,抄上立在门边的扫帚冲着周大娘的头顶就砸。 农村这样撒泼打滚的女人多了,每次他娘都是这样和对方干仗的。 他看得多了,做这种事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住手!” 可这次扫帚还没落下去,林苗一步跨上前,抬手抓住。 她出现得突然,林川没收住力,干枯的扫帚尖瞬间划在林苗脸颊上,立刻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白皙的皮肤上闪出道骇人的鲜红,血珠子一下蹦了出来。 林川懵住。 林苗趁势从他手里夺下扫帚,扔到旁边,蹙起眉心同他打了个眼色:“别乱来。” 这不是他们村里,闹起事来都是看谁家人口多,力气大,谁家不讲理谁家说了算。 这里是军属区。 再说了,周大娘刚才还特意提了季砚秋。 摆明了要是林川这一扫帚砸下去,她就是死也要死到季家门口去。 已经是快要离婚的关系,林苗可不想再在季砚秋和季家人面前添条罪名。 她挡在兄弟二人身前,不许他们轻举妄动。 黛眉轻紧,扫了眼板车上呻吟个不停的孙文,随后挑眉看向周大娘:“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 周大娘抹了把眼泪,指向孙文:“早晨是你故意把我们孙文推倒的吧?” 不等林苗回答,周大娘便冲着人群嚷嚷:“当时可不少人都看到了,你故意用砖头把他绊倒,摔得可惨了。” 林苗跑步的地方是个路口,周围田间有不少劳作的人。 加上她的一举一动一向引人注意,早晨的事情这里大多数人都看到了,想瞒也瞒不住。 她没否认。 “孙文回去之后就说他脑袋疼,到现在都起不来床。” “我们孙家就这么一个男丁,如今被你害成这样,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今天你要是不能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就在这儿不走了!” 周大娘说罢,撸起衣袖,盘腿坐到板车前,仰头一脸挑衅地盯向林苗。 与此同时,板车上的孙文捂着脑袋,哼哼得更厉害,嘴里还在爹呀娘呀地喊个不停。 “你个死老太婆!”林川怒斥,“你家儿子又高又壮的,磕磕碰碰的能怎么样?不就是摔了一跤,咋可能摔得床都下不来?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讹我家。” 林苗是他们林家人,要欺负也只能他们自家人欺负。 别人想欺负她,门都没有! 林川说罢这话,还一脸傲娇地扫了眼林苗,想向她展示展示在外面自己还是护着她的呢。 未曾想林苗眼神冷沉,看傻子似地冲他吼了句:“闭嘴。”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周大娘捶着地喊:“大家伙可都听到了,林苗自己家人都承认我儿子是因为她才摔成这样的。” “我不管,我儿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得,你们林家得负全责。” 察觉自己惹了祸,林川脸色猛变,手凌空又挥又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林苗一把捂住他的嘴,阴翳的眼刀扎在他脸上,顿了几秒才对林海道:“把他带进去。” 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待到兄弟二人进去,她才不急不躁,缓缓瞥向周大娘:“瞧孙文的样子确实摔得不轻,要是不及时治疗说不定会落下个终身残疾。” 闻言,周大娘一怔,眼泪也不流了,泼也顾不上撒,昂着脑袋,看看孙文又呆诧异地看向林苗。 她怎么不按照常规出牌? 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是应该大声喊冤,一个劲地否认孙文摔倒和她有关吗? 可瞧她的样子,哪里有半分要否认的意思。 “我看得先去医院检查检查。”林苗眸子亮晶晶,勾着唇角,笑吟吟地看向周大娘,“如果身子不舒服,那可真得好好追责。” 她抿起薄唇思量片刻:“这样吧,咱们先报公安局。” “等公安局的同志来了,跟他们说明情况,然后我带孙文去医院检查。” “这要是孙文真因为那一跤摔出个什么好歹,孙姨你放心,我肯定负责到底。” 林苗答应得这么痛快,反而让周大娘不知如何是好。 “但是……”林苗话头一换,唇角轻勾,荡起了冷冷的笑,“如果孙文什么事都没有,那你们就是敲诈勒索。” “孙文最起码得进去蹲个十天半个月,你们还得赔我一笔名誉损失费。” 周大娘脸色变了变,转头下意识去看孙文。 林苗哪里给她这个机会? 她跨上前,挡在板车前面,隔绝了周大娘和孙文的视线,看着她继续道:“还有啊,就算是追责,公安局的同志也得把前因后果问清楚。” “今天早晨可是你家孙文招惹我在先,这里不少人也看到了。” “你胡说八道!”周大娘梗起脖子,“就你这副肥头大耳的模样,我家儿子怎么可能招惹你?” “林苗,你怕不是独守空房久了,想男人想出毛病来了,看谁都觉得别人想轻薄你吧?”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周大娘这番话说得歹毒又刻薄。 即便是众人对林苗的印象都不大好,听到这话也都忍不住蹙眉。 不远处站着的人更是锁起眉心,清冷俊逸的脸上蒙上层不悦。 他不在的时候林苗过得就是这种日子? “团长,要不要去帮帮忙?”小吴低声问。 季砚秋还没回答,隔着人群听到林苗啧了几声:“周大娘,你话可得说清楚喽。” “我什么时候说孙文轻薄我了?我是说他招惹我。” “早晨我好好地跑着步,他非要故意往我脸上扬灰,还出言不逊辱骂我,我是出于自卫才反击得。” “你干嘛非要扯他轻薄我啊?难道说你家孙文经常在外面做这种事,所以你心虚,害怕啊?” “啧啧,那看来还真得报警,让警察好好查查,看看孙文有没有轻薄其他女孩的前科。” 第26章 除了离婚,还有什么可谈的 林苗话音才落,刚才还在板车上半死不活的孙文弹射似地坐起身。 盖在身上的破烂棉被顺势滑落在地。 他瞪大眼,指着林苗怒吼:“你少特么的胡说八道,老子底干净得很。” 喊得倒是大声,可谁都听得出来,他言语之中都是不安。 毕竟,孙文可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混子。 身上背过的案底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他的底要是干净,这世上就没有底不干净的人了。 林苗也不吃他这一套,环抱双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中气十足,这不是挺精神的吗?哪里摔坏了?” 孙文一下想起自己现在可是个摔得连床都下不来的人,怎么能如此面红耳赤和她对峙呢? 他想重新躺回去,伸手一抹身上空荡荡的,低头就见那又破又脏的被子蜷成一团缩在地上,里面的棉絮都露出来了。 刚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再让他捡起来重新躺回去,却是怎么也做不出来了。 “孙文。”林苗轻笑,像是看不出他的窘迫,没事人似地问,“你要真不舒服得早点去医院,要不我现在就报案,立了案咱们都好安安心心地去医院检查啊。” 听到这话,孙文更是气得鼻梁不停往上蹙,一双眼睛冒火地盯着林苗,恨不能把她抽筋扒皮。 偏对面的女人像是没感觉到,嘴角还是噙着笑,淡淡然地看他,叫人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孙文,你还去不去医院啊?”人群里有人起哄。 也有瞧不上孙文的人狠碎:“呸,连个女人都欺负,死人渣。” 孙家母子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难看得厉害。 片刻后,孙文沉着脸从板车上跳下来,也不推车,踩着那床破褥子撩开人群,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周大娘见状,一边大喊着儿子,一边手忙脚乱,捡起褥子放在车上,费劲地推起板车小跑去追孙文。 眼看孙文对自家老母亲都这么冷血,众人对他的意见更大。 同时,看向林苗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 这胖女人如今是变了。 遇到事再不像从前似的就知道撒泼打滚。 刚才那番行为有理有据,进退得当,行为举止之间非但不像个村野乡妇,倒是多出些名门大家的做派。 难不成是在季家熏陶久了,近朱者赤? “得了。” 林苗知道看热闹的人怎么想。 她也不介意,只是摆摆手:“时候不早了,各位婶婶们再不回去做饭,自家男人回来可要饿肚子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这才作鸟兽状散去。 林苗要回去的时候,余光一扫,看到不远处板板正正站着的小吴和季砚秋。 季砚秋没穿军装,上半身穿着件白色衬衫,衣袖半挽,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下半身是蓝色工装裤,腰间还系了条棕色皮带。 往那一站板正利落,除去军人特有的凌厉感外,还有股子书香门第出来的儒雅气。 不得不说,这男人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很出众。 即便是没什么感情,可摆在家里看也是赏心悦目啊。 林苗不自觉叹了口气。 都怪原主不争气啊。 这么好的苗子,可惜,没法留在自己身边欣赏了。 她思忖的功夫,小吴已经快跑着迎上来,将季砚秋的来意说清。 林苗拿了单身宿舍的钥匙,但毕竟不熟悉部队。 季砚秋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亲自来送林海和林川去宿舍住。 林苗撇撇嘴角。 他是怕自己镇压不住林海林川,给他和季家丢脸吧? 不管怎么说,有季砚秋出面,林家两兄弟虽然对让他们住单身宿舍的安排多有不满,却也没敢拒绝,收拾好东西,一人一个包,规规矩矩地跟着小吴上了车。 林苗矮下身子也要往车里钻,胳膊突然被抓住。 她别过头。 夕阳西下,温暖的阳光从身后笼在季砚秋身上,将他面庞凌厉的线条变得柔和不少。 “你坐我的车。”他不由分说,将她从车上拎下来,直接拽到自己车旁,打开副驾的门,把她塞了进去。 林苗是个大吨位体重,坐进车里的时候,车都上下猛地晃动。 可他刚才拎她的时候一点不费力,就像是在拎小鸡崽子…… 一路上,季砚秋沉着脸只顾开车。 折腾了一整天,林苗也早就累了,根本不想说话,靠在车上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车里突然响起道低沉的声儿:“你会俄语?” 林苗朦朦胧胧都快睡着了。 听到这话疲惫不堪地打了个哈欠:“会一点。” 季砚秋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了! 会俄语的是自己又不是原主。 可这话林苗不能同他说。 她又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我们结婚后连面都没见几次,你当然不知道了。” 季砚秋眉心的川字加深些,转头看她。 林苗刚打了个哈欠,生理反应引起的眼眶发红,眼圈里包着层泪。 水汪汪亮晶晶的,一下就落在季砚秋眼里。 她这是在委屈? 想起刚才周大娘说她的那些话。 刻薄难听。 哪有女孩能受得了别人那么说自己? 他不在的这些年她就是听着那些话在过日子? 也难怪她越来越尖酸刻薄,泼辣蛮横。 若是换个人估计会比她还要野蛮。 她到现在才流露出几分委屈感,已经很坚强了。 想着想着,季砚秋居然对她生出些许愧疚,沉着声音道:“这次出差回来后我们好好聊聊。” 一听这话林苗就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他们之间除了离婚还有什么好聊的? 这男人一天之内在她身边出现了两次。 每一次都不忘旁敲侧击和她聊离婚的事。 看来原主真是把他气狠了,一点挽留的余地也没有。 她得抓紧时间,尽快给自己找好退路,好聚好散地离婚。 “好。”林苗心有所思,低下头闷腾腾地应了声。 她这副表现落在季砚秋眼中就成了委屈得话都不想说。 虽然当年是她算计了他。 可是他娶了她,又对她不闻不问,连她生病都不知道,还任由旁人这么欺负她。 他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 第27章 林苗跟别的男人约会?! 季砚秋沉默想了片刻,觉得还是该和林苗说清楚。 “我出差这段时间,如果家属院那边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季家找人帮忙,你毕竟是……” “嗯,知道啦知道啦。”副驾传来林苗嘟嘟囔囔的应承声。 她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季砚秋心里生出薄薄的怒意,停车想问清楚这女人究竟什么意思。 一回头,却见林苗靠在车玻璃上睡着了,刚才的应承声只是她在梦里的嘟哝,现在居然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居然还咂吧着嘴唇含混不清地说好吃呢。 这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亏得自己还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没想到转头她就睡着了。 季砚秋沉着眉,一脚油门,将车速提了上来。 林苗也在惯性之下,身子猛地向前,还好有安全带护着才没飞出去,前额却碰在副驾前座的遮阳镜上,疼得她捂着额头直呲牙,满脸恼火地看向季砚秋。 “你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后者单手握着方向盘,一双漆黑的眸直视前方,下颌紧绷,神色如常,压根看不出半分异样。 林苗揉着脑袋收回视线,只能将怒火强忍了回去。 谁让自己还要寄人篱下,怪得了谁呢? 季砚秋余光瞄到她气馁的模样,心里竟浮起些许笑意,嘴角勾了勾。 - 季砚秋安排得很妥当,宿舍里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连床上用品都准备了两套。 林海林川原本还因为林苗把他们打发到宿舍来住心有不满,但是看到这里进进出出都是干部,也不抱怨了。 他们要是能在这里和左邻右舍地处理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靠着关系谋得一份好差事,就再也不用看林苗的脸色了。 帮两人收拾好东西,林苗又叮嘱他们几句才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没任何事发生。 很快到了周末,和校长约定好参加考核的日子。 林苗早晨跑完步,特意换了件白衬衫,一条垂感十足的黑色西裤,脚上是双她平时舍不得穿的小皮鞋。 一身衣服干练十足。 她拎着手包出门,关好院门一转身,一道热风混杂着潮湿感从背后席卷而来。 林苗反应快,侧身躲过去,衣角还是被泼过来的脏水打湿,黑漆漆的,还沾着两滴泥巴。 孙娟端着只盆底带喜的搪瓷盆,抿着薄唇,看似尴尬地和林苗道歉:“苗苗,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你。” 自从那天吵过架后,这几天林苗和孙娟谁也不理谁,根本没任何交集。 就连那天孙文和周大娘在林苗这里吃了亏,也没见孙娟上门来讨要说法。 林苗还以为她们两以后会老死不相往来。 没想到她居然会在今天这个日子撞上来。 “苗苗,你说你也是,你走路怎么不看呢?我倒个水,你偏要撞上来。” 孙娟边说,边放下盆,伸着黑漆漆的手就去摸林苗的衣服:“我看看,衣服没弄坏吧?” 林苗手疾眼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缓缓抬起来,冷色凝着她:“你要干什么?” 她只问了一句话,孙娟眼眶一红,泪水夺眶而出:“苗苗,你这是做什么啊?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把你的衣服弄坏。” 她双眼和鼻尖泛着红,眼泪汪汪,可怜巴巴:“我知道我哥和我妈那天得罪了你,可我们是朋友啊。你没必要因为他们迁怒我吧?” 此时正是早晨大家起床洗漱的手,进进出出都是人。 听到孙娟委屈巴巴的声音,不少人脸也不洗了,隔着自家的篱笆墙看热闹。 林苗拢眉扫了眼,沉目看向孙娟:“是你泼我,不是我泼你。” 孙娟被质问,却不慌乱:“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才端着水盆出来,就看到你要出门。我想着着大周末的,你穿得这么好看可能要出去。我想看看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带点东西。”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林苗今天的确穿得很漂亮。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有意识地控制饮食,加大运动,加上每天早起早睡,规律生活,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胖,而且面色红润,气色也很好。 今天为了能给考核官留个好印象,她还化了点淡妆。 整个人虽然不是那种回头率超高的美女,可也透露着一种健康积极向上的魅力。 “林苗穿这么好看是要去做什么啊?”有人问。 “你没听孙娟刚才说她要出去吗?” “啧啧,大周末的出去,难不成是要约会?” 林苗和孙娟吵架的事左邻右舍并不知道,再加上孙家和林苗闹过事后,孙娟并没有去找过林苗的麻烦,他们都以为孙娟和林苗关系还和以前一样好呢。 所以孙娟说的话他们自然而然地信以为真。 “你可别瞎说,林苗一个有妇之夫能和谁约会,估计就是进城和季团长一起转转。” “不可能。部队有要紧事,所有人干部都被召回去开会了。林苗出去要见的肯定不是季团长。” 孙娟见气氛差不多了,抽搭两下,故意凑近林苗,神秘兮兮地问:“苗苗,你和贺先生约好去哪里了吗?能不能给我带点东西?” 她一脸神秘,但声音却保持得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被一墙之隔的邻居听到。 这一下,周围人都炸开了锅。 有好事的梗着脖子问:“什么贺先生啊?林苗你还和别人约会啊?” “哎呦,难怪那天孙文他妈咬定你招惹人家儿子呢,原来你早就和其他人有不三不四的关系啊。” 孙娟是孙文的妹妹,又是林苗的好朋友。 她知道林苗和那个贺先生偷偷约会,那孙家肯定也知道。 所以孙母那天怀疑林苗勾引她儿子岂不是合情合理? 毕竟有前科在啊。 孙娟听到这话,急得跳脚,红着脸指向众人:“你们别胡说,苗苗不是那样的人。” “哦?那你说说这位贺先生到底是哪来的?” 孙娟咬着红唇跺脚:“贺先生……贺先生是……” 她着急得眼珠子滴溜溜直转,额头都要冒汗,拉着林苗嘟哝:“苗苗,你快告诉他们,你和贺先生只是朋友,并不是他们想得那种龌龊关系!” 第28章 让孙娟脱一层皮 唰—— 林苗扯落孙娟的手,双眸微眯,目色冷冽,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幽幽道:“赔。” 孙娟一时茫然:“什……什么?” 林苗双手抓住衬衫角拽起些。 水渍已经干了,只剩下几坨灰色的泥痕粘在上面,这点污渍在纯白的衬衫上显得十分刺眼。 “我这衬衫是结婚那年季家给我买的,据说是百分之八十真丝的,要十八块。被你弄脏了,你得赔。” 孙娟眼睛瞪得溜圆,半张着嘴,上下两张唇瓣里都能塞进一颗鸡蛋,诧异地上下打量林苗。 半晌,她才哑着声音嘟哝:“空口无凭的,你说十八块就十八块,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林苗是怎么嫁给季砚秋的,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孙娟可是门清。 她才不相信季家会花十八块给林苗买件衣服呢。 “是啊,空口无凭的,你说我和人约会我就和人约会啊?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你。” 话落,裹挟着嘲讽的视线在在场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圈。 众人被林苗盯得面红耳赤,下意识躲避她的目光。 他们刚才可是人云亦云,孙娟说什么就信什么,可不就是没脑子的人吗? 本来想看热闹得,结果被孙娟害得扣上顶没脑子的帽子。 众人瞧向孙娟的眼神也都是不满。 “孙娟,别管林苗的衣服多少钱,你弄脏了就得赔。” 有会见风使舵得,立即站到林苗那边表忠心,冲着孙娟指指点点。 其他人也好像找到组织,纷纷指责孙娟:“就是,你弄脏了人家的衣服凭什么不赔?” “你们孙家要么就敲诈林苗,要么就弄坏人家东西不想赔偿,可真是一窝见不得人的腌臜东西。” “呸,我早就看出来孙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上的情况发生惊天大逆转。 孙娟一点便宜没讨到,反而被他们指着鼻子骂,脸又红又白,神色难看得厉害。 她怒冲冲剜了林苗一眼,闷哼一声,转身要走,却被林苗扣住手腕拦下。 “你还想干什么!”孙娟怒上心头,再没了刚才那副温婉和顺的样子,瞪大眼冲林苗怒吼。 林苗不怒反笑,唇角扬起时,脸上的梨涡越发明显:“我说了,衣服十八块,你得赔。” “呸!你敲诈人也不找个合适的说辞。季家怎么可能给你买十八块的衬衫,你……” 孙娟话还没说完,就见林苗探手从脖子里拽出一只吊牌。 吊牌上面写了衬衫的质地——百分之八十真丝。 最下面还写着价格:十八块。 明码标价,真正是抵赖不得了。 孙娟一口牙都要咬碎,眼神如有实质,恶狠狠地瞪着林苗。 这恶毒女人,居然连衣服吊牌都没摘。 该不会就是为了遇到这样的情况,等着碰瓷吧? “就算这衣服原价有十八块,可是你都穿了这么久,难道不算磨损吗?” 林苗抱起双臂,冷目上下打量孙娟:“你是不是傻?正因为我从来没有穿过,所以才连吊牌都没有摘。” 说罢,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勾几下:“拿来吧。” 旁边瞧热闹的人也全都向着林苗说话: “现在吊牌都看到了,孙娟你还不赔偿林苗吗?” “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周围的议论声一波高于一波,孙娟的脸越来越红。 她嘴角向下瘪,眼中包满了泪,眼看就要哭出来。 可对面的林苗压根不吃这一套,神色如常,一双杏眸静静地看着她,只等她拿钱。 最后,孙娟实在没法子,从口袋里摸了一大圈,七拼八凑地找出十块钱交给林苗:“我只有这么多。” 她声音小得如同蚊吟在,只有林苗和她两个人听到。 “那就打个欠条吧。” 闻言,一股怒火从心口翻涌。 孙娟怒色看向林苗:“就八块钱而已,你就非要追着人要吗?是不是活不起了!” “呵。” 林苗嗤笑。 原本孙娟如果态度好点,她也没打算把八块钱全要回来。 虽然这衣服买来到现在她没穿过,但毕竟样式已经过时了,她本打算再打五块的欠条就好了。 没想到孙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 “对啊。”林苗冷色凝着她,“八块钱我也要。怎么?你连八块钱都拿不出来,我俩到底谁活不起。” “你……” “做错事的是你,要赖账的还是你。孙娟,你活得可真够掉价的。” 她叭叭几句话,说得孙娟脸色更沉,咬了咬牙,硬是一个字都没反驳出来。 等孙娟再回过神,林苗已经从隔壁邻居那里要来纸笔递给孙娟:“写吧。” 刚才看热闹的人就多,眼下更多了。 里外两圈,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孙娟在众目睽睽之下写好欠条,一把拍在林苗手中,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小跑离开。 林苗才不在乎她那刀子似得眼神呢。 反正又少不了一块肉,还能实实在在拿到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这么一折腾,她必须得回去换衣服。 等到了子弟学校,考核已经开始了。 门口保卫科的人死活不肯让林苗进去。 “校长说了,今天的考核重要着呢。你一个伙食团帮工的进去做什么?去去去,别捣乱了。” “大哥,”林苗解释,“我真是来参加考核的。” “人家来参加考核的都有证书,你有吗?” 林苗被问得一怔。 她还真没这东西。 也没人和她说过啊。 保卫科的人见她不说话了,挥挥手:“快回去吧,一会儿要是校长看到你在这儿捣乱,指不定工作都保不住了。” 没有考核证进不去现场。 眼看这么好的机会从面前划过,林苗心里又气又急,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这考核证校长怎么没给她呢? 难不成是忘记了? 林苗正愁不知道怎么办呢,身后传来道温润儒雅的声音:“林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林苗一转头就见贺建安一身蓝色衬衫,正在校长和子弟学校其他几个中层干部的陪同下往这边走。 第29章 我是来考核的! “贺先生。” 林苗快步迎上前。 她刚才是一路小跑着来的,又在门口和保卫科的人说了半晌话,此时额角还冒着汗,一缕秀发贴在耳边,眼神急切,眸光里带着几分无奈。 竟让人也不自觉跟着她一块儿紧张起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互相打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显:以前没见过林苗这样啊。 她在贺建安面前表现得我见犹怜,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他们压根不知道贺建安推荐林苗来参加考核的事,瞧林苗惺惺作态,就想着她这是得不到季团长的欢心,就想换个人故技重施。 “林苗。”站在校长旁边,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主任板起脸,不悦道,“今天学校有要紧事,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说着,主任示意保卫科几个人赶林苗走。 不管是原主还是林苗,在子弟学校的几个干部中,最不喜欢的都是这个徐主任。 他是靠着家里关系才进学校做了个主任。 平时对上各种谄媚,对下颐指气使,最是两副面孔对人。 在伙食团内他尤其针对原主,还曾经当着所有人的面嘲讽原主胖得像头猪,再不减肥估计伙食团窗口都容不下她了。 此刻见徐主任什么也不问就要让人赶她走,林苗面色微沉,板起脸:“徐主任,你还什么都没问怎么知道我没有要紧事?” “呵。”徐主任冷哼,“你一个伙食团的帮工能有什么要紧事?无非就是那几块猪肉的问题罢了。” 听到这话,校长急着想阻拦,却被贺建安拦下。 他也想借此机会看看子弟学校的干部到底是什么素质,以此判断他研究所和学校的合作如何进行更加合理。 徐主任一个眼神,保安科的人立即上前。 林苗不紧不慢,扭头扫向几人。 她明明没说话,但那双冷冽的眼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保卫科的几个人全都是见过大阵势得,竟被她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动。 “徐主任。”林苗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看向徐主任,“伙食团的帮工怎么了?” “我也正常工作,拿我的劳动力换报酬,怎么到了你嘴里就低人一等了呢?” “你一个堂堂子弟学校的主任,有这种带有歧视的行为可不好。” 徐主任被她说得眼皮跳动,面色发白,看向林苗的眼神里都淬着毒。 一个小小的伙食团帮工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简直要翻天。 他想发作,奈何还有研究所的人在这儿。 加上林苗说完那些话后,竟一脸无辜地看向他,还故意笑着问:“主任,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徐主任狠狠剜了她一眼,沉声道:“你来这到底想做什么?” “是我让她来的。”贺建安接过徐主任的话。 他走上前,站在徐主任和林苗中间,垂首冲着林苗笑了笑,转头对徐主任道:“林小姐是我举荐来参加考核的。” “她?”徐主任诧异,扭头看向校长求证。 却见校长眉眼乱飞,同他挤眉弄眼的,就知道贺建安所说不假。 林苗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转动对校长道:“校长,刚才保卫科的人说今天来参加考核的人都要有考核证。你是不是忘记发给我了?” 校长也是有苦难言。 那天在食堂,他答应贺建安原本也只是想敷衍敷衍。 毕竟林苗一个伙食团帮工,即便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会两句俄语,也不适合做子弟学校和研究所这么重大项目的接洽人。 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打子弟学校的脸? 让外面的人说子弟学校没人了,竟派出这么个人来做接洽。 所以他后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压根就没给林苗做考核证。 哪知道今天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啊。 “这……”校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神色尴尬地看向徐主任,“徐主任,考核证是你发的,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徐主任满脸茫然:“我?” 他压根就不知道参加考核的人还有林苗啊,到哪里去看她的考核证啊。 “不是你难道是我啊!”校长提高声音,“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徐主任茫茫然地走开,校长才对林苗说道:“既然你都来了,就先进去参加考核。考核证的事之后再说。” 林苗施施然地道了谢,跟着校长一行人进了考核专用的教室。 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等着。 她大致扫了眼,都是子弟学校很有名气的老师。 其中也包括白晚梅。 她今天穿了身蓝色格子长裙,头发用白色缎带绑在身后。 因为坐在窗边,一阵微风吹过,缎带被吹得飘起来,仙气飘飘的,好看得很。 旁边坐的都是男老师,一个个看她的眼神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苗苗?”看到林苗,白晚梅神色一震,“你怎么来了?” 她起身主动迎上前,握住林苗的手,笑着问她身后的校长:“今天考核学校还管饭啊?” 无异于直接在众人面前说明白了林苗的身份——一个伙食团帮工而已。 有听懂她这话的,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林苗却像个没事人,眉眼弯弯,笑吟吟地回话:“这么重要的场合,大家都想着怎么通过考核,白老师怎么就想着吃啊?” 轻描淡写一句话,直接让白晚梅冷了脸。 她这话不是在嘲讽白晚梅是个胸无大志的吃货吗? 林苗笑盈盈的,满眼无辜,看不出丝毫敌意:“没事,等考核通过了白老师有的是机会吃东西。去食堂,我亲自给你打饭。” 说罢,她抽出被白晚梅握着的手,往远处扫了眼:“校长,我坐最后那个空位可以吗?” 得了校长的许可,林苗雀跃着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椅子坐定。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林苗这是来和他们一起参加考核的! 有人想问校长究竟怎么回事,被校长一记眼神瞪了回去。 “贺先生,人都到齐了,考核可以开始了吧?”校长问。 贺建安环顾教室,视线最后不自觉停留在林苗身上。 她坐在窗边,双手抱在桌上,身子板正,像个乖巧的学生。 阳光洒在她身上,笼上一道淡淡的光芒。 怪好看的。 第30章 林苗考了最高分?! 铃铃铃—— 打过铃,刘校长站在讲台上。 “这次考核目标是挑选一个合适做项目接洽人的老师,考核主要以俄语为目标。” “考核方式分为书面和口语两个环节,两个环节都达到九十分以上的人可以做项目接洽人。” “如果最后达到九十分的有两个或两个以上,则进行现场加试。” “考核规则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刘校长环顾教室。 其他人都满脸严肃期待地看着他。 唯有坐在角落里的林苗蹙眉往窗外看。 今天天气很热,还不到中午太阳就又大又毒。 林苗不由有些担心院子里刚种的花种子也不知会不会被晒蔫吧了。 “林苗。”刘校长叫了声。 林苗沉浸在担心中,没有听到他说话。 刘校长又叫了两声,最后是前座的老师拍了拍她的桌子,林苗才回过神:“啊?校长,您叫我?”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了吗?” 林苗一怔:“嗯……您能再说一遍吗?” 众人哄堂大笑。 刘校长更是气得咬牙,余光不自觉瞄向贺建安。 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中这胖子什么了。 就这样的,怎么可能通过考核呢? 虽然心里多有不满,但刘校长还是耐着性子把规则重复一遍,末了还补上一句:“今天来参加考核的,都是咱们学校最优秀的老师,小林你也不必太紧张。” 说话时,刘校长还往白晚梅那边扫了两眼。 后者感受到校长眼里的期待,直起后背,言笑晏晏地对刘校长点点头。 “校长放心。”林苗看出刘校长对自己和白晚梅截然不同的态度,可她并不放在心上,“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刘校长板脸摆摆手:“好了,考核开始吧。” 第一轮笔试结束,卷子堆在贺建安和他的同事面前。 先由他的同事批改第一遍,再由贺建安进行第二遍核对。 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那些卷子一张张交到刘校长面前时,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 一共八张卷子,四个不合格,甚至还有一个直接交了空白卷。 另外两个倒是合格了,但都是擦着六十分的线。 他刚才可当着贺建安的面说了,这屋里坐的都是子弟学校最优秀的老师。 现在成绩却这么惨烈,这不是明晃晃在打他的脸吗? 等看到白晚梅八十分的卷子时,刘校长的脸上才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他眉眼微弯,满意地看向白晚梅,隔空对她笑了笑,顺带狠狠剜了眼她前座,交空白卷的男老师! 刘校长挪回视线,对贺建安道:“贺先生,我早就说了,白老师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老师。您看看她这卷子,公正整洁,正确率还高,依我看啊……” 贺建安将最后一张卷子交给校长,神色如常打断他的话:“这是林苗同志的。” 刘校长怔忡一瞬,惯性低头看他递过来的东西。 只一眼他一下愣住:“一百分?” 刘校长放下白晚梅的卷子,兴奋地扯过贺建安手里的:“林苗考了一百分?” 刘校长前后翻看好几回,确定卷子上都是对钩没有叉。 再仔细看看名字那一栏,笔迹秀气,用漂亮的连笔字写着‘林苗’。 他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看向林苗:“这……小林,你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教室里其他人也窃窃私语: “不会吧?林苗一个伙食团帮工会比白晚梅的成绩都好?” “不是说白晚梅从小学习各种外语吗,会比不过林苗?” 那些话落入白晚梅耳中,刺得她脸色微变,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几分。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抚着白晚梅的卷子落到地上,好像也将她的自尊全都扫落在地。 林苗站起身,眉眼弯弯,落落大方地回答刘校长:“只是笔试考试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她一个伙食团帮工居然能力压白晚梅这个天之骄女,简直令人惊掉下巴。 其实其他人根本不在乎这场考核。 他们心里都明白,什么最优秀的老师,他们不过是刘校长拿来给白晚梅做陪衬的人罢了。 但谁也没想到,笔试结果会是这样。 如今倒是白晚梅给林苗做了绿叶。 不少人都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往白晚梅那边瞧。 她低头垂眸,睫毛挡住眼睛,看不清神色。 搭在桌上的手指蜷缩,黑色钢笔笔帽略微有些变形。 片刻后,白晚梅才笑吟吟地对校长道:“校长,可以继续口语考试了吧?” 林苗说得没错。 一场笔试考试而已算不得什么。 到了口语,她才要让林苗明白明白,这教室里到底谁是真正的胜者。 按照规矩,之前笔试不合格的四个人不必参加口试。 剩下的四个人按照既定题目进行口语展示,每个人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 前两个考试的人面对复杂的题目根本是睁眼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么大的子弟学校,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居然这么差劲,刘校长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更难看了。 到了林苗和白晚梅,刘校长长舒一口气,满眼期待地打量两人:“你们谁先来啊?” “苗苗先来吧。”白晚梅后撤一步,双手垂在身前,挑眉睨向她。 她总觉得林苗之所以能在笔试中拿到满分不是靠自己的本事,而是有人暗中帮忙。 那天食堂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了。 这个贺建安对林苗很不一般,谁知道是不是他在暗中帮忙? 这次口试她才不会给林苗做准备的时间。 她有几斤几两,等会一张嘴大家都知道了。 白晚梅心里有了主意,面上温柔地叮嘱林苗:“苗苗,你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林苗斜乜她。 她本就高,这一眼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看得白晚梅心里一颤,眉心不自觉锁紧几分。 “好。”林苗收回目光,大大方方绕到讲台前。 贺建安还是主考官。 他用俄语询问林苗:“你觉得教科书应该如何选择,才能起到更好的教育效果?” 林苗黛眉微蹙,沉着眸子思索。 “苗苗,你要是不会的话就下来吧。”白晚梅好意提醒,“这个问题不仅需要会俄语,而且还需要有思考能力,你不行的。” 第31章 直接把人吓晕了 白晚梅抿着薄唇,一脸关切,说话时眼睛里满是担忧,好像她真得很担心林苗。 “一个伙食团的帮工瞎猫碰着死耗子答对张卷子还真以为自己连口语考试都能应付了啊?”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要不是当初不知廉耻赖上人家季团长,现在估计早就在村里找个老头嫁了吧。” 被刷下来的几个老师靠墙站着,凑在一起嘟嘟囔囔。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低,一字一句全都传入贺建安耳朵里。 他眉头微紧,面露不悦,握着钢笔在桌上敲了两下。 身后的议论声逐渐平息。 “林小姐。”贺建安看向林苗,“你准备好了吗?” 看林苗这么久不说话,贺建安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应该给她一个稍微简单一点的问题。 毕竟,她不是从事教育行业的,上来就让她回答这样的问题的确有些难度。 见林苗还是不说话,贺建安微叹一声,侧首对旁边辅助的工作人员点点头。 工作人员拿着笔就要在林苗的名字上打叉。 标准的俄语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 “教科书承载着我们的教育理念,是教育下一代的首道防御。” “我认为在教科书的编纂中,不仅应该有知识体系,更重要的一定要给下一代树立一个正确的三观导向。”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掷地有声。 不管她回答得对不对,说的语言是否标准,一个伙食团帮工能够在这样的场合下,临危不乱地表达,已经很厉害了。 即便她用着在场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的俄语,可众人也因为她坚定不移的态度,不自觉对她流露出几分赞赏。 同样深感震撼的还有贺建安。 他没想到林苗一个从未从事过教育行业的人居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他直起身,戴上挂在身前的眼镜仔细打量起林苗。 她还在回答他的问题。 标准的俄语,口若悬河,没有丝毫卡顿。 所表达的观点也正能量十足。 窗外的阳光倾泻而下,笼在林苗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一层金光,让他挪不开眼。 足足两分钟后,林苗用俄语说了句‘感谢’,单手搭在肩上微微鞠躬。 几个评判员面面相觑,顿了几秒后,正中间传来鼓掌声,是贺建安。 随即几个评判员都面露欣赏,跟着一起鼓掌。 子弟学校的其他人虽然听不明白林苗说了些什么,但是看贺建安和他同事的样子,也明白他们对林苗很满意。 在刘校长的带领下,众人的掌声也连绵不绝。 贺建安起身走向林苗:“林小姐,我早就说过你是个有才华的,不该只是被困在伙食团。” 他戴着眼镜,欣赏的眼神毫不遮掩,流露而出。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林苗身上。 此时此刻,没有人再去计较她肥胖的身形。 才华是女人最好的整容。 眼看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那边,白晚梅表情失去控制,一口牙都快要咬碎。 “白小姐。”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凑到白晚梅身后,“方才林苗说的话你都能听懂吗?” 这话落在此时的白晚梅耳中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她紧拧眉心,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男人。 眼神阴冷如刀,吓得男人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自从白晚梅来到子弟学校,一向温温柔柔,面对任何人都笑盈盈得,吸引了一大批护花使者,这位男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他可从未见过白晚梅这样的表情,怔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狰狞的表情很快消失,白晚梅又换上那副温柔淡然的笑:“当然。虽然其中有几个错误,但是不影响苗苗的整体发挥。再说了,有贺先生为她保驾护航,不管她说成什么样都可以通过考试。” 此时评判员让白晚梅上前接受考核。 只丢下男老师一脸茫然,还在思索白晚梅刚才的话。 有贺建安保驾护航是什么意思啊? 贺建安坐回桌后,推掉眼镜,低头翻看着白晚梅的笔试考卷。 待到白晚梅站定后,他抛出了同样的问题。 白晚梅一怔,额角不自觉冒了冷汗。 她不是不会回答这问题。 可是,林苗珠玉在前,眼下自己不管怎么回答都很难再战胜她。 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想不到更好的答案。 白晚梅越想越焦灼,喉咙干涩发痛,太阳穴突突狂跳,试探着张了好几次嘴,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白老师?”校长情急,“说话啊。” “是啊,白老师。”其他人疑惑,“你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听不懂贺先生的话吧?” “你别胡说,白老师怎么可能听不懂?那岂不是连一个伙食团帮工都不如?” 众人七嘴八舌得,议论声一波高过一波,压得白晚梅喘不上气。 垂落身侧的手紧捏。 突然,她身子前后晃动几下,咕咚倒在地上。 发生这样的变故,众人瞬间慌了神。 “快快快,送白老师去医务室。” 校长望向另外两个被吓得缩在角落的女老师。 这个年代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白晚梅晕倒,自然是女老师送她去医务室最合适。 可是,现在谁送她去医务室可不就得谁负责到底吗? 她平时在男老师们面前风头出尽,对女老师们却都淡淡的。 时间久了,女老师们都对她有意见。 此时自然也没人愿意上前帮忙。 校长扫了一圈,最后看向林苗:“小林,全靠你了。” 林苗胖,人高马大得,那身形就足以让校长把她当男人使。 贺建安听到这话不由蹙起眉,正要替林苗回绝,却见她几步上前,打横抱起白晚梅往外走。 她倒是不在乎校长有没有把她当男人使。 白晚梅处处冷嘲热讽刁难自己,今天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可现在她却不由分说,送她去医务室,这不就是个摆在眼前更改众人对她看法的好机会吗! 果然。 瞧着林苗远去的背影,众人都忍不住嘟哝。 “白老师平时对人家林苗那副态度,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是得靠小林。” “嗨,要我说白晚梅就是假清高,人家林苗才是真热心。” “这两人摆在一起,谁高谁低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他们以为白晚梅昏迷,说话毫无遮拦。 殊不知,此刻的白晚梅比谁都清醒。 第32章 你不知道季砚秋出差了吗 医务室。 校医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通,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白晚梅怎么会晕呢? 最后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当时太紧张,一时气血攻心,所以晕倒了。 不管怎么说,白晚梅还没开口说就已经晕倒,算是口语成绩为零。 接洽人的工作最后还是落在林苗身上。 刘校长索性在医务室内宣布了这个消息,还特意叮嘱林苗接下来要好好学习,尽快了解更多教育方面的知识,做好这个接洽人。 待到众人走后,林苗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幽幽道:“晓梅姐还不打算醒吗?” 白晚梅平躺着,没什么反应,似乎根本没听到林苗的话。 见状,林苗微微勾唇,双手撑在床沿,俯低些,凑近她耳边,压着声音缓缓道:“如果晓梅姐还不醒的话,我只能找人来给你扎针了。” 话音才落,白晚梅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一向柔和的眼底蕴着冷意,别过脑袋,咬唇看向林苗。 后者抱臂,身子向后斜了斜,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个,白晚梅也不装了,眼底的阴沉一点点变成恼火。 “你别以为你有点小聪明就能拿下这份工作。”白晚梅咬牙切齿,“和研究院对接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妇能应付的。” 林苗撇撇嘴角:“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是我这个村妇赢得考核胜利,拿到了接洽员的工作。倒是你,怎么还要用晕倒这么拙劣的招数来应付考核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脸上甚至都看不出丝毫嘲讽,平静得好像只是在讲述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她越是如此,白晚梅越是觉得受到奇耻大辱,一口白牙都要咬碎,恶狠狠地凝着林苗。 看了几秒,她突然勾唇笑出声:“苗苗,你既然做了这份工作,可就要尽职尽责。” “以后你学校研究所两边跑,有的你忙。至于陪砚秋哥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林苗眯起眼,黛眉轻蹙,眸子里闪过丝诧异,挑了挑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不说话,白晚梅只以为自己的话成功刺激到她,心里高兴,越发得意忘形。 “哎。”她撑着坐起身,整理几下发丝,“看来明天我得先约砚秋哥去看个电影,然后再请他吃顿饭。” “苗苗,你说我约他去哪家饭店吃饭比较合适?你们有什么喜欢去的地方吗?” 说完,她又装腔作势,掩住嘴唇,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眼无辜地打量林苗:“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嫁给砚秋哥这么多年,你们连面都没怎么见过,更别提下馆子了。” 她假模假样的,演得倒是欢腾,可林苗却看得直想笑。 “恐怕你也约不到季砚秋。”林苗道。 白晚梅翻了个白眼:“我和砚秋哥那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比的。” 她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季砚秋的老婆呢。 “还是说……”白晚梅挑衅,“苗苗,你以为你一个快要离婚的老婆,能左右砚秋哥的想法?” 林苗实在憋不住,扬着嘴角笑出声。 白晚梅板起脸,冷声诘问:“你笑什么?” “你误会了。”林苗摇头,摊开双手,“我不是想要左右季砚秋,也不是质疑你和他的情分。” “不过你不知道他要出差吗?” “出……出差?”白晚梅惊讶。 林苗竖起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来回晃动:“两周,半个月。” “怎么?”她玩味打量白晚梅,“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的砚秋哥居然没有告诉你吗?” 白晚梅嘴唇颤抖,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面色难看得不行。 季砚秋要出差,这么重要的消息,季怡然这个蠢货怎么一点风也没给自己透露? “哎。”林苗无奈摇头,伸手拍了拍白晚梅的肩膀,“看来有时候还得是我这个快要离婚的老婆更重要。” 白晚梅快要气死了。 她抖动双肩,甩开林苗的手,一双眼睛怒冲冲得,简直快要喷火了。 林苗才不在乎她眼睛里喷什么呢。 只要看到白晚梅生气,她就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你好好休息吧。”林苗见好就收,“我还得回去准备接洽员的工作,省得最后丢了老公还弄丢工作。” 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不是白晚梅现在的状态吗? 这个林苗,居然敢嘲讽她! 等白晚梅反应过来想发作的时候,医务室的门已经关了,林苗早就没影了! 白晚梅气得摔了枕头,浑身发抖。 以前没发现,这林苗伶牙俐齿这么难对付。 她以前不都是泼妇似得撒泼打滚吗? 怎么现在不仅能从她手里抢走工作,甚至还知道四两拨千斤。 这还是以前的林苗吗? 白晚梅越想越气,一道灵光浮上心头,阴森的笑意在嘴角一点点荡开。 林苗不知道白晚梅的想法。 离开医务室,她脚步都轻盈不少。 接洽员虽然只是一份暂时的工作,稳定性上来讲肯定和伙食团的工作比不了。 但好处就是接洽员能接触到的人都是像贺建安这样研究所的工作人员。 说不定能在这些人里谋得一条新出路。 林苗越想越高兴,接下来的几天她干劲十足。 先是去书店买了几本教育方面的书,又去图书馆借了些俄语资料。 整整一周,她白天工作,晚上学习,进步飞快。 周五晚上林苗接到通知,子弟学校和研究所联合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让她周末抽空去一趟研究所,将学校这边整理好的相关资料先给贺建安送过去。 她在学校等资料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可小巷子里却灯火通明,里面还围了不少人。 瞧到林苗回来,隔壁王婶把她拉到旁边没人的角落,哑着声音道:“季家媳妇儿,你可算回来了。你弟弟闯大祸了!” 林苗蹙眉,探出身子往人群中看。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她听到林海的声音:“我没有偷东西,都是你设计骗我!” 第33章 林家出了个贼 啪—— 孙文抬手冲着林海的后脑勺狠狠一巴掌。 “人赃并获,你还狡辩。” “今天要么赔我五十块钱,要么我送你去派出所,你自己看着办。” 林海捂住脑袋,斜眼盯孙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拳。 他这段日子一直在找工作。 谁知道城里的工作这么难找。 要么就是嫌弃他没文化,要么就是嫌弃他没经验。 一整周找来找去,最后非但没找到工作,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也都花得差不多了。 林川的手臂还有伤,最近还在休养。 他不敢和林川说,于是昨天下午他来找林苗,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哪知道都过了下班的点,林苗却不在家。 林海在她家门口等了好久不见她踪迹,倒是遇到路过的孙文。 那天孙文来家里找麻烦的事林海还记着,原本不打算理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主动贴上来。 他先是为那天的事道了歉,之后又和林海聊了几句。 得知林海在找工作,孙文倒是挺热心,说他家里有一批从郊外养鸡场弄来的鸡蛋。 他想卖了换钱。 可这是倒买倒卖,要是被抓住,上纲上线起来可是要开除的。 所以他想拜托林海帮着卖,得了钱两个人四六分账。 林海一个农村来的,到现在工作都还没找到,吃饭都是问题,所以也就不在乎什么罪名问题。 原本因为孙文和林苗之前的矛盾,林海想着和林苗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他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哪知道林苗又不在。 反倒是孙文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去了家里。 孙文家里的鸡蛋不少,有十几斤。 他说他不好被人看到拿着鸡蛋出去,所以让林海自己用兜子拿,能拿多少拿多少,拿出去卖完了再回来取。 林海也没多想,抱了一整兜鸡蛋出去卖。 一斤鸡蛋供销社卖两毛,他卖一毛八,一上午的功夫就卖出去七八斤。 他吃过饭再回来的拿鸡蛋的时候,孙文却拿着扫帚在门口叫骂。 林海上前询问怎么了,孙文不由分说,扭住他的胳膊便吼。 说他是偷东西的贼,偷偷摸摸拿自家鸡蛋换钱,还要把他送去派出所。 林海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 孙文把他押到林苗院前闹起来,非要林苗给个说法。 “什么五十块!”林海一听孙文狮子大开口彻底急眼了,“我拿走的鸡蛋总共也就七八斤,卖出去也不过七八块钱,你凭什么要我五十块?” “各位可都听到了。”孙文梗起脖子,更来劲了,“是他自己说的,他拿走了我七八斤鸡蛋。这可不是我冤枉他。” “你拿鸡蛋到时候跟谁说了?不告而拿是为偷。你这不是偷东西是什么?” 众人闻言,也对林海指指点点: “季砚秋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 “可不是吗,季团长一家都是读书人,被林家缠上这辈子我看都插翅难逃。” 孙文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指着林海的鼻尖嘲讽:“你姐姐是个靠爬床要挟男人的贱货,你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你们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听到这话,林海双目陡然怒红,像头发怒的狮子,怒冲冲地瞪着孙文:“说什么呢你!谁是贱货?谁爬床了?” 林苗是他姐姐。 他欺负可以,外人绝不能欺负她! “呵。”孙文才不怕这毛头小子呢,“怎么?我说错了吗?你自己打听打听,这院里谁不知道你姐姐的德性?” “如今再算上你这个贼,你们林家一窝都是见不得光的烂货。” 话音才落,只听林海一声闷哼。 他弓起身,像只虾米似得,脑袋砰得一下撞向孙文。 后者根本没防备,被他掀翻在地。 没等孙文反应过来,林海跨坐在他身上,抄起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 林海边砸边骂:“林苗就算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十几岁的小子,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他几拳下去,孙文眼睛肿得老高,鼻尖和嘴角都是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翻身想上去,却被林海双手托住脑袋,向上一拉,就要往下砸。 “住手!” 林苗就是在这时挤过人群赶到的。 她单膝跪在地上,死死抱住林海的手臂,转头看向他:“林海,松手。” 要不是她及时出现,林海这一下砸下去,孙文的脑袋必定开花。 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林海咬着牙,少年的眼睛里包着圈眼泪,倔强地别过头不看她,冷声道:“你没听到他是怎么说你的吗?” 一想到孙文一口一个贱货,林海恨不得砸死这个龟孙。 “林海。”林苗尽力柔和声音,劝道,“有什么事你先松开他我们慢慢说。” 林海抿起唇没动。 林苗的手慢慢滑向他的手,一点点将他的手从孙文脑袋上挪开,又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孙文趁着这会儿的功夫,爬起来踉踉跄跄后撤几步,躲到一边。 他嘴角肿着,说话含混不清:“林苗,你弟弟把我打成这样,你得负责。” 林海还想上前,被林苗死死按在身后。 她不着痕迹对他摇摇头,转身看向孙文:“不急,账得一笔笔算。” 环顾四周。 方才瞧热闹嚼舌根的人,见到林海下手这么狠,都被吓得不敢说话,但是也舍不得走,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看热闹。 林苗收回视线,看向孙文,慢条斯理地问:“你刚才说我弟弟是贼,偷了你的鸡蛋,对吧?” 孙文点头:“没错。” “我弟弟偷了你多少鸡蛋?” 孙文掰着指头数:“少说也得十斤。” “你……” 林海要说话,被林苗眼刀逼回去。 她唇角含笑,重新看向孙文:“我记得你是在化工厂工作吧?” 孙文没否认。 “化工厂职工每人每个月定量是两斤鸡蛋,就算你平时不喜欢吃鸡蛋,少说也得五个月才能攒够十斤。” 她转头询问林海:“你去他家的时候看到还有其他鸡蛋吗?” 林海点头:“有,少说也有二十斤呢。” 孙文夸大其词,他也会。 “二十斤,也就是说你至少得十个月没吃,才能攒够这么多鸡蛋。” “孙文,你会十个月不吃鸡蛋吗?” 第34章 换弟弟一个清白 孙文嘴唇颤动了几下,想说话又发觉不对,蹙起眉心,警惕地打量林苗。 要知道他已经在林苗这儿栽过两次跟头了。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你最好先跟大家解释解释,这么多鸡蛋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林苗逼近几步。 她个子高,加上胖胖的身材,整个人靠过去的时候带着一股令人逼仄的压迫感。 素白的手指着孙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动。 晶亮的眼睛蕴着几分讥讽,冷冷地打量着他。 “我……我……” 孙文结巴几句,突然想到什么。 不对啊! 现在是林海偷盗鸡蛋在前,该给交代的明明是他们林家人,怎么反倒变成林苗逼问自己了? “你管我鸡蛋是怎么来的!”孙文拍落林苗的手,“你弟弟偷拿我家鸡蛋出去卖钱。” “盗窃加上倒买倒卖,两个罪名一起追究下来,你弟弟要不被判个几年,我孙字倒着写。” 说罢,孙文伸手去拉林海。 手指还没碰到,就被林苗一把拍落。 她单手护在林海身前,怒目看向孙文:“你敢动我弟弟一个手指试试看!” “你……” 孙文昂首逼近,林苗环臂斜乜他。 只冷冷的一眼,他便又想起那天自己被板砖摔倒时狼狈的模样,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沉默好半晌,孙文才不情不愿地翕动几下鼻尖,沉声问:“那你自己说,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林苗没理她,转头看向林海:“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海咽了几下喉咙,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林苗。 他越说越委屈,眼眶和鼻尖都通红通红。 林海是林家的老幺,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他别过头,狠狠擦了两下眼睛,才冷静下来。 他指向孙文:“明明就是你自己说,那些鸡蛋你想卖了赚钱,可是担心丢工作,所以才让我帮你去卖。” “现在你倒是要诬陷我偷你东西。我如果真是小偷,放着一屋子其他东西不偷,偷那几个破鸡蛋做什么?” 林海情绪激动,刚刚憋回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在家的时候和皇太子没什么区别。 虽然已经十七岁了,却从没有下过地,脸上一点晒伤都没有。 加上他本就长得帅,比很多城里的男孩都耐看。 此时眼睛红红,委屈巴巴得,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奶狗。 围观群众更是三观跟着五官走。 “人家说得也没错,如果真偷东西为什么不偷其他的,非要偷鸡蛋?” “说起来,有好几次我晚上出来倒水,都看到孙文偷偷摸摸地揣着什么东西往家走。那些鸡蛋该不是是他偷来的吧?” “有可能,若真是从合法途径得来的,孙文早就拿出来炫耀了,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呢?” 众人对于林海的看法多半都是因为对林苗有偏见。 可是对孙文他们却了解得很。 这小子平时最爱炫耀。 家里藏着那么多鸡蛋,他应该早就东家送西家给,闹得人尽皆知了。 可现在居然能瞒这么久,可见肯定是来路不正,所以他才不敢宣扬。 这么一想,众人看向孙文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 孙文被盯得后背发紧,冷汗直冒,嘴上却硬气得很:“你们看我做什么?偷东西的又不是我。” “好啊。”林苗顺势接过话头,“既然你一口咬定我弟弟偷了你的鸡蛋,那我这就陪你去派出所。谁是谁非就让公安同志说了算。” 话落,林苗一把扣住孙文的手腕,不由分说,拉起他要走。 她力气大,没怎么费劲就把孙文拉出去几米远。 等孙文反应过来,转身抱住身旁的电线杆,冲着林苗大喊:“你这女人还讲不讲理啊?” 有没有搞错啊? 她说的都是他的词啊! “讲理?”林苗嗤笑,“我这不就是要带你去讲理吗?” 她抓着孙文的手没放开:“公安同志若是判定我弟弟偷东西,我一分钱都不会差,全部给你。” “怎么?孙文,不敢去吗?” “我……我……”孙文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啊! 他本来看到公安就犯怵,更别说他本来就藏着事儿。 “算了。”孙文压下怒火,“这事我自认倒霉,就当没发生过。” 眼看弄不过林苗这个疯女人,孙文脚底抹油打算溜。 未曾想却被林苗一把拽住衣领:“不行。” 她冷色凝着孙文,压迫感十足。 “这事关乎我弟弟的个人声誉,一定要弄清楚。” 孙文这会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那……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要么去报案,让公安同志给我弟弟一个公道。” “要么,你自己当着街坊四邻的面说清楚,今天的事究竟怎么回事。” 孙文环顾四周。 众人都伸长脖子瞧热闹,一个个眼珠子都快黏到孙文身上了。 如果承认今天的事是自己做局,就为了栽赃林海,那往后他在家属院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 可是,如果真闹到派出所去,他倒买倒卖的事怕是要瞒不住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毁了名声那么简单,恐怕自己连工作都要丢。 思前想后了好半晌,孙文紧绷的后背一软,长舒一口气,终于不情不愿地嘟哝:“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好。” “林海兄弟,我这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是我对不住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 虽然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但总算是道了歉,还林海一个清白。 林苗冷乜他:“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嘴缝起来,让你这辈子都没法栽赃陷害旁人。” 孙文瞪眼,对上林苗冷冽的眼神,却没了勇气,紧绷的后背一松,脑袋也垂了下去。 林苗冷嗤:“滚吧。” 孙文满肚子的火,奈何不敢发作,耷拉着脑袋,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跑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林苗打发走众人,拉着林海进了屋。 她倒了满满一搪瓷杯的水,递给林海。 后者接过去,仰头咕咚咚喝了个干净。 水杯都喝空了,他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宽大的水杯挡住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微微颤动的肩膀推断——他在哭。 第35章 季砚秋工资是不是都上交了? 看惯了林海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样子。 突然看到他颤着肩膀哭,林苗有些不适应。 她微紧眉心,偏着脑袋,不可思议地打量林海:“你……你没事吧?” 这话戳得林海情绪彻底崩溃。 他放下搪瓷水杯,胳膊捂着眼睛便哭了出来。 原本还算白嫩的脸蹙在一起,五官都快拧巴成麻花了。 “林苗,你在城里过得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你嫁的可是个团长,就算过不了人上人的日子,也该比在村里过得好啊。” “可你瞧瞧,现在这都是什么日子?动不动就有人上门来找你麻烦,季砚秋对你也不管不问的。” “这……这还不如在咱们村里呢!” 在村里他们林家也算有头有脸,至少没人敢闹上门找他们的麻烦。 现在呢? 现在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在他们姐弟头上。 林海越想越生气,两把抹掉眼泪,上前扣住林苗的手往外拉,扯了几下,林苗却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挑起眉角,疑惑发问:“你这是干什么?” “你跟我回去,不在这里待了。” 待在这里太受气了。 林苗轻笑,缓缓推开他的手,扬眉饶有兴致地睨向他:“咱们家在村里之所以没人敢找麻烦,是因为什么?” 林海还在情绪里,几乎想也不想便道:“因为咱们家可有个做团长的女婿。” 话说出口,他瞬间后悔,眼睛微瞪,滚着喉咙看向林苗。 合着他们在村里之所以不被人欺负,是因为林苗在这里忍受着这些人的欺负啊! 林海一时之间难以形容自己是什么心境。 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林苗摇摇头,又给他倒了杯水。 递过去的时候,林海紧拧眉心,没接。 林苗将搪瓷杯放在一边:“刚才你说,你昨天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找了好多天工作无果,想让我给你想想办法?” 林海原本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是经历了刚才的事,他突然有些不忍心再给林苗惹麻烦。 林苗恐怕都自顾不暇了。 “算了。”他闷哼一声,拉过把椅子坐定,“我看就你这样的,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还给我找工作,我还是别指望你的好。” 同样是不想给林苗添麻烦的意思,可这话从林海嘴里说出来就像是淬毒似的,听得林苗一股邪火蹭蹭往外冒。 她强行将怒火压回去,扭头不看林海,沉声嘟哝:“以你现在的年龄想要在城里找个合适的工作的确有困难。” 突然,林苗想到什么:“对了,你今天卖鸡蛋赚了多少?” 这件事现在已经成为林海的耻辱标记,没想到林苗居然又提了起来。 他翻着白眼嘟哝:“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和孙文联手倒买倒卖啊。” “当然不是和孙文联手。” 但是倒买倒卖倒可以试试。 其实现在有这罪名,只是因为政策问题。 等过两年政策开放了,先富起来的首批人可不就正是倒买倒卖的那一批吗? 林苗思索片刻:“这样吧,这几天你去周边郊区问问,看看能不能收购些鸡蛋或者其他农副产品。” “最近快要过夏天了,供销社那边的水果紧俏,最好是能找几家收购水果的地方。” “不过这事还是低调点好,你和哥两个人,私下里悄悄地去。” 等林苗说完,林海半张着的嘴都还没合拢。 “怎么?”见他不说话,林苗抬手在他面前挥动几下,“我没说清楚吗?” 林海恍然回过神,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说,要收购这些东西,拿回城里来……” 有了今天的经验,林海说到敏感话题时,特意压低声音:“倒买倒卖?” 本以为林苗会否认,没想到她竟大点其头:“除了农产品之外,如果有其他合适的东西也可以问问价格。” “林苗,你疯了吧?”林海唰地站起身,“今天孙文可说了,这种事一旦被抓住是要丢工作的。” 虽然林苗那个伙食团的工作没多好,在学校也处处受人排挤。 但是在林海眼中,好歹是份正式工作。 如果林苗为了倒买倒卖这点东西把工作都丢了。 那可真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 林苗扫了他一眼:“不然你说怎么办?” “你和大哥两个人,要经验没经验,要背景没背景,这城里就是个端盘子的服务员也得看看户口。” “不这么办,要么你去劝劝大哥,早些回村去,省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好不容易出来了,若是再回去,别说爹娘是否会怪罪,就是村里那些一起玩到大的同伴都得笑掉大牙。 林海只思忖了几秒,便咬着牙道:“行,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林苗从书桌里拿出张周边地图交给林海,指着其中几个村子叮嘱:“这个村盛产瓜果,就连供销社的瓜果也是从他们村买的。” “这个村产鸡蛋,听说村上好像有个养鸡场,我估计孙文的鸡蛋十之八九也是这里的。” 林苗如数家珍,将周围村里产什么东西都一一同林海介绍了一遍。 等她说完,林海目瞪口呆地看向她,眼里都是崇拜。 这些东西再加上那些村名那是又复杂又难记,真是不知道林苗是如何记得这么清晰。 他这个姐姐,以前在家的时候可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经常因此闹笑话。 如今居然可以记住这么多东西。 林海想当然地认为,林苗之所以会有这些变化,都是因为在城里见了世面。 给他讲完地图,林苗又从枕头底下拿出个压了许久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沓钱,递给林海。 “这是二十块钱,你和大哥先拿着用。若是收购东西的钱不够,你们来告诉我,我再去想办法。” 林海掂量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钱,喉咙飞速滚动,吞咽了好几下:“这……这钱是哪来的?” 随即他想到什么,神神秘秘凑近林苗:“季砚秋表面看着对你冷冷淡淡,实际上早就把工资上交了,是不是?” 第36章 这个团长有点怪 林苗没忍住,甩给他一个超级大的白眼。 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季砚秋是个会上交工资的人? 原主嫁来季家这么多年,除了这份工作是季家给找的,其他方面季家一句也没过问过。 至于季砚秋,结婚之后,为了躲原主,他特意申请调去外面出任务,这么多年连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工资了。 林苗在林海后脑上拍了一巴掌:“这些钱都是我辛辛苦苦攒的。” 准确地说,是自从她穿过来之后攒的,还有一些是上次从孙娟手里要来的。 至于原主…… 那点工资还不够她祸害的呢。 “省着点花。”林苗叮嘱,“花完了我可没钱再接济你们。” 得知季砚秋的工资没上交,林苗还得自己攒钱,林海把手里的一把票子捏得更紧,压着声音吐槽:“真小气。” 也不知道他是在吐槽林苗,还是在吐槽季砚秋。 送走林海后,林苗把厨房里昨天剩的馒头随便热了热,躺在床上可以想接下来的事。 今天孙文这么一闹倒是提醒她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子弟学校和研究所项目之间的接洽人,但是关于工资涨多少,怎么涨的事校长一直没提,就是不停给她画饼,说什么只要她好好干,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可她现在毕竟要两头跑,以后的开支肯定会变大,她那点工资压根不够使,的确得想想办法多弄点钱来才是。 孙文可以倒买倒卖鸡蛋,她也行。 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得有更稳定、更好的生财之道。 林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梦里她发了好大一笔财,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湿漉漉得。 林苗抹了两下还挂在嘴角的口水,正要起身,就听一墙之隔的厨房里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瞬间紧张起来,后背顿时绷紧。 这年代实在是太穷了,好多人还吃不饱饭。 因为这里是家属院,里面的人生活条件还不错,所以经常会有小偷浑水摸鱼地进来偷东西。 像林苗这种常年单身独居在家的,都是他们首要关注的对象。 隔壁脚步声越来越大,偶尔还夹杂着锅碗瓢盆叮铃咣当摔碰的声音。 林苗坐不住了。 偷点东西倒也罢了,她就当是做好人好事了。 怎么还摔锅砸盆,是打算把她这点家当全都祸祸了吗? 想着,林苗摸起床头放的整理床铺的笤帚,蹑手蹑脚地摸出卧室。 天刚蒙蒙亮,破晓的天光从厨房窗户里透进来,依稀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厨房角落的橱柜前,橱柜旁边的小桌上堆了一堆碟子。 那身影居然还蹑手蹑脚地从里面往外拿东西。 好家伙! 这小偷是打算把他们家都搬空吗? 林苗热血上头,高举笤帚冲进去,嘴里还在高喊:“别动!给我放下!” 啪嗒—— 身影手一松,崭新的瓷碟砸在地上。 他慢慢转过身。 看清那张脸后,林苗登时愣住:“小吴?怎么是你?” 她下意识往院里看。 院子里空荡荡得没有人。 “嫂……嫂子。”小吴喉咙微滚,视线上挪,看向林苗还高举的笤帚。 林苗愣了几秒,忙背过双手,满面尴尬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小吴是季砚秋的警务员,季砚秋出差了,他怎么没跟着去?还一大早偷偷摸摸地摸到她家里来了。 “嫂子,你别误会。”小吴连忙解释,“是团长让我给家里送些东西来。” “我一会儿还有其他事要忙,所以只能早晨送来。我怕打扰您睡觉,所以就没敲门。” 他拿起钥匙晃了几下:“钥匙是团长给我的。” 林苗扫了眼,的确是季砚秋的钥匙。 她安下心,顺手把笤帚放在一边,走近橱柜。 里面都是崭新的碟子、碗筷,还有没开封的各种调味品。 林苗心头一沉:“这……这些都是他让你送来的?” 小吴点头:“团长说了,嫂子您身体不好,最好不要老在外面吃东西,得空还是在家做着吃点,方便又卫生。” 林苗努努嘴。 都要离婚了,还做这些表面功夫做什么? 她没反驳小吴:“替我谢谢他。对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团长他……” 小吴话到嘴边,又想起什么,挠挠后脑:“还得一个多礼拜呢。” 他又从随身带来的大兜子里摸出一袋白馒头,花卷,一瓶腌制好的咸菜,加上一块腊肉:“这也是团长让我给你带来的。” 最近林苗又要工作,又要学习,还得去跑研究所,回家之后经常是饥肠辘辘,却一口吃得都没有,还得强打着精神做。 有了这些东西,的确是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林苗颔首,下巴点向桌面,示意小吴放在那。 看林苗醒了,小吴也不方便再多留,和林苗寒暄几句后火速离开。 出了小巷子,小吴钻进军用吉普车里。 后座的人穿着便服,双臂环抱身前,斜靠在窗边。 听到他上车,眼也没睁,沉声淡淡道:“东西放下了?” “嗯,嫂子已经起来了。” 季砚秋眉心轻紧,撩起眼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还灰蒙蒙的,不到六点半呢。 小吴解释:“听左邻右舍说,嫂子最近起得可早了,每天都要去跑步,在伙食团忙活一整天,晚上还要点灯熬油的学习俄语。” “啧啧,嫂子现在疯狂追求进步,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说话时,他余光还不停地往后瞄季砚秋。 这团长真是奇怪得很。 安城的任务重时间紧,可团长还是抽空亲自去采买了那些东西,特意送回来。 可他却连家门都不进,反倒是让自己去送。 不过这些话小吴不敢乱说,只能旁敲侧击地试探:“团长,还有半小时才回部队汇报工作,您要不要去见见嫂子?” 季砚秋摇头,重新闭上眼:“开车吧。” 他送那些东西来,也是因为听安城一同出任务兄弟部队的军医说,白血病有时是因为使用的餐具不达标导致的。 换套更安全、干净的餐具,对她的病有好处。 第37章 林苗,你是不是偷人?! 汽车走到一半时,和一辆黑色轿车擦身而过。 车牌很熟悉,小吴多看了两眼,转头想告诉季砚秋时,却发现他闭着眼,已经睡着了。 这几日在安城,他几乎是连轴转,实在太累了。 小吴想,那车的主人再怎么说也是季家人,应该不会为难嫂子,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 陈怡然催着司机加速。 坐在她身旁的白晚梅紧紧攥着她的手,一边嘱咐司机别着急,一边压着声音对陈怡然道:“早知道你这么生气,我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 “晚梅姐,”陈怡然咬牙切齿,眉眼上蒙着一层怒意,“你不必替她开脱。这事你不但应该告诉我,而且应该早点告诉我。” “她林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你抢工作?” “当初要不是她恬不知耻爬了我表哥的床,他们家硬要把她塞给表哥,她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山沟沟里挖土玩呢。” “她凭什么去做接洽员?凭她那一身肥膘吗?只会给咱们季家丢脸!” 白晚梅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双黛眉紧蹙,越发显得哀愁:“原本就是我自己表现不好,输了考核。” “其实苗苗是靠实力……” “我呸!”白晚梅话都没说完,陈怡然便狠狠碎了一口。 溅起的飞沫落在白晚梅脸上,她撇嘴一脸嫌弃,连忙往另外一边挪开些。 “她能有什么实力?”陈怡然骂得口吐白沫,压根没发觉白晚梅的异样,“要说比赛谁吃得多,她还真是当仁不让。” “比赛外语水平……” 陈怡然想起那天在书店,林苗精准无误找出书中拼写错误的事,眼神暗淡几分,喉咙滚了滚,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白晚梅看得清楚,轻飘飘地补上一句:“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苗苗的外语水平真得不怎么样,有那个贺先生在,她也应该得到这份工作。” 她这话一出,陈怡然果然更生气。 她也不和白晚梅多说了,只一个劲地催促司机快点。 车到家属院门口时,林苗刚跑完步回来。 她气喘吁吁,额角的汗珠在阳光地照射下散发着光芒。 瞧到站在车边的两人,林苗神色轻顿。 她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主动扬唇对陈怡然笑了笑:“怡然,你怎么来了?” 林苗刻意忽略白晚梅,气得她咬牙。 陈怡然没发觉那么多,环抱双臂,冷眉上前:“林苗,是不是你抢走了晚梅姐的接洽员工作?” 林苗蹙眉,微微侧首,瞥了眼白晚梅。 后者面色发白,拉着陈怡然的衣袖,半躲在她身后,低着头劝陈怡然少说几句,可偶尔看向林苗的眼神中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子弟学校和研究所项目的接洽工作的确交给我在做。” 林苗边说,边往门口走。 她打开门,顺手将钥匙扔在桌上,进屋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咚喝完半杯。 她全程默不作声,没有丝毫想要邀请陈怡然和白晚梅进去的意思。 陈怡然怒火更重,拔腿要往屋里走。 不想林苗又端着杯子出来,侧身往门框上一倚,挡住陈怡然的去路。 她挑眉打量陈怡然一圈:“可这工作是我靠本事拿到的,没有抢任何人。” 陈怡然想进去和她理论。 可她向左,林苗也向左。 她往右,林苗就跟着往右。 两人左右挪了几个回合。 陈怡然依旧没能进屋,气得抱起双臂冲着林苗嚷嚷:“你能有什么本事?我告诉你,你如果识趣儿的话,就乖乖把工作还给晚梅姐。” 林苗都被她气笑了。 她抿了口白水,撩起眼皮看白晚梅,话却是在对陈怡然说:“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陈怡然一怔:“你骂谁傻呢!” “苗苗。”白晚梅也在旁边跳脚,“你怎么能这么说怡然?她可是砚秋哥的表妹,好歹也叫你一声表嫂啊。” “瞧。”林苗眉眼弯弯,扬起下巴点向白晚梅,“就连她都知道,我才是你的表嫂,和你是一家人。” “可你怎么每次都为了其他人来我这里撒疯?”林苗向陈怡然凑近几步。 她本就比陈怡然高,两人距离一近,身高差距更加明显。 她居高临下看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冷淡的倨傲。 陈怡然眼皮不自觉抽动几下,下意识想往后退。 一只手在她腰间不着痕迹地撑了下。 旋即,陈怡然镇定下来。 “表嫂?我呸!”陈怡然冷嗤,“就你也配?要不是当初你恩将仇报、死缠烂打,现在嫁给我表哥的就该是……” “该是谁?”林苗沉声打断陈怡然的话,“我提醒你,我和季砚秋一天没有离婚,就一天是合法夫妻。” 冷漠的余光瞟向陈怡然,声音淡淡的:“如果有人想要插足,那就是破坏军魂。不仅小三要承担法律责任,就连你表哥的前途也会毁于一旦。” 说罢,林苗抱臂,抓着杯把的手轻轻转动,里面剩下的半杯水晃动着,陈怡然逐渐苍白的面色倒映其中。 她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若是自己刚才说出白晚梅的名字,那岂不是变相承认,白晚梅和表哥之间有特殊关系? 如果林苗这个贱人因此去举报表哥和白晚梅的话,那表哥的前途还真有可能毁在她这一句话上。 见陈怡然不说话了,白晚梅心里暗骂蠢货,面上却一副关切神色,挽住她的胳膊柔声道:“怡然,我早就说了,这件事别再追究,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闹开了,砚秋哥和贺先生都要牵涉其中,真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追查下来,对大家都不好。” 闻言,陈怡然苍白的面色一下平静。 她怒色指向林苗:“你还好意思说!我表哥在外面辛辛苦苦地执行任务养家,你留守在家里都做了什么?” 林苗被她说得一愣,蹙着眉心,不大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状,陈怡然更觉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烂事。”陈怡然凑近一步,梗着脖子怒问,“那个贺建安是怎么回事?” 第38章 谁怀疑,谁举证 贺建安? 林苗听得一脸懵,下意识追问:“贺建安怎么了?” 陈怡然气得咬牙切齿,指向林苗的手都快戳到她脸上了:“看你那副紧张的样子,你和姓贺的果然有奸情!” 林苗更加茫然。 紧张? 她什么时候紧张了? 不是! 她和贺建安有什么奸情? 他们俩到现在总共见了没几面,怎么就有奸情了呢?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想不明白陈怡然是什么脑回路,为什么会把她和贺建安牵扯到一起去。 可陈怡然却信誓旦旦,还在责问林苗:“贺建安为什么要帮你过考核?” “我表哥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在做什么?除了贺建安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野男人?” “你……” 啪—— 陈怡然话还没说出口,一巴掌狠狠摔在她脸上。 她被打得耳边嗡嗡作响,人还处于茫然状态,甚至忘记脸上的伤,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望向林苗。 掌心连带着胳膊都被震得发麻。 林苗甩甩手,秀眉微扬,冷声道:“这一巴掌是替你父母管教你。” “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乱嚷嚷,省得惹祸上身,这道理你家里没教过你吗?” 直到她慢条斯理地说完这些话,陈怡然才反应过来自己挨打了。 挨的还是林苗的打! 她平时最瞧不上的就是林苗。 可现在林苗居然当着白晚梅的面,甩了她一巴掌。 还是这么狠的一巴掌! 陈怡然捂住脸,气得跳脚,指着林苗的鼻子就骂:“好你个林苗!”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你……哎呦哎呦……你松开我。” 林苗抓住陈怡然快要戳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向后掰,直掰到陈怡然掌心发白,满脸痛苦,跳着脚喊疼。 她不紧不慢,缓缓松开陈怡然的手,幽幽道:“再敢用手指我一下,我给你剁了。” 陈怡然太阳穴突突狂跳,气得胸口发颤,想反驳,可迎上林苗那双冷若冰霜的眼,喉咙像是被堵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她默默收回手,不敢说话,就只能用眼神干瞪林苗。 林苗也不甘示弱,用同样冷冽的目光望她。 两人对视几秒,最后不出所料,还是陈怡然败下阵。 她闷哼着低头躲开林苗的视线,不敢再说话。 眼看陈怡然没用了,白晚梅暗骂她是软蛋蠢货,最后还得自己出手。 “苗苗。”白晚梅勾起唇角,递上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主动凑近林苗,“怡然还小,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伸手想挽林苗。 指尖还没碰到,林苗便甩过眼刀,沉声呵斥:“别用你的手碰我。” 白晚梅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自己。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一时竟忘记收回。 “白晚梅,陈怡然还小,那你是她整天挂在嘴上的姐姐,你应该比她明事理吧?” 她嘲讽地凝着白晚梅:“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就因为贺建安在考核中选择我做接洽员,你就挑唆着她来我家里闹事?” “怎么?你就这么急着想嫁给季砚秋,甚至不惜用造谣的手段,给我扣上一顶出轨的帽子吗?” 她才不会自证自己与贺建安的关系。 她要逼迫白晚梅来自证。 果然,白晚梅脸色一变,急着解释:“苗苗,你误会了,我没有。” “没有什么?”林苗小嘴叭叭得,根本没停,“是没有挑唆陈怡然,还是没有造谣我和贺建安的关系?” 人在面临一个带有选择性质的问题时,总是会下意识地给出一个答案。 白晚梅听到这话,也本能地回答:“我没有造谣。” 若是承认自己造谣,那事儿就大了。 两害相较选其轻。 白晚梅宁可承认自己是故意挑唆陈怡然,也不能承认她造谣。 再说了…… 白晚梅蜷起手指,冷静些许:“那天在考核现场,大家都看得出贺先生对你不一般。” “若不是他之前向校长举荐你,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参加考核呢?” “你和他如果没有其他关系,他又怎么会举荐你呢?” 白晚梅一字一句,说得那叫一个证据链完善。 如果不仔细思索,还真容易被她带着跑。 “那你的意思是说,校长与贺先生徇私枉法,为了能让我做上这个接洽员煞费苦心,甚至不惜打压你?” 她语速很快,快到白晚梅虽然觉得这话里有陷阱,却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点头:“是。” “好。” 林苗扣住白晚梅的手,不由分说,拽起她就往前走。 她动作干脆,速度很快,白晚梅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拉出去几米远。 “林苗,你要做什么?”陈怡然追上前,挡住两人的路,诘问林苗。 “陈怡然,你聋了吗?没听到她刚才说,校长和贺先生徇私枉法,为了一己私欲打压她吗?” “这么可恶的行为,当然要公之于众啊。” 林苗扫向白晚梅:“正好我今天要去研究所,你跟我一起去,顺便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家。” “你刚才那么言之凿凿,手里肯定有足够的证据。” “到时候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证据拿出来。”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丢掉这份工作,但绝不能看着有人徇私枉法,为一己私欲打压旁人。” “走,咱们现在就去。” 说罢,林苗绕开陈怡然,拉着白晚梅阔步而去。 白晚梅急眼了。 她压根没想到林苗居然会直接硬刚。 拉着她去学校说也就散了,竟还要带她去研究所说清楚。 她手里哪里有什么证据? 就连林苗和贺建安有私情的话,也只是她为了挑唆陈怡然编造出来得罢了。 她哪里敢跟林苗去研究所? “你放开!”白晚梅扒住旁边的墙角,“林苗,你放开我!” “怎么?不敢了?”林苗冷嗤,“你刚才不是言之凿凿,挺厉害的吗?” “我和贺建安有私情,贺建安为了捧我打压你,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我给你一个伸冤的道儿你却不愿意了?” “白晚梅,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林苗拉起白晚梅要走,阴沉的影子从身后压下来。 “林苗,放开晚梅!” 第39章 白晚梅只是我的妹妹 熟悉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本就是早晨,气温还没升上来。 这道身影笼在林苗身上,再加上那冷若冰霜的声音,让她后背发凉,不自觉打了个冷战,手里的动作也停下来。 白晚梅立刻离开林苗身边,双眼一下憋红,踉跄几步冲向季砚秋,抓住他的胳膊躲到他身后。 纤细单薄的身子打着颤,白晚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砚秋哥,我怕。” 林苗没回头,看不到身后的人,只能听到季砚秋的声音冷冰冰的:“没事了。” 林苗后背发紧,喉咙突然升出些许干涩。 她知道,因为原主嫁进季家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所以季砚秋不喜欢原主。 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好歹是夫妻一场,在这种还没完全了解清楚情况的境地下,季砚秋居然会毫不犹豫地偏帮白晚梅。 此刻林苗门前的热闹已经引来不少邻居关注。 有了之前的经验,众人不敢出来看热闹,全都扒在门口,一个个脑袋攒动,不停往这边看,还在窃窃私语。 他们声音很低,林苗听不到具体内容。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众人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她定下心神,长舒一口气,转身看向季砚秋。 还没说话,陈怡然一把推开她,越过她跨步走到季砚秋面前抱怨:“表哥,你要是再不回来,林苗不知道要给你戴多少顶绿帽子了。” 季砚秋蹙眉,眼底有水光掠过,冷冷地扫了眼陈怡然。 眼神冰冷,如有实质,慌得陈怡然抿起嘴,不敢说话了。 他收回目光,望向林苗。 她总算转身了。 一周没见,林苗瘦了些,原本圆咕噜咚的脸盘子小了一圈。 以前像毛毡似的乱披散在身后的头发,梳成个干练的马尾,化了淡妆,倒也算得上唇红齿白。 即便面临陈怡然这样的指控,她神色依旧淡然,看不出半分恼火。 嘴角反倒噙了抹笑意,带着几分不屑的嘲讽冷冷地睨着这边。 和从前一两句话不对就张牙舞爪的泼妇模样判若两人。 也不知她又要玩什么花招。 季砚秋眉心蹙了蹙,沉声问:“林苗,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对晚梅动手?” 他没有问前因,也没就着陈怡然的话直接质问,只是问了个相对折中的问题。 毕竟,他刚才的确亲眼目睹林苗拉扯白晚梅。 可这问题落在林苗耳朵里却变了样。 得到偏爱的小青梅就是不一样哈。 可以让他不由分说,就诘问自己,也不问问他的小青梅究竟做了什么。 林苗冷沉的脸总算有了几分波动。 她揉揉鼻尖哂笑:“她说我偷人,我正打算带她去研究所看看我偷的人帅不帅。既然你回来了,不如一起吧。” 林苗说得云淡风轻,不像是在说自己,倒像是在说毫无关联的旁人。 季砚秋太阳穴跳跃几下。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贺建安好像正是研究所的人。 “砚秋哥,”白晚梅双眸微红,泫然欲泣,拉着季砚秋的衣袖晃了晃,“你都听到了?她亲口承认她在外面偷人。” “我和怡然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所以才想好好和她聊一聊。” “没想到她蛮不讲理,而且还对怡然动手!” 白晚梅边说边对陈怡然打眼色。 后者会意,捂着脸拧紧了秀眉:“从小到大,就连我爸妈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林苗居然敢打我!表哥,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哭哭啼啼的扭捏模样,看了就烦。 林苗抿着嘴,眸色冷下几分。 季砚秋蹙眉刚要说话,林苗冷笑出声:“难怪你这么大年龄了还如此是非不分,大脑混沌,智商低得可以和猪一较高下。” “原来是你爸妈没打过你啊。”她抱起双臂,玩味地打量陈怡然,“要我说,你爹妈真该好好感谢我。” “我做好事不留名,替他们管教女儿,省得你以后在外面闯出弥天大祸。” 林苗说话一套一套,陈怡然还没整明白她上一句是什么意思,下一句已经接踵而至。 几句话下来,说得陈怡然脸色青白,牙齿咬得嘴唇都要见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林苗。”季砚秋不悦,“怡然还是个孩子。” 况且舅舅舅妈只有陈怡然这么一个女儿。 若是林苗这些事儿传到他们耳朵里,季家少不了又要折腾。 安城的任务还没完成,他不想再耗费时间处理家事。 白晚梅垂着眼眸,肩膀轻抽:“苗苗,你这么说话,到底是不把怡然的父母放在眼中,还是不把砚秋哥放在眼里?” 林苗讥讽地看着面前两人。 他们两个倒是站到一条战线上去了。 知道的是说白晚梅替陈怡然打抱不平。 不知道的还以为…… “怎么?”林苗冷嘲热讽,“白晚梅,你这么心急,是着急想赶我离开季家,你好上位做陈怡然新表嫂吗?” 白晚梅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这话不能这么说出来啊! 尤其是不能当着季砚秋的面被说出来! 她脸蛋唰地涨红,余光下意识往季砚秋那边瞄。 还没开口,就听季砚秋冷声呵斥林苗:“胡说八道什么?晚梅只是我的妹妹。” 妹妹两个字像把刀子,狠狠扎在白晚梅心上。 她目光瞬间暗淡,脸上的娇羞一扫而空,眉宇之间蒙上层淡淡的失落。 林苗看得清楚,嘲讽得更有劲道:“妹妹?又不是亲的。恐怕只有你这么想,我看人家巴不得我现在就跟你离婚,她好名正言顺地做团长夫人呢。” 越说越不像话! 季砚秋眉宇间荡起层薄薄的怒意:“林苗,我和晚梅清清白白,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你如果再胡说八道,毁了她的名声,没人人替你兜着。” 他字字句句明明是在维护白晚梅。 可这些话落在白晚梅耳朵里简直比骂她还要难听。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他对自己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难道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连林苗这种女人都可以嫁给他,凭什么他们之间就要清清白白,毫无男女之情呢! 第40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林苗亲眼目睹白晚梅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沉,她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白小姐,你觉得季砚秋说的有道理吗?” 林苗抱臂凝向白晚梅,双眼微闪,一本正经等她的回话。 虽然她跟季砚秋迟早要离婚,但至少现在还没,理论上来说,她还是季砚秋的妻子,那就有资格质问。 白晚梅咬着红唇,此时别提有多难受了。 如果顺着季砚秋的话,承认他们之间清清白白,毫无男女之情,那往后她便不能再越雷池半步。 可若是否认,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林苗,她白晚梅就是因为对季砚秋别有心思,所以才费尽心思,上演了今天这一出吗? 白晚梅又急又焦灼,额角冒出层细密的冷汗,双眼微眯,身子前后晃动,又想故技重施。 眼看她要倒,林苗扯着嗓子高声道:“晚梅姐,在这装晕可没有医务室能去。” 陈怡然和季砚秋也转头看过来,两道狐疑的视线汇聚在白晚梅身上,她心里堵得更厉害,太阳穴突突狂跳,这次是真得快要晕倒了! “林苗!”陈怡然看不下去,将白晚梅扯到身后护住,“你少挑拨离间。” “就算晚梅姐和我表哥互相爱慕又怎么样?” “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本就该在一起。要不是你当初死皮赖脸地扒上我表哥,现在嫁给我表哥的人就该是晚梅姐!” “你如果还要点脸,就该自己让位。” 陈怡然话音才落,冷冽的眼刀从她头顶落下,季砚秋的声音仿若寒冰:“陈怡然,闭嘴!” 他此时训斥已经来不及了。 周围的邻居早就听到陈怡然的话,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季团长还真得和这位白老师有一腿啊。” “人家表妹都出来说了,还能有假?林苗也真是可怜,好歹是军属,被人插足婚姻,还要找上门来欺负。” “谁让她当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算计季团长,强行嫁进季家。现在这些也只是她的报应而已。”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和季团长毕竟已经结婚了,这姓白的做事也太不地道了。” …… 陈怡然的话像是投进平静湖面里的一颗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议论纷纷,白晚梅听得清楚,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要不是她知道陈怡然一向是个愚蠢的,她简直要怀疑陈怡然是林苗的人了。 刚才这些话是能当着那么多人面说的吗? 这不是坐实了季砚秋和她搞破鞋吗? 白晚梅的确想要赶走林苗,得到季砚秋。 可那是建立在自己形象不受损的基础上。 她可不想被人说她勾搭季砚秋,从林苗的手里抢男人。 她只是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人! “季砚秋,你表妹的话你都听到了。”林苗冷笑,挪动视线看向季砚秋,“现在你还敢说你和白晚梅之间清清白白,毫无男女之情?” 季砚秋嘴角动了动,眼底多了几分疑色。 林苗却趁热打铁,狠掐自己一把,鼻尖泛红,眼泪夺眶而出,她泪眼汪汪地看着季砚秋,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你都听到了?你眼中的妹妹对你存的可不是简单的心思,刚刚你还偏听偏信,是不是对她也……” 她越说越激动,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还需要掐自己掉流泪,后来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往外飚。 最后,她粉唇轻抿,低着头,任凭眼泪啪嗒啪嗒地砸落在地。 季砚秋继续沉默,沉着寒潭一般地黑眸,打量着林苗,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倒是围观的人忍不住交头接耳。 且不说这些日子林苗的改变众人有目共睹。 即便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泼辣,可她毕竟是季砚秋的原配。 这个年代做小三,尤其是破坏军人家庭,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很快,也不知是谁冲着白晚梅狠狠碎了一口:“呸,不要脸!” 紧接着,众人一个接一个,冲着她狠骂。 “看着人模狗样的,做得都是什么事。” “不要脸!这种人就该拖去浸猪笼。” 一句接一句的羞辱,白晚梅脸色煞白,头都抬不起来。 她双腿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真得很想晕倒。 可偏偏这种时候,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度放大。 骂她的话、羞辱她的眼神,还有那些飞溅在她身上的唾液,每一个都清清楚楚。 白晚梅终于绷不住,大喊一声,捂着脸撞开人群跑了。 陈怡然喊着‘晚梅姐’,快步去追。 经过林苗的时候,她还狠推她一把,冷着声音威胁:“林苗,你给我等着!” 林苗自然也没惯着她,一脸委屈地对众人诉苦:“大家都看到了,我在季家过得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陈怡然生怕众人骂自己,剜了林苗一眼,跑去追白晚梅。 两人离开后,群情激愤的众人总算平静下来。 不少人都把注意力落向季砚秋。 “季团长,你这事也做得太不地道了。” 林苗抹了抹眼泪,压下嘴角,跨步挡在季砚秋面前。 “算了算了,大家别怪我们家砚秋。” 她故意将砚秋二字咬得又重又清晰。 泛红的双眼委屈巴巴,小心翼翼环视众人: “当初都是我不好,是我不知分寸逼迫他娶我。” “后来也是我作,所以我们才走到今时今日。” 她抿起薄唇,牙齿在唇瓣上磕出一道淡淡的白色,楚楚可怜望向季砚秋:“以前的事我知道错了。” “往后若是你不想跟我过我也认了。只是请你看在我好歹跟你三年夫妻的份儿上,日后就别再让她们来我这里找麻烦了。” “离婚手续,咱们可以尽快办理。” 说罢,那双微红的眸直视季砚秋。 眉宇轻蹙,黑白分明的瞳中不见丝毫抱怨,有的只是满眼真挚。 她同意离婚了。 本该是件高兴的事。 可季砚秋却皱了皱眉。 刚刚林苗闹的这一出,他早看出来她在故意胡闹。 只是这次胡闹却和从前不同。 尤其是听到她说,以前的事她知道错了,他眉心蹙得更紧。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林苗这个节骨眼儿上同意离婚,究竟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想通了? 第41章 不巧,这是我家 “林苗,我们谈——” 季砚秋话还没说完,视线一垂,看到家属院门口多出个灰色身影。 不过一会儿,那人在一个小孩的指引下,很快便上了二楼。 看到林苗的背影,那人面色一喜,整理了两下衣服,快步往这边来:“林苗同志!” 是贺建安。 他走得快,几步就到了林苗身旁:“今天是你去研究所第一天,我来接你过去。” 贺建安比林苗高,低头看着她笑的时候,眉眼中还夹杂着几分温柔。 林苗瞧着他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刚刚才被陈怡然和白晚梅造谣和贺建安有不正当关系,这会儿贺建安就来了。 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虽然她跟贺建安的确是纯洁的同志关系,但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多避嫌些才好。 偏偏贺建安像是看不出林苗凝固的面色,加之季砚秋被柱子挡着,他没注意到。 “研究所的地方不好找——” 贺建安想拍一下林苗的肩头,示意她收拾跟自己走,林苗却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贺……贺建安,我这里还有点事,一会儿我自己去研究所就行。”她扯起礼貌的笑,朝旁边看了眼。 贺建安顺着林苗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看到目光如炬,面色冷淡盯着他的季砚秋。 “季团长?”也不知贺建安是真傻还是装傻,他竟乐呵呵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闻言,季砚秋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他闷哼着扬起下巴,点向贺建安身后:“不巧,这是我家。” 话落,他眉心微紧,视线下意识瞄向林苗。 虽说两人结婚这么多年,可他却从未把这里当成过自己的家。 回来后他也在团部吃住,只要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多半都是回父母的院儿里。 现在突然改口说这里是他家,听上去总归有些奇怪。 不过林苗神色正常,似乎并没有将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贺建安顺着季砚秋的视线扫了眼,淡淡地哦了声:“那季团长快回家吧。” 噗—— 林苗没忍住笑出声,肩头轻轻颤抖着。 她忙抬手以拳抵唇,尽力压低笑声。 可颤抖的睫毛将她出卖得一干二净。 不怪她想笑。 实在是贺建安这人太神经大条了。 明明在人家家门口,找人家的老婆。 居然还让人家快点回家去。 这……这很难不笑,好吧? 尤其是看到季砚秋又冷了几分的眸子,却又拿贺建安无可奈何的样子。 简直不要太好看。 早知道如此,这一幕应该留在今年的春晚看才对。 “林苗?”贺建安的确神经大条,“你笑什么呢?快走吧,研究所那边的人还等着呢。我跟你说,今天还有俄国那边来的专家……” 因为涉及一些保密消息,贺建安一手拢在唇边,凑近林苗的耳朵,嘀嘀咕咕地和她说话。 两人离得很近。 贺建安说话的时候,几乎都要碰到林苗了! 周围都是邻居。 他们俩居然这么亲近? 季砚秋蹙眉,冷不丁抓住林苗的手,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动作很快,力道又大,林苗被扯得站不稳,踉跄几步,身子一歪,撞上季砚秋结实的胸膛。 他没穿作训服,而是一件简单的迷彩短袖,大臂肌肉线条在衣袖下若隐若现,体温被迷彩服吸了一多半,此刻全都落在林苗身上。 那温度顺着她的皮肤蔓延,有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林苗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面色涨红,连忙想推开他。 她还没动,腰间就攀上只大手,猛地将她向回拉。 几乎就在同时,头顶泄下季砚秋冷冷的声音:“贺先生,这里是我家,林苗是我妻子。” 这下即便是贺建安再怎么愚钝,也听得明白,季砚秋这是在宣示主权呢。 他四下环视一圈,看到左邻右舍探头探脑的样子,也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有些不妥当,连忙解释:“季团长,你别误会。” “今天是林苗作为子弟学校和研究所之间的接洽人去研究所那边参加会议,我是代表研究所来接她的。翻译人才不可多得,林苗现在可是研究所的宝!” 说话时,贺建安还特意提高声音,同时转头对众人笑笑。 他是在维护林苗。 想到这一点,季砚秋一言不发,眼底却是越发深沉。 他眉心锁得更紧,目光也越发阴沉。 “季砚秋。”林苗在他怀里来回扭,“你放开我。” 她声音不高,但因为就贴在季砚秋耳边,将语气里的不满扩到最大。 季砚秋听得清楚,心里竟有几分不悦升起。 贺建安维护她,她甘之如饴。 可到了自己,她就这么急着想让他松开? 林苗是不是忘记了,他才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对外,他们才是夫妻! “林苗。”季砚秋冷着声音,“你是不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在外执行任务,你却在家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你……” 林苗还想说什么,余光扫到左邻右舍好奇的目光,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季砚秋说得对。 她可不能被大家误会在他出任务期间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 一旦传出绯闻再被定性,那就是背叛军人,破坏军婚,指不定是要坐牢的! 想到这里,林苗不再挣扎,随便季砚秋环住自己。 她勾唇望向贺建安浅笑,耐心道:“贺同志,我本来是打算去研究所的,这不家里临时有点事。” “等我处理完之后马上就过去,绝对不会影响工作,好吗?” 贺建安点点头:“那我和司机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对季砚秋也笑了笑:“季团长,难怪外面都说季家是读书世家,就连你家娶回来的媳妇儿都这么厉害,我相信季家其他人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这番话同时恭维了好些人,只是季砚秋并未接话。 贺建安也并不在意,摸了摸鼻子和林苗招了招手,离开了。 季砚秋这才松开林苗,沉声道:“你跟我进去。” 不给林苗回答的机会,他率先进去了。 林苗无奈,只能和左邻右舍说了几句话后也跟着进去。 季砚秋板正身形,坐在沙发上,环顾房间。 这里和之前不一样了。 第42章 不就是个吻面礼么 房间比上次看到的还要干净。 沙发上铺了张带有皂荚香的蓝色薄单。 一直满是油污的桌子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正中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颜色搭配妥当的鲜花。 花朵香气笼在房间里,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季砚秋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这时林苗也进来了。 她关好门,没上前,贴墙站着看季砚秋:“你不是要出差一周吗?” 季砚秋收敛心神:“有点事,临时回来一趟。” 林苗耷拉着脑袋嘟哝:“临时回来还不忘来给你小青梅撑腰啊。” 也许是房间太安静了。 即便她声音很低,可季砚秋还是听清了。 “再说一遍,我和晚梅……” “哎行了行了。”林苗摆摆手,实在不想再听他讲那套官方得不能再官方的说辞。 她挪了把椅子过来,顺势坐在墙边,和季砚秋保持着一米多远的距离。 “你这么着急回来,是不是急着想要和我离婚啊?”林苗单刀直入。 本来嘛。 他一个正在出差的人,临时有点事回来,还不忘来这个他根本不在乎的家,不是为了离婚还能因为什么? 见季砚秋不说话,林苗自顾自接着说:“我已经通过考核,成为了学校和研究所之间的项目接洽员。” “只要我表现足够出色,能顺利完成这次项目,校长肯定会通过我申请宿舍的批准。” “你能不能再等等?等我拿到宿舍批准我们再去办手续啊?” 季砚秋一怔,剑眉轻拧。 原来她努力拿下接洽员的工作,居然是为了能更好地拿到宿舍批准,方便她离婚吗? 他还以为…… 见季砚秋不说话,林苗咂摸几下嘴唇,急忙道:“你要是还不满意,那我可以配合你去走离婚手续。但你能不能答应让我暂时在你这里借住一段时间?你放心,我给钱。” 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推到季砚秋见面。 他还是不说话。 林苗一咬牙,一狠心,索性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交给季砚秋。 她拧着秀眉嘟哝:“这是我全部家当,再没多的了。” 季砚秋盯着桌上的钱,面额从小到大整齐排列,大概有五十多块。 虽然很旧,却被她压得十分平坦,连个折痕都看不到。 看得出,她十分珍视这些钱。 如今,为了能离婚,她全都摆出来了。 “季大团长?季砚秋!”林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眼看自己拿出这么多诚意他还不应话,嘴比铁锹还难开,她也有些恼了。 拽着椅子走到季砚秋对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臂: “你要是非逼我搬家的话,那我们就得好好算算账。” “我嫁给你这么些年,你的工资一分也没给家里花。从法律意义上来说,那些可都是我们的共同财产,我有权要回来。” “还有,这房子是你婚后分的,也有我的一份儿。你要真不愿意我暂住在这里一段时间,我就去部队找领导,我就不信还要不回一个公道!” 林苗也是急眼了。 她知道季砚秋最不喜欢被人威胁。 但她没办法啊。 学校的宿舍还没申请下来之前,季砚秋要是真狠下心,就是不让她住这房子,她就得去露宿街头了! 在生计面前,她只能摆出一副泼辣的模样和季砚秋谈判。 奈何对面的人却始终不回答,好像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 林苗咬住薄唇紧盯季砚秋。 看了几秒,她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般蹭地起身往外走。 一直沉默的季砚秋终于开口:“你去做什么?” 林苗也不知哪里来的委屈,鼻尖泛酸,声音发颤:“我去部队,我去问问,这房子我还能不能住!” 她才走出一步,手腕突然被擒住。 季砚秋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高大的身躯遮住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一手抓着她,居高临下地看她。 阳光在他身上描边,将他的宽肩细腰描绘得更加清晰,就连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清清楚楚地展现出来。 林苗瘪起嘴角甩了几下,没挣脱。 那股委屈翻腾得更厉害。 她扬起脑袋看向季砚秋。 鼻尖和眼眶都红红的,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 一开口,声音却又很倔强:“怎么?堂堂季大团长还想跟我动手吗?” 作为这本年代文的读者,林苗也最喜欢季砚秋这个角色。 除了帅气,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季砚秋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从未丧失善良的品质。 可是……可是怎么对她就这么狠心,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肯给? 她越想越是气不顺:“季团长,我要是挂点彩去部队才好呢。到时候让部队领导好好看看,你是怎么欺负自己老婆的!” 最后几个字,林苗几乎是喊出来的。 空荡的房间里回音漂浮。 ‘折腾自己老婆’几个字打着旋不停往季砚秋耳朵里钻。 他眉心一跳,手上却没松半分。 林苗扭动着身子还在挣扎。 季砚秋沉下脸:“让你住。” 刚才还像只被受惊的小猫,蹿腾个不停的女人突然停下动作,昂着下巴,嘴角一扬,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真的?” 她眼睛里的喜悦毫不遮掩,都快溢出来了。 一张脸上却有两幅面孔,还变得这么快。 无缝衔接,却好像并不惹人讨厌。 季砚秋自己都没意识到,注意到林苗雀跃的神色,他的嘴角也勾了勾:“嗯。” 屋外温暖的阳光斜射进来,在他脸上跳跃,眉骨本就很深,这光影衬得五官更加矜贵威压。 林苗突然觉得他比第一次见时还要好看几十倍。 她没忍住,勾住季砚秋的脖子,“多谢集团长,季团长最好了!” 有地方住了,她太高兴了,忍不住给了季砚秋一个吻面礼。 湿软的嘴唇在他脸上挨了一下立即弹开,盛满期待的杏眼望向季砚秋。 她在国外待了十几年,近几年才回国工作,吻面礼就同握手一样稀松平常所以她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 可季砚秋怔愣在原地,几秒过后才沉了沉眉,少有地结巴:“你、你这是干什么?” 林苗这才意识到:这还是民风保守的七十年代,季砚秋更是传统的男人。 就像个老古董,守旧得很。 加之原主又是通过算计成为他的妻子,两人根本没有感情,也没有过什么亲昵行为。 她刚才的举动简直就是在他的雷区跳舞啊! 第43章 他们好像误会什么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苗连忙微抬双手,局促得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该怎么告诉季砚秋,她不是想占他便宜,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呢? 她—— “我回来不是离婚的。” 季砚秋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林苗纷乱的思绪,她睁大杏眼,有些不可置信。 季砚秋继续说:“安城那边的任务没完成,大概还需要半个月。” 他突然态度转变了这么多,林苗一身泼辣劲儿倒是无处可使了,只懵懵地点了点头。 “你……”季砚秋沉吟片刻,“我让小吴留下。这段时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直接去部队找他。” 林苗又点点头,随即才意识到什么:“小吴为什么要留下?他不是你的警务员吗?” 季砚秋并未多解释,只冷冷地抛下一句:“他在安城也没什么用,留在这里帮忙处理其他事。” 林苗还蹙着眉心,若有所思地想着季砚秋的话。 暂时不离婚也好,她能有更多时间筹备自己的事儿。 思索时,她喜欢轻轻点着下巴,像只小猫。 季砚秋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未曾想却撞上林苗投过来的眼神。 他轻咳两声:“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林苗做出反应,季砚秋起身往外走。 “等等。” 林苗唤住他,转身跑进卧室,不多时拎着一只木头盒子出来。 盒子四方四正,一尘不染,上面还贴了张红色十字标志。 “这是什么?”季砚秋问。 林苗打开盒子递到他面前,一手托着盒底,一手在盒子里不停翻腾。 “这瓶是跌打损伤药酒。” “这瓶预防蚊虫叮咬。” “这瓶是碘伏,用来处理各种紧急伤口。” “还有这些……” 林苗把盒子里的东西一瓶一瓶拿出来,在季砚秋面前晃动解释后再放进去。 瓶子和瓶子碰撞,传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将她说话的声音遮住。 季砚秋双眼微蹙,只能看到林苗小嘴叭叭地一开一合,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直到林苗拿起一盒缝针专用的外用消炎药在季砚秋眼前来回晃时,季砚秋才恍然醒过神。 这些都是她特意给自己准备的药。 眼前的人偏着脑袋,睫毛吧嗒吧嗒地闪动,眼底明亮清澈:“我说的你都记下了吗?” 季砚秋神色如常地答应一声,拿过她手中的药,顺势塞进药箱中,“准备这些干什么?安城那边有专门的医务人员。” 嘴上这么说着,可他却接过药箱,拎在手中转身往门外走。 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着实有点意思。 林苗突然起了些恶趣味,故意提高声音冲着他的背影喊:“因为这些都是你老婆准备的,和医务人员准备的不一样哦。” 她只是一句恶趣味的逗弄,季砚秋却脚步一滞,虽说只有短短一瞬,却也能察觉到他的脊背僵了僵。 他回眸,轻声道:“喊什么,不知羞。”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句‘不知羞’没从前那般冷淡和强硬了。 门一打开,季砚秋看到外面走廊竟围了不少人。 见他出来,大家伙都假装忙活起来,眼神按捺不住,时不时往这边瞄。 毕竟刚才那句‘折腾自己老婆’的回音不仅屋里的季砚秋听到了,外面的人也都听到了。 大家都在好奇,季团长到底是怎么‘折腾’自己老婆的啊! 以前不都说季砚秋不喜欢林苗,甚至连碰她一下都不愿意吗? 怎么转头就火爆到‘折腾’呢? 季砚秋面不改色地下了楼,众人再往屋里看,就看到林苗正理着衣领扣扣子。 也不知是谁哎呦了一声,随即招呼众人:“你们看什么看,自家的事都忙完了吗?” 瞧着众人一窝蜂地散开,林苗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药箱在衣柜上面放着,她刚才又是挪椅子,又是爬高上低,出了一身汗,索性解开衣服打算擦擦脸再去研究所。 怎么大家看到她的表情都那么耐人寻味呢? 时间已经不早了,林苗顾不上想那么多。 她重新擦了脸,换了衣服,锁好门匆匆离开。 她一走,左邻右舍又出来凑在一起嘀咕: “看来这季团长两口子的感情是急速升温啊。” “我就说嘛?再怎么高冷的男人都过不了那一关。” “不过季团长还真是不挑食啊,林苗这样的他也能下去口。” “林苗咋了?”隔壁王婶回怼说这话的人,“最近林苗每天都运动,她瘦了不少。我敢保证,以后林苗要是瘦下来,她长得绝对不差!” 众人自然不会信王婶的话,最后几人和她吵了两句,闹了个不欢而散。 自然了,这一切林苗都不知道。 她出了巷子就遇到还在等她的贺建安。 两人一起去研究所。 路上贺建安还给她仔细交代了接洽员需要做的工作内容。 林苗本来就会俄语,加上这一周她准备得很充分。 会议上,林苗的表现很出彩,结束之后引起不少人的表扬。 会议结束后,贺建安陪同林苗一起离开。 “今天你的表现非常好。”贺建安走在林苗身边,嘴角带着清浅的笑,“研究所领导还说,以后再有项目还得找你。” 林苗欢喜得不行:“那太好了!不过,我是子弟学校的人,如果研究所找我做事,这工资是不是也要另外算啊。” 贺建安愣了一秒,才大笑着接话:“那是自然。你付出了劳动,自然应该得到相应的报酬。” 话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包好的信封:“喏,这是今天这场会议的报酬。” 林苗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贺建安居然真的准备了红包。 她一下怔住,顿了几秒缓慢摆手:“这个我不能要。我来做接洽员,子弟学校那边也会单独给我算钱,我怎么能再收你们的钱呢?” “其实今天这场会议参会的人不仅是研究所和子弟学校双方,还有俄国那边的专家。今天这场会议,对于研究所也很重要。” “你在会上表现得很出彩,不仅给子弟学校增光,也让研究所面上有关,这是你该得的。” 第44章 白晚梅告状 没想到做这份工作还有这个好处。 林苗也不装假,道了声谢后直接把红包塞进口袋。 两人说着话很快走到研究所门口。 “林同志!” 季家的保姆刘妈好像在门口等了很久,一看到林苗便小跑着迎过来。 “首长和夫人让您回家一趟。” 刘妈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贺建安。 这小伙子一米八几的身高,穿着西服,长相虽然和季砚秋比不得,但也算是白净帅气。 怎么还跟林苗有说有笑的,难不成他不知道林苗做的那些腌臜事? “回家?”林苗疑惑,“说什么事了吗?” 她嫁来季家这些年,去季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季家老两口对她那是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了就甩不掉。 怎么会主动邀请她过去呢? 刘妈收回视线:“这我也不太清楚,你回去就知道了。” 林苗和贺建安道别后,坐上季家的车。 一路上她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周曼雪和季明阳为什么要突然让她回去。 等到了季家大院儿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她便什么都清楚了! “雪姨,”白晚梅好像刚哭过,声音还有些哆嗦,“这件事我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就去责怪苗苗,是我不好。” “你说什么呢,晚梅姐。”陈怡然急得跺脚,“本来就是她林苗和外面的野男人勾搭,还利用野男人夺走原本该属于你的工作。” “你怎么还能自责呢?该羞愤去死的是她林苗才对!” 周曼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侧首瞥向陈怡然,轻咳两声,不动声色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不许她说话。 “晚梅。”她转头温柔地看向白晚梅,“我已经让刘妈去找林苗回来了。等我查问清楚,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陈怡然嘟哝:“还查问什么?这事明摆着就是林苗的错,小姨,你……” 她话还没说完,周曼雪蹙紧眉心扫过去:“你少说两句。” 刚才白晚梅和陈怡然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把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得知陈怡然被林苗扇了巴掌,周曼雪也气得不行。 但是有一点她却觉得林苗做得很对:季砚秋和林苗是军婚,无论他们任何一方有婚外情,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所以这些事最好是关起门来解决,而不是闹得人尽皆知。 陈怡然她了解,断然没有那个脑子把事情闹这么大。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想通了其中关键,周曼雪对白晚梅也难免生出些许不满来。 不过再怎么说,白晚梅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真得恼了。 此时在周曼雪眼中,白晚梅只是因为太关心砚秋,才会一时冲昏头脑,做了对砚秋名声不利的事。 此事说到底,还是要怪林苗! 她正想着,刘妈便引着罪魁祸首进来了。 林苗在外面已经听得七七八八,所以进来的时候神色十分镇定。 她跟在刘妈后边进来,往墙边一站,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向坐在客厅里的白晚梅。 她穿着一整套家居服,脚上那双拖鞋还是之前林苗特意买来放在季家,以备不时之需的。 手里端的茶杯也是林苗给自己准备的。 和自己比起来,白晚梅好像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合该她才是季家的少夫人才对。 “林苗,你来得正好。”周曼雪不满她进来了也不打招呼的行为,冷声诘问,“今天早晨的事,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林苗斜乜白晚梅一眼,慢条斯理收回目光。 她对周曼雪还是尊重,点点头道:“妈,我没什么想解释的。” “她们跑到我家里造谣,我出于对季家的名声考虑,教训了怡然两句,就这么简单。” 白晚梅和陈怡然在周曼雪这里哭诉了快一个多小时,才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林苗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完了? 这样显得她们两人多少有点愚蠢。 陈怡然气恼:“林苗,你装什么装啊?” “今早有我表哥给你撑腰,你不是厉害得很吗!” “是啊。”林苗面不改色,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浓,“我在季砚秋面前的确很厉害。那是因为他知道是你们两个胡搅蛮缠,所以才会给我撑腰。” “想必你们两个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站不住脚,没道理可讲,所以才闹到你小姨这里来的吧?” “你……”陈怡然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瞪大双眼,怒冲冲地剜了她一眼,扑到周曼雪怀里撒娇,“小姨,你都听到了?她就是这么牙尖嘴利。” 周曼雪皱眉打量林苗。 以前林苗也经常和陈怡然发生口角。 但是记忆里,她一直用得都是撒泼打滚那一套。 像今天这样据理力争的倒是第一次见。 反观陈怡然,道理说不过她就靠在自己身边撒娇,妄图以势压人,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周曼雪没责怪陈怡然,只是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她冷下面孔对林苗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和那个什么贺建安究竟什么关系?他怎么会为了你,把晚梅的工作都给了你。” 林苗怔忡,随即明白。 合着白晚梅是一直认定接洽员的工作非她莫属。 所以输给自己之后才会这么上蹿下跳,急着想要找回场子是吗? 白晚梅垂着脑袋,手里捏着手帕,不停擦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却还在帮林苗‘解释’:“雪姨,苗苗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那个姓贺的故意纠缠苗苗。” “我看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苗苗和姓贺的保持距离,最好以后也别再见他。时间久了,他们俩也就断了。” “这样才是保全砚秋哥名声最好的法子。” 周曼雪颔首:“林苗,你说呢?” 林苗冷嗤。 依她看,白晚梅想让她和贺建安保持距离是假。 想要趁机从她手里抢走接洽员的工作才是真吧。 但她就不明白了,以白晚梅的条件和她跟季家的关系,想要什么样的工作没有,干什么非要盯着这份接洽员的工作呢? 难不成这工作背后还另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第45章 唯恐天下不乱 “不好。” 林苗神色平静,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曼雪根本没想过她会拒绝,听到这斩钉截铁的两个字,顿时锁眉,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林苗昂起下巴,目无惧色回望周曼雪:“我说不好。” 被接连拒绝两次,饶是周曼雪再好的脾气也压制不住。 她蹭地站起身,手一扬,桌上的玻璃杯砰地摔落。 玻璃碎片飞溅而起,划过林苗的脸。 锋利的角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鲜红血痕。 就连白晚梅都吓愣住,微微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打量林苗和周曼雪。 却又希冀乱子再闹大些。 “不好?”周曼雪隔空指向林苗,手指还在微颤,“晚梅是出于对季家名声的考虑,你居然还有脸拒绝?” “林苗,你以为我季家是什么人?可以跟着你一起丢脸吗!” 她气急,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原本白皙的皮肤也涨得发红。 林苗和季砚秋的婚事,她原本就不同意。 林家恩将仇报,把季家逼到无路可退,才不得不收了这个儿媳。 这件事对于季家而言是个难以磨灭的污点。 若是林苗进门之后可以安分守己,乖乖做季家媳妇她也忍了。 可是她在季家的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成天撒泼打滚,在外面招惹是非,哪一次不是季家出面摆平的? 如今又和其他男人牵扯不清,给砚秋脸上抹黑,自己都没有惩罚她,只是要她断了和外面男人的联系,她居然还敢信誓旦旦地回绝。 这林苗是真的不把季家、不把她周曼雪放在眼里! 她气得肝疼手颤,浑身汗毛倒立。 林苗却神色平静,看不出半分波澜。 她越是如此,周曼雪越是气得不行。 她趔趄着后退几步,一手捂住心口,一手隔空指向林苗:“说话!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哑巴了?” 白晚梅连忙扶住周曼雪,摩挲她的后背安抚:“雪姨,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说罢,她还撩起眼皮怒视林苗:“苗苗,你当真就这么喜欢那个贺先生,喜欢到连雪姨的话都不听了吗?” “白晚梅,”林苗嗤笑,“你从哪看出我喜欢贺建安?” 她拒绝白晚梅的提议就是喜欢贺建安? 这帽子还真是扣得又大又不讲道理啊。 “我拒绝妈的提议不是因为想见贺建安,而是因为这份工作我不能丢。” 林苗上前一步,郑重其事地看着周曼雪。 “妈,这次学校和研究所合作的项目关乎未来的教科书选择,受邀加入项目的不仅有学校和研究所的代表,还有其他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甚至还有俄国专家。” “研究所的人说了,只要能把这个项目做好,以后会有大把的机会提供给我。说不定我还能以此为平台,得到最大限度的发展。” “我若是好了,对季砚秋也都是正面的影响。你说呢,妈?” 周曼雪怒火未平,听到这番话态度也略微缓和,可语气却带着讥诮:“你大字都不识一个,要不是那个姓贺的暗中帮忙,你连考核都过不去。” “就凭你也能把握住机会?” 她才不相信。 一个成天不学无术,就知道撒泼耍懒的人可以取得什么成就。 都是拿来满足一己私欲的借口罢了。 林苗丝毫没有因为周曼雪的打压和否认而气馁,反而微微一笑,很是泰然地说道:“能不能做到不也得先试一试才知道吗?” 以前她若是做出这样的表情,周曼雪不仅会恼火,很可能还会吐。 生理性地吐。 可是现在,她撑着脸,一双无辜的眼睛轻闪,非但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可爱。 周曼雪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眉心紧蹙,扭过头不看她,闷腾腾地哼了声以示回应,同时考虑着林苗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周曼雪还没想出来,倒是白晚梅冷冷勾了勾嘴角:“苗苗,你在雪姨面前说这话,不就相当于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说完,她凑到周曼雪身边,压着声音嘟哝:“雪姨,林苗坚持这么做,是为了和贺建安见面创造机会呢。” “您要是不制止她,等她和贺建安再培养培养感情,以后闯出大祸来,连累的可是砚秋哥啊。” 周曼雪目光一沉,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捏紧。 林苗看得清楚,心里问候了白晚梅两声,沉着脸回答:“我一个姑娘家,娘家又不在这里,能闯什么大祸?” “白晚梅,你怎么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难不成让季家乱了套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白晚梅急了,却也尽力压着怒火:“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这都是为了季家考虑。” 林苗嘴角微微上扬,眼底浸着狡黠。 “首先,这屋里只有你一个不是季家人。换句话说,只有你没资格从季家的角度出发,替季家考虑。” “其次,我已经说了很多遍,如果你手里有我和贺建安乱搞男女关系的证据麻烦你拿出来。如果没有,你这就是造谣生事,我可以告你的。” 白晚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想反驳,林苗抬手慢条斯理地拦了拦:“最后,今天我已经在研究所所长还有其他项目合作方面前露脸了,即便我答应不和贺建安见面,研究所和学校那边也不一定会答应换人。” “就算两边答应换人,你觉得像你这样一到关键时候就晕倒的人,有人敢启用吗?” “你……” 白晚梅气疯了,咬牙切齿,怒瞪林苗。 甚至能听到她牙齿磨动发出的咔哒声。 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刘妈的声音:“夫人,有客到了。” 周曼雪将白晚梅拉到身后,又警告林苗:“你不许再惹是生非。” 说罢,她整理好衣服,笑吟吟地快步出去了。 门口停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一个穿着红色长裙,头顶戴大檐帽的女人从后座下来。 看到周曼雪,她笑吟吟地迎上前:“曼雪姐,好久不见。” 周曼雪也快走几步,握住她的手:“程悦,自从你出国之后我们已经有将近十多年没见过了吧?” 程悦眉眼弯弯,笑得和煦温暖,转首看向立在轿车旁的人:“那是我儿子,今天也带过来见见你。” 第46章 旧友相见 “周阿姨。” 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将手里拎着的各种礼物递过去:“初次见面,这是我妈嘱咐我一定要给您带的礼物。” 周曼雪欣慰地打量男人一圈,连说了几个好,才转头吩咐屋里的人:“晚梅,怡然,出来见见客人。” 话落,白晚梅和陈怡然先后走出来,两人看到门外站着的人都是一愣。 随后,林苗才从里面出来,展开胳膊伸了个懒腰。 看到她这副懒散的劲儿,周曼雪又开始头疼。 程悦是她年少时候的好朋友,嫁人之后跟着老公出国,最近才刚回来。 她可不想让程悦看到自己的儿媳居然是林苗那副样子。 就在周曼雪思索一会儿该怎么介绍林苗时,林苗已经拨开白晚梅和陈怡然走下了台阶。 和门外的男人对上视线,林苗和他异口同声: “林苗,你怎么在这儿?” “贺建安,怎么是你?” 贺建安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不过在看到林苗脸颊上的血丝后,他又皱了皱眉。 “你的脸怎么了?” 林苗摸了摸脸颊,还有丝丝的疼。 如果是普通人,那么轻轻擦一下,最多就是红肿,可她却硬生生冒出了血珠。 再深些,恐怕更骇人。 周曼雪没说话,林苗也只是随意地揩去,豁然笑笑:“没事,不小心擦伤了。” 程悦环顾二人,低声询问贺建安:“儿子,你们认识?” 贺建安弯着嘴角,温润一笑:“妈,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林苗。” 程悦只思忖几秒便恍然大悟:“哦,就是你说俄语水平很好,甚至连你们研究所所长都对她赞不绝口的那位林小姐?” “正是呢。” 程悦打量林苗两眼。 贺建安说她很好看,笑起来甜甜的还有两个酒窝。 眼前的人和他描述的有点不同,虽然看着是挺讨喜,不过未免胖了些。 不过无所谓,程悦欣赏的是她的才华。 她亲热地拉了拉林苗的手:“建安在家一直夸你呢,说你很厉害。我还想找机会见见你,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在这里见到了。” 说着,程悦瞧向周曼雪,有些疑惑:“曼雪姐,苗苗是你这边的亲戚吗,怎么从来没听你在信中提起过?” 周曼雪嘴角不自然地接连抽动好几下。 她当然不会提起。 林苗是季家的污点,她恨不得没人知道林苗和他们季家的关系,又怎么会主动提? “程阿姨,”林苗主动做自我介绍,“我是季砚秋的媳妇儿。” “媳……媳妇儿?” 程悦怔忡几秒,对周曼雪投去询问的眼神。 后者点点头,不情不愿地嗯了声:“这是我儿媳妇。” 程悦后知后觉,拖着尾音长长的哦了声,扭头望向贺建安的眼神里多出些惋惜。 自己这个儿子都这个年龄了,工作好,长得也不差,可唯独一点,就是在个人问题上一点也不上心。 长到现在也没谈过恋爱,更没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这几天程悦好不容易从儿子嘴里听到个女孩的名字,瞧他欢欢喜喜的样子,还想着这会有戏了,没想到人家姑娘居然已经结婚了。 老公还是自己闺蜜的儿子。 程悦心有惋惜,不过很快就被老友重逢的欢快冲淡了。 周曼雪和她在客厅说话,四个小辈既不能走,又不方便插嘴,四人索性在餐厅坐着等。 厨房里刘妈还在做饭,热火朝天的。 客厅里周曼雪和程悦也聊得欢快。 反倒是客厅里四个人安静如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后来还是贺建安绷不住,率先往林苗那边挪近些,压着声音道:“真是没想到咱们两家还有这样的关系,都是缘分啊。” 林苗笑笑。 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对面陈怡然嗤笑:“这位大哥,这是在我们季家,麻烦你放尊重些。” 贺建安一愣,伸开双手,上下打量自己。 今天为了来见自己母亲的闺中密友,他还特意换了身行头。 说话办事也都小心翼翼。 他自问没做什么过界的事,不知陈怡然这话从何说起。 “林苗已婚,是我表嫂,你和她说话就说话,贴那么近不觉得越界吗?” 她这倒是头一次承认林苗是她的表嫂。 闻声,林苗都乐了:“你还知道我是你表嫂呢,我以为你只认你旁边的那位。” 陈怡然咬牙。 她这是为季家的清誉考虑,也是为林苗的名声着想。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不领情。 陈怡然闷哼一声转头不看她。 贺建安被她这么一提醒,也不好意思再和林苗贴这么近,抬起椅子往旁边挪。 他注意力都在如何与林苗保持距离上,浑然没发现刘妈什么时候端着刚拍好的凉拌黄瓜从厨房出来了。 砰—— 刘妈和贺建安撞了个正着,手里的碟子也摔在地上,飞溅起的凉拌汁落在贺建安衬衫下摆。 刘妈连连道歉:“贺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贺建安一边安抚地说着,一边左右环顾想找东西擦擦干净。 一只手握着手帕抢先递了过来。 “擦擦吧,你这西装是定制的,不便宜。”林苗说。 贺建安道谢后接过手帕,擦了擦:“再贵也只是行头,没什么。”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旁边的白晚梅被冷落,牙关咬得紧紧的。 她不明白贺建安一个归国留学生,怎么会对林苗这般好? 再想到上次信件的事儿就这么草草翻篇了,砚秋哥也没有离婚的打算,她的眼神变得阴毒。 看来重活一世,有些剧情已经更改了。 但她转念想到,老天爷既然让她重生了,说明她也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女。 哪怕过程曲折些,也绝不会让林苗这个肥猪笑到最后! 吃饭时,林苗和贺建安的位置都在餐桌右侧。 陈怡然和白晚梅则并肩坐在对面。 周曼雪过来看到后,嘴唇微抿。 扫向林苗的眼神中多了些责备。 刚刚都闹过了,居然还不知道避嫌。 想着,她拉起林苗走到餐桌另一端,对白晚梅道:“晚梅,让林苗贴着我坐,你坐到对面去。” 白晚梅一怔。 周曼雪不喜欢林苗,以前吃饭的时候都躲她远远的,恨不得在两间房。 所以平时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她坐在周曼雪身边,她也早就把这个象征儿媳的座位看成自己的位置了。 如今周曼雪居然要她让给林苗。 白晚梅心里几千几万个不乐意,可为了在周曼雪面前表现得体,她还是弯了弯唇角,扯出个勉强的笑:“好。” 第47章 他们迟早要离婚 旧友相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程悦没吃几口饭,几乎都在回忆往昔。 她和周曼雪的性子完全不同,一个话多,一个寡言。 但相处起来,二人磁场却很贴合。 林苗忍不住打量着这二人,有些唏嘘。 在书中,程悦和周曼雪也算是一对对照组了。 程悦是当年自由恋爱的第一波人,自己挑选的丈夫,婚后也很幸福,书中描绘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也能让人感觉到角色的鲜活。 但周曼雪不同。 周曼雪和季明阳是家长撮合,虽然门当户对,但两个人结婚后鲜少沟通。 加之季明阳任务重,周曼雪怀孕后不久,季明阳便被外派。 周曼雪生孩子大出血,差点儿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结果季明阳还不在身边。 直到季砚秋出生后的第二年,季明阳才调回来。 不过回来后,两个人却几乎处于分居状态,不在一个房间睡觉。 林苗喝了半杯水,看到周曼雪脸上冷清的笑容,忽然意识到,她跟季砚秋如今的状态不就和周曼雪跟季明阳的情况差不多么。 也是貌合神离。 不不不,林苗摇了摇头,还是有区别的。 周曼雪和季明阳那是有误会,她和季砚秋单纯是因为没感情…… “林苗,你怎么光喝水不吃饭啊?” 闻声,林苗回过神来,抬眼就看到贺建安疑惑地看着自己。 她笑笑,解释道:“我最近正在减肥呢。” 今天早上她上过秤,小半个月过去,她已经瘦了整整五十斤了。 减肥成果斐然。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几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白晚梅满脸嫌恶,眼中却也一闪而过几丝诧异。 她跟林苗都在子弟校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对于林苗的变化,她看得并不分明。 但现在仔细瞧瞧,林苗的变化确实大。 虽然还是胖,可早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横肉堆满脸颊,体型也更匀称。 她不明白,这个应该早早下线的角色,怎么如今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她必须尽早让砚秋哥和林苗离婚! 白晚梅扯了扯嘴角,牵起一抹笑容,意有所指地说道:“贺大哥还真关心苗苗啊。” 陈怡然轻哼了声,不满地看了眼林苗和贺建安,嘟囔道:“也不知道避嫌,就欺负我表哥经常外出任务。” 周曼雪朝她摇头,“怡然,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在此之前她不知道晚梅口中和林苗暧昧的男人就是自己好友的儿子,她确实有过偏见。 不过如今知道了,她便放下了成见。 她信好友的人品,也信好友的儿子。 再退一万步讲,哪怕未来这二人真有故事,那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砚秋迟早要跟林苗离婚,他们原本也没感情,就像她和—— 周曼雪的神色突然黯了黯,眼底多了几分哀伤。 程悦见状,心中跟明镜似的,无声地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到了季砚秋身上。 “对了,砚秋呢,他还在外面出任务么?” 想到砚秋,周曼雪的嘴角才重新浮现笑容。 “他啊,还在出任务呢。自从戍边回来后,就一直忙,连我都没见过他几次。” 周曼雪这话听着虽然有几分埋怨的意思,不过语气里却带着明显的自豪。 即便婚姻里有各种不如意,但她从不后悔嫁给季明阳,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有砚秋这个孩子。 “砚秋那孩子从小就稳重,”程悦笑着给周曼雪夹了块儿鱼肉,“记得二十年前我回国省亲,中间还来你这儿住了几天。” 她想了想当年的画面,忍不住感慨:“当时砚秋才五岁,他房间的书架上摆满了军事模型,跟我提到这些东西,条理清晰又有逻辑。” 周曼雪眼角微微弯起,眼底笑意温柔:“他的性子是像他父亲……” 林苗低头看着茶杯,水面映出她盛满疑惑的杏眼。 季砚秋像他父亲?那岂不是…… “我表哥当然优秀了!”陈怡然突然插话,眼睛却瞥向林苗,“要不是某些人使手段,他现在肯定——” “怡然。”不等她说完,周曼雪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神色也正色许多,“安静吃饭吧。” 即便和程悦是朋友,但有些丢人的事儿,她也不想说得太清楚。 贺建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苗,突然道:“我听说季团长在军校时创造的射击记录,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能打破。” 这个话题成功缓和了气氛,周曼雪神色稍霁,程悦则兴致勃勃地追问细节。 林苗扒拉着碗里的青菜,耳边飘进只言片语。 吃过饭后,夕阳刚染红西边的云彩,户外闷热异常。 林苗婉拒了贺建安相送的好意,独自朝着小路往家走。 带着暑意的热风拂过她鬓边的碎发,露出已经隐约可见地下颌线。 五十斤的体重消失后,连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路过一个街口,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苗脚步一顿,声音的源头来自路边的一栋低矮平房内。 窗户被报纸糊得严严实实,但门缝里漏出的昏黄灯光正在剧烈晃动。 “妈的,成天竟惹老子不痛快!你嫁给老子,就要给我当牛做马,听明白了吗!” 男人粗粝地骂声夹杂着肉体撞击的声音。 林苗眉头一拧,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猛地推开门。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揪着年轻女人的头发往墙上撞。 女人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牢牢搂紧怀里的孩子。 孩子估摸三四岁的样子,眼里盛满了恐惧,此刻正扯着嗓子哭喊。 眼见男人就要抄起地上的酒瓶子砸过去,林苗喝道:“住手!” 男人动作一顿,转过头,酒气熏天的脸上横肉抖动,“他妈的你是谁啊,赶紧给我滚出去!” 女人趁机抱着孩子缩到墙角,额边已经渗出血丝。 小女孩的哭声变成细弱的抽噎,小脸埋在母亲颈窝里。 林苗深吸一口气,挡在母女面前,怒斥道:“打人是犯法的!你想闹到公安局去吗!” “老子教训自家婆娘,管你屁事!”男人喷着酒气逼近,身高足比林苗高半个头,“识相的赶紧滚,小心老子连你一块儿揍!” 第48章 难不成留着过年? 林苗挡在瑟瑟发抖的母女面前,心跳如雷却也还强壮镇定。 她快速扫视了房间四周。 糊着旧报纸的墙壁,掉漆的五斗柜,地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 这是个典型的七十年代底层家庭。 男人脸上泛着油光,工装裤还沾着机修车间劣质的黑油渍。 他捡起还剩半瓶的白酒,瓶身在昏黄的灯泡下反射着冷光。 尽管身形不稳,浑身带着酒气,他依然气势汹汹:“听见没有,赶紧给我滚!” 墙角的女人突然微弱地朝林苗喊了声,怯生生道:“同志你快走吧。他脾气上来了会打人的……” 她怀里的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脸上布满泪痕。 林苗不退反进,突然抓起旁边铁架上的搪瓷脸盆往地上狠狠一砸。 咣当一声巨响,震得男人一哆嗦。 她可是陪着奶奶看过各大家庭伦理剧的人,对付这种家暴男,她有的是法子! “她是你老婆又如何,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呢!你以为结了婚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打就打吗!”她怒声呵斥道。 男人听完后冷笑,“她嫁给我刘大壮,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娶她回来就是伺候我的,难道我还打不得、骂不得?!” 这番话听得林苗额角突突直跳,怎么会有这么没本事又不要脸的男人? 她撩起袖子冷冷一笑,“不能。如果你再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我现在就去找派出所的同志。” 刘大壮怒目圆瞪,上来就要推搡林苗。 不过他的个头虽然比林苗高些,却不及林苗有劲儿。 还没等他碰到林苗,林苗伸手便往前一推,她没怎么用力,但刘大壮名不副实,实在太虚,居然踉跄两步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稳住身形后,他指着林苗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多管闲事儿,老子弄不死你!” “那你倒是动个手试试!我今天要是受了半点伤,我家男人不会放过你!”林苗高高仰着下巴,眼中没有半点儿惧色。 刘大壮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外强中干,面对弱者,他重拳出击。 面对林苗这样虎的人,他反而多了几分迟疑。 不过虽然没敢动手,他也偏头往旁边啐了一口:“你男人谁啊?我还怕他不成!哼,像你这种跟老爷们儿吵吵的女人,你男人也没少揍你吧!” 林苗面前浮现季砚秋那张冷淡俊美的脸。 虽说他们没什么感情,不过季砚秋真的算是各种意义上的好男人了。 有责任感,刚正不阿,身上也没那些讨人厌的大男子主义…… 可惜不是她的。 林苗收回神思,冷冷看着刘大壮:“我男人可不像你,在外面跟个软蛋似的,只知道在家里横,你要是真的厉害,也不至于对妻子小孩儿动手!” 刘大壮被怼得语塞,墙角边上的女人更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林苗,眼里充满了钦佩。 她可从没见过性子这么厉害的女人…… 因为这边动静实在太大,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凑了过来。 他们也在这边住,对刘大壮一家的情况也都知根知底儿。 “大壮兄弟,叶英妹子自从来到城里,没跟你享过一天福,你干嘛天天动手啊。” “就是。也不怕把媳妇儿打跑了。要真没有英子在城里替你做饭,我看你下了班还有谁给你热饭。” 大家七嘴八舌,刘大壮自知没理,恶狠狠瞪了眼墙角的母女还有一旁的林苗,随后便推开看热闹的人,摇摇晃晃离开了。 街坊四邻也都劝说了几句。 “妹子,大壮虽说脾气大了点儿,不过好歹也是机修厂的正式工,你跟着他至少日子稳当。” “就再忍忍吧,这年头哪个女人没挨过拳头。” “也是为了孩子好,总不至于让恬恬年纪轻轻就没了爸爸,那像什么话?”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叶英考虑,可仔细想想全是站在刘大壮的角度劝和不劝离。 听得林苗直皱眉,差点儿又要激情开麦了。 等到这些人都离开了,叶英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脸颊上全是乌青,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可憔悴得却像是老了十多岁。 她见林苗一直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 “谢谢你啊同志,我叫叶英,今晚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家那口子喝了酒又该打恬恬了。” “你等等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林苗摆手:“不用,我还要回去——” 不等她说完,叶英已经去旁边厨房洗杯子。 林苗顺势坐下,看到刘恬恬怯生生地站在角落里,红扑扑的脸蛋上布满了泪痕。 “你叫恬恬?”林苗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又从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 刘恬恬抿了抿嘴唇,点头,慢慢朝林苗挪过去,虽然直勾勾盯着薄荷糖,却也没有主动去拿。 林苗剥开薄荷糖外面的塑料,喂给刘恬恬。 “好吃吗?” 刘恬恬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腼腆地点了点头,“好甜。” 她的嗓音哑得厉害。 林苗有些心疼,替她揩掉脸上的泪痕。 这时叶英也捧着陶瓷杯出来了,双手递到林苗面前:“同志,我这里也没别的好东西招待你了,你别嫌弃啊。” “怎么会?谢谢啊。”林苗接过水杯。 叶英在对面坐下,局促地挽了挽头发,又再次感谢道:“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 “别这么客气,我就看不惯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林苗拍了拍胸脯,看到叶英脸上的伤,问道,“你这伤要不要处理下啊。” 叶英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我这……这都习惯了。” 林苗立刻瞪圆了眼睛,“他经常对你动手?!” 叶英苦涩地笑了笑,将刘恬恬拉进自己怀里抱着。 “刚结婚那会儿他也不动手,最近两年挣钱难,他总是喝酒,喝了酒就喜欢动手……” “就算再不好挣钱,那也不是朝你和孩子动手的理由啊。这种男的不甩了,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林苗愤愤不平。 叶英有些惊讶,自从和刘大壮结婚后,不管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就连周围的街坊邻居,都让她能忍则忍。 可林苗,居然劝她离开他? 第49章 你怎么可能是林苗?! 尽管即将进入八十年代,可这个时候的人,大多没有离婚的概念。 哪怕另一半再差劲儿,也抱着忍忍就算了的心态。 叶英也一样。 她轻轻晃着怀里的刘恬恬,哄她睡觉,又小声说道:“这年头的男人都一样。” 叶英轻声叹了口气,全是无奈和心酸。 她说完又腼腆地冲林苗笑了笑:“我是乡下人,嫁到县城以后,大家都说我过上好日子了。我……我应该满足的。” 与其说是在向林苗解释,还不如说她在说服自己。 “对了妹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林苗笑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林苗,就住在家属院,离这儿不远。” 叶英点了点头,抿嘴道:“那,那我以后能经常找你聊天不?” 也不知道咋的,她觉得林苗能给她很大的安全感。 “当然可以啊。”林苗弯着眼睛笑笑。 原主恶名远扬,别说季家那边的人不待见她,就连家属院这边的人也都不拿好脸色对她。 能交到朋友,林苗挺高兴。 既然是朋友,她就不得不劝说两句,“英姐,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样的日子是没有尽头的。” 叶英垂着眼:“我明白。可是,恬恬还小啊。” 刘恬恬在母亲有规律的摇晃下渐渐睡着,可睡得却不安稳,像做了噩梦般惊抖了下。 “爸爸,不要打妈妈了……”刘恬恬咽呜两声。 叶英眼泪顿时包不住了。 “英姐,一再忍让只会让男人变本加厉,”林苗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想彻底摆脱这样的生活,还得自己变得厉害才行!” 叶英微微错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女儿细软的头发。 林苗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圈淡褐色的疤痕,像牢拷一般。 “摆脱?”叶英声音很轻,“我们村嫁出来的姑娘,就属我的命最好了。” 林苗心头一跳,这算什么好命?!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叶英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恐怕都是周围人洗脑的结果。 七十年代末的女人,哪个不是被嫁鸡随鸡的唠叨念大的? “不瞒你说,我不久之后也要跟我家里那位离婚。我现在正在为以后自己过日子做打算呢。”林苗小声说道。 “只要手里有了钱,何愁自己过不了日子?” 叶英震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从没想过,可这话被林苗说出来后,她又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只要有钱了,她一个人就能养活女儿。 “可是……”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这钱哪是那么好挣的?我现在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 林苗笑笑,语气十分笃定:“现在正是最好赚钱的时候。” 改革春风虽说还没吹到这边来,但迟早会到的。 她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一定要做最早吃上猪肉的那批人! 叶英震惊得说不出话,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她肯定不信。 但听见林苗这样说,她不觉得她说的是大话,反而精神振奋,感到一阵莫名的力量。 “你要是信得过我,等我想好了做生意的门道,我再来联系你。”林苗说道。 这些天她不忙光着研究所的事儿,还在想怎么挣钱。 前两天她才有了思路。 因为减肥成果斐然,衣柜里的好些衣服都穿不下,林苗便想着去市集买件新衣服。 她逛了几圈,没买到一件满意的。要么就是款式太旧了,要么就是没她这号的。 如今她已经成功从XXXXL号减成了XXL号,可依然买不到衣服。 市面上的大码女装太少了。 她就想到了做服装生意,不但要做均码,还要做大码女装! 如果到时候真的做起来了,她肯定需要帮工…… 但毕竟还没做起来,林苗不想太早给人希望。 于是她说道:“英姐,三天后我再来找你吧。” 离开时,叶英跟着走到门槛边,叫住她问道:“林苗妹子,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苗回过头,因为头发太长,扫到了她的眼睛,她抬手拨开,笑着眨了眨眼。 “因为……我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 她笑容明媚,昏黄的灯光跃进她眼底,鲜活可爱,叶英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第二天一早,林苗跑完步回来,麻溜地烧水洗了个澡。 看着镜子里光滑白皙的脸蛋,还有日渐清晰的五官,她动力满满。 按照这个速度减下去,不出半个月,她的减肥大计就要成功了。 林苗挺了挺腰,虽说腰身和腿都瘦了,但胸脯还是沉甸甸的,已经能看出以后瘦下来的影子了—— “林苗!林苗有人找你!”这时大院儿里有人叫喊道。 林苗疑惑,这么早还有谁来找她? 她理了理袖子,走到走廊里往下看。就看到一个矮胖矮胖的男人正站在院子中央。 有些眼熟…… 男人抬头看到她,竟然又直接转过了头,看向另一边了。 嗯?林苗疑惑,到底是不是找她的? 她下了楼,走到男人面前。 等走近了她才认出来,这不就是之前卖盗版书的书店老板,刘天明么? “你找——” “同志,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林苗吧,谢谢了。”不等林苗说完,刘天明冲她客气地说道。 林苗张了张嘴,先是怔愣,紧接着乐了,清清嗓子说道:“你找林苗?” 刘天明郑重地点头:“是啊,我找她有急事儿。” 林苗都快憋不住笑了,她强忍住,又问:“你不认识我?” 刘天明有些不耐烦,耐着性子打量了面前的女人。 身材比一般女人丰腴,个儿比他还高,长得还怪好看。 就是莫名其妙的,他从前见过她吗? 但看在她好看的份儿上,刘天明态度还是很好,说道:“同志,我们之前没见过吧?” 林苗再也憋不住笑,等到终于笑够了,她吁了口气。 “刘老板,不过才一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林苗指了指自己,“我就是林苗啊。” 刘天明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你你你!你是林苗?!” 林苗不是个大胖子吗,胖得连五官都看不清楚,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女人?! 第50章 胖子都是潜力股 “你真是林苗?”刘天明虽说嘴上这么说着,却也凭借一些细节看出了此人确实是林苗。 她的眼睛很特别,一双杏眼,又圆又亮,倒是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林苗不觉得唐突,刘天明这反应不正说明了她的减肥成果十分有效果么? 她理了理的确良衬衫,笑道:“如假包换。刘老板,胖子都是潜力股。” 家属院里不少人平日里也没工作,这会儿看到有人来找林苗,都探出头来,七嘴八舌。 “怎么又有男人来找林苗?她可真有出息了。” “难怪成天嚷嚷着减肥,原来是去吊男人了。” 说话的正是周大娘,林苗冷冷剐了她一眼,冷笑:“老太太,你要是再造谣,小心我告你诽谤!” 周大娘嘟囔几声,回屋去了。 林苗重新看向刘天明:“刘老板,你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我最近书店要进新书了,想让你帮我掌掌眼。你放心,车费和选书费我一定不少你!” 刘天明看起来也是爽快人,林苗一口应下了。 她本来也打算去市里的百货大楼逛逛,看看服装样式,再问问价格。 如果能顺道挣点儿外快,那再好不过了。 刘天明大腿一拍,嗓门洪亮:“成!那敢情好!” “林苗妹子,咱明儿一早就走!早上七点整,大院门口,头班车,你看中不中?” “没问题!”林苗答得嘎嘣脆,不带半点犹豫。 送走脚步带风的刘天明,林苗回屋关上门,心口那股子热气儿还是突突地往上顶,按都按不住。 这回进城,帮刘天明挣外快是一茬儿,更要紧的是,她自个儿的服装买卖头一遭实地踩点儿! 原主啊原主,你这盘死棋,看我给你盘活了! 第二天,天还灰蒙蒙的,露水珠子挂在草尖上,林苗已经等在大院门口了。 没多会儿,刘天明蹬着他那辆“二八大杠”来了,后座两边各捆着个鼓囊囊的大麻袋,一看就是预备装书的。 “嚯,林苗妹子,你可真够早的!” 刘天明跳下车,脸上堆着笑,目光落在林苗身上,还是忍不住咂摸了一下。 瘦下来是真不一样,水灵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哪还看得出原先的影子。 两人挤上开往市里的公共汽车。 车上人不多,找了后排双人座坐下。 车子是老解放底盘改的,开起来哐当哐当响,颠得人屁股离座。 颠簸中,刘天明憋不住话头。 “妹子,你可真是这个!”他跷起大拇指。 “瞅瞅你现在这模样身段儿,走出去,说是省城文工团下来的都有人信!神了!” 林苗抿嘴乐了,摆摆手:“刘老板快别捧我了,哪有那么夸张。” “就是管住嘴,迈开腿,饿得心慌就灌白开水,没啥稀奇的。” 她话头一转,顺势问道:“刘老板,你常跑市里头,熟门熟路吧?” “那最大的百货大楼在哪个地界?还有卖布的场子,离得远不远?” 刘天明一听这个,劲头更足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熟!咋不熟!百货大楼就在市中心那块宝地儿,下了车,腿儿着也就十来分钟,气派得很,玻璃门锃亮!” “布匹市场嘛,得往南城根儿去,得再倒一趟车。那地方,嚯,大着呢!天南海北的料子堆成山,就是人多手杂,得会磨嘴皮子砍价,不然准挨宰!” 林苗听得仔细,默默在心里画着地图,把刘天明说的每一处都烙了个印。 一路颠簸摇晃,个把钟头后,车子喘着粗气进了站。 两人不敢耽搁,紧赶慢赶,直奔市里最大的图书批发市场。 刚踏进市场门,一股子混合着油墨、新纸浆、还有旧书灰尘的独特气味就冲进鼻子。 刘天明以前虽然老来进货,但不知道咋的,今天人格外的多。 “妹子,咱…咱从哪儿下手?” 林苗扫了一圈。 她没理会那些围满人的武侠、言情摊子,拉着刘天明的胳膊就往里挤。 “刘老板,这些书走量快是快,可利太薄,压价也难。咱得找点不一样的。”她脚步停在一个人稍少的摊位前,上面多是些讲技术、科普的书。 林苗随手抄起一本《晶体管收音机原理与维修》,哗啦啦翻了几页,问摊主:“老板,这本,咋个批法?” 摊主报了价。林苗没还价,直接对刘天明说:“这书,先拿五十本。” 刘天明眼睛瞪圆了:“五…五十本?这…这冷门玩意儿,能有人要?”他指着那拗口的书名,一脸怀疑。 “刘老板,现在年轻人结婚,谁家不讲究‘三转一响’?收音机可是大件儿!”林苗声音不高,却透着笃定。 “东西金贵,坏了咋办?送修花钱又麻烦。” “这书,就是教人自己拾掇的,保准是刚需!” 她又麻利地挑出几本《科学养鸡》、《快速养猪法》,捻了捻书页:“城里人用不着,可乡下地方大着呢!想致富的,就指着这些‘财神爷’!” 接着,她又领着刘天明七拐八绕,钻进一个冷清的角落。一个摊子孤零零摆着,卖的都是些旧的外国杂志画报,摊主靠着墙打盹。 林苗拿起一本封面印着金发碧眼、穿着大胆洋装的模特的旧杂志,快速翻了两下,冲刘天明狡黠地眨眨眼:“刘老板,信我一次。这里头写啥不重要,关键是这画儿!” 她用指尖点点那鲜艳的封面。 “城里那些爱俏的小年轻,稀罕的就是这个!” “买回去往墙上一贴,比那老掉牙的年画,时髦一百倍!价钱还好谈。” 刘天明从开始的将信将疑,到看着她选书时那股子利落劲儿和透亮的眼光,心里的秤砣一点点偏了。 再听她句句都在点子上,分析的入情入理,那点疑虑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林苗说搬哪摞,他就吭哧吭哧地扛起麻袋装哪摞,心里头只剩下一个服字! 这妹子年纪不大,眼毒心亮,简直是把人心里那点小九九都摸得门儿清! 不到俩钟头,两个大麻袋塞得满满当当,死沉死沉。 刘天明掂量着分量,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这一趟回去,赚头少说能翻两番! “林苗妹子,你可真是…真是我的活财神啊!” 林苗拍拍手上的灰,刚想说“齐活了”,眼风一扫,却被市场最里头一个偏僻角落的摊位勾了过去。 那摊位跟周围热火朝天的景象格格不入。 摊主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穿着件明显大一号的旧中山装,袖口磨得起了毛。他不像旁边那些扯着嗓子吆喝的,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像截枯木头。 地上铺着一块脏兮兮的蓝布,上面只摆着寥寥三五本线装书。 那书,纸页是透着一种刻意均匀的焦黄,装帧是古色古香,看着就很有年头。 刘天明也瞧见了,做书生意的人,谁心里没藏着个“捡漏”的梦? 淘到本孤本善本,那可就发了! 他眼睛一亮,脚底板像抹了油,抬脚就要往那边凑。 “刘老板!”林苗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肘,力道不小。 “他是设套儿的!” 第51章 假书风波 刘天明一愣,他是信林苗这个人的,但是他又看了看摆在地上古香古色的书,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啊?不能吧,你看那书多旧啊。” 干瘦的中年男人早就注意到了二人的动静,他可等了小半天了也没个看起来识货的人来问,好不容易有两个人,他岂能放过。 没等林苗再说些什么,他立马高声说道:“两位同志,站那么远肯定看不清楚,走近些仔细看看嘛!我这可是好东西,就这几本。” 男人高声的几句话,让原本周围的路人也停下来凑上前去。 刘天明一看有人要跟他抢,马上挣脱林苗赶紧挤进人群里。 林苗无奈,既然今天收了人家的工钱,帮人帮到底吧。 她凭借微胖的身体,很快就挤到了人群最前排。林苗的目光仔细看过书摊。 她瞳孔微缩——那几本书的装订看着古旧,但封皮上的烫金却透着股不自然的新亮。 她伸手随意拿起一本,又见纸张边缘的磨损痕迹过于均匀,倒像是可以做旧的。 更关键的是,她手中这本《茶经》的封底,隐约露出一个极小的、属于后世某仿古印刷厂的标记。 作为翻译官,她曾协助过国外古籍的修复项目,对纸张的年代感和印刷工艺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这几本“古籍”,就是彻头彻尾的赝品。 而身旁的刘天明,在拿过书籍后,则是认定自己今天捡到了大漏,手指小心翼翼的拂过封面,眼里的喜爱几句要溢出。 “刘老板,这书……”林苗见刘天明那副即将被坑的样子,想打断他的“美梦”。 话没说完,旁边的摊主立马把刘天明手中的书收走,他干了这勾当这么多年,打眼就能看出来面前这小子就是他今天的肥羊。 男人满脸不悦地说道:“我这可是孤本,小心给我翻坏了,不买就赶紧让开。”男人深知欲擒故纵,这个时候越上赶子越显得假。 刘天明见状急了,生怕老板不卖给他:“老板,这本书多少钱,我买!” 周围也有几个书商蠢蠢欲动的,表示也要买。 “五十块,我这书是家里传下来的,要不是有难处,我肯定也不会卖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男人故作为难的说道。 “五十块!这也太多了,都快抵上人俩月工资了!”周围有几个人一听到几个,转身就走了。 这年头,大家的基本工资一个月才三四十块的,一本书要五十块,放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巨款了。 刘天明听到这个价格也吓了一跳,他也觉得太贵了,可他又想了想,要是店里真的能有孤本,他的书店在方圆几里也能名声大噪了啊! 不过几息思索间,他咬咬牙就决定今天一定要买下这本书,就是这价格嘛,肯定要再砍砍价。 林苗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看出来刘天明是要往坑里跳了。 帮人帮到底,送人送到西。 她拦住刘天明,凑过去小声的说:“刘老板,这书不能买,你再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林苗没想把事情闹大。 话音刚落,旁边的摊主就炸了,他仔细注意着两人说的话,还是能听到一些的,一听这该死的女人搅和他生意,那哪行! 男人三角眼猛地瞪向林苗,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你这胖丫头胡说什么!我这可是家传的宝贝,要不是家里有困难,好不容易才拿出来,你懂个屁!” 周围的人瞬间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转过头来。看到林苗那圆滚滚的身形,不少人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响起。 其中,质疑声最大的,就属站在书摊前的几人。 “一个女的还懂古籍真的假的?我看她那样,字都不一定认识。” “长这么胖,还敢出来乱说话,真是……” “我看她就是故意搅和人生意。” 林苗顺着声音看过去,这几个人从刚才就一直站在这,她又看了看小摊老板。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几人想必跟这老板是一伙的,是托儿。 几人被林苗冷厉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林苗只是不愿意看到刘天明被坑,现如今卖假书的把事情闹大,摆明了要逮住刘天明这只肥羊,她也就挑明了说。 “你这书就是假的。”林苗神色平淡。 “你说假就假?你有什么证据!”摊主梗着脖子,声音更大了。 刘天明也皱起了眉,他虽然喜欢古籍,却也在上次店里的事看出来,林苗不是那惹事的人,也不会胡说八道。 只是……他看向那几本线装书,又看了看林苗那张被汗水打湿的脸,迟疑道:“林苗,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书我不买了,我们走吧。” 说罢,他向老板致歉想带着林苗走人。 他也看出来了,这小摊老板不是好惹的人,他相信林苗,同时也不想林苗因为陪他来挑书再惹到什么事情。 “你们搅了我的生意,想走就走啊?”三角眼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人群中有个高个儿正抬脚准备上去解围,就听见林苗明亮的声音:“好,不让我们走,我就让大家都看看你是如何欺骗大家的。” 书摊老板眉心一跳,他话已经说出去了,再让人走岂不是显得他心虚,他就不信这个胖丫头片子能看出来。 林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目光,走到书摊,拿起了刚才那本《茶经》道:“这书的纸张看着黄,但仔细摸,纤维很松散,是用新纸做旧的。还有这墨色,看着深沉,其实是掺了烟灰的劣质墨,你闻闻,是不是有股烟火气?” 她递到刘天明面前,刘天明顺势吸了吸鼻子说道:“别说,还真有!” 三角眼男人不信邪,抽走书的同时推了林苗一把,他将书放在鼻子处,仔细闻,嘴硬的说:“我这书在家放的离锅炉近了点,不行吗!” 林苗被他推得差点一个趔趄,幸好稳住了身形。 她顿时来了点小脾气,声音又大了一些。 “真正的古墨是松烟或油烟制成的,久了会有淡淡的清香味,哪会有这种呛人的烟灰味道?还有你这装订线,看着是粗麻线,其实是现代机器纺织的,接头处有机器压过的痕迹,old handcrafted(老手工艺)根本不会这样!” 林苗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英语,说完才想起这年代没人懂,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老手艺不会这么规整,针脚都是不均匀的。” 周围人都愣住了,包括刘天明,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乎乎的胖丫头,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头头是道的话。 摊主脸色变了变,强撑着道:“你……你这是歪理邪说!想讹我是不是!” 第52章 她真让人惊喜 “是不是歪理,让大家把书翻开看看就知道了。”林苗仰着下巴,虽然她还是胖胖的,眼神却亮得很,带着股娇俏的笃定。 “真正的古籍,书页边缘的磨损是自然形成的,会有不同程度的毛边。你这书,边缘磨的也太均匀了,像砂纸特意打磨过的。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摊主有些慌乱的眼神,声音不大却清晰:“你这几本所谓的古籍里,混着一本去年才出版的《农业基础知识》,封皮故意弄脏了,可版权页上的日期还清晰着呢。老板,你把它压在最底下,是忘了藏好吗?” 这话一出,摊主的脸唰地变白了。 刘天明立刻反应过来,伸手就去翻那堆书,果然在最底下抽出了一本封面脏兮兮的《农业基础知识》,翻开版权页,“1975年3月第一版”的字样赫然在目。 还真让林苗说准了! 真相大白,周围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原来是骗子啊!” “怪不得看着就不对劲,原来是想骗人钱!” “这小丫头可以呀,这都能看出来!” 刘天明又气又后怕,要是今天没跟林苗一起来,他今天肯定会被这骗子给骗了! 刘天明瞪了摊主一眼,把书扔回给他:“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再赶来这儿骗人,我就报公安了!” 摊主灰溜溜地收拾起书,临走之前恶狠狠地瞪了林苗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看得林苗心里一咯噔——她忘了!这种骗子团伙,哪会甘心吃这种亏? 她正有些发怵,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林苗,你很厉害。” 林苗回头,看到一个身穿干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那里,正是贺建安。 贺建安今天刚好来这想买专业书,在人群刚聚集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他原本想上去解围的,但看着林苗丝毫不害怕的样子,他也想看看她会怎么做,听她说完那些话语,他的内心可以说是翻江倒海,十分震撼了。 别人没听懂,他却听懂了那句“old handcrafted”,在俄国留学回来的他,也懂英语,他竟不知林苗除了在俄语上很专业,英语居然也懂。 她真的让人惊喜。 贺建安看着眼前的林苗,眼里只有纯粹的欣赏:“刚才你对古籍的分析很专业,尤其是对纸张和墨色的判断,很有见地。” 被帅哥夸奖,林苗心里有点小得意,微微一笑:“小意思小意思,也就一般厉害……” 贺建安被逗得笑出声。 这副娇软又带着点不让人讨厌的骄傲,落在贺建安眼里,竟觉得率真又可爱。 他想,这个被众人嘲笑的胖女孩,不仅不笨,反而有着惊人的观察力和见识,会俄语也懂英语,刚才说起古籍时,眼里的光芒格外动人。 一种不同于欣赏的、微妙的情愫,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一圈圈浅浅的涟漪,浅得他自己都还没觉察。 他笑了笑,声音更温和了:“天色要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早点回去吧。” “嗯嗯!”林苗用力点头,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躲起来,刚才那摊主的眼神太吓人了。 刘天明还沉浸在差点被坑的后怕里,被贺建安拍了一下肩膀回过神:“你今天来进书吗?” 回过神的刘天明看到好友,一瞬间把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兴奋地说:“建安,你今天不忙呀!” 林苗经过刚才一遭也没了去看女装的兴致,只想早点回家。 刘天明还有其他的要买,她跟两人道了别,转身就往车站的方向走。 刘天明看着走远的人影,暗自决定以后进货肯定得跟林苗一起来,他今天算是看出来了,林苗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苗并不知道她又多了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离开公交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刚拐过一个街角,林苗就感觉背后有几道不善的目光跟着。 她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 这年头治安不太好,尽管是县城,抢劫之事也不算稀奇。 她兜里还揣着白天从家里拿的几块钱,可不能让人抢走了。 天色黑了下来,巧的是这条巷子的路灯还坏了,黑乎乎的。 林苗暗骂道:“不是吧老天爷,你这么玩我啊。” 她脚程更快。 两侧是斑驳的砖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还有几百米就能走到有路灯的巷子口了。 “站住!” 身后传来粗犷的吼声,林苗吓得心往上一提,差点儿前后脚绊倒自己。 她回头,借着远处巷子口的微光,就看到白天那个书摊摊主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追了上来,堵在了她面前。 看起来来者不善。 “你个死胖子,白天敢坏老子的好事,活腻歪了是吧?”摊主三角眼闪着凶光,恨不得将林苗嚼碎了咽下去,“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看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林苗眉心一跳,心脏更是七上八下的。 她这人怕疼,更怕死——万一她被打出血,以她这身体的凝血功能障碍,岂不是要当场交代在这里? 她还没发财,还没走上人生巅峰呢! 这老天爷是看她不爽吗,怎么专挑她这一个软柿子捏咕? 林苗欲哭无泪,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你们想干嘛?” 男人阴沉沉地笑笑:“断人财路等于谋财害命,你要我命,你的小命也别想要了!” 他们说着就要上前。 林苗立刻出声呵斥:“站住!你们要是再敢上前,小心我——” “还敢威胁老子?哼,就算你消失了,别人也找不到我头上!”男人气焰嚣张。 林苗往后退了退,拧紧了眉头,心也悬到了半空中,却还是强撑着放狠话。 “你们……你们别过来啊!你你你知道我男人是谁吗!” “我管你男人是谁?”男人冷嗤一声,不认为林苗能有多强的靠山。 林苗不死心地喝道:“我男人可是部队的团长,你们要是敢动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把季砚秋搬出来当靠山,这是原主的本能,也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第53章 笨蛋美人又误会了 果然,那几个人听到部队团长的名号,动作顿了一下。 就算他们不是部队的军人,可季家的名号在这一带,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不过他们也只犹疑了一瞬。 很快摊主啐了一口,上下打量着林苗:“季团长?他是你老公?哈哈哈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副样子,季团长能看上你?还敢拿他吓唬人?给我打!” 眼见拳头就要挥过来,林苗吓得闭上了眼,心里把季砚秋骂了八百遍——这个冰块脸,平时看着挺凶,关键时候也不顶用!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几声闷响和惨叫声。 林苗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看见贺建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虽然是个工程师,身手却不弱,几下就把那三个男人打倒在地,正拧眉看着他们:“还不快走,想让我报案吗!” 那几个人被打怕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林苗急促的呼吸声。 贺建安转过身,看到她吓得脸色发白,眼眶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猫,不由得放柔了语气:“没事了林苗。” “贺……贺建安?”林苗惊魂未定,声音发颤。 不是作的,她是真害怕,“谢谢你啊。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贺建安轻声安慰:“别怕,已经没事了,也是我和天明没想到这伙人会报复,我送你回去吧。” 林苗点点头,抹了把冷汗跟在他身边。 安静的巷子里只有两个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两人刚走出巷子,就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年轻女孩站在路灯下,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那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左右张望着,像在等人。 陈怡然。 林苗眼皮跳了跳。 陈怡然本来是和朋友出来玩的,路过这里就看到贺建安和林苗并肩出来,而那三个被打倒的男人刚跑远。 她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只看到平时总缠着表哥的胖丫头,正跟贺建安举止亲密。 亏姨妈还相信两人,还让她不要乱说! 她为表哥感到不值。 上次林苗老家的人使那种下作的手段,表哥都没离婚。 没想到林苗却三番五次和男人不清不楚。 “你……你们在干什么?”陈怡然皱起眉。 她最近可没少被白晚梅耳濡目染,听到了不少“林苗不是好东西”的话,此刻更是认定了林苗就是和贺建安有问题,还惹了麻烦。 “林苗,你又在作什么妖?我表哥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林苗:“……” 贺建安刚想解释,陈怡然已经气呼呼地跑了,看那样子,是要去给周曼雪告状。 林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笨蛋小妮子又要误会了。 她现在可不想再被季砚秋那个冰块瞪了,他出差前特意说了让她不要惹事,他会不会又要提出离婚啊? 她很怕过几天就要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尤其是在她刚经历了一场惊吓之后。 林苗抬头看向贺建安,苦着脸,“贺先生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贺建安看她紧皱眉头的样子,眼底的温柔更深了些。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别怕,有我在,季团长也是明事理的人,我会跟他解释清楚。” 只是他心里清楚,有些误会,一旦产生,就没那么容易解开了。 而他看着林苗半敛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子倾覆。 他竟然隐隐有些期待——或许…… 念头刚起立马被他压了下去,同时他也被自己的念头惊到了,理智和道德在他的脑袋里告诉,这是不对的。 夜色渐浓,远处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清脆而急促,像是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波,即将来临。 回家洗完澡的林苗瘫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件宽大的旧背心。 水汽氤氲过后,镜子里那圆滚滚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些,但低头看到腰间堆叠的赘肉,她还是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白天书摊的惊险状况,陈怡然那副“抓包现行”的表情…… 一幕幕在脑海里闪回,最后定格在陈怡然跑开时那句“我表哥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林苗打了个哆嗦,把自己往凉席深处缩了缩。 季砚秋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真会生气? 原主痴缠他的那些事,桩桩件件拿出来都让他厌恶,再加上白晚梅和陈怡然在旁边时不时吹点风,他对她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之前他就提过两次离婚,要不是她求他再给她点找到去处的时间,她现在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这个年代离婚不像后世那么自由,尤其季砚秋还是团长,多少要顾及点影响,可真要铁了心,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被赶出去是迟早的事。 无家可归?那绝对不行! 她现在身无分文,还拖着这样的体重和随时可能出血的病体,真被赶出去,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钱!必须有钱!”林苗攥紧了拳头,小胖脸上写满了决心。 穿书前她是翻译官,走南闯北见识多,七十年代的商机不比后世差,只要肯动脑筋总能找到门路的。 她又想了想卖衣服的事,若是能搞点新颖别致的款式来卖,肯定能赚钱。 手里有钱,才有底气,哪怕真被季砚秋赶出去,住不上宿舍也能租个小房子,不至于流落街头。 她想起明天说子弟校排练的最后一天,没有食堂的什么事,明天还是休息,把今天没去上的布行,明天去转转。 做衣服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压不住了。 她穿书前虽然是翻译官,但跟着时尚圈的朋友们耳濡目染,审美和眼光还是有的。 这个时代缺的不是布料,是新意。 越想越觉得可行,林苗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连带着身上的疲惫都消散了些。 她打了个哈欠,摸了摸自己日渐平坦下来的小腹——今晚为了减肥,也为了省钱,只喝了碗稀粥。 “等赚了钱,减下来肥,一定要先吃两个白面馒头!”带着这个朴实的愿望,林苗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54章 赚钱第一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苗就爬了起来。 她找出原主最体面的一件蓝色卡其布褂子穿上,又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确认自己看起来精气神不错,才揣着那为数不多的小积蓄出门了。 布行离昨天去的卖书的地方不远,她怕再遇上昨天那伙人,特意绕了一条街,避开卖书的地方。 到了卖布的地方,门口挂着“国营布店”的牌子,里面光线不算好,几排货架上整齐地码着各种颜色的布料,大多是灰、蓝、黑三色,偶尔能看到几块碎花布,就算是鲜艳的了。 林苗装作闲逛的样子,挨个货架看过去。 的确良的布摸着顺滑,价格却比棉布贵了近一倍。 纯棉的布厚实,做贴身衣服舒服,就是容易起褶皱。 还有种粗麻布,便宜耐用,适合做外套。 她心里盘算着,这个年代的布料成本其实不高,一块做上衣的布料也就几块钱,但她脑子里那些后世的款式——收腰的连衣裙、带口袋的工装裤、领口带小花边的衬衫…… 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可兴奋劲儿没持续多久,就被现实照头泼了盆冷水。 她拉住一个正在算账的店员阿姨,装作好奇地问:“阿姨,你们这儿能做衣服吗?我想做件……嗯,稍微特别点的样子。” 店员阿姨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胖,但说话客气,便耐心道:“做衣服得找裁缝铺,我们这儿只卖布,不做衣裳。” “那裁缝铺能按我说的样子做吗?比如……腰这里收一点,袖子短一点?”林苗比划着,尽量把款式说得简单易懂。 阿姨笑了:“你说的那叫啥新样式?裁缝铺做的都是老样子,改一点点还行,改多了人家未必会。再说了,现在做件衣服工期长着呢,少则个把星期,多则半个月一个月的,还容易出错。” 林苗又去旁边几家私人开的小裁缝店问了问,情况差不多。 要么是嫌她的要求“花里胡哨”的不肯接,要么是报价太高,工期还没个准信儿。 她甚至去附近的服装厂门口转了转,想问问能不能买些处理的布料,结果门卫直接把她拦住了:“厂里的布料都是按计划走的,不零售!” 一圈转下来,林苗蔫了。 看来直接做“独家设计款”的路子暂时行不通了。 她叹了口气,坐在布店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来往的行人。 大家穿的衣服,款式都差不多,男的是中山装或者工装,女的是布拉吉或者列宁装,颜色也单调。 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要不,先从卖成衣开始? 她可以先去批发市场或者服装厂进一些现成的衣服,哪怕是最普通的款式,她也能稍微改改细节——比如给衬衫加个小口袋,给裤子加个好看的裤型,甚至只是把袖口卷起来缝个边,都能显得不一样。 等她赚到钱了,有了本钱,再去找靠谱的裁缝或者工厂长期合作,甚至自己招人做! 想到这里,林苗又精神了。 她重新回到布店,这次直接问清了各种成衣的进货价。 一件普通的蓝色工装褂子,进货价八块五;一条黑色裤子,七块二;一块碎花布布拉吉,贵点,要十二块。 她在心里飞快地算账。 如果她能以进货价拿到货,再加价百分之二十卖出去,一件衣服就能赚一两块。卖个几十件, 就能攒下百来块钱,足够她启动“改款”计划了。 可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块钱,再想到原主这个月三十多块的工资还没发,林苗又犯了愁。 进货至少得拿个十几件吧?那就是一百多块钱,她现在连零头都不够。 “钱啊钱……”林苗拖着步子往公交车走,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怎么能快速搞到启动资金。 去卖血?不行不行,她这凝血功能,卖血就是找死。去捡废品?太慢了,等她攒够一百多块钱,那得猴年马月了。 难道要去跟季砚秋要?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季砚秋的确正直善良,但善良也用不到她身上。 俩人前段时间还闹离婚呢。 不行!绝对不行! “林苗,你咋在这!”刘天明今天来换书,有个书摊老板昨天给他装错了,不是他要的那本。 “正好我还想去找你呢,昨天少给你算了一笔辛苦费。我听建安说了昨天后来的事,真是对不住。”刘天明满脸歉意。 林苗又惊又喜,她都忘了刘天明这茬,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她正需要钱。 刘天明也不小气,给了林苗十块钱,这年头赶上人三分之一的工资了,他打心底感谢林苗,要不是林苗,昨天他就被人坑了。 林苗也不客气,这是说好的,再推脱也怪假的。 刘天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林苗,我还想请你帮忙,以后每个月进货能不能请你跟我一起来选,昨天要不是你,我肯定被坑了。” 刘天明通过昨天一遭,越发觉得林苗厉害懂得多,想要抱紧她的大腿。 紧忙又张口说道:“你放心,肯定不让你白帮忙,我给辛苦费,和这次一样,一个月就进货一次。”眼神里带着些许期待。 林苗想都没想,立马答应了:“行,没问题,你要进货就提前两三天来家属院告诉我就行。” 林苗也不是矫情造作的人,有钱不赚是傻子,这事还轻松,没什么不行的。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林苗还在想钱的事,咬着唇,心里暗暗较劲:必须想办法! 七月在林苗搞钱的睡梦中就结束了,八一建军节的活动也要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林苗一大早上就去了子弟校,要去备菜,今天活动结束后,团部和学校的领导们以及家长孩子们都要在学校用餐,食堂今天还是很忙碌的。 备完菜暂时没她什么事了,她就去操场看看热闹。 今天的子弟校里彩旗飘扬,锣鼓喧天。 操场上搭了个简易的土台子,台上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最后一次的彩排。 第55章 季团长回来啦! 林苗挤在人群里看热闹。 她心里还惦记着做生意的事,眼神时不时瞟向周围人的穿着,脑子里盘算着哪些款式好卖。 子弟校的八一活动在上午准时开始,八月的风带着夏末的最后一丝燥热吹的彩旗沙沙作响。 家属区的大人小孩挤满了整个操场,团部的领导班子们也受邀出席了,坐在最前排的小马扎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临时搭建的台子上。 林苗站在操场的角落里,身形不显眼的在树下荫凉处随意地往台上看。 忽然,操场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快看,是季团长!” “他不是出差了吗?回来啦?” “我听我那口子说,这次去执行任务,季团长好像还立了功呢!” 林苗顺着大家的目光望过去,心脏猛地一跳。 操场入口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缓步走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光,短发利落,五官深邃,正是季砚秋。 他刚出差回来,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却丝毫没有影响那份沉稳冷峻的气质。 走在人群里,仿佛自带结界,周围的喧闹都好像离他远了些。 林苗下意识往旁边的大树后侧了两步,仅仅挡住半边身体。 他怎么来了?子弟校的活动,按理说他刚出差回来,可以不来的。 季砚秋的目光淡淡扫过操场,并没有停留,显然不是来参加活动的,他径直朝着林苗藏身的方向走来,步伐沉稳,目光明确。 林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不好。 他肯定是知道了那天晚上的事!陈怡然那个小喇叭,果然去告状了! 季砚秋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树后面的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眼前的女人变化很大,穿着件白衬衫,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由于林苗在食堂忙活了一早上,此时头发散下一般贴在肩侧,额头上还沁着薄汗,看起来……有些狼狈。 “跟我走。”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没什么情绪,像是在下达命令。 林苗咬着唇,没动,小声问:“去哪啊?” 她没来由心里有一点心虚,季砚秋出差前嘱咐她不要惹事,她虽然没惹事,但是这回事自己找上她了。 “回老宅。”季砚秋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从他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我妈让你回去一趟。” 周曼雪? 林苗心里咯噔一下。 周曼雪对她这个“儿媳”一直很厌恶,这次让她回老宅,还用了“让你回去”这种带着点强硬的语气,不用想,肯定是陈怡然添油加醋说了什么。 “我……我能不能不去啊?”林苗开始耍赖,眼睛眨了眨,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祈求,“我今天还有事呢……” 季砚秋的眼神沉了几分,语气不明:“你又惹事了?” 林苗立刻摆手:“我没有!” 季砚秋顿了顿,看着她瞬间紧张起来的脸,补充道:“具体什么事,她没说,只让我带你回去一趟。” 果然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 林苗心里把陈怡然痛骂了八百遍,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季砚秋:“我没惹事……就是……就是遇到了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她绝不能让季砚秋在这个时候跟她提离婚,她连启动资金都没有呢,现在离婚岂不是和原主结局一模一样,被赶出去无处可去,惨死街头! 她不要! 季砚秋没接话,只是看着她,无形之中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林苗知道,跟这个男人现在讲道理他也不会想听,周围人多,还有看热闹的偷偷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季砚秋向来说一不二的,尤其是在涉及到家里人的时候。 她磨磨蹭蹭地从树后走出来,像个被抓包的小学生:“去就去嘛……凶什么……” 声音不大,但季砚秋还是听见了。 他没回头,只是迈开脚步往前走,语气听不出喜怒:“快点。” “等一下。”林苗突然拽着他军装的衣角。 季砚秋觉得她又在找理由磨蹭,眼眸瞬间冷峻,周身气压都变得很低。 他沉眉看向林苗,没有说话。 林苗急忙张口解释道:“我中午还有工作,可以等我食堂工作结束再跟你去吗?”按理说她可以请假的,看着季砚秋的关系领导也会同意的。 但林苗不想请假,现在的处境她必须牢牢抓住子弟校的工作,不能让人抓住由头,要不等季砚秋跟她离婚,她就完蛋了。 季砚秋眉头一松,他本以为林苗又要狡辩耍赖,他看着林苗紧张的脸,微微点了下头后,转身抬起脚就走远了些。 林苗无所谓地耸耸肩。 她知道,要不是季砚秋有事找她,他根本不想跟她凑在一起。 子弟校的活动,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好一会了。 季砚秋也不想再挤在人前,只等活动结束林苗忙完就走。 于是就站在领导座位后面稍远的位置,身姿挺拔如松。 周围的喧闹仿佛与他无关,只是目光偶尔扫过台上,眼神平静无波。 旁边有人注意到了他,立马上前搭话道:“季团长回来得刚好呀,正好赶上今天的重头戏!看看白老师这舞跳的多好呀,真是人美气质好。” “就是呀,跟咱季团长看起来这般配啊,男才女貌的。”身旁的人跟着附和道。 这话一出,周围随即响起了一阵又一阵附和的笑声。 “可不是,要不是那个林苗死缠烂的的纠缠季团长,兴许俩人早就修成正果了!” “诶!就是说呀,林苗就跟块狗皮膏药一样,季团长去哪,那个胖子就跟到哪哈哈哈!” 周围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悉数都钻进了季砚秋的耳朵里,他皱皱眉头,眼底冷冽几分,目光再次回到台上。 台上,被众人称赞舞姿的白晚梅亭亭玉立。 她身穿亮粉色束腰的碎花连衣裙,脸上也是恰到好处温柔腼腆的笑,在今天的表演者中属实是一抹亮色。 每一个旋律都伴随着阵阵掌声和欢呼声,她跳得确实不错,就连坐在观众席的领导们都是频频点头。 第56章 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她 就在气氛热烈时,后天突然一阵骚乱,负责节目的老师急的满头大汗,拉着旁边的老师小声说道:“怎么办啊!下一个就是俄语节目里,小李生病嗓子哑了上不了台,小宋只会自己的俄语段落,这可怎么办啊!” 另一个老师听闻也着急了:“这节骨眼上哪找人啊,咱们都不会俄语啊,要不跟校长说这个节目临时取消吧。” “那哪能行呀,今天团部领导们都来了,就连刚出差回来的季团长都到场了,这时候取消,不是丢学校和校长的脸面嘛。” 突然,负责老师灵光乍现急忙说道:“诶!那个林苗是不是会俄语啊?听说她好像去研究所做了俄语接洽员了?”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操场的方向。 此时林苗正看着台上跳舞的白晚梅,不禁感慨,人不咋样跳舞确实挺好,像朵小白花。 又摸了摸自己的腰身和肚子,还是得加强运动,再瘦一瘦。 这半个多月她都没怎么好好吃过晚饭,就为了减肥,也不知道一会儿那么大工作量会不会饿晕了。 早上出门前着急也没来得及吃饭,一想到工作结束后还得去季家老宅她就感觉头大。 负责老师从台后悄悄绕过去,朝着林苗小跑去,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后台的其他老师们语气不善的议论道:“林苗?就那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她能行吗!” “就她?哈哈哈。”嘲笑的声音持续响起。 谁都知道林苗是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就是个食堂打饭的,还经常厚颜无耻的缠着季团长,平时看着人说普通话都别别扭扭含含糊糊的,更何况还让她说俄语呢? 简直是笑话! 有个别几位老师知道她去当接洽员的事,不过也不相信她能说明白俄语,她们是听白晚梅说的,私心里认为林苗一定是通过季团长的关系才混上去的头衔。 负责老师跑到林苗面前二话没说,拉着她就往后台走,到了后台立马把俄语稿子递给她说:“林同志,你看看这俄语,你会不?” 林苗被拉着小跑了一路,虽然她最近减肥初见成效,但还和纤瘦不搭边,跑这几步路还是让她气喘吁吁。 她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迅速熟悉手中的稿件,点了点头:“我会啊,怎么了。” “行,那下个节目就你上了,赶紧熟悉熟悉稿件。”负责老师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季砚秋在林苗被拉着跑的时候注意到了动静,眉头微微皱起。 他直觉林苗又惹祸了。 但想想自己回来的这些日子,和三年前相比,林苗不知改了多少。 除了那次药的事…… 那件事尚且不能说明是林苗的主意。 偏见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季砚秋眉心又熨帖了些。 几息过后,台上的白晚梅舞蹈刚好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她下台时,特意看了一眼季砚秋,看到男人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它脸上不自觉带着害羞腼腆的笑意。 前天晚上陈怡然跟周曼雪告状的时候,她也在大厅,听得一清二楚,顺便还火上浇油挑拨了一番,就是她蹿腾的周曼雪给季砚秋打的电话。 那天经过她的挑拨,给周曼雪气得不轻。 周曼雪打定了主意让季砚秋和林苗离婚,以她对季砚秋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拖沓,回来就会马上处理林苗。 只要今天过后,季砚秋和林苗离婚的事板上钉钉,砚秋哥这辈子就是她的了。 想到这,白晚梅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就在白晚梅下台的同时,主持人拿着话筒匆匆上台:“原本应该由两位同学带来的俄语诗朗诵,由于其中一位同学临时生病,现在将由……林苗同志为我们单独朗诵,让我们掌声欢迎。” 说完便下台了。 台下瞬间变得安静,几秒后爆发了更大的议论声,质疑和嘲讽毫不掩饰的涌来。 “林苗?那个大胖子?” “她还会说俄语?” “她要是会说俄语,我还会倒立走呢哈哈哈!” 台下的季砚秋听到林苗的名字,眉毛不自觉地挑起,随着目光也落在了正在走上台女人的身影上。 她低着头,这时他才仔细注意到,台上女人的颈部线条似乎比他出差前看到的清晰了不少。 季砚秋身形未变,目光中却带着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审视的意味。 他不禁想到,这个总是低着头说话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说起俄语会是什么样子? 林苗站定在话筒前,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大多数人脸上带着看好戏的意味,她的目光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季砚秋。 她瞬间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然而下一刻,流畅且标准的俄语却从她口中自然溢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她说俄语时声音清亮,和日常软软糯糯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带着俄语特有的韵律感。 原本喧闹的操场,在她开口后,竟一点点安静下来了。 刚还在开口嘲笑林苗的人,脸上的嘲讽都僵住。 就连台下坐着的几位领导,有懂俄语的,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色,不自觉地坐直了。 林苗站在台上,这一刻仿佛后世林苗的灵魂和此时林苗的身体彻底的融为一体。 阳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眉眼,减肥后渐渐显露的五官,在专注的神情中,透着一种干净又生动的美。 大家这才注意到,今天的林苗有些不一样。 即便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蓝色工装裤,即便依旧算不上瘦,可明显比之前看起来干净利落不少。 脸上的婴儿肥消减了些,露出了清秀的五官轮廓。 这段时间的减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小了一圈,站在台上,竟然没了往日臃肿肥胖的感觉。 季砚秋的瞳孔微微颤了颤,他见过她追在自己身后,气喘吁吁跟不上的样子。 见过她胡搅蛮缠,耍赖无理。 见过她被人嘲笑,眼圈发红、手足无措。 却从未见过……这样自信又大方的她。 他抬起脚朝着台侧走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过去,可能是想听的更清楚些。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林苗鞠躬下台,台下足足安静了两秒,随之响起了比白晚梅结束时更加热烈的掌声。 第57章 他不知道的惊喜和意外 此时,台下有一抹嫉妒的目光对向林苗,充满怨毒。 白晚梅眼神愤恨又不甘的死死盯着她。 林苗听着掌声抿嘴笑了笑,下台时看了季砚秋一眼,她刚才注意到季砚秋在她上台后走到了台侧。 经过季砚秋时,她的视线对上男人的眼眸,听见传来低沉的一道男声,声音中还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等等。”季砚秋叫住了她。 林苗有些诧异,脚步一顿,目光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季砚秋看向她,沉默了几秒,目光比刚才深了深,声音不大,却刚好传进林苗的耳朵里:“俄语说得很好,谁教你的?” 林苗眨了眨眼。 什么什么?季砚秋这是在夸她? 稀奇! 她仰起脸看向季砚秋,语气中带着些小得意说道:“我自学的呀!” 此刻,如果林苗有尾巴,那一定飞快翘起,一直翘到天上去。 阳光透过树影落在林苗带着笑意的脸蛋上,也落在了季砚秋微微发怔的眼眸里。 他看着她,第一次觉得,他从未真的了解过她。 此刻,他竟对她充满好奇,在他不在的三年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林苗变化这么大? 伙食团赵姐找过来,热情说道:“季团长也在呀,您刚刚也听见了吧,小林说的可真好,虽然咱也听不懂,但肯定厉害!” 说罢她拉着林苗就要往食堂走去,表演都要结束了,她们也要开始忙乎了。 “我先去食堂干活,你等等我。”林苗回头朝季砚秋摆了摆手,语气轻快。 食堂。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林苗系上围裙,熟练地拿起勺子开始打菜。 午后的食堂很喧闹,还有餐盘和筷子碰撞的声音。 季砚秋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在食堂门口,看着她干活。 林苗脸上充满笑意,衬衫后背被汗水浸出浅痕,发尾滑落的碎发粘在颈侧。 在别人夸她刚才俄语说得好时,她也没有害羞不语,反而大大方方地回以笑容,眸色中带着骄傲,大方接话。 三年前印象中的女人总是低着头,或沉默寡言,或撒泼耍赖,此刻却完全不同了。 她的动作麻利,眼神专注,像一株在石缝里也要拼命扎根的野草。 季砚秋就站在食堂门口的老槐树下,目光落在那个站在食堂档口里的身影上。 她的动作很快,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却没有丝毫懈怠。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明明是很普通的场景,却让他看得有些出神。 他以前总觉得她懒、笨、不上进还不讲理,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才发现是自己似乎看错了。 她只是被生活的琐碎给耽误了,一旦有了动力,就会爆发出惊人的韧性。 就像现在,明明刚在台上惊艳了众人,转身就能沉下心来做这些琐碎的活计,不骄不躁,踏实得让人安心。 季砚秋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或许林苗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意外和惊喜。 等林苗忙完所有活计,走到季砚秋身旁,随手抹了抹额上细汗:“走吧。” 季砚秋没来由地看着眼前的人,嗓音低沉地说道:“瘦了。” “啊?”林苗被整得莫名其妙,待反应过来从心底开心地比划了下自己,“是吧!很明显吧!” 真是不枉她每天早起跑步运动,每天吃得又少,变瘦是她应得的。 一想到吃的少,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说还没什么,现在一说她突然觉得饿了。 她还没吃午饭呢。 肚子也在这时提出了抗议,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林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哼着歌,假装不是自己的肚子在叫。 但没骗过季砚秋,他听见了,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眉头微挑:“小吴送到家里的东西不够吗?” 他以为是家里又没什么粮食了。 林苗被他跳跃的脑回路惊到了:“啊?没有啊,小吴尽心尽力,时常给家里送米面呢。” 季砚秋又嗯了声,就待林苗以为两人的尬聊要结束时,他又开了口。 “减肥也要按时吃饭,这样身体才会健康,家里粮食吃完再跟小吴说。” 季砚秋一想到她白血病的身体,语气不自觉的也温和了些。 即便从前再多纠缠和争吵,但只要林苗愿意改过自新。 他会给她机会。 想到这里,季砚秋的眼神坚定了几分。 “走吧,回老宅吃午饭。”说罢,他抬脚就朝着子弟校大门走去。 林苗一听回老宅,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了,连小脸都在一瞬间垮了下去。 看着季砚秋挺拔的背影,心里暗暗嘀咕:去就去!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是被周曼雪说几句,总比被他逼着离婚强。 只是……她偷偷看了一眼季砚秋那身笔挺的军装,又摸了摸自己口袋里仅有的小积蓄,心里更坚定了——必须赶紧赚钱!手里有钱,腰杆才能硬!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子弟校,阳光正好,操场上孩子们的笑声远远传来,衬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却颇有些沉闷。 季砚秋坐在驾驶位,今天警务员小吴不在,他得自己开车了,林苗也刚打开车门准备坐上副驾驶。 就在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砚秋哥,苗苗,你们也这个时候回去呀?” 白晚梅提着帆布包站在驾驶室车窗旁,亮粉色的连衣裙衬的她皮肤白皙,脸上挂着甜美的笑,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正好我今天下午放假,咱们可以一起回去。” 季砚秋淡淡嗯了一声。 得到了季砚秋的同意,白晚梅唇角微勾,迅速地坐进了车里。 看向副驾驶的林苗,眼里一闪而过一抹厌恶。 副驾驶明明应该是她的位置才对! 林苗怎么配? 就算她瘦了许多又如何?跟砚秋哥天造地设的依然是自己。 上辈子是天道不公,这辈子老天让她重生就是要给她改写命运的机会! 决不能让林苗搅黄了。 她眼中的厌恶转瞬即逝,随即像刚想起一般恍然说道:“苗苗,你应该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她小心翼翼咬着嘴唇,看起来楚楚可怜。 “砚秋哥也只是顺路带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第58章 我和林苗的家事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车又不是我的,开车的也不是我。”林苗懒得搭理白晚梅的那点小心思。 一大早上就开始忙碌,再加上刚才突然上台表演,她现在浑身都疼着呢。 好不容易这会儿忙碌完了可以放松一下,她实在不想搭理白晚梅。 汽车摇摇晃晃地驶在土路上,扬起的尘土从车窗缝隙钻进来。 白晚梅坐在后排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前几天晚上我听怡然说,好像看到了苗苗和贺建安同志在一起?大晚上的好像还拉拉扯扯,苗苗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全车的另外两人都听见。 白晚梅眼角的余光通过后视镜瞥见季砚秋紧绷的侧脸。 她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却又故作关切地补充:“苗苗,不是我说你,现在治安没那么好,你身子弱,女孩子家家的别总大晚上出去呀。而且贺建安毕竟是单身男同志,传出去对你和砚秋哥的名声不好,对季家的名声也不好呀。” 这话看似贴心,实则坐实了林苗和贺建安好像夜晚私会的事,还暗指林苗不安分。 林苗正望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无语地看了一眼天空。 她就知道这白莲花一刻都不能安分,就不能让她消停休息一会嘛! 林苗缓缓转回头,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你记性不好?” 白晚梅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着急跟季砚秋解释,她好再火上浇油一番嘛,跟她记性有什么关系。 不待白晚梅说些什么,林苗语气不善地说道:“白晚梅你记性不好,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上次你去我家造谣我和贺建安有私情,被我扇了一巴掌,脸不疼了吗?”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还是说,你觉得季砚秋在这儿,我就不敢动你了?” 白晚梅愣住了,连颠簸的汽车仿佛都安静了几分。 她不敢置信林苗居然当着季砚秋的面就敢如此欺辱她,一瞬间她准备改变策略,让季砚秋好好看看林苗是怎样霸道的人。 白晚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眶唰地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怯怯地看向季砚秋的背影,声音哽咽:“砚秋哥,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好意提醒,苗苗怎么能这么说我……她上次打了我,这次居然还想打我……” 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换作平时,季砚秋总会耐着性子安慰几句。 可今天,他看着林苗挺直脊背、眼神锐利的样子,再看看白晚梅泫然欲泣的脸,他眉心沉了几分。 “好了。”季砚秋的声音冷下来,“晚梅,捕风捉影的事不要瞎说。上次你在家属院散播不实的谣言,确实是你不对。” 白晚梅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子弟校的老师,应该多关注教学。”季砚秋的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她脸上,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 “我跟林苗的家事,我们会自行解决。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这样搬弄是非,传出去对未婚女同志的风评影响很大,也会影响你自己的个人发展。” 他眸色深了深,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 “我和林苗的家事”这几个字像稀碎的石子,同时狠狠砸在林苗和白晚梅心上。 林苗猛地转头看他,眼里满是错愕。 他们明明不是正常结合的夫妻关系,他和她结婚也属实被逼无奈,什么时候成了家事? 林苗揉着衣角的手指微紧,侧头看向窗外掠过的树影,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他竟然用了这个词。 她和季砚秋之间,明明还横亘着那么多没说开的误会和刻意保持的距离,可刚刚那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而后座的白晚梅表情更精彩,楚楚可怜的神色荡然无存,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难堪。 她怎么也没想到,季砚秋会护着林苗到这个地步,甚至把林苗和他的关系定义为家事,将自己彻底排斥在外。 白晚梅攥着包带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嘴上却勉强挤出笑意:“砚秋哥,我只是担心你……毕竟那晚的事情,传出去对苗苗的名声也不好。” “林苗是我的家属,我有数。”季砚秋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倒是你,晚梅,与其盯着别人的生活,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工作上。” 白晚梅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没想到季砚秋说话没给她留丝毫颜面,毫不顾及她的尊严。 白晚梅的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原本想让季砚秋看看林苗凶悍泼辣的真面目,没想到他不仅维护林苗,还把她和林苗划成了“一家人”,甚至暗示她的风评有问题? 汽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前行,车厢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林苗望着窗外渐渐西行的太阳,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带子,心里乱糟糟的。 季砚秋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季砚秋看着身旁女人微微泛红的耳根,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家事两个字,只是在听到白晚梅挑拨时,下意识就想护着林苗,好像那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侧头看向林苗的侧脸,她的下颌线比以前清晰了许多,太阳的光线落在她脸上,竟有种柔和的光晕。 他忽然觉得,或许和这个女人组成家庭,也没那么糟糕。 白晚梅坐在后面,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看着前排并肩坐着的两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 没关系,好戏才刚刚开始,她倒要看看,季砚秋能护着林苗到什么时候。 反正上辈子两人离婚是注定的,虽然有些事情和细节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但是他们两个一定会离婚的。 季砚秋,只能是她的! 一路再无人说话,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低鸣。 第59章 维护她 季家老宅的青石板路被太阳晒的泛着亮眼的光,季砚秋的车驶进老宅的院子,缓缓停稳。 车刚停稳,白晚梅就迫不及待下车朝着屋内走去。 刚才季砚秋的那番话,让她着实感到委屈又心酸。 此刻她只想快步回季家老宅,当着周曼雪的面,季砚秋总不好再说些什么令她难堪的话。 林苗跟着季砚秋走进客厅时,周曼雪已经坐在了沙发的主位上。 她手里捏着支银质的小勺,慢悠悠地搅拌着杯中的咖啡,目光落在林苗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的凉意。 白晚梅挨着周曼雪坐下,刚才路上被季砚秋在车里冷声警告“安分些”,此刻脸上堆着乖巧的笑,眼神却总忍不住往林苗那边瞟,像是憋着什么话没处说似的。 “坐吧。”周曼雪放下杯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苗刚坐在沙发上,就听周曼雪开口了:“林苗,你既然嫁进了季家,就得懂季家的规矩。我听怡然说,大晚上你不回家,在大街上和贺建安一起拉拉扯扯的,倒是看着热络,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苗素净的脸,“砚秋是军人,季家的脸面不能在你这儿出了差错,跟异性保持应有的距离,是你做妻子的本分。” 这话里的敲打意味再明显不过,林苗攥着包带的手紧了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边的季砚秋淡声开口。 “妈,那天的事不怪她。” 他声音平稳,却带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她现在代表子弟校在研究所做俄语接洽员,和贺建安有工作交集也很正常。林苗今天还临时救场学校的俄语节目,她俄语说得好,部队和学校的领导们都很认可。” 周曼雪愣了一下,她是大学中文系的教授,素来瞧不上林苗是乡下来的,也嫌弃她没有文化。 她从没想过这个总被她嫌弃上不了台面的儿媳妇,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 她眉峰微微蹙起,看向林苗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俄语?”她追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怀疑。 “嗯,”季砚秋侧头看了林苗一眼,接着说道,“发音很标准,比我在部队里听过的翻译还要地道。” 林苗被他突如其来的维护弄得一愣,虽然有些意外,心里却暖烘烘的。 她没想到季砚秋会替她说话,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俄语说得好不好。 周曼雪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眼神里的不悦淡了些。 这时刘妈过来叫大家可以吃饭了。 季砚秋给林苗夹了个包子,“减肥也要适度,身体最重要。” 林苗原本在减肥,不打算吃碳水,但也不想拂了季砚秋好意。 她低头咬了口包子,豆沙馅儿的甜香在舌尖散开,心里也甜丝丝的。 饭桌上,一时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白晚梅几次想插话,都被周曼雪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顿饭竟然意外地平静。 林苗小口吃着菜,眼角的余光瞥见周曼雪偶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再是全然的苛责,倒像是多了点复杂的意味。 她悄悄松了口气,这大概是原主嫁进季家以来,吃得最安稳的一顿饭了。 吃完饭,季砚秋拿了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周曼雪看着两人并肩走出老宅的背影,微微点点头,手指在桌布上轻轻敲了敲。 程悦的电话在她脑海里回响—— “曼雪,林苗那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着呢,你别总戴有色眼镜看她,我看她这孩子就挺好了,挺有才华的。” 再想起季砚秋刚才维护林苗的样子,她心里那点以往固有的偏见,竟悄悄松动了一丝。 或许砚秋和林苗,未必会步她跟老季的后尘。 车子驶离了季家老宅的范围,窗外的景致渐渐从古朴的庭院变成了寻常的街道。 车内一时安静,只有发动机平稳的运转声。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林苗的脸上,林苗的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倒退的树影,心里还在回味刚才那顿饭。 她的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看起来比在老宅里放松了不少。 说起来,这真是原主嫁进季家以来,记忆里吃得最舒坦的一顿了。 没有婆婆明里暗里的敲打,没有白晚梅阴阳怪气的挑拨,就连平时看着她就嘴欠的陈怡然今天都不在,甚至…… 季砚秋还帮她说话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正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冷硬流畅,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季砚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刚才……我妈那样,以前是不是经常发生?” 林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周曼雪刚才对她的苛责。 她摆摆手,笑得大大咧咧:“嗨,你想多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很少回老宅嘛,今天也就是赶上了。再说了,你妈……你母亲也是为咱们好,怕我在外头不懂规矩,给季家丢人。” “刚才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季砚秋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林苗转过头,笑了笑:“没事,你放心我没往心里去的。” 她顿了顿,语气坦诚,“其实我能理解,以前我确实做得不好,结婚那天跟你闹,婚后又总给你惹麻烦,你爸妈不喜欢我,是应该的。” 她说到结婚那天时,声音低了些。 她话说得轻松,仿佛真的毫不在意。 可季砚秋听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脑海里突然闪过前些日子他刚调回来的时候—— 他从边境调回来那天,刚回家属院,正撞见几个军嫂围着林苗,对着林苗指指点点,言语刻薄,指着她的鼻子骂“不守妇道”“丈夫不在家就勾三搭四”。 而林苗一个人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落。 当时的他只觉得烦躁,觉得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又给他惹了麻烦,转身就走了。 可现在想起她当时孤零零的样子,想起她刚才轻描淡写说能理解时的表情,他心底像是被猫爪轻轻挠了挠。 第60章 管季砚秋借钱 那时他只当是邻里间的口角,没太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这三年他不在,她一个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的又何止是这些? 还有父母的不喜,旁人的非议……甚至,她的身体也垮了。 如果他当年没有在新婚第二天就申请调去边境,如果他能早点回来。 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会不会过得好一些? 季砚秋的喉结动了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厢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闷,连阳光都像是带上了点沉甸甸的重量。 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再没说一句话。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林苗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歪着头看他。 他侧脸的线条紧绷着,下颌线绷得笔直,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难过,又像是自责。 车内的气氛是一种近乎压抑的沉默。 她心里咯噔一下,琢磨着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刚才的话没说好?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灵光一闪——这气氛,这情绪,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这几天琢磨着卖衣服的事,启动资金还差不少,她手里那五十多块钱,连进货的零头都不够。 靠她自己攒钱,那得攒到猴年马月才能够,等攒够了估计黄花儿菜都凉了。 所以她早就打算好找季砚秋借钱了。 之前还在想怎么开口跟他借钱,毕竟他俩这关系,说亲不亲,说疏不疏的,直接提钱未免太尴尬了。 季砚秋现在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心软了,不趁这个时候开口,更待何时? 林苗清了清嗓子,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那个……季大团长?” 季砚秋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算是回应,视线依旧落在前方的路上。 “那个……”林苗搓了搓手,眼神有点飘忽,“我……我想跟你借点钱。” 说完这话,她心里有点打鼓,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 季砚秋却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林苗心里更没底了,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她举起手,保证:“我肯定还!绝不赖账!” 季砚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第一反应是她出什么事了? 可是没听小吴提及,他出差前特意嘱咐小吴多注意林苗的动向。 那就是她娘家有事了,一定是林川和林海两兄弟又惹了什么麻烦,听说两人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平日里部队单身宿舍早出晚归的,难不成是他们又来找林苗要钱了? 就见季砚秋的眉头皱得更深。 他微微侧过她看她,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严厉:“借钱?给你那两个兄弟?” 林苗知道他误会了,赶紧摆手:“不是不是!跟他们没关系!”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张铺的整整齐齐的钱和一堆分币,加起来正好五十三块七毛。 她把钱递到了季砚秋面前,脸上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像一只求投喂的小兽:“你看,这是我攒的所有钱。子弟校马上要放暑假了,我想趁着假期有空,做点小生意。” 季砚秋的眉头倒是送了些,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林苗的眼睛亮了起来,说起自己的打算,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我想卖点衣服试试,去批发市场进点货,就那种新颖点的款式,肯定能赚钱。” 她把手举的更高了些,脸上露出一点可怜巴巴的表情:“你看,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还差不少……你能不能先借我点?等我赚了钱,马上就还你!” 看着她这副样子,季砚秋周遭的冷厉气息瞬间消散了。 季砚秋看着她摊开的手心,那点钱被她攥得有些温热,再看看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澈又带着点期待和紧张。 那点小心翼翼的依赖,像羽毛轻轻搔过他的心尖。 刚才那点不悦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她好像很依赖他,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竟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愉悦。 他没料到她会想着做生意,更没想到她就这么坦诚地把所有积蓄都亮出来。 这和他印象中那个只会无理取闹、娇气蛮横的林苗,简直判若两人。 他放缓了车速,靠在路边停稳,认真地看向她:“卖衣服?你有具体的想法吗?” 见他有兴趣,林苗顿时来了精神,刚才那点可怜劲儿瞬间烟消云散,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计划。 “当然有!我跟你说,我早就想好了。咱们家属院附近,还有学校那边,服装店少得可怜,供销社的衣服款式落后,百货商场的衣服样式也一般。” “我打算去批发市场淘点款式新颖的,回来再自己改动改动,尤其是那种适合年轻姑娘穿的连衣裙、衬衫,肯定好卖……” 她越说越兴奋,语速又快又急,脸颊因为激动泛着红晕,眼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季砚秋静静听着,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这个总是被他忽略的妻子,真的和他印象里那个只会哭闹、惹麻烦的女人,完全不一样了,他心里的惊讶越来越深。 这三年,她似乎真的变了很多。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打断她的话:“需要多少?” 林苗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试探着报了个数:“那……那你能……借我五百块吗?不对,三百块够了!” 她怕说多了季砚秋不借给她,赶紧往下压了压。 五百块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普通人家几口人一整年的开销了。 季砚秋没犹豫,直接道:“五百块可以。回头我取了给你。” “真的?!”林苗惊喜地叫出声,脸上的笑容灿烂,格外感染人。 “季砚秋,你太好了!谢谢你!等我赚了钱,第一时间就还你!” 第61章 毕竟是不治之症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季砚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点弧度。 “嗯,不急。” 林苗一对眼睛弯成月牙儿,偏头看向他:“季团长,你今天真好说话!” 季砚秋眼底闪过一抹微光,接触到林苗炽热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 “你的病……” 一听这话,林苗蹙起秀眉,摆了摆手:“别提了,我都愁死了。” 因为凝血功能障碍,平日里她小心又小心,生怕受伤,别提多麻烦了。 季砚秋却误会触到她的伤心处了,也不好多说。 毕竟白血病是不治之症。 他重新发动车子,难得主动挑起话题:“生意上的事慢慢来,自负盈亏,急不得。” “放心吧,肯定赔不了!”林苗拍着胸脯保证,信心满满,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她这会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么顺利就借到了钱。 而且还是五百块,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还以为要再软磨硬泡一阵。 季砚秋看她重展笑颜,像一只偷到糖的小松鼠,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嗯。” 车子很快到了部队家属院门口。 林苗拿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跟季砚秋挥挥手:“那我回去啦,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借钱的事,也谢谢啦!” 季砚秋嗯了一声,看着她蹦蹦跳跳跑进家属院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 他坐在车里,又待了一会儿,才调转车头离开。 林苗回到家,把那五十几块钱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开始盘算起来。 有了季砚秋借的五百块,进货的钱就够了,她开始琢磨第一次进货的款式和数量。 接下来,就是场地的问题了。 这年头还不让随便摆摊呢,稍不注意就会被抓,没收衣服被罚款是轻的,万一还要被拘留就得不偿失了。 总不能把衣服堆在家里卖吧?得找个显眼点、人多的地方才行…… 她正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画草图,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天色还没完全黑透,窗外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温柔的橘粉色。 忽然林苗猛地一拍脑门,眼睛瞪得大大的。 “哎呀!”她从椅子上弹起来,“我怎么把叶英给忘了!” 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她答应了叶英,三天后就去找她商量一起合伙做生意的事! 结果这几天又是帮刘天明买书,又是回老宅,忙得晕头转向,早就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都过了约定好的时间,叶英会不会以为她反悔了? 一想到这里,林苗就在家待不住了。 做生意这种事,最讲究诚信。 自己这一忘,可别把人家的好印象给败光了。 林苗看了看窗外,天刚擦黑,晚霞还在天边留着一抹橘色。 她赶紧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褂子,快步朝着叶英家的方向走去。 叶英家离家属院不算远,就隔了五六条街的距离。 她一路小跑,心里还在念叨着等会儿怎么跟叶英赔礼道歉。 夕阳的余晖洒在家属院的小路上,把林苗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跑过一排排整齐的平房,终于在一扇熟悉的门前停了下来。 喘了口气,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林苗才抬手,正准备轻轻敲叶英家的门。 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了,叶英端着个木盆站在门口,盆里是刚洗完的衣服。 叶英一打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个人,吓了一大跳。 “英姐!”林苗喊了一声。 叶英看到是她,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脸上露出惊喜的笑:“苗苗!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茬儿给忘了。我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麻烦你。” “对不起对不起,”林苗顺手接过她手里端着的洗衣盆,跟在叶英身旁走出去,帮她一起把盆里的衣服搭在绳子上,“这几天事情太多了,一忙就给忘了,你可别生气啊英姐。” 叶英冲她笑了笑:“跟你生气干啥?我一猜你就是有事给耽搁住了。” 她擦了擦手,拉着林苗往屋里走,“快进来,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仔细想了想,正好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屋里的煤油灯亮着昏黄的光,叶英给林苗倒了杯热水。 林苗接过杯子的时候,在屋里看了一圈,刘大壮没在家。 两人坐在炕沿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叶英说道:“上次你走了之后,你说的那些话我想了好几天,你说的对,这样的日子看不着头,就算不为了我自己,我也得为了恬恬,恬恬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她皱紧眉头,往屋内瞥了眼,抬手轻轻擦拭着眼泪。 “我得自己能赚钱,赚了钱我们娘俩就不指着他了,到时候我带着恬恬,我们娘俩自己过。” 说罢眼中闪过一抹坚决,“妹子,你说咱咋干,姐都听你的,你别嫌姐笨就行。” 林苗握住了叶英的手,她知道在这个年代叶英能做出这个决定和改变实属不易,她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于是林苗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直说得口干舌燥,连干了两碗凉茶。 叶英眼睛越听越亮,拍着大腿说:“苗苗你这想法真不错!我想起来我娘家有个表姐在广州,以前过年回老家的时候说那边的花衬衫和的确良裙子样式特别新,我明天就给她发个电报问问,如果能从那儿进货,肯定好卖!她过年回老家穿的比咱们这儿的款式好多了!” “真的?”林苗眼睛一亮,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了。 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咱们在哪儿卖还是个问题,英姐你这两天打听打听附近哪能租个铺子呗。” 叶英街坊邻居的人脉肯定比她广,让她打听正合适。 叶英看了看自己的环境,又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苗苗,你看我家行不,拾掇拾掇的话能卖衣服不?” 林苗仔细看了看屋子,方方正正的也没有柱子遮挡,而叶英就是个临街的平房,也没有楼上楼下的邻居,倒是十分合适。 林苗十分满意:“可以呀英姐,真的挺合适的。” 她还没注意到叶英为难的神色。 叶英深吸了一口气,抠着手指紧张的说道:“苗苗,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恬恬她爸不可能给我钱,我拿不出钱跟你一起进货。”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你看这样行不,我出场地,就在我家卖,平日里我负责卖,你啥也不用管,赚了钱你看咋合适都行,算我给你打工也行。” 第62章 你比我更适合嫁给季砚秋? 林苗瞬间明白叶英的顾虑和紧张,她拉着叶英的手,温柔地笑着。 “英姐,说好了一起合伙做生意,那就是一起赚钱,哪有说你给我打工的,你别有顾虑。” 最终,两人说好了分成的比例,在林苗的强烈坚持下,两人定好了三七分账,日常的销售全是叶英负责。 这让叶英心里十分感激林苗,同时也暗自发誓一定要做得好,不能辜负林苗的信任。 煤油灯的光映在两人脸上,映出眼里同样的兴奋和期待。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家属院的灯光星星点点地亮起来,像是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林苗看着叶英激动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这趟没白来,她的生意指定能成! 子弟校的暑假就这么来了,食堂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肥皂水混合的味道,长条木桌被搬到了操场上暴晒。 女人们挽着袖子擦墙擦窗,泡沫顺着胳膊肘往下淌,混着额角的汗珠砸在泥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林苗正踮脚够着高处的窗框,耳边是同事们此起彼伏的笑语声,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了脸颊上。 身后传来张嫂的大嗓门:“苗苗,你歇会儿再弄!你是真藏得够深啊!你那俄语说得可真地道,跟广播里的播音员似的,昨儿个台下多少人直拍大腿,说咱伙食团里藏着个文化人呢!” 她转过身时,手里还攥着半干的抹布,笑了笑没接话。 赵姐正往窗台上摆洗干净的碗筷,闻言回头笑:“可不是嘛,以前只知道苗苗蒸馒头是一把好手,没想到还会这洋文。到底是从哪儿学的?快说说,让咱也涨涨见识。” 林苗手里的抹布攥了攥,抬头时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我自学的,昨天也是赶鸭子上架,让各位见笑了。” “这叫见笑?”张嫂直摆手,“那叫露脸!” 团里谁不知道季团长不光打仗厉害,更是个文化人。 这回大家知道林苗也是个有学问的,质疑林苗的声音也消失了。 周围立刻围拢过来几个同事,七嘴八舌地打听着:“真是自己学的?没请过老师?” “我家那小子正愁外语跟不上呢,苗苗你可得给指点指点” …… 夸赞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带着真切的热络。 这阵仗让林苗有些不自在,刚要开口说几句场面话,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孙娟。 她正缩在堆放扫帚的阴影里,手里的抹布捏得发白,眼神像淬了冰的针,直勾勾地扎在自己身上。 林苗心里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自从季砚秋从边境调回来,孙娟看她的眼神就没正常过。 林苗懒得计较,两个成年人的关系早已经在那件被弄脏的衬衫里彻底撕裂,何必再装模作样呢。 “说起来。”突然有人拔高了嗓门,是平时出了名最爱凑趣的李姐。 她故意朝着孙娟的方向扬下巴,“孙娟不是跟苗苗最亲吗?你这会儿站那么远干啥?以前俩人吃饭都要凑一块儿,怎么苗苗会俄语这事儿,你反倒跟咱们一样新鲜?”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向角落。 孙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指绞着衣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李姐还嫌不够,又补了句:“刚才大家夸苗苗的时候,你躲在这儿脸色可不太好看,该不是见不得人家好吧?” 议论声嗡嗡地起来了,孙娟的脸色更难看。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孙娟能感觉到后背爬满了凉飕飕的视线,像无数只蚂蚁在爬。 那些目光里的探究与鄙夷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猛地抬头,正撞进林苗平静的眼眸里——那眼神太淡了,淡得像没起波澜的湖面,反而让她心里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 孙娟忽然想起上次在家属院和林苗的争吵。 不过是件普通的白衬衫,弄脏了有点黑手印,林苗居然追着她要十几块的赔偿,那刻薄的样子,哪有半点现在的从容? 孙娟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一股邪火从心底窜了上来。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藏住心思的人,被人当众戳破,又被众人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把手里的抹布往水池里一扔,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前襟也不管。 “我有什么见不得的?”孙娟突然拔高了声音,破罐子破摔似的梗着脖子。 “她林苗凭什么?不就是嫁了个好老公?季团长是厉害,可她凭什么进伙食团?还不是走后门!当初要不是季团长的关系,她一个乡下来的胖子,能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 这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满室的喧闹也瞬间安静了。 张嫂第一个沉下脸:“孙娟你这话什么意思?苗苗当初来伙食团,是拿着家属证明按规矩办的手续,我们哪个不是军属?部队给咱安排工作,是看在男人保家卫国的份上,凭什么叫走后门?你这话是打我们所有人的脸?” “就是!”旁边的王姐也开了口,“我们谁家的男人不是在部队拼命?随军家属找份工作不容易,拖家带口的来随军,凭什么被你说成走后门?你当部队的规矩是摆设?” 孙娟被怼得后退半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还是不甘心,梗着脖子声音抖着却更尖利了。 “她一个乡下来的胖子,要长相没长相,要文化没文化,当初不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季团长怎么会娶她?我就是不服!她根本配不上季团长!” 这话像颗炸雷,在军属扎堆的食堂里炸开了锅。 军婚在部队里是何等严肃的事,哪容得外人这般嚼舌根? 林苗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像巴掌似的扇在孙娟的脸上。 她走到孙娟面前,身高差让孙娟不得不微微仰头,就见林苗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我配不上,难道你配?” 孙娟猛地抬头,撞进她清冷的眼眸里,心头莫名一慌。 “还是说,”林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你觉得自己比我更配嫁给季砚秋?” 第63章 难不成惦记我男人? 林苗语气顿了顿,看着孙娟瞬间惨白脸,继续说道:“难怪你三番五次地劝我和我老公离婚,还总往我家跑,原来是惦记我男人啊。”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食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孙娟的脸“腾”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是被人当众剥了衣裳。 她尖叫起来:“我没有!”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涌出来,她指着林苗又羞又气,“你胡说八道!” 可这辩解在众人了然的目光里显得格外苍白。 孙娟张着嘴想要反驳,可是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周围同事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 “啧啧,没结婚就惦记别人老公。” “真是没羞没臊,难怪当初总是跟在林苗身边,原来是别有所图啊。” 议论声钻进耳朵,孙娟只觉得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浸透了。 林苗没再看她,只是转身往自己的储物柜走,冷笑着:“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 孙娟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又看看周围鄙夷的目光,忽然抓起墙角的扫帚就想往前冲,却被旁边的李姐一把拉住:“你要干什么?还想打人?” 孙娟怒火中烧,却又无处发泄。 她甩开李姐的手,恶狠狠瞪了林苗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随后转身撞开人群,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食堂。 “这叫什么事啊……”张嫂看着她的背影叹气,“年纪轻轻的,心思怎么这么歪。” 闹剧落幕,女人们反倒更热心了。赵姐拉着林苗的胳膊絮叨:“苗苗你别往心里去,那丫头就是嫉妒疯了,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李姐则压低声音:“季团长那么优秀,惦记的人肯定不少,你可得上心。” 周围立刻围上来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林苗来。 “就是,季团长是什么人?眼睛亮着呢,能被糊弄?” “苗苗你可得当心,以后少跟孙娟来往,我看她那眼神就不对劲。” “对了,破坏军婚可是犯法的!真要出了事,直接去部队找领导,看谁敢胡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切裹着善意,林苗点头应着,心里泛起了一阵暖意。 刚才脱口而出的“我老公”,似乎比想象中更顺口些。 只是想起刚才孙娟的眼神,她总觉得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部队办公楼三楼,季砚秋刚放下手里的训练计划表,桌面上的电话就响了。 “季团长,是我,伙食团的老王。”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刚才食堂里出了点事,孙娟跟林苗吵起来了,按理说女同志拌嘴不应该打扰您,但是孙娟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老王把刚才的争执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您别多想,就是觉得这事儿应该让您知道一声。林苗最后处理得挺好,没跟她一般见识。” 季砚秋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直到老王说完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他还维持着握电话的姿势。 林苗说……老公? 这两个字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反复盘旋,带着某种陌生的温度。 结婚这三年来,两人就连彼此的名字都很少叫,更何况是别的称呼。 他放下电话,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他想象着她蹙着眉头跟人争执的样子,想象着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语调,会是什么样? 是像刚才电话里转述的那样平静,还是会带点不好意思的红晕? 想到这儿,心脏竟不合时宜地漏跳了一拍。 季砚秋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对着空气走神了许久。 他清了清嗓音,试图驱散这些荒唐的念头,眸色渐渐恢复平日里的沉静。 “报告!”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把他拽回了现实。 季砚秋压下心头的异样,淡声道:“进来。” 警务员小吴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团长,这是您早上让我取的五百块钱,刚从银行取回来。” 季砚秋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厚实的纸币,看着那沓崭新的纸币,突然想起林苗昨天把自己的小积蓄都掏出来给他看的样子。 睫毛低垂着,眼睛却很亮。 “备车。”他突然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回一趟家。” 小吴愣了一下,赶紧跟上,朦朦胧胧地问:“是老首长家,还是家属院啊……” 季砚秋脚步不停,“家属院。” 小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偷偷瞥了眼季砚秋,不禁腹诽。 团长这阵子回家的频率,可比以前高多了。 吉普车驶出部队大门的时候,季砚秋望着窗外飞快越过的白杨树,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信封的边缘。 林苗看到这五百块钱,会不会又像上次答应她暂时不离婚那样,凑上来亲他脸颊? 想到那个温热的吻,尽管场景有些模糊,但柔软的触感却记忆深刻。 车窗外的风带着夏日的燥热吹进来,季砚秋整了整衣领,耳根的温度却迟迟没有降下去。 他看着车窗外,眸色沉沉。 回家的路,好像比记忆中更长了。 暮色四合,家属院的红砖楼渐渐被染上一层暖黄。 林苗刚和食堂的几个同事一起忙完后厨的大扫除,带着一身淡淡的消毒水味慢悠悠地往家走。 夏季的晚风带着潮湿的闷热,吹得人有些疲惫。 食堂大扫除累了一天,她额角还带着薄汗,松垮的工装袖口卷到了手肘,露出线条干净的小臂,她松了松领口,脚步不紧不慢,身后跟着的几个伙食团大姐还在念叨着邻里邻居八卦的琐事。 “今天后厨那墙壁可真够埋汰的,我蹲那儿擦了两个小时,腰都快断了。” 张嫂揉着后腰抱怨,眼角瞥见林苗手腕上的细红痕印记,“你这手咋弄的?擦着了?” 林苗低头看了眼,是搬铁桶的时候蹭到的,“没事,就是划着皮儿了,没出血就行。” 她话音刚落,拐进自家那栋楼的单元门口,楼下阴影里突然冲出来两个身影,吓得走在最前头的李姐哎哟一声。 第64章 一个蠢一个坏! “林苗!你给我站住!”尖利的女声瞬间打破了家属院傍晚的宁静。 几个路过的邻居闻声顿住了脚步,好奇地朝这边八卦的张望。 陈怡然像只炸毛的猫,攥着拳头瞪林苗,身后跟着的白晚梅则是一脸委屈,眼眶红红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苗脚步一顿,心里叹了口气。 她就说今天自己这眼皮怎么老是跳个没完,原来是这两位不省心的主儿又找上门来了。 再仔细看看眼前的两个人,陈怡然穿着一身崭新的碎花连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却带着浓重的倦意和不加掩饰的怒火,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 她身旁的白晚梅则是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眼眶微红,手里捏着一块手帕,那委屈样儿都要溢出来了,看到林苗时,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又迅速被怯懦取代。 张嫂和李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前些日子一大早两人就来家属院堵门那出戏还没过去多久,这阵仗看着就眼熟。 李姐往林苗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苗啊,这又是唱的哪出?” 林苗没说话,目光越过气鼓鼓的陈怡然,直直地落在了她身后的白晚梅身上。 白晚梅被她看得一缩,像是受惊红了眼的小兔子,慌忙低下头,攥着衣角的手指泛白。 “看什么看!”陈怡然被她这冷淡的态度激怒了,往前跨了一大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苗的脸上。 和林苗一起回来的张嫂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被陈怡然的话堵了回去。“林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嫁给我表哥就了不起了!你这个坏女人!” 陈怡然指着林苗的鼻子,怒气冲冲地喊道,“昨天我不在老宅,你就敢当着我表哥的面欺负小梅姐?还说她是外人?你才是外人呢!我表哥是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帮着你这个狐狸精!”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有子弟校的演出!你一个没上过学的乡下土妞儿,居然敢在台上表演俄语?小梅姐都跟我说了,你发音错得离谱,句子更是颠三倒四,台下的人都在偷偷笑话你!你这是故意丢我表哥和季家的脸!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季家的脸被你丢尽了还不够?” 周围的邻居听见动静都探出脑袋来看热闹了,住在林苗隔壁的王婶正端着搪瓷碗喝粥,听到动静赶紧把碗往窗台上一放,扒着窗框往下瞧。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季团长的表妹吗?和苗苗都是自家人呀。”李姐抱着胳膊,笑眯眯地开口,“这刚吃完饭就来串门啊?就是嗓门儿大了点,吓着人可不好。” 陈怡然哪顾得上李姐,她满脑子都是白晚梅昨晚哭红的眼睛,她气了一整晚,一定要给白晚梅好好出出气。 “小梅姐跟我说,你昨天在老宅当着我表哥的面骂她是外人?林苗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才是那个不知廉耻嫁进来的外人!” 陈怡然是个嘴笨的,骂不出新意的话来,车轱辘来回说,却生仔气势够足。 白晚梅适时抽噎了两声,用帕子按着眼角,“怡然,别说了……也许是我误会苗苗的意思了,你别生气……” 林苗放下手里拿着的布包,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早就习惯了陈怡然的咋咋呼呼,她也懒得和笨蛋多费口舌,目光越过陈怡然,看向她身后的白晚梅,眼神里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冰。 “误会?”林苗终于开了口,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带着一股子冰碴子。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盯着白晚梅,像是能把人看穿,“白老师这话倒是有意思。”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晚梅继续说道:“又是你撺掇的吧?” 林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一脸错愕的陈怡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至于你,陈怡然,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每次都被别人当枪使,她说什么你都信?” “你骂谁呢!”陈怡然气得跳脚,“小梅姐怎么会骗我?她跟我说的时候都哭了!你就是嫉妒她跟我表哥青梅竹马,嫉妒她有文化!” “我嫉妒她?”林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嫉妒她撒谎成性,还是嫉妒她挑拨离间?” 她往前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晚梅,“白老师,我倒是想问问,我哪里发音错了?哪个词用得不对?要不要现在找个懂俄语的人来评评理?”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两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一个蠢得没救,一个坏得流脓,倒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你胡说!”陈怡然被戳中痛处,脸涨得通红,“小梅姐才不会骗我!她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嫉妒小梅姐有文化,嫉妒她和我表哥青梅竹马,昨天才故意找机会出风头,结果还出了个大洋相!”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里顿时有人接话。 二楼的赵老师昨天去看了演出,抱着孩子大声道:“我看小季嫂子的表演挺好的啊!我家那口子在苏联留过学,回来还说呢,那俄语说得比翻译都溜!” “就是!王政委当时还带头鼓掌了呢,散场的时候还特意夸了一句,说没想到咱们家属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人才!” “咱们不懂,领导还能不懂?” 另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嫂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啊,我家那口子在宣传部,回来还说林苗妹子帮子弟校解了围,不然昨天的节目就砸了。要说发音有错,难道那些留过学的高材生也听不出来?”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起来。 “白老师不是教语文的吗?怎么还懂俄语?会不会是她自己弄错了?” “难说哦,昨天我离得近,听着挺顺耳的,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议论声嗡嗡的如同蚊子叨扰,像无数根针一样扎在白晚梅身上,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林苗如今怎么这般受人欢迎了?! 第65章 我才是季砚秋的妻子 白晚梅没想到昨天在场的人这么多,都来看这会儿的热闹,更没料到居然有懂行的人站出来替林苗说话。 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袖,却还是掩饰不住发抖的手,强装镇定地解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能是我误会了……” “你听谁说的?”林苗星眸一闪,淡淡地反问,“当时你就在台下,难道不是亲耳听到的?” 白晚梅心里止不住地骂,该死的林苗,如今这张嘴太牙尖嘴利了! “是呀,白老师听谁说的?”李姐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来插了一嘴,“我看啊,有些人是自己想表现没捞着机会,就见不得别人好。” 她眼珠一转,突然提高了声音,“说起来,白老师最近这都来家属院第二次了吧?上回早上来,也是找林苗?” 白晚梅被问得一噎,眼神闪烁,说不出话来。 陈怡然也愣住了,她看看白晚梅苍白的脸,又听听周围人肯定林苗的话,心里第一次冒出一丝怀疑。 白晚梅昨天晚上跟她说的时候,说得那么肯定,还抹着眼泪说自己被林苗欺负,难道…… 就在这时,李姐突然嗤笑一声,再次开口道:“我说白老师,你这天天找我们苗苗的茬,该不会也跟之前那个孙娟一样,是看上季团长了吧?” 她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白晚梅。 孙娟觊觎季团长,还总撺掇人家两口子离婚的事,这么大的八卦早就在下午的时候传回了家属院。 有些在家闲来无事的妇女一下午的时间就把这事在街道传得沸沸扬扬了。 现在众人听李姐这么一说,再联想到白晚梅频频找林苗麻烦的举动,顿时恍然大悟。 “哗——”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 “我记得前阵子,白老师好像一大早就在季团长家找林苗麻烦吧?” “这么一说还真是,当时我还以为她是来串门走亲戚呢……” “一个姓白,一个姓季,能有啥亲戚?我听我男人说她前一阵还去给季团长送饭呢!这明明是家属该干的事儿啊!”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白晚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尤其在意别人对她这个人民教师的看法。 她到哪别人不是认为她知书达理、温婉大方? 此刻被众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受得了这种编排。 “你胡说八道什么!”白晚梅又气又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和砚秋哥是清白的!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你们不要乱嚼舌根!” “什么朋友?明明就是青梅竹马!”陈怡然被周围的议论声搅得心烦意乱的,又看到白晚梅急着撇清关系,下意识地就替她辩解。 “小梅姐本来就该是我嫂子!要不是林苗这个女人横插一脚,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喜欢我表哥怎么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李姐不屑地撇撇嘴:“清白?清白用得着老找林苗的麻烦?” 她最瞧不上这种做派的女人,她男人前几年差点因为一个女人跟她离婚,那女人就和白晚梅一样就会示弱就会哭!她才不吃这一套,亏她以前还觉得白晚梅这个老师挺好的! 白晚梅吓得魂都快没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陈怡然会当众说出这种话。 她猛地推开陈怡然,声音尖利了几分:“怡然你别胡说八道!我对砚秋哥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陈怡然对周围的人解释:“不是的!大家别听她的!是她自己看不惯林苗,非要拉着我来的,跟我没关系!我根本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陈怡然被推得一个趔趄,愣住了。 听见这话猛然回头,“小梅姐,你说什么?” 她没想到自己一心维护的好姐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陈怡然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晚梅,眼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我说不是我要来的!”白晚梅为了撇清自己,声音都变尖了,“是你自己看不惯林苗,非要来找她理论,我只是劝不住你!” 说完撩起袖子擦着眼泪,那样子委屈的好像真是陈怡然强迫她来的一样。 “你!”陈怡然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愣在原地,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看看白晚梅,又看看周围人鄙夷的眼神,心里第一次冒出个念头:白晚梅是不是真的骗了她? “你胡说!明明是你……”陈怡然还想争辩,却被白晚梅狠狠瞪了一眼。 白晚梅知道现在不能再跟陈怡然掰扯,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名声。 她红着眼眶对周围人解释:“大家别听她瞎说!我跟砚秋哥就只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怡然是被林苗气糊涂了才乱说的……” 白晚梅说完这话不敢再看陈怡然的脸色,只是低着头,任由别人对陈怡然指指点点。 她想,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名声,陈怡然那边回头再哄哄就行了,反正她向来蠢笨,几句好话就能哄好。 周围的风向彻底变了,大家都开始指责陈怡然不懂事,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 陈怡然又气又急,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目光死死地盯着林苗,仿佛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林苗听到这些话不由地冷笑,“那白老师最好搞清楚,现在站在季砚秋身边的人是我,我才是他的妻子。” “你算什么妻子!”陈怡然正无处撒气,听见林苗的话,所有的怀疑瞬间被怒火冲散,她猛地冲上去。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坏女人!要不是你耍手段,我嫂子怎么会是你!”她伸手就想推林苗,“我让你挑拨离间!” 林苗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被推得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膝盖一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地上是刚铺的碎石子路,粗糙的石子瞬间划破了她的手肘和手腕。 几道血痕立刻显现出来,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顺着手臂往下淌。 看着格外骇人! 第66章 季砚秋给的安全感 “苗苗!”和林苗一起的女同志们惊呼着上前想扶她。 “怡然!”白晚梅惊呼一声,下意识想上前,却又猛地停住脚步。 就在这时,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疾驰而来,“吱呀”一声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季砚秋快步走了下来,刚好看到林苗摔倒在地,手臂上鲜血直流的一幕。 林苗低头看着手腕上渗出的血珠,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她刚想抬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低沉的怒喝:“陈怡然,你在干什么!” 季砚秋在车里远远就看见大院儿外围了一群人,下车走近了才发现林苗被推倒在地,他心脏猛地一缩。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冷得像冰,几步跨到林苗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 当他看清林苗手腕和胳膊上那几道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时,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血珠顺着她的手肘往下滑,滴在工装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不知为何,他的心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 “表哥……”陈怡然看到季砚秋,被他这眼神吓得腿都软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害怕。 她看着林苗手臂上那刺眼的血迹,心里也慌了,她只是想推林苗一下,让她摔个屁蹲,没想到会流这么多血。 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骂小梅姐……” “闭嘴!”季砚秋厉声打断她,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按住了林苗的伤口。 可那血像是止不住似的,很快就浸透了帕子。 他蹙着眉,唇线紧绷着。 若是普通人受伤,恐怕不会流这么多的血。 林苗的病情又加重了吗? “小吴!”季砚秋头也不抬地喊警务员。 跟在他身后的警卫员小吴立刻上前:“团长。” “备车,去卫生所。” “是!” 季砚秋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陈怡然和眼神躲闪的白晚梅,“以后你们不准再踏进家属院一步。” 白晚梅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在对上季砚秋那双冰冷的眼睛时,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季砚秋不再理会她们,小心翼翼扶着林苗,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走,去卫生所。” 林苗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原本心悸的感觉稍稍减弱了些。 但她还是怕啊! 上次流个鼻血都晕了好一会儿,这这这要是止不住血,她不得躺好久才能回血? 想到这儿,林苗抓紧了季砚秋的胳膊,明亮杏眼中带了点儿慌色。 “我我不能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的生意刚刚做起来,我好多事儿都没做呢……”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怡然气得吹胡子瞪眼,刚刚的教训一点儿没记住,指着林苗胳膊。 “你别装!明明就只是个小伤口,怎么可能这么严重。哪有你这样娇滴滴的人嘛!你别想栽赃——” “够了!”季砚秋冷声打断,陈怡然吓得浑身抖了抖。 “还嫌闹得不够大吗?”他语气严厉,不过再看向林苗时又温和许多,“不会让你有事,走吧。” 明明不久前林苗还信誓旦旦准备有钱了就火速和季砚秋离婚,绝不让原主的悲剧重现。 可听见季砚秋的话,她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在这个世界里,她头一次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吉普车绝尘而去,只留下陈怡然和白晚梅站在原地,被周围邻居们鄙夷和指责的目光包围着,狼狈不堪。 陈怡然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恐惧与后怕让她原本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又看了看身旁眼神闪烁的白晚梅,心里那点怀疑像野草似的疯长起来。 而白晚梅则死死咬着嘴唇,看着消失的车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栽了。 傍晚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像一块浸染了墨色的绒布,沉沉地压在军区大院的上空,连带着空气都比白日里凉了几分。 季砚秋的军绿色吉普车在卫生所门口停下时,林苗胳膊上的血已经浸透了手帕,脸色白得像纸。 “忍着点。”季砚秋扶着她下车,声音听不出情绪,可落在林苗胳膊下的手却稳得很,避开了伤口又用了巧劲,没让她再受颠簸。 军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卫生所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散发着清冷的光,赵洋穿着白大褂,手里捏着镊子正准备给下一个病人换药,抬眼瞧见两人进来,先是笑骂:“季大团长,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舍得从你的堡垒里挪窝……” 话说到一半,目光扫过林苗淌着血的胳膊,脸上的玩笑神色瞬间敛去,腾地走上前。 “这是跟人打巷战去了?林苗,你是真不要命了啊!” 林苗被他那声不要命吓得缩了缩脖子,刚想解释是不小心摔的,旁边的季砚秋却猛地攥紧了手。 赵洋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强装的镇定。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赶紧帮忙处理下吧。” 赵洋被他这语气弄得一愣,随即挑了挑眉,没再多说,拉过林苗的胳膊开始清创。 酒精棉球擦过皮肉,林苗疼得浑身一颤,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季砚秋站在旁边,视线死死盯着她渗血的伤口,眉心皱得更紧,声音也哑得厉害:“很疼?” “没事。”林苗咬着下唇摇头,瞥见季砚秋紧绷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人也没平时那么冷硬。 季砚秋立刻伸手,虚虚地护在她另一边没受伤的胳膊旁,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袖,却又克制地停住了。 赵洋正忙着消毒清创,没注意到季砚秋的异样,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在碎碎念。 “多大的人了,做事这么不小心,伤口里全是泥沙,感染了有你受的。”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你的病,不宜轻易受伤,你怎么不听?” 第67章 季砚秋真是个好人 林苗咬着唇没吭声,只是疼得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够惜命啦,也知道自己不能轻易受伤,可她现在就跟陶瓷娃娃似的,稍不注意破个口子就血流不止。 跟不要钱似的。 看着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贝齿紧咬嘴唇。 忽然,温暖干燥的大手贴在她额头上,轻轻撇到一旁,同时季砚秋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害怕就不要看。” 林苗正要反驳,不过对上季砚秋冷清的目光,她干脆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眼睛上。 季砚秋的脊背明显僵了僵。 掌心敏感,林苗的睫毛似乎又特别长,如同羽毛似的轻轻扫过手心。 痒酥酥的。 赵洋看到这二人的互动,惊讶地挑了下眉。 怎么他兄弟对林苗还挺温柔…… 当这个念头闪过时,他忙晃了晃脑袋。 不,绝不可能!砚秋巴不得早点和林苗离婚哩! 赵洋清了清嗓子:“行了,就是看着吓人,口子深了点,没伤着筋骨。” 他用纱布把伤口缠好,拍了拍林苗的手背,“你这凝血功能是真差,以后离尖锐东西远点,再划这么一下,血都止不住。” “这病就没有别的办法?”季砚秋突然问。 赵洋愣了下,点了点头。 “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精细养着了。” 他直起身,却发现季砚秋还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盯着林苗,那紧绷的下颌线像是随时会崩断,护犊子似的姿态,跟平时那个铁板一块的季团长判若两人。 不过他转念又明白了。 按照林苗这不安分的性子,出了事儿指不定要缠上砚秋。 砚秋这么反常,肯定够是担心惹上麻烦。 “伤口处理好了,这几天别碰水,三天后按时来换药。凝血有点慢,回去多吃点补血的。” 季砚秋嗯了声,垂眸看向林苗:“好了。” 提醒完,他才收回手。 林苗的脸色还有些没缓过来的苍白,她礼貌客气地跟赵洋道了谢。 和赵洋聊了两句,季砚秋便扶着林苗往外走。 赵洋看着两人的背影,季砚秋的手虚虚护在林苗腰后,步子放得极慢,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跟他平时雷厉风行的作风判若两人。 林苗瘦了许多,光是看背影,二人站在一起竟有几分配…… 赵洋摸着下巴的手一僵。 他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不不不,他兄弟迟早要跟林苗离婚的。 相配?绝不可能! 回到家属院时,楼道里的灯已经亮了,昏黄的光线下,能闻到各家飘来的饭菜香。 “咔哒”一声,季砚秋打开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 他按下墙上的开关,昏黄的灯光亮起,照亮了原本黑黢黢的房间。 林苗摸了摸饿瘪的肚子,才想起早就过了晚饭时间。 她今天在食堂打扫了一大天,原本就疲惫,还倒霉地经历了刚才那一出。 她胳膊缠着纱布,腿上也磕青了一块,别说做饭,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季砚秋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低声说:“你再稍等一会儿,我去食堂打饭了。” 林苗看了眼自己包扎的胳膊,又动了动有点瘸的腿,实在没底气说我能行,只好乖乖点头:“谢谢。” 季砚秋难得语气缓和,“事情我会处理好,不会让她们再来打扰你。” 说完,他便走了。 林苗愣了愣,回想起自己这无妄之灾,又想到原书中季砚秋是人气角色,深受读者喜爱,不禁腹诽。 要不是季砚秋个人魅力太突出,就冲着不好相处的公婆,蠢笨牙尖的表妹,绿茶使坏的青梅,谁敢嫁给他啊。 季砚秋回来得很快,拎着两个保温桶,一层层取出里面的饭菜:“这是食堂剩下的红烧肉和青菜,我让师傅多打了点。” 饭菜还是热的,红烧肉的香气弥漫开来。 林苗饿了一下午,此刻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季砚秋却像是没听见,把碗筷摆好,将装着红烧肉的保温桶推到她面前。 “吃吧。” 林苗看到红烧肉,眼睛都亮了,为了减肥,她许久不见荤腥! 都忘记肉是什么味儿了。 她道了声谢,不客气地夹了一大坨红灿灿的五花肉。 软糯清香的滋味在口腔里漫开,她满足地喟叹一声。 好吃!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林苗吃得很香,时不时往嘴里扒拉一大口饭,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季砚秋看着她的样子,自己碗里的饭似乎也变得可口起来。 林苗的嘴角沾了点油星,季砚秋看在眼里,拿过手帕递过去。 林苗愣了一下,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弯着一双月牙眼冲他笑笑。 吃完饭后,季砚秋按住想要起身收拾碗筷的林苗,站起身开始收拾。 林苗看着他的动作,抬头问:“季砚秋,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季砚秋这才想起正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林苗:“昨天答应借给你的。” 林苗眼睛倏地瞪圆了,里面装着五百块钱? 她本来坐在椅子上,一激动“噌”地就站了起来,完全忘了腿上的伤。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差点摔倒。 “你慢点。”季砚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把人按回椅子上,眉头皱得紧紧的,“就不能小心点?” 林苗疼得眼眶发红,却紧紧抓着那个牛皮纸袋,咧着嘴笑,“太高兴了,忘了。” 纸袋沉甸甸的,厚厚一沓钱硌得手心发烫,她美滋滋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刚才的疼仿佛一下子就忘了。 她抬头看向季砚秋,眼神真挚得不得了,心里头把季砚秋夸了个遍。 季砚秋真是个好人! “钱收好了,别弄丢了,安分点养伤。”季砚秋淡声道。 “知道知道!”林苗赶紧把钱揣进怀里,宝贝得不行。 季砚秋移开目光:“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吧。” 夜色渐深,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季砚秋看了眼手表,起身道:“我该回部队了,你早点休息,伤口别碰水。” “知道啦,谢谢你!”林苗笑眯眯地应着,还紧紧抱着那个牛皮纸袋。 第68章 麻烦多照应 林苗目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穿上外套,心里暖烘烘的。 季砚秋刚带上门,就撞见隔壁的王嫂端着碗筷站在大院儿外的台阶下。 王嫂子看见他,赶紧打招呼:“季团长,刚吃完饭呐?” “嗯。”季砚秋点头,就要离开。 “哎,季团长,等一下!”王嫂子犹豫了半天,还是叫住了他,脸上带着点为难,搓了搓手才继续道,“我知道我不该多嘴,可……可我还是想跟你说句话。” 季砚秋停下脚步,看着她:“王嫂,您说。” “就是林苗这丫头,”王嫂子叹了口气,“以前是有点毛躁,可自从您回来,她把家里打理得多好啊,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的,是个会过日子的。就是……就是您家那些小辈,隔三差五来闹一回,这传出去,对林苗名声不好啊。” 她偷瞄了眼季砚秋的脸色,见他没生气,又接着说:“她爹娘都在乡下,一个人在这儿多不容易,受了委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这也是看她可怜……” 话说完,王嫂子心里直打鼓,生怕季砚秋觉得她多管闲事。 季砚秋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完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我知道了。麻烦王嫂平时多照应她点。” “哎,应该的应该的!”王嫂子松了口气。 季砚秋没再多说,迈开步子离开了。 夜色里,浅淡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背影依旧挺拔,脚步不快,眉头却微微蹙着。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王嫂子的话像颗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看来,是该好好处理一下了。 他抬头看了眼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林苗应该还没睡。 他攥了攥拳,迈开步子朝远处的吉普车走去,脚步比来时沉了不少。 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 林苗在床上翻了个身,胳膊上的纱布蹭到床单,传来一阵钝痛,将她从混沌的梦境里拽了出来。 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晃——原身被季家人推出大门,寒冬腊月里只穿着单薄的棉袄,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离婚协议,风卷着雪片子打在脸上,疼得像刀割。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最后蜷缩在桥洞下,还被流浪汉强奸刺伤,失血过多意识模糊前,好像只听到路人的交谈。 “这不是季团长那个乡下老婆吗?听说被赶出来了……” 林苗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她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的纱布,又动了动膝盖,清晰的痛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然后看了看四周,松了口气。 她现在好好地躺在季砚秋家的床上,没被赶出去,也没冻死在桥洞下。 可那梦境太过真实,原身临死前的绝望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林苗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必须得赶紧赚钱,必须得攒够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只有手里握着实实在在的钱,才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站稳脚跟,才能不重蹈原身的覆辙。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楼道里传来各家开门关门的声响,还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喧哗。 林苗在床上躺到日头升到窗棂,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胳膊和膝盖的伤都还很疼,尤其是膝盖,稍微弯一下就钻心地疼。 她刚洗漱完,就听到敲门声,是警务员小吴送饭来了。 保温桶里装着小米粥和白面馒头,还有一碟酱菜。 小吴把饭菜摆在桌上,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嫂子,然后才转身离开。 林苗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没了伙食团的差事,身上又有伤,她彻底成了条咸鱼,只能在屋里慢慢晃悠。 她走到桌边,从抽屉里翻出那个磨得边角发毛的小本本,又摸出半截铅笔,趴在桌上算起账来。 “叶英家那间屋子,墙面得重新刷层白灰,再打个简易的货架,差不多要二十块……第一次进货,拿些便宜好卖的衬衫,再拿着款式时兴的连衣裙,本钱大概要一百五……还有针线、纽扣这些零碎,算十块……门口的牌子和屋内的布置,这些算二十块……” 她一边念叨一边在纸上划拉,笔尖在纸页上留下漂亮大气的字迹。 “这样算下来,启动资金差不多要二百块。季砚秋借了五百,除去这些,还能剩下三百,先攒起来万一再有好的赚钱机会呢……” 越算越觉得有奔头,林苗脸上露出点笑意,指尖在“五百块”那几个字上轻轻敲了敲。 季砚秋这回可真是帮了大忙,等她赚了钱,一定先把这五百块还上,再请他吃顿好的。 正想得入神,敲门声突然响了。 林苗愣了一下,这个点儿会是谁呢?她瘸着腿走过去,拉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不由得挑了挑眉。 “姐!”林海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他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额头上还沾着汗珠,显然是跑着过来的。 少年的目光落在林苗胳膊上那圈厚厚的纱布上,又往下看到她膝盖上缠着的绷带,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张了张嘴,那声姐刚出口,鼻子就抽了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委屈巴巴的表情。 林苗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啧了一声。 这便宜弟弟以前在家时,可是把原身当老妈子使唤,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哪样少得了?她还以为这小子是个没心没肺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关心她。 “进来吧,站门口干啥。”林苗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林海吸了吸鼻子,跟着她走到桌边坐下,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伤处:“姐,你这是咋弄的?是不是他们季家人打的?你还瘦了这么多!” 刚才他在部队的单身宿舍洗衣服,听到隔壁房间的人在聊家属院的八卦,他就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就听说季团长的表妹跟季团长老婆打架,把人都打进医院了。 他当时手里的脸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他姐被欺负了! 第69章 林川躲起来了 林海都顾不上拧干衣服上的水,抓起帆布包就往家属院跑,一路上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疼。 他姐在乡下时,虽然家里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谁也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怎么到了城里,嫁给那个季团长,倒要受这种委屈? “你别听外人瞎传,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推搡了一下,我自己没站稳摔了。” 林苗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温水递给林海,“多大点事,你看你那样子,跟谁欺负了你似的。” “怎么是小事?”林海把水杯往桌上一放,急得脸都红了,“都进医院了还叫小事?姐,我看你在城里过的这日子根本没啥好的!季团长不管你,邻居指不定背后怎么说你,现在连他家里人都敢动手打你,这日子能过?” 他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点少年人的执拗和冲动:“咱不跟他过了!咱回老家去!家里还有几亩地,我和大哥养你,总不至于饿死,总比在这儿受气强!” 林苗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有点暖。 这弟弟平日里任性了点儿,关键时刻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知道林海是真心为她好,可回老家?她才不回去。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家里,原身操劳了十几年,她好不容易来到城里,怎么可能再回去看别人的脸色? “傻小子,说什么胡话呢。”林苗敲了敲他的脑袋,“昨天的事季砚秋也不知道,他回来后就带我去医院了,还每天给我送饭呢。” 她怕林海再揪着这事不放,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前阵子让你去郊区收鸡蛋和农副产品,怎么样了?赚到钱了吗?” 果然,一提赚钱的事,林海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过去。 他脸上的委屈劲儿一扫而空,挺直了腰板,带着点小得意说。 “赚了!我跟郊区的老乡说好了,他们把鸡蛋、鸭蛋都留给我,还有自己种的花生、红薯,我每隔三天去收一次,再转卖给城里的供销社,一进一出,这半个月赚了二十多块呢!” 他说着,还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毛票和角票,最大的面额是两块。 “你看,这都是我赚的!” 林苗看着那堆零钱,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林海没像原书里那样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现在这路子虽然辛苦,但至少是正经赚钱的营生。 她把钱推回去给他:“收好了,自己留着花。对了,你跟老乡打交道时,嘴甜着点,秤上别耍小聪明,做生意得讲信誉,知道吗?” “我知道!”林海把钱小心翼翼地揣回兜里,用力点头,“姐你放心,我肯定不骗人。” “不错,比在家待着强。”林苗点点头,语气严肃了些,“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得多留意正经的工作机会。部队后勤或者家属院的服务社要是招人,你去试试,哪怕先从临时工干起,也比倒腾这些强。” 她记得原书里,林海后来就是嫌小打小闹来钱慢,被人撺掇着去倒腾走私货,结果被抓了个正着,判了好几年。 她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便宜弟弟重蹈覆辙,现在必须得把他往正道上引,绝不能让他走上老路。 林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姐,我会留意的。” 林苗想了想,“实在不行,等我这衣服生意做起来,你就来给我帮忙,虽然发不了大财,混口饭吃总没问题。” “真的?”林海眼睛一亮,“姐你要做买卖?” “嗯,正打算呢。”林苗笑了笑。 她刚想说点具体的,忽然想起好久没见林川了,之前几次林海来,都没提过他哥。 于是随口问道:“对了,大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话音刚落,林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眼神躲闪着,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那个装钱的布包,支支吾吾地说:“哥……哥他……” “他怎么了?”林苗看出不对劲,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也冷了几分,“林海,你跟我说实话,你哥是不是又去赌了?” 林川可是个赌瘾成性的,在老家时就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后来才跟林海来城里投奔林苗。 本以为来城里能收敛一些,没想到…… 她往前凑了凑,目光紧紧盯着林海,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原身的记忆里,林川虽然性子闷,但对林海向来护着,以前在老家时,林海被人欺负了,都是林川替他出头。 这次林海出去跑生意,按说林川没道理不跟着。 被林苗这么一问,林海吓得脖子一缩,赶紧摆手:“不是不是……哥他就是……就是最近忙,没顾上来……” “忙?他能忙什么?”林苗往前倾了倾身子,不自觉多了几分压迫感。 “他能忙到连人影都见不着?你要是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去部队宿舍找他!” 她作势要站起来,林海吓得赶紧拉住她:“姐!姐你别去!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少年苦着脸,声音低了下去:“哥他……他好些日子没回宿舍了。前阵子我还能在营房附近看见他,这几天连影子都没了。收鸡蛋那事儿,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大哥他好像是……好像是欠了钱,躲起来了……” 林苗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怒意。 果然是这样!狗改不了吃屎! “他欠了多少?”林苗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不知道……”林海摇着头,眼圈又红了,“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有人去宿舍找他要钱,说他欠了五十多块……我不敢告诉你,怕你生气……” 五十多块! 在这个年代,差不多是普通工人一个半月的工资了。 林苗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捏了捏眉心:“行了,我知道了。你要是有他的消息,立刻告诉我,不许瞒着,听见没?” “嗯。”林海低着头,小声应着。 林苗挥了挥手,实在没力气再跟他说话:“你先回去吧,留意着点你哥的消息。” 林海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待,拿起帆布包就走了,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林苗一眼,欲言又止。 第70章 帅得太犯规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苗坐在椅子上,越想越觉得心烦。 林海这小子还算听话,好好引导着,将来肯定能走正道。 可林川……赌博这东西一旦沾染上,哪里是说戒就能戒掉的? 林川这烂摊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干净。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落在胳膊上的纱布上,忽然想起了陈怡然。 昨天要不是陈怡然突然推她一把,她也不会摔得这么重,更不会耽误进货和改装店铺的事。 以前她觉得陈怡然就是个被白晚梅挑唆的傻丫头,懒得跟她计较,可动手伤人就不一样了,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苗的眼神冷了下来,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次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人敢骑到她头上。 林苗慢悠悠地挪回卧室,往床上一躺,呈大字型摊开,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泛黄的墙皮发呆。 胳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膝盖也酸得厉害,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憋闷。 林川这档子事像块石头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她强迫自己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躺着,从日头偏西一直躺到天色蒙蒙黑。 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屋子里渐渐看不清东西。 林苗懒得起身开灯,就那么闭着眼,昏昏沉沉地快要睡过去时,客厅里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 “是小吴吗?”林苗含混地朝客厅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饭放桌子上就行,谢啦。” 说完,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当条放空的咸鱼。 谁知刚挪了下腿,卧室门就被轻轻敲响了,紧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声传了进来:“出来吃饭。” 是季砚秋? 林苗愣了一下,脑子里的混沌瞬间被驱散,他怎么回来了? 她心里一急,猛地想坐起来,结果动作太急,膝盖和胳膊同时传来剧痛,疼得她龇牙咧嘴,倒吸着凉气,半天没缓过劲来。 “怎么了?”门外的人听到动静,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进来了。”没等到林苗回答,门就被推开了。 季砚秋站在门口,堂屋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 男人身穿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星辉在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 他看到床上捂着胳膊、疼得皱眉的林苗,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语气里带着点责备,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大步走到床边,却没等林苗辩解,就弯下腰,揽过了林苗的腰,另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腕。 林苗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鼻尖瞬间萦绕上一股淡淡的皂角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干净又清冽。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季砚秋。 他的下颌线紧绷着,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硬朗,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季砚秋的手臂结实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沉稳的心跳。 林苗的心跳漏了一拍,耳尖红得滴血。 这男人帅得太犯规了! 拿这个考验干部呢? 林苗胡思乱想,却也紧紧抱着季砚秋的胳膊,任由他扶着自己出去了。 “以后小心些,别让自己受伤了。” 季砚秋一边嘱咐着,一边扶着她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转身打开带来的保温盒,盛了一碗米饭,又夹了些菜,递到她面前。 林苗看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哦了声,然后问道:“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小吴送饭吗?” 季砚秋把筷子递给她,语气平淡无波:“我也要吃饭。小吴跑两趟麻烦,回来一起吃省事。” “哦。”林苗应了一声,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部队食堂难道没有饭吗?他这理由也太敷衍了。 餐桌上安安静静的,只有两人偶尔咀嚼和碗筷碰撞的轻响。 林苗偷偷抬眼打量季砚秋,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给他冷硬的线条添了几分柔和,他吃饭时坐姿很端正,不紧不慢,每一口都嚼得很仔细,一看就是受过严格教养的。 她忽然想起刚才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脸又有些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 吃完饭,季砚秋没让林苗动手,自己熟练地收拾起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水声哗哗响起,林苗坐在椅子上,听着这久违的烟火气,心里忽然有点暖。 过去她工作忙,起早贪黑回到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孤独才是常态。 她也想象过结婚后的状态,但直到此刻才有了实感,应当就是她和季砚秋现在这样吧? 等季砚秋从厨房出来时,林苗还托着下巴发呆。 季砚秋手里多了个牛皮纸包着的小包裹,他把包裹递给林苗:“拿着。” “这是什么?”林苗愣了片刻,接过来,触手有些沉。 “红枣,补血的。”季砚秋淡淡道。 林苗拆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红枣,红得发亮,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这很贵吧?” 在这个普通家庭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年代,红枣可是稀罕物,一般人家只有生孩子或者大病初愈时才舍得拿出来几颗。 季砚秋居然一下子给了她这么多? 季砚秋没觉得有什么:“部队农场种的,不值钱。” 林苗却知道,部队农场的东西都是按人头分的,像红枣这种滋补品,肯定优先供给领导和有需要的人,哪里是不值钱的东西? 她捏着一颗红枣,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当季砚秋的老婆,好像也挺好的。至少衣食无忧,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这人还很大方地借给她巨款呢。 要是季砚秋一直不跟她提离婚,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各自安好,似乎也不错。 季砚秋看她对着红枣发呆,以为她不喜欢,随口问道:“今天一直在家躺着?” “嗯……也不是。”林苗回过神,想起了白天林海来过,说道,“林海知道我受伤后,来看我了。” 第71章 季砚秋挺好说话的 林苗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 “那个……季砚秋,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她眨了眨眼:“我大哥好几天没回宿舍了,我担心他又去赌钱……你能不能让人帮忙找找他?” 她不想麻烦季砚秋,可林川要是一直赌下去,欠的钱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找上门来,麻烦只会更大。 季砚秋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听说过林川好赌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知道了,我让人留意一下。”他没多问,干脆地答应了。 林苗松了口气,笑容爬上眉梢:“谢谢你啊!” “嗯,没事的话,我回部队了。”季砚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起身整理了一下军装的衣襟。 林苗赶紧起来,也想送送他,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坐着别动。” 她乖乖坐下,看着他走到门口换鞋,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其实不用麻烦每天跑回来送晚饭的,我晚上不怎么饿,减肥……” 减肥尚未成功,革命仍需努力。 可季砚秋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拉开门,回头看了她一眼:“伤口别碰水,早点休息。” 说完,“咔哒”一声,门被关上了。 林苗看着紧闭的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这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却没当回事?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枣,又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忽然觉得,季砚秋这个人,好像比她在原书中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家属院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林苗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忽然觉得没那么烦躁了。 管他老天爷给她制造什么麻烦,总会解决的嘛!至少不会比原主结局更差。 事在人为嘛! 养伤的第二天,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苗坐在沙发上,捏着腰侧的软肉轻轻叹了口气。 这两天除了吃就是躺,身上的肉像是揣了发酵粉似的,摸起来都比前些日子厚实了些。 她低头瞅了眼膝盖上缠着的纱布,上面还隐约透着点淡红。 不过比起昨天已经好多了,估摸着再有两三天膝盖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先从慢走开始恢复运动。 “等腿好了,先绕着家属院走两圈,”她小声嘀咕着,指尖在腿上轻轻敲着,“顺便去叶英家看看,那屋子得好好拾掇拾掇,墙皮要刷白,货架得钉结实,门口也得安一块新木板……” 正琢磨着改造方案,门“笃笃”响了两声。 林苗以为准是季砚秋忘了带钥匙,想着这还没到中午,今天回来的挺早啊。 她撑着沙发扶手慢慢起身,瘸着腿往门口挪。 门一拉开,看清门外的人时,林苗愣住了。 不是穿军装的季砚秋,而是穿着碎花衬衫、拎着布袋子的叶英。 叶英前些日子跟林苗商定后的第二天,就早早地给远在广州的表姐发了份电报,仔细询问了广州服装的一些情况。 前天晚上得到了表姐的回复,昨天她在家等了一天也不见林苗来找她。 今天她实在在家等不住了,把女儿恬恬托付给邻居阿姨照看一会儿,就来林苗说的部队家属院找人了。 叶英在家属院门卫登记,跟值班的警卫员说明了来找林苗,是她的朋友。 她原本心里还犯嘀咕,要是这警卫员不认识林苗,不让她进去怎么办。 哪曾想,值班的警卫员一听立马笑着说道:“原来是小季嫂子的朋友呀。” 登记了信息,他就让叶英进来了,还贴心地告知了林苗具体的位置。 叶英只当这警卫员刚好与林苗相熟,没仔细寻思。 林苗看着门口的人,惊喜瞬间漫上眉梢,她往旁边让了让,笑着拍了下叶英的胳膊。 “英姐?你咋来了!我刚还念叨你呢,咱姐妹俩真是心有灵犀啊!” 叶英跨进门,目光一扫就瞅见了林苗胳膊上的纱布,还有裤腿卷着露出的纱布,脸上的笑立马僵了。 “妹子,你这是咋了?身上咋这么多伤?” 她放下布袋子,伸手想去碰又怕碰疼了,指尖悬在半空直打颤。 林苗正忙着给她倒热水,闻言回头笑了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嗨,前天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石头上了,看着吓人,其实不碍事。” 叶英却没被她这轻描淡写糊弄过去,她几步走到林苗身边,伸手想碰又不敢碰,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摔的?”叶英眉头拧成个疙瘩,眼神里的担忧掺了些别的东西。 她想起自己那个抬手就打的男人刘大壮,又想起林苗说过要离婚的话,心一下子揪紧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家那位……” 叶英追问,声音都带着点发颤,“你别瞒着我,要是他敢动手,咱……” “哎呀英姐,你想哪儿去了。”林苗见她这副模样,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连忙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把膝盖往她面前凑了凑,“你看这伤口边缘都是蹭破的,要是被人打的,能是这模样吗?再说了,我这身板能让人打了,互殴还差不多哈哈哈。” 叶英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见她神色坦然,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你这丫头,吓死我了。” 林苗见她放下心来,笑着把水杯递过去:“让你担心了。对了,你今天来,是不是广州那边有信了?” 一提正事,叶英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地把蓝布袋子往桌上一放,从里面掏出个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封,又从信封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电报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递给林苗。 “你看,这是我表姐回的电报!” 林苗拿起电报纸,上面的字迹挤挤挨挨,却看得她眼睛发亮。 表姐说广州现在有不少新式服装厂,碎花裙、喇叭裤、的确良衬衫样样都有,批量拿货比市场价低三成,要是拿得多还能再商量。 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几拍,她记得后世广州的服装批发市场挤得人仰马翻,没想到这个年代就已经有了苗头! 第72章 即将成为前夫的男人 原本她还计划着去本地批发市场淘货,可现在看来,去广州进货才是一步好棋。 “英姐,”林苗猛地抬头,一双杏眼又圆又亮,格外灵气,“我们不去本地进货了,去广州!” 叶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随即也反应过来,往前凑了凑:“去广州?那得坐多久火车啊?” “十来天才能回来吧。”林苗估算着时间,指尖在电报纸上轻轻点着。 “可你看这电报,广州的衣服样式新,价格还低,咱要是能从那儿进货,回来肯定能卖爆了!” 她原以为叶英会犹豫,毕竟这年头跑那么远进货,听着就不靠谱。 可叶英盯着电报纸看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成!就去广州!苗苗,我信你!” 林苗倒有些意外了:“你不觉得太远了?坐火车来回得十几天呢。” 叶英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却透着股子狠劲,“咱想挣钱,还能怕跑路?我表姐说那边的裙子才五块钱一条,运回来卖八块卖十块,一条就能挣三五块,多划算!” 她掰着手指头算,眼里的光比林苗的还亮,“再说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螃蟹要是真肥,跑趟广州算啥!” 林苗看着她这股子闯劲,心里的火更旺了。 她原以为叶英会犹豫,没想到这人比她还果断。 也是,被日子磋磨得想找点出路的女人,一旦瞅见亮光,哪还顾得上脚下的坎。 “那咱就这么定了!”林苗把电报往桌上一拍,“等我这伤好了,立马就动身。” 聊完正事,叶英看着屋里的陈设,想起家属院门口的一幕,才后知后觉地眨眨眼:“刚才门卫叫你小季嫂子,你家那位是姓季?还是个军官?” 她想起刚才警卫员那恭敬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我还以为你在这儿当保姆呢,原来……” 林苗坦然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他是这儿的军官,我跟他……算是临时凑合过。” 这话没法细说,她岔开话题,指着桌上的水壶,“英姐渴了吧?我给你倒点水。” 叶英看着她胳膊缠纱布的样子,赶紧站起来:“我自己来,你就别动了。” 她拎起水壶,目光仔细扫过屋里的布置,心里暗暗咂舌。 这屋子比她那小平房亮堂多了,家具也齐整,连墙上都挂着风景画。 原来林苗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可她为啥还要琢磨着卖衣服,还要离婚呢? 叶英心里打了个问号,却没敢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就像她,在外人眼里有个拿工资的丈夫,把她和孩子从乡下接过来,不用伺候公婆,可内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水倒在搪瓷缸里,冒着热气。 林苗看着叶英,突然笑了:“英姐,等咱挣了钱,先给你家恬恬买件新衣服,咱俩再给自己一人整条新裙子,好不好?” 叶英也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好,就这么说定了!”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照在两个女人脸上,映得眼里的光,比桌上的茶水还烫。 至于季砚秋那边……林苗眼神闪了闪,到时候提前说一声就行。 反正离婚的事早晚要提,现在先把正事办了,把钱赚到手才要紧。 客厅里的谈话声还带着几分热络的余温,林苗正和叶英说到衣裳花色的搭配,忽然听见门锁转动的轻响。 两人同时顿住,转头看向门口时,木门已经被从外打开,逆着光站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在门框上,笔挺的橄榄绿军装衬得季砚秋肩宽腰窄,领口系着规范的风纪扣,肩章上的两杠三星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鼻梁高挺,下颌线绷紧时带着几分冷硬。 他左手拎着两个印着部队番号的铝制保温饭盒,右手还搭在门把手上,目光扫过客厅时,在林苗和叶英之间短暂停顿。 他显然没料到家里会有客人,而且看两人凑在一起的亲昵模样,关系还不一般。 林苗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人突然攥住了似的。 她和叶英聊得太投入,竟没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 看着季砚秋走进来,她撑着桌子起身,指了指季砚秋,嘴比脑子快地介绍。 “英姐,这是季砚秋,我丈夫。” 话一出口林苗就后悔了,明明心里早就盘算着离婚,此刻却当着外人的面承认这层关系,怎么想怎么别扭。 她能感觉到叶英惊讶地张大了嘴,也能感觉到季砚秋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半秒,那目光里没什么情绪,却让她指尖都有些发僵。 他不高兴? 可除了这么介绍,她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说法,总不能跟叶英说这是“即将成为前夫的人”。 她赶紧转向季砚秋,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这是我朋友叶英,我们打算一起做服装生意的。 季砚秋的目光掠过林苗泛红的耳根,落在叶英身上,微微颔首:“你好。” 声音平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叶英这才回过神,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了木凳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原本以为林苗的男人就是个普通军官,可这肩章……两杠三星,那是团长级别的干部啊! 她在机修厂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带着干事,哪里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大的首长? 手心瞬间沁出冷汗,说话都带着颤音,结结巴巴地应道:“领、领导好!”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哪有对着人家朋友的丈夫叫领导的?可紧张劲儿上来了,舌头像打了结,怎么也转不过弯。 季砚秋显然习惯了这种反应,看到叶英拘谨得指尖都在发颤,目光在叶英紧绷的肩膀上扫过,没再多言,只转向林苗语气稍缓:“回来送饭,你们吃吧。” 他轻微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我先回部队了。” 林苗松了口气,忙点头:“好,你忙你的。” 她巴不得季砚秋赶紧走,他在这儿,空气都像是凝固了,叶英放不开,她也不知道在两人间说些什么。 第73章 互不耽搁 季砚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没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林苗刚想开口说句再见,就见他已经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呼……”叶英重重舒了一口气,瘫坐回凳子上,手按着胸口直喘气。 “苗苗,你家这位……可真够有气势的。” 她坐下时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刚才腿都快软了,跟见了恬恬她爹厂子里的厂长似的。” 林苗笑了笑,把保温饭盒拿到桌上打开,一股饭菜香立刻飘了出来。 “别管他了,我们先吃饭,还热着呢,”她把筷子递给叶英,“他就这样,常年在部队待着,性子硬,不爱说话。” 叶英跟林苗也没客气,夹了块肉塞进嘴里,眼睛瞪得溜圆:“我的天,这肉炖得也太香了!” 嚼了两口才想起正事,放下筷子盯着林苗,“苗苗,我跟你说句实在的,你男人这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年纪轻轻就是大领导了,长得又周正,看这饭盒里的菜,对你也不差……你咋还想着离婚呢?” 她原本没打算问这么直白,可亲眼见了季砚秋,实在想不通林苗的心思。 就凭季砚秋这身份,多少姑娘上赶着巴结,林苗倒好,居然还想着往外推? 林苗拿起筷子的手顿了顿,低头扒了口饭,米粒在嘴里嚼得有些费力。 她指尖在微凉的饭盒边缘摩挲,半晌才轻声开口:“英姐,这事儿说来话长。” 她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俩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这话倒也没错,穿越前的原主一门心思要嫁季砚秋,可现在的她,从没想过要和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过一辈子。 至于季砚秋……他不也要离婚吗? “现在两个人都有离婚的念头,趁没孩子,年纪也轻,离了互不耽误,挺好的。” 叶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林苗单方面想离,人家大领导也没看上这门亲。 她撇着嘴往嘴里塞了口馒头,愤愤不平道:“他那是瞎了眼!你这么能干,脑子又灵光,人还能吃苦,他不珍惜是他的损失!等你跟他离了,姐再给你介绍个知冷知热的,保准比他强!” 林苗被她逗笑了,正想再说点什么,却没留意到,此刻的门外,季砚秋还没走远。 他刚带上门,就听见叶英问起离婚的事,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 这些天他一直想不通,林苗之前一直不同意离婚,为什么突然同意离婚?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关门的瞬间,叶英的话像根针似的扎进耳朵里。 他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直到听见林苗说“互不耽误”,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怕她的白血病拖累自己? 他望着门板上斑驳的木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眉头轻拧着,旋即转身迈开长腿,一步步走下楼梯。 客厅里的两人没察觉到门外的动静,林苗舀了勺土豆放进叶英碗里。 “不说这个了,吃饭吧。对了英姐,你跟恬恬她爸说做生意的事了吗?他……” 林苗觉得这事想瞒刘大壮也瞒不住,毕竟他家变成卖衣服的地方了。 事先问清楚叶英,总比服装店开起来了刘大壮再闹起来强,实在不行她再找别的地方嘛。 提到刘大壮,叶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夹菜的手顿了顿,嘴角撇下来,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我跟他扯了谎,说把家里这间房租出去了,一个月能多五块钱。” 她扒了口饭,声音压低了些:“他在机修厂有宿舍,本来就不常回家,他才不管我和恬恬挤在里屋能不能住。一个月多五块,够他多买几瓶酒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眼圈慢慢红了。 “其实……他不回家才好。省得喝了酒就动手,恬恬也不用天天做噩梦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一滴泪砸在饭盒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叶英赶紧用手背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我,说着说着就……” 林苗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她粗糙的手。 叶英的手心全是茧子,指关节因为常年干活有些变形。 “英姐,”林苗轻声开口,声音里却带着笃定,“会好起来的,咱们自己挣钱,自己过日子,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到时候别说五块,五十块、一百块都能赚到。” 叶英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着面前女孩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里面没有轻视,只有真诚的暖意。 她鼻子一酸,反手握紧了林苗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两个女人的掌心贴在一起,像是在这一刻找到了支撑彼此的力量。 那些藏在生活褶皱里的委屈和艰难,好像在这一刻,都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仿佛连空气里都多了几分踏实的希望。 - 清晨的微光刚爬上窗帘缝隙,卧室门就被轻轻叩响了。 笃笃,笃笃。 林苗在混沌中皱了皱眉,意识像泡在温水里,黏糊糊地不肯清醒。 这几天膝盖和胳膊的伤让她睡得不算安稳,此刻被吵醒,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她摸索着坐起身,嗓子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谁啊?” “是我。”门外传来季砚秋的声音,比往常似乎更沉几分,“起床,带你去医院换药。” 林苗彻底懵了。 她掀开被子趿拉着鞋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睡乱的发丝垂在颊边,眼里还蒙着层水雾:“季砚秋?你怎么这么早?” 晨光从他身后的客厅照进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已经换了身常服,显然是从部队直接过来的。 听见她的话,他视线落在她没完全睁开的眼睛上,顿了顿才说:“部队上午有会,只能现在去。” 第74章 听我的 林苗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膝盖上的纱布。 那天摔在石子路上擦破的伤口,这两天被她小心伺候着,虽然好多了,但还是有大块儿淤青。 确实该换药了。 可她还是觉得没必要麻烦季砚秋。 “不用了吧,我看膝盖好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睡觉前试着正常走了几步都不疼了,胳膊的伤不妨碍走路,我自己去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半步,想关上门去换一身衣服,却被季砚秋伸手按住了门框。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木头的瞬间,林苗莫名地缩回了手。 “收拾好出来,我在客厅等你。” 季砚秋没多言,语气里带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说完便转身走向沙发,留下林苗站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 这人……还是老样子,说一不二。 林苗关上门,却也没真的犟着不动。 她知道季砚秋的性子,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与其磨磨蹭蹭惹他不耐烦,不如快点弄完拉倒。 她快手快脚地洗漱换衣服,特意找了条能盖住膝盖纱布的宽松长裤,又把受伤的胳膊小心地放进袖子里,动作间牵扯到伤口,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等她走出卧室时,季砚秋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文件,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听见动静,他抬眸看过来,目光在她胳膊上顿了顿:“好了?” “嗯。”林苗含糊应着,走到玄关换鞋。 两人一路无话地出了家属院,季砚秋开来了部队的吉普车。 林苗坐进副驾驶时,不小心碰到了膝盖,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季砚秋从后视镜里瞥见她蹙起的眉,发动车子的动作慢了半拍,却什么也没说。 医院的走廊里还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季砚秋熟门熟路地带着林苗往外科诊室走。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和护士说笑,看见季砚秋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 “哟,季团长你这几天这么闲呀?” “赵洋,帮她换下药。”季砚秋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林苗。 赵洋这才注意到林苗,目光在她胳膊和膝盖的纱布上转了一圈,又冲季砚秋挑了挑眉:“这么早就陪人家来医院?你现在够殷勤的啊。” 季砚秋没接他的话茬,只淡淡道:“认真看伤。” “知道知道,我可是专业的。”赵洋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示意林苗坐下。 林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季砚秋还站在旁边的情况下。 她伸出胳膊,又掀起裤腿露出膝盖。 赵洋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眉头先是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 “膝盖这伤恢复得不错,”他用沾了碘伏的棉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动作很轻,“结痂挺完整的,没发炎,正常走路没问题。就是这胳膊——” 他指了指手肘处还泛着红肿的擦伤,“看着吓人,其实也就是你凝血功能不好,其实没伤到骨头。这样,我再给你换层药,三天后再来换一次,差不多就能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处理伤口,还不忘用余光斜瞄季砚秋的反应。 赵洋意味深长地看了季砚秋一眼,没再多问,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重新缠上干净的纱布。 “行了,记住啊,最近一周别剧烈运动,胳膊也别使劲。” 他把药棉扔进垃圾桶,难得冲林苗笑了笑,“问题不大,放心吧。” 林苗松了口气,说了声谢谢。 季砚秋跟赵洋点了点头:“谢了,我们先走了。” 林苗跟着他走出诊室,走廊里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季砚秋说:“走吧,先送你回家。” 林苗愣了愣:“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你回部队吧。” “听我的。”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却让林苗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她看着他转身走向医院大门的背影,挺拔的身影很快融入晨光里,林苗只好抬脚跟了上去。 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些日子还忙着谈离婚,这几天还天天来送饭,今天又特意大清早跑来带她换药…… 林苗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缠着纱布的胳膊,忽然觉得,她好像从来都没看懂过季砚秋。 吉普车在即将开到家属院门口时,林苗突然张口说道:“给我放在家属院门口就行!” 怕季砚秋非要给她送到家,又急忙说道:“我要在楼下给林海打个电话。” 季砚秋听罢,没再说什么,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门口。 林苗下了车站稳后,看着车影消失,才转身走进大院的电话亭,给住在部队单身宿舍的林海打了个电话。 清晨的微光刚漫过部队家属院的围墙,风带着夏末特有的清爽,拂过家属院门口那排高大的白杨树,叶片沙沙作响。 林苗踩着露水往门口走,身上是洗得发白的旧T恤配着军绿色裤子,裤脚仔细挽到脚踝,露出的小腿线条利落,只是走路时手臂下意识地往里收——那天被推倒时擦破的皮肉还没长好,一动就牵扯着疼。 远远就看见家属院门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瘦高的身影。 是林海。 十七岁的少年刚抽条,穿着件半旧的蓝布褂子,裤腿卷得高低不齐,脚上的胶鞋沾着泥点,却站得笔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院里,活像只等食的小狼崽。 “等久了?”林苗加快两步迎上去。 林海猛地回头,脸上瞬间绽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刚到!姐,你脸色咋还这么白?要不今天别去了,我自己去建材市场问问价?” “没事,”林苗拍了拍他胳膊,力道放得很轻,“就是点皮外伤,再说开店的事拖不得。跟我一起合伙的姐姐一个人带着孩子,早点弄好早点能挣钱。” 姐弟俩并肩往外走,林海絮絮叨叨说着村里的事。 说爹娘写信来絮叨的那些事,说二婶家的鸡下了双黄蛋,说村头老王家的小子娶了个城里媳妇,说着说着又绕回林苗身上。 “姐,你真打算在城里开服装店?我听人说城里生意不好做……” 第75章 林海心里小鹿乱撞似的 “好不好做都得试试。” 林苗望着远处公交站台的方向,晨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总不能一直靠别人帮衬。”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炸响一道女声,又急又脆,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晨雾里:“林苗!你站住!” 林苗脚步一顿,这声音…… 她几乎是立刻皱紧了眉,转过身时,脸上的温和已经褪得干干净净,眉头拧成了疙瘩。 阳光斜斜地打在对面人的身上,几步开外,陈怡然站在那里。 她穿着条藕粉色的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衬得她皮肤白得像瓷,长而卷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那双总是含着水汽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脸颊通红,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指节都泛白了,哪还有半分平时那副娇憨懵懂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季砚秋家的基因实打实的好,这姑娘确实担得起“美人”二字,哪怕此刻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也难掩那份鲜活的漂亮。 可林苗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思,心里只有烦躁。 她昨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还在琢磨,等身上的伤好利索了,非得找陈怡然说道说道。 那天平白无故被推倒在地,胳膊上划那么大一道口子,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没想到这麻烦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还挑在这个时候。 “姐,喊你的?”林海跟在林苗身侧,刚转过身就被陈怡然的模样晃了眼。 他长这么大,在村里见过的姑娘不少,可是就连最好看的村小学的代课老师,跟眼前这姑娘比,简直是路边的狗尾巴草遇上了花园里的芍药。 他就从没见过这样的——她站在清透的阳光里,头发丝都像镀了层金色,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眼睛亮得像含着水,连生气的样子都带着股说不出的娇俏。 少年人的心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咚咚”地开始往嗓子眼撞,脸颊不受控制地发起热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些,下意识地把胳膊往后背藏,想把沾着泥巴的手藏起来。 可没等他那点少男心思发酵完,就听见那“芍药花”对着他姐跋扈地喊:“林苗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嗓门倒是不小,林海心里嘀咕,跟村东头天天骂街的王婶有得一拼。 陈怡然可没注意到林海的异样,她攥着帆布包的带子,快步走到林苗面前,因为走得急,胸口还微微起伏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可话到嘴边,看着林苗胳膊上缠着的纱布,又突然卡壳了。 上次林苗伤得的确很重。 可她确实也没怎么用力推啊…… 林海看着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刚冒出来的那点少男心思瞬间就被姐姐的话勾走了。 他听见林苗带着嘲讽的语气开口:“怎么着陈怡然,今天又想来动手了?” 她故意顿了顿,眼神扫过自己还贴着纱布的左臂,“说你是笨蛋美人,你倒好,光把‘笨蛋’刻在骨子里了?我现在喊一声警务员,你说他们会不会把你表哥……” “动手?”林海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姐,你身上的伤……是她弄的?” 他看向陈怡然的眼神瞬间变了。 刚才还觉得这姑娘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此刻再看,只觉得那漂亮脸蛋上写满了蛮横二字。 他往前站了半步,下意识地把林苗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虽然他年纪不大,个子却已经蹿得老高,此刻皱着眉瞪人的样子,倒有几分唬人的气势。 “我姐身上的伤是你弄的?你还敢来?小爷我是不打女人,可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姐……” “我没有!”陈怡然被他吼得一缩脖子,却还是梗着脖子反驳,只是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我今天来不是……” “不是什么?”林苗从林海身后走出来,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不是来接着找我麻烦,那你还能干什么?陈怡然,真当部队家属院是你撒野的地方?我现在喊一声警务员,你信不信他们能立马把你送到你表哥季砚秋面前,让他好好管教管教你?” 她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季砚秋那天看陈怡然的眼神,林苗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绝对是动了真怒的。 林海在一旁帮腔:“就是!我姐老实人,不代表好欺负!” 陈怡然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不是羞的,是急的。 她看着林苗,嘴唇哆嗦了好几下,突然深吸一口气,对着林苗弯下腰,声音又急又响,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莽撞:“林苗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颗炸雷,在清晨安静的家属院门口炸响。 林苗和林海都愣住了。 林苗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眼前这个前几天还张牙舞爪、蛮不讲理的姑娘,居然在跟她道歉? 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林海也傻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他预想过这姑娘会撒泼、会狡辩,甚至会接着动手,唯独没想过她会道歉,还是这么干脆利落的一句。 陈怡然直起身,脸还是红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看着林苗,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虽然还是大,却多了几分真诚。 “林苗,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回去以后我仔细想了,是我不对,真的对不起!” 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眼底闪着阳光的碎星子,林苗清晰地看到了其中的懊恼和愧疚。 陈怡然攥着布包的手松了松,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 几瓶玻璃罐的药膏,标签上写着“止血药”“祛疤药”。 林苗挑了挑眉,没说话,她是真没想到,这娇生惯养、被季家和陈家惯得无法无天的表妹,居然会来道歉。 林海也傻了,挠了挠头,看看陈怡然,又看看他姐,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憋得脸通红。 其实陈怡然这几天过得一点都不好…… 第76章 陈怡然真的知道错了? 陈怡然见林苗没反应,眼睛里慢慢蒙上了层水汽,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些天她天天来家属院门口等,门卫的警卫员被季砚秋嘱咐过,说什么也不让她进。 她只能揣着药膏在门口转悠,从天亮等到天擦黑,像个没头苍蝇。 那天从家属院被表哥季砚秋冷着脸无视后,她坐在回家的车里时,脑子还是懵的。 她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里,脑子里乱糟糟的。 白晚梅后来去找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笑意,说:“怡然,对不起啊,我当时太慌了,才说错话的。” 可没等她委屈的劲儿过去,白晚梅又叹了口气,“你也是,太笨了,被林苗三言两语就绕进去了,平白让表哥看了笑话。” 笨,笑话。 这两个词像针一样扎进陈怡然心里。 她从小被爸妈捧在手心里,就算闯了祸,家里人也只会笑着说“我们怡然还小”,何曾被人这么说过? 更何况说这话的,是她掏心掏肺当了十几年亲姐姐的人。 她不是傻子,只是被从小到大的情谊蒙蔽了双眼。 白晚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时,她心里就已经泛起了委屈。 晚上白晚梅来找她,敷衍地哄了两句就开始指责她蠢笨时,那点委屈彻底变成了心寒。 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想了一天一夜,想小时候白晚梅把唯一的糖果分给她一半,想长大以后白晚梅总在她被人欺负时站出来护着她。 可也想起来,每次家里给她买了新衣服、新文具,白晚梅总会用羡慕又带着点撺掇的语气说“这颜色不适合你”“这样式太老气了”,最后总能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送出去。 想起来这次针对林苗的事,从头到尾都是白晚梅在她耳边说林苗的坏话。 说林苗想毁了表哥的名声、毁了季家的颜面,她才一时脑热冲上去找茬儿…… 白晚梅说林苗在子弟校表演丢了脸,可围观的那些家属院阿姨都说林苗表演的很好。 那天白晚梅把她推出去挡枪,那眼神里的慌乱和算计,她现在想起来,心还凉飕飕的。 从前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像一张细密的网,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是真的把白晚梅当亲姐姐,可白晚梅呢? 越想越难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一整天,可哭完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白晚梅那边,她暂时不想去撕破脸,可林苗这边,她必须来道歉。 那天林苗胳膊上流的血,红得刺眼,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子里。 她知道自己之前有多过分,仗着表哥的身份,三番五次去找林苗的麻烦,现在想想,确实像个没脑子的蠢货。 陈怡然一闭眼就能想起林苗流血那画面,良心像被猫爪子挠似的,坐立难安。 这几天她天天来家属院门口等,可门卫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她不敢去找表哥,那天季砚秋看她的眼神,冷得像冰,让她打心底里发怵。 她只能每天天不亮就来门口守着,心里既盼着能遇到林苗,又怕遇到了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此刻真的站在林苗面前,把道歉的话说出口,陈怡然反而觉得心里松快了些。 她攥着包带的手松开了些,指节因为之前用力过度,泛着淡淡的白。 “我知道……我以前总找你麻烦,”陈怡然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颤,却依旧挺直了背,“我听小梅姐说你坏话,就以为你是坏人。那天……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把你推倒了,是我的错。” 她把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药膏瓶子在里面轻轻撞出“叮当”声:“这是我让我妈托人在军区医院买的药膏,治外伤特别好,你……你收下吧。” 林苗看着她,眼前的陈怡然,没了平时的骄纵,也没了那份被人当枪使的愚蠢,只剩下满满的局促和真诚。 阳光落在她白嫩干净的脸上,倒显出几分难得的顺眼。 说不气是假的,胳膊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那天被推倒时的狼狈和愤怒也不是假的。 可林苗看着陈怡然这副样子,再想起白晚梅将所有责任推卸到陈怡然身上时的嘴脸,林苗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这笨蛋美人,总算不是蠢得无可救药。 林苗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陈怡然虽然莽撞,但这次道歉的态度确实挺诚恳,而且……看她这模样,倒像是真的想明白了些什么。 她还没开口,林海先炸了:“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姐流了那么多血!” “林海。”林苗拉住弟弟的胳膊,然后看向陈怡然,语气淡了些,“药膏就不用了,医院给开了药。” 林苗的语气缓和了些,“你的道歉我听到了,然后呢?” 陈怡然被问得一愣,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递到林苗面前:“这个给你!” 林苗低头一看,瓶子里装着满满一瓶黄澄澄的蜂蜜,看着就甜。 “这是我妈托人买的,说是能补身体。”陈怡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我知道这弥补不了什么,但……你就当我赔罪了,好不好?” 阳光落在玻璃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晕。 林海在一旁看着,心里那点因为“她欺负我姐”而起的怒气,不知不觉就淡了。 这姑娘……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林苗看着那瓶蜂蜜,又看了看陈怡然紧张得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沉默了几秒,终是接了过来。 “行,我收下了。”她掂了掂手里的瓶子,语气平静了些,“那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陈怡然,以后长点心眼吧,别再听风就是雨,来找我的麻烦。” 陈怡然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点头:“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看着她这副像是得到了赦免般的样子,林苗心里最后一点芥蒂也散了。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点,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林海:“行了,我们还得去建材市场,先走了。” “哎,好。”林海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临走前还忍不住回头看了陈怡然一眼,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少年脸一红,赶紧转了回去,步子都快了几分。 第77章 去买颜料 陈怡然看着他们姐弟俩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阳光正好,风里带着桂花的甜香,好像连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晨光越发明亮,家属院门口的老树沙沙作响,像是在替某个终于看清人心的姑娘,轻轻叹了口气。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穿行在早高峰的街道上,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中混杂着汗水和淡淡的煤烟味。 林苗靠着窗边坐着,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点,脑子里正一笔一划地清点着要添置的东西。 叶英家那屋子她去过几次,面积不算大,但格局还算周正。 墙面斑驳得厉害,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出霉点,必须得刷一遍新漆才行。 临街的那面墙要是能敲开改成橱窗,光线肯定好。 里间隔出一小块做试衣区,用布帘就行,省钱又方便。 墙角得打几个大点儿的柜子,既能挂衣服,又能放布料和针线…… 她越想越具体,柜子的位置款式,灯光的颜色她都想好了。 后世流行的那种奶油色多好啊,暖暖的,带着点温柔的质感,不像纯白那么刺眼,也比米黄多了几分清爽。 开服装店嘛,氛围很重要,柔和的墙面颜色能让衣服看起来更有质感,也能让进店的客人身心更舒服。 就是调颜色得费点儿事,林苗在心里琢磨着,白色为主,加一点黄色进去,比例得拿捏好,多了会显得俗气,少了又出不来那种温馨的感觉。 她悄悄用手指在手心比划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好像已经看到了那间小屋焕然一新的样子。 “姐,你想啥呢?”林海在旁边戳了戳她的胳膊,少年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刚才那女的……真就这么算了?” 他手里把玩着刚买的一个铁皮青蛙,那是他路过小卖部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林苗顺手给他买的,他在村里没见过这种小玩意。 此刻他看姐姐眼神发直,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胳膊。 他还在惦记着陈怡然,刚才那姑娘道歉的样子虽然看着挺真诚,但一想到姐姐胳膊上的伤,他心里就还有点不痛快。 林苗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不然还能怎么办?她都找上门来道歉了,态度也还算诚恳。再说了,真闹起来,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不吃亏。” 林海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眼神里还有点悻悻。 他偷偷看了眼林苗手里拎着的那个玻璃瓶,蜂蜜的甜香透过瓶口的缝隙隐隐飘出来,倒确实是好东西。 林苗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等会儿到了建材市场,你机灵点,帮我多看看料子,别让人糊弄了。” “放心吧姐,我懂!”林海立刻挺直了腰板,拍着胸脯保证,“咱村里盖房子我都去搭过手,好坏木料我一摸就知道。” 林苗被他这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刚想再说点什么,公交车售票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建材市场到了。 公交车“哐当”一声停在建材市场门口,姐弟俩拎着空布袋下了车,刚站稳就被一阵嘈杂的声响包围。 市场里早已是人声鼎沸。 各种建材堆得满满当当,拉锯切割木头的“滋滋”声、商贩的吆喝声、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木屑和油漆的味道,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 林苗目标明确,直接拉着林海往卖油漆的区域走。 她昨天在家属院跟邻居就打听好了,这家市场里有个老字号的油漆店,质量靠谱。 “老板,来两桶漆,一桶白色,一桶黄色,要好点儿的那种。”林苗走到柜台前,声音清亮。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顶蓝色的工作帽,闻言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笑着应道:“好嘞!姑娘是要刷啥地方?家里还是铺子?” “准备开个小店,刷墙面用。”林苗随口答道。 “那得用好点的,不然味儿大,影响生意。”老板手脚麻利地从货架上搬下两桶漆,“我给你拿这种,最新环保型的,干得快,味儿也小。” 林苗看了看桶上的说明,确实是她想要的那种,点点头:“行,就这个。对了老板,还有卖单独的小桶和搅拌棍吗?我想自己调个颜色。”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调颜色?姑娘还懂这个?” 这年头大家刷墙不是白就是灰,顶多刷个天蓝或者草绿色,很少有人自己调色。 “瞎琢磨的。”林苗笑了笑,没多解释。 老板也没多问,从里屋找了个干净的空桶和一根木棍递给她:“成,这些不收钱,借你用,你慢慢调,要是不够再跟我说,调完我给你封桶。” 林苗谢过老板,拉着林海找了个角落,小心翼翼地往空桶里倒白色油漆,又一点点往里面加黄色。林海在一旁看着,好奇地问:“姐,你这是要调啥色啊?白不白黄不黄的。” “这叫奶油色,好看着呢。”林苗一边说一边用木棍搅拌,眼睛紧紧盯着桶里的颜色变化,“等刷到墙上你就知道了。” 她调得很仔细,加一点黄漆就搅半天,看看颜色不对,再加点白漆中和。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桶里的油漆呈现出一种温润柔和、像奶油一样的颜色,她才满意地停了手。 “成了。”林苗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带着点成就感。 老板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赞道:“嘿,这颜色还真挺特别,看着就舒服。姑娘手艺人啊!” 林苗付了钱,跟老板说好先把油漆寄存在这儿,等找好木匠师傅再过来取,然后就带着林海往市场另一头走。 那边是工人聚集地,好多找零活干的木匠、瓦匠都在那儿等着。 远远就看到一群人或坐或站地聚在一棵大槐树下,手里大多拿着刨子、锯子之类的工具。 林苗走过去,刚想说要找个木匠,就已经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 第78章 找师傅装修 “姑娘,找木匠?我手艺好,价钱公道!” “我会打柜子、做架子,啥活都能干!” 林苗也不急,等他们说完了才开口,把自己的要求一五一十地说了。 “要打几个挂衣服的柜子,结实点的,能挂不少衣服;再来几个落地的挂衣架,简单点就行;还得做个门口的木头牌匾,上面要能刻字,不用雕花。尺寸得等去了现场量。” 她看向众人:“大概就是这些活,你们看看能做不?” 她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把该说的都说明白了。 几个木匠听了,都表示没问题,这些活不算复杂。 大家也都报了价,林苗心里默默比较着,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头发花白但眼神矍铄的老师傅往前站了站。 “姑娘,我给你报个价,柜子按用料算,挂衣架和牌匾算手工费,保证公道。我做这行三十年了,手艺你放心。” 林苗看这老师傅虽然年纪大,但说话铿锵有力,眼神也实在,心里先有了几分倾向。 她又问了另外两个年轻师傅的报价,对比下来,还是这位老师傅的价格更合理。 “就麻烦您了,师傅。”林苗爽快地拍板,“我们先去取点东西,然后带您去现场量尺寸,您看方便吗?” “方便方便。”老师傅麻利地背起工具箱,“走吧。” 三人一起去油漆店取了漆,林苗和林海各拎一桶,老师傅则帮着拎了些零碎的工具,一行三人往公交车站走去。 路上,老师傅跟林苗闲聊:“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这是要自己开店?” “嗯,想弄个小服装店。”林苗笑着说,“以后可能还得麻烦您做些货架。” “好说,只要你信得过我,一定给你办妥了!”老师傅爽朗地笑起来,“现在政策活泛了,年轻人能折腾是好事。” 说话间到了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林海忍不住凑到林苗身边,小声说:“姐,这老师傅看着靠谱。” “嗯,我也觉得。” 林苗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到了叶英家,先让师傅量尺寸,下午就能让他去买材料,争取早点把店面拾掇出来。 林苗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刷墙、打柜子、做牌匾…… 一步步来,很快就能把叶英家那间小屋改造成她想要的样子。 她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牌匾上该写什么字了。 苗记?有点太普通了。 林氏?听着不像是服装店……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家属院附近的站点,三人下了车,往叶英家所在的那条巷子走。 越靠近目的地,林苗心里越踏实——叶英家就在巷子中段,临街的那间屋子窗户对着街面,确实是个做小店的好位置。 阳光透过胡同两侧的屋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很快就到了叶英家门口,那扇老旧的木门看着有些斑驳,门环上还挂着个小小的红布条,是之前恬恬生病时叶英挂上的,说是能辟邪。 林苗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笃笃笃”的声音在安静的胡同里显得格外清晰。 “英姐,在家吗?是我,林苗。” 她一点都不担心叶英不在家,恬恬还小,不到上托管所的年纪。 叶英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就守着孩子在家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顶多是偶尔去隔壁邻居家串串门,不会走太远。 果然,没过一会儿,门里就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叶英带着点疑惑的声音:“谁啊?” “英姐,是我,林苗。”林苗应道。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叶英探出头来,看到林苗,眼睛一亮,随即又看到了她身后的林海和老师傅,脸上露出了点惊讶:“苗苗?这是……” “英姐,这是我弟林海,这是王师傅,是我找的木匠师傅,来给您家量量尺寸,打几个柜子。” 林苗笑着解释道,侧身让叶英看到他们手里提着的油漆桶,“我们还买了点油漆,打算把墙重新刷一遍。” 叶英愣在门口,看着他们手里的油漆桶和王师傅手里的卷尺,一时没反应过来。“刷墙?打柜子?” “是啊英姐,”林苗拉着叶英的手,把她往屋里带,“你忘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把你家这屋改成服装店嘛。我今天带师傅来,就是来看看怎么弄合适。” 叶英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点不好意思的红晕,连忙让开身子:“快进来,快进来。你看我,这一天天闲耍得脑子都不灵光了。” 她一边招呼着林苗他们进屋,一边扬声朝里屋喊道:“恬恬,快看看谁来了?” 里屋很快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出来,正是恬恬。 小姑娘穿着件粉色的小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到林苗,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林苗阿姨!” “恬恬真乖。”林苗笑着蹲下身,摸了摸恬恬的头,“想阿姨了吗?” “想!”恬恬用力点头,小奶音甜甜糯糯的,“妈妈说阿姨生病了,恬恬有乖乖听话,没吵妈妈。” “真懂事。”林苗心里一暖,抬头看向叶英,“英姐,咱们的服装店,就要开始动工啦。” 恬恬抱着叶英的腿,好奇地看着出现在家里的陌生人,小手指着油漆桶,奶声奶气地说:“漆漆……” 叶英看着林苗眼里的光,又看了看那两桶崭新的油漆,心里一热,连忙侧身让开:“我还以为得等两天呢,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 “早一天弄好,就能早一天开张嘛。” 林苗笑着走进屋,回头对老师傅说,“师傅,您受累看看,就这屋子,我要做服装店,你看看您给规划规划。” 老师傅放下工具箱,仔细打量起屋里的格局,时不时弯腰用手量量墙角的距离,嘴里念念有词地记着尺寸。 林海好奇地跟在旁边看,偶尔还帮着递个尺子。 叶英看着师傅拿起卷尺在屋里走动,量着墙面的长度、宽度,又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第79章 房子收拾差不多了 林苗看着她这副紧张的模样,心里暗暗笑了笑。 她知道,叶英心里肯定也盼着能早点把这小店开起来,盼着能早点摆脱现在的困境。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落在水泥地上,映出几个忙碌的身影。 林苗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心里格外踏实——属于她的小店,真的要一点点变成现实了。 老师傅拿着卷尺在屋里转了两圈,时不时弯腰量量墙角,又踮脚看看房梁,末了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林苗。 “林老板,你这屋子格局不错,打柜子的地方够宽敞。” 他把卷尺往腰上一缠,指着客厅靠窗的位置说,“就是这些杂物得腾干净,下午我去备木料和五金件,明天一早准时来动工。” 林苗正坐在小板凳上逗恬恬玩,闻言直起身:“没问题,下午我们就收拾出来。” 说完目光扫过临街的窗户,忽然想起件事来。 她走到窗边指着外面:“师傅,我还想在这外墙窗户这儿改个落地玻璃橱柜,用来摆样衣,您看能做不?大概这么高。” 她抬手比了个高度。 老师傅眯眼想了想:“能做,就是得加几块玻璃,我顺带一起买了。工钱再加五块,咋样?” “成。”林苗爽快地一口应下,“那整体工期大概多久?” “不算刷墙的话,十天差不多。”老师傅拍了拍手里的工具箱,“我先回去备料,明天一早准到。” 送走老师傅,叶英看着空荡荡的堂屋,眼里有些发怔。 刚才还堆着半屋子杂物,这会儿被她和林海收拾得差不多了,倒显出几分空旷来,仿佛已经能隐约看出小店的模样。 “英姐,下午我和林海把这些东西都挪到里屋去。”林苗利落地撸了撸袖子,刚要伸手去搬桌角的铁皮饼干盒,就被叶英按住了手。 “你别动。”叶英看着她胳膊上隐约透出红的纱布印子,眉头皱了皱,“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哪能干活啊!这些活我和林海来就行,你帮我看会儿恬恬。” 林苗低头看了眼缠着纱布的胳膊,确实还隐隐作痛,便没再推辞:“那行,我当监工。” 恬恬正坐在小板凳上玩积木,听见这话仰起小脸,伸手要林苗抱:“苗姨,我想听故事。” “哎,讲故事。”林苗笑着单手把她抱起来,坐在炕沿上,捏着她软乎乎的小手讲起狼来了的故事。 小姑娘听得认真,小眉头时不时皱一下,听到狼真的来了时,还往林苗怀里缩了缩,惹得屋里收拾东西的叶英和林海都笑了。 林海年轻力壮,搬起半箱衣服健步如飞,叶英则仔细地把零碎物件往纸箱子里归置,时不时叮嘱一句哪些能挪,哪些挪不了。 两人配合着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客厅里终于变得清清爽爽,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地和靠墙的一张旧木桌。 等把客厅腾空,夕阳已经斜斜地照进屋里了,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叶英擦了把汗,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到饭点了,我简单做几个菜,你们就在这儿吃吧。” 晚饭确实简单,一盘炒青菜,一碟咸菜,还有早上剩下的玉米糊糊。 叶英端菜上桌时,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这几天恬恬生病,我也没顾上去买菜,就这些家常便饭,你们别嫌弃。” “英姐你客气啥。”林海早就饿了,拿起窝头就着咸菜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能吃饱就行,我姐做的饭还没你这好吃呢。” “你这小子。”林苗笑着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转头对叶英说,“这些菜就挺好。” 叶英看他们吃得香甜,心里那点局促也散了,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英姐,我琢磨着这几天让林海常过来搭把手。”林苗咽下嘴里的菜,认真说道。 叶英刚夹起一筷子青菜,闻言动作顿住了:“这咋行,已经够麻烦你们了……” “你听我说完。”林苗打断她,“虽说找了师傅,但师傅打柜子的时候,得有人盯着尺寸合不合适,万一哪里不对能及时改。而且说不定缺个钉子螺丝啥的,也得有人跑腿去买。多个人多份力,能早点完工早点开业,不是吗?” 叶英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自己盯着就行,哪能让你弟弟……” “你忘了我胳膊还有伤?”林苗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语气轻快,“他这是顶替我呢,而且你还得照看恬恬,再说了,让他来还得麻烦你每天多做一份饭,算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就当是为了店里的事,别推辞了。” 提到“店里”,叶英看着林苗眼里的真诚,又看了看怀里正抓着勺子玩的女儿,终是点了点头。她知道林苗是真心为她着想,再多的客气话,反倒显得见外了。 叶英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林苗说的是实话,早点开业确实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她看了眼林海,少年正埋头喝粥,脸上带着“我啥都听我姐的”的憨直,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林海立刻抬头,“英姐你放心,我肯定盯紧了。 解决了装修监工的事,林苗喝了口玉米糊糊,又提起另一件事:“英姐,我这腿伤好得差不多了,胳膊再有两三天也没啥大碍,去广州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去广州?”林海猛地抬起头,嘴里的窝头差点掉下来,“姐,那地方老远了吧?你去那儿干啥?” 林苗没细说,含糊道:“去进货。” “我跟你一起去。”叶英立刻接话,把碗往桌上一放,“那么远的地方,俩人也好有个照应。” 她心里早就算计着,开店的钱是林苗出的,装修也是林苗张罗的,里里外外忙前忙后,她一分钱没出,心里本就过意不去。 要是连进货都让林苗一个人跑,那这店开起来,她拿着分成也不安心。 “英姐,这次我自己去。”林苗摇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那怎么行!”叶英急了,声音都提高了些,“一个人去那么远,路上出点啥事可咋整?我不放心!” 第80章 决定独自去广州 “你听我说。”林苗按住她的手,放缓了语速。 “我打算这周就出发,可店里装修还没好,我们要是都走了,谁盯着师傅干活?你留下盯装修,我去进货,等我回来,正好赶上开业,一点儿不耽误。” 她看了眼趴在叶英腿上玩头发的恬恬,“而且恬恬还小,离不得人,总不能带着她一起跑那么远吧?” 说完她顿了顿,看着叶英低头看向女儿的目光,放缓了声音:“就听我的吧姐,你在这儿盯装修,我去进货,等我回来。” 提到女儿,叶英的语气顿时软了,她低头看着恬恬毛茸茸的头顶,小姑娘正睁着大眼睛看她,小手还攥着她的衣角。 是啊,恬恬还小,前些日子生病刚好转些,哪能经得起长途奔波。 她沉默了几秒,抬起头,眼圈有点红,紧紧握住林苗的手:“苗苗,姐谢谢你。” 她知道林苗是特意把轻松的活儿留给她,自己扛下了跑远路的辛苦。 这份心思,她记在心里。 林苗知道她这声感谢里藏着多少压抑的情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英姐跟我还客气啥,等我从广州回来,我们的店就热热闹闹开起来,到时候挣了钱,给恬恬买新裙子。” “买新裙裙!”恬恬似懂非懂,拍着小手欢呼起来。 叶英被女儿逗笑了,眼角的湿润也散了。 她看着林苗,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林苗走了,她一定把装修盯得牢牢的,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这份情,她得一点点还回去。 窗外的晚霞漫进屋里,给桌上的空碗镀上了层暖融融的金边。 恬恬不知何时趴在叶英怀里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林海捧着空碗,看着两个姐姐相视一笑的模样,抓了抓头发,心里琢磨着明天该早点来,帮着扫扫屋里也好。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夏末的凉意,也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期许。 晚饭的余温还在瓷碗边缘残留,林苗帮着叶英把最后一只碗放进碗柜,转身时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额头。 “英姐,差点忘了件事。” 叶英正用抹布擦着灶台,闻言回过头:“啥事?” “你那个远房表姐,不是在广州嘛。” 林苗走到她身边,声音放轻了些,“我这趟去广州进货,到时候怕是得麻烦她去车站接我一下。我对那边一点不熟,两眼一抹黑,有个人接应总稳妥些。” 这年头,外头没那么安全。 叶英立刻点头:“这有啥麻烦的,她在广州住了快十年,门儿清。” 她拿起灶台上的铅笔,在撕下来的烟盒纸背面记下这件事儿,又压在盐罐底下,“我明儿一早就去邮局,给她发封电报说清楚,让她到时候在车站等着接你。” “那就好。”林苗松了口气,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胆子虽然大,但这个年代的广州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有个熟悉的人接应,确实能少走很多弯路。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于装修的细节,眼看天色渐暗,街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林苗才拉着林海起身告辞。 “英姐,我们先走了,明天让林海早点过来。” “路上慢点。”叶英抱着恬恬送到门口,看着姐弟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轻轻带上门。 转身时,她特意看了眼盐罐底下的烟盒纸,把发电报的事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 夜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梧桐叶沙沙响,林苗和林海并肩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这几天在叶英姐家干活,机灵点,师傅打柜子的时候多盯着点尺寸,别出岔子。” 林苗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慢悠悠地说,“但你在郊区倒腾那些农副产品的事也别落下,该去收货就去,两边别耽误了。” “知道了姐。”林海双手枕在脑后,跟在她身边,“你就放心吧,两边我都能顾上。”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有点闷,“就是……你真要一个人去广州啊?那地方那么远,听说坐火车都得好几天,要不……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长这么大,就没听过谁跑那么远的地方进货。 他姐从前胆子也不大啊,当初爹妈让她嫁进城里来,她还磨磨唧唧好几天呢。 嫁给季砚秋搬来城里,她的活动范围也没出过军区周边。 这猛地要去千里之外的广州,他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林苗听着他话里的担忧,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乎乎的。 她记得林海刚来城里投奔她的时候,这原主的便宜弟弟还是个游手好闲的愣头青,眼里只有自己那点小聪明,哪会管她的死活。 这才多久,居然知道关心她了。 她故意板起脸,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臭小子,就你姐我这本事,出门在外有什么好担心的?说不定到了广州,我还能给你带点稀罕玩意儿回来。” “那倒不用。”林海连忙摆手,“你自己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说话间到了林苗住的家属院那栋楼下,林海停下脚步:“姐,我就送你到这儿,回部队宿舍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啥时候买好去广州的票,一定告诉我,到时候我去车站送你。” “知道了。”林苗应着,眼看他转身要走,突然叫住他,“等会儿,跟我上楼一趟。” 林海愣了愣,以为她还有事交代,赶紧跟了上去:“咋了姐?” 屋里没开灯,林苗摸黑打开门锁,拉开灯的瞬间,暖黄的光立刻填满了不大的客厅。 她没说话,径直走进厨房,拿出一个印着红牡丹图案的大搪瓷缸子,又转身从沙发上拿起自己今天一直背着的帆布包,伸手从里面掏出个玻璃瓶。 正是早上陈怡然塞给她的那瓶蜂蜜。 瓶身还带着点余温,大概是白天一直揣在包里的缘故。 蜂蜜罐刚打开,一股甜丝丝的香气就漫了出来,带着点花香和阳光的味道。 林海的眼睛不自觉地跟着那罐子动,喉咙悄悄咽了下口水。 林苗舀了满满一大勺蜂蜜放进搪瓷缸,又拎起暖水瓶往里面倒热水,琥珀色的蜜液在热水里慢慢化开,搅出一圈圈涟漪。 第81章 继续努力,林苗同志! 林海站在一旁看着,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两下。 他白天就瞅见这瓶蜂蜜了,黄澄澄的看着就甜,只是一直没好意思问。 这会儿闻着味儿,肚子里的馋虫全被勾出来了,心里还琢磨着他姐受了伤,是该喝点这个补补。 等他明天把供销社那边的账结了,也给姐买点红糖红枣回来,补血。 正想着,林苗已经把搪瓷缸子递到他面前,挑眉看着他:“喝吧。” 林海彻底愣住了,指着搪瓷缸子,又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置信:“给……给我的?” “不然呢?”林苗扬了扬下巴,“难不成我一个人能喝这么一大缸?” 林海眼睛瞪得圆圆的:“给……给我喝?” 他下意识地摇头,“姐,这是给你补身体的,我喝啥呀,我壮得像头牛。” “少废话。”林苗把搪瓷缸子往他手里一塞,假装嗔怪,眼底却藏着笑意。 “让你喝你就喝,从前也没见你跟我客气啊。喝完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一早还得去英姐家干活呢,别起晚了。”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从早上陈怡然把蜂蜜塞给她开始,这臭小子的眼神就没少往帆布包上瞟。 刚才在叶英家吃饭,他还趁人不注意,偷偷闻了好几回她放在桌角的包。 那点小心思,藏都藏不住。 林海看林苗是认真的,也不再推辞,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连声道:“哎!好嘞!事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他接过搪瓷缸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人心里都跟着软了。 他本来想少喝两口,给林苗留点,可那甜味实在太勾人,蜂蜜的香混着淡淡的花香,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没一会儿,一整缸子蜂蜜水就被他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连缸底最后一滴都没剩下。 把空搪瓷缸子放在桌上时,林海还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嘿嘿笑:“喝完了……姐,我没忍住……” 林苗看着他那副傻样,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便宜弟弟,现在倒是越来越懂事了,知道帮她干活,还会担心她,对她的话也言听计从。 这样看来,这个“便宜姐姐”当得还挺值。 “行了,喝也喝了,赶紧回去吧。”林苗拿起搪瓷缸子要去洗,挥了挥手随口道。 “走吧,回去吧,路上注意点,明天早点去英姐家,别偷懒。” “哎!姐你放心,我明天肯定早点起!”林海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头叮嘱,“那你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林苗应着,看着他走到门口,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对了,有你大哥……林川的消息吗?” 林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脚步顿住,转过身来,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也小了下去:“还……还没有。” 林川自从上次因为赌博的事欠了钱躲债之后,就再也没回过部队宿舍,也没捎过任何消息。 林苗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惦记着。 倒不是有多深的感情,毕竟原主和这个大哥本就不亲,只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原主血缘上的亲人,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问。 她之前已经拜托了季砚秋帮忙留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觉得,季砚秋应该能找到人。 那个男人看着冷硬,做事却一向靠谱。 林苗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走吧。” “姐,那我走了。”林海看了她一眼,见她没再追问,松了口气,才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 林苗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也冲了半杯蜂蜜水,又从抽屉里摸出几颗红枣,就着甜水慢慢地吃。 甜丝丝的蜂蜜水混着红枣的醇厚,味道很是不错。 她看着窗外浓墨的夜色,心里琢磨着林川的事。 林川是原主的大哥,也是原主家里最大的麻烦——好赌成性,在村里就欠了一屁股债,她本以为来城里能收敛一些,可至今杳无音信。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这些烦心事抛开。 虽然是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可现在身边却有了惦记的人,有了想做的事,有个懂事的便宜弟弟,有叶英这样可靠的伙伴,马上还有自己的小店要开,明年还要参加高考…… 一口蜂蜜水下肚,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林苗靠在沙发上,嘴角噙着笑意,觉得这样的小日子,好像也挺有盼头。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白杨树梢还沾着一层薄薄的晨雾,林苗就已经醒了。 生物钟这东西一旦养成,比闹钟还准。 穿书前她就是个晨跑爱好者,穿书过来后虽然被体重和后来的伤势耽搁了些日子,但身体里那股想动一动的劲儿,总在天快亮时准时冒出来。 她躺在床上,先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膝盖。 膝盖处还有点细微的酸胀感,没好透。 林苗垂眸看了看,试探着屈伸了一下腿,没有预想中的刺痛,只有些微僵硬。 她心里松了口气,掀开薄被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水泥地上,慢悠悠地活动着膝盖。 先顺时针转了十圈,又逆时针转了十圈,直到那点僵硬感彻底散去,才满意地颔首。 衣柜里挂着几件半旧的棉布衣裳,林苗挑了件最宽松的灰色短袖和蓝色运动裤换上。 衣服是原主以前穿的,那时候她体重两百多斤,衣服的尺码大得惊人,如今穿在一百三十多斤的林苗身上,松松垮垮的,袖口和裤脚都得往上卷好几圈才能合身。 她对着穿衣镜拽了拽裤腰,镜中的人眉眼清秀,皮肤是常年不见强光晒出的白皙,只是骨架确实大,肩宽腰圆,胳膊和腿上还带着明显的赘肉。 尤其是腰腹处,松垮的皮肉随着动作晃了晃,看得林苗眉头直皱。 “继续加油,林苗同志!”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握了握拳,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82章 林川惹事了 出了家属院,林苗迎面碰上正在院儿里择菜的李大姐。 “林苗,去哪儿啊?” “我去一趟子弟校,今天不是结算工资么。”林苗笑着应道,侧身让她过去。 “你这才要去领工资啊,这月工资听说子弟校还发了斤白糖呢。”李大姐嗓门亮,说话间已经噔噔噔下了楼。 林苗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领了工资先去买火车票,要是能买到这周内的就最好,正好店里装修好了她也差不多能回来了,不耽误事。 家属院的主干道已经热闹起来,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空气中飘着早饭的香气。 林苗沿着路边走,脑子里正盘算着领了工资后的安排,领了工资加上前些日子管季砚秋借的,她手头上的钱也不少了。 她还想起刚才照镜子时的念头,店里确实得摆一面全身镜,最好是带雕花边框的,既实用又能撑场面。 等会儿路过百货大楼,顺道问问镜子的价格。 要是太贵,就干脆让木匠师傅顺便做个木框,自己去玻璃厂划块镜子嵌进去,说不定能省点钱。 正想得入神,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张婶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小林!小林啊!” 林苗回过头,就看见住在楼下的张婶正朝着她跑过来,围裙带子随着跑动的动作甩来甩去,脸上满是焦急。 “张婶,怎么了?”林苗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了!”张婶跑到她面前,弯着腰喘气,说话都带着颤音。 “你快去门口看看吧!好像是你大哥,还有几个男的在门口闹呢!被警卫员拦住了,那几个人看着凶神恶煞的,吓死人了!” 大哥?林川? 林苗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这两天心神不宁的,没想到事儿真的找上来了,还闹到了部队家属院门口。 “谢谢您张婶,我这就去看看。”她来不及多问,转身就朝着家属院大门的方向跑。 没等张婶再说第二句,林苗已经往家属院大门的方向跑去,帆布包的带子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甩动,撞在胳膊上也顾不上疼。 越靠近家属院大门,嘈杂的声音就越清晰。 先是男人的怒吼,夹杂着粗话,紧接着是警卫员严肃的呵斥,最后隐约传来男人恶声恶气的叫嚣。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声音粗哑刺耳,像砂纸磨过木头,听得人心里发紧。 林苗的心沉得越来越低。 她几乎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林川又在外头惹了祸,多半是欠了钱又被人抓到了。 她冲到大门附近时,特意放慢了脚步,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往门口看。 林苗跑得心口发闷,膝盖处也因为跑得太急隐隐作痛,但她顾不上这些。 只见家属院那道刷着绿漆的铁门外,林川被两个穿着军装的警卫员拦着。 他身上的蓝布褂子皱巴巴的,领口还沾着块黑渍,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哪里还有半分以前在村里装腔作势的样子。 他身边站着三个男人,一个个都穿着花衬衫,袖口卷得老高,露出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纹身。 其中一个高个子手里还拎着根木棍,正指着警卫员嚷嚷。 “让开!我们找林川他妹林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部队还想护着老赖不成?” “林川!你他娘的别躲啊!欠了钱想赖账不成?” “就是!今天不把钱拿出来,老子就在这不走了!” “警卫员同志,这是我们和他的私事,你们别插手!” “这里是军区家属院,不准喧哗!”警卫员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手里的枪虽然没上膛,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再闹事就按扰乱军纪处理!” “处理?我看你们是处理不了!”另一个矮胖子往前凑了凑,三角眼斜睨着门里,声音尖得像太监。 “林川可是说他妹夫是部队的团长,叫他妹出来!啧啧,军官家属就了不起啊?她哥欠我们的赌债,她就得还!不然我们天天来这儿堵着,看谁脸上无光!” 林川缩在那几个男人身后,头垂得低低的,手不停地搓着衣角,嘴里嘟囔着:“我没让你们来这儿……你们跟我走……” “走?欠我们的钱不还,想往哪儿走?”高个子一推林川的肩膀,把他推得一个趔趄。 “要不是你说你妹夫是团长,我们早把你手剁了腿打断了!今天要么让你妹出来还钱,要么就跟我们去派出所说道说道,看你赌博欠债该不该抓!”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都是家属院的住户,对着门口指指点点,议论声嗡嗡作响。 “那不是林苗她大哥吗,怎么惹上这些人了?” “听着像是欠了赌债?啧啧,赌钱可真是没好下场。” “这闹到家属院来,季团长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那些议论声像小针扎进林苗耳朵里,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拨开人群往前走。 周围的人见她来了,都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议论声也小了些。 “林苗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些日子林苗在家属院的风评早已经有所改变,大多数邻居都和林苗交好和善,但总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见不得人好,阴阳怪气的看热闹。 林苗声音清亮地看着眼前几个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说道:“我就是林苗。” 这话一出,门口的喧闹瞬间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她。 三个催债的男人眼里闪着精光。 林川也猛地抬起头,脸上又是惊讶又是慌乱,警卫员则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 林苗迎着那些目光,一步步走到铁门前,隔着栏杆看向那几个男人。 她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既不害怕,也不愤怒,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们,看得那几个原本气势汹汹的男人都莫名地收敛了几分。 林川正被推搡得踉跄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人群里的林苗,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扯着嗓子喊。 “苗苗!妹妹救我!他们是放高利贷的,逼着我还钱,我没钱啊!” 第83章 嗓门儿大了不起啊! 林苗看着铁门外闹得不可开交的几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林川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可转念一想,这是原主在世上连着血脉的亲哥哥,真要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剁了手,她良心上过不去。 “他到底欠了你们多少钱?”林苗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为首的高个子上下打量着她,见她穿着的确良衬衫,身后又是军区家属院的大门,眼里顿时闪过一丝贪婪。 能住在军区家属院的,家里多半有当官的,尤其是林川之前提到了他有个当团长的妹夫。 那可是附近部队里响当当的人物。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得能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听见:“不多不少,连本带利,两千块!” “嘶——”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七十年代末的两千块,简直是天文数字。 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两千块够一个家庭省吃俭用攒上五六年。 “我的天,欠这么多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赌钱能欠这么多?怕是被人坑了吧?” 周围的议论声音此起彼伏,人群中孙娟正端着洗衣盆看热闹,闻言“嗤”地笑出了声,故意把声音扬得老高。 “我的天,这林家可真是个无底洞!前阵子刚为了男人闹得鸡飞狗跳,现在又来个欠债两千的哥哥,这是打定主意要把季团长拖垮啊!娶了她可真是作孽啊。” 她哥哥孙文也在一旁跟着帮腔:“就是,一家子都是祸害!军属的脸都被丢尽了。自己不安分就算了,家里人也净是些惹祸的祸害,我看呐,这日子迟早得散!”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也窃窃私语,眼神里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林苗听得心头火起,转头冷冷地扫向孙娟。 “孙娟!我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了?你家孙文上次不知道在哪倒腾那么多鸡蛋,这事要不要我找化工厂的领导一起去公安局说道说道?” 孙娟脸色一白,上次鸡蛋的事是她哥孙文最大的把柄,要是被领导知道了,一定会丢了工作,没想到林苗居然还记得。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悻悻地闭了嘴。 孙文的脸也“唰”地一下白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只能恨恨地瞪着她。 林苗没再理他们,转头重新看向高个子:“你再说一遍,多少?” “苗苗,我没有……”林川急得脸通红,挣扎着想解释,却被旁边的矮胖子按住了。 高个子被她的气势慑住,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两千!一分都不能少!” “放屁!”一直缩在后面的林川突然急了,挣扎着摆手,梗着脖子大声喊道,“我明明只欠了一百五十块!你们这是放高利贷!” “一百五?”高个子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脚踹了林川小腿一下,语气嚣张。 “那是本金!可这都拖了半个月,利息总得算吧?我们这还是按最低的利算的,再加上滞纳金,两千都算少的!” “最低的利?你怎么不去抢?”林苗听到这话被气得发笑,眼神却越来越冷。 “就算是高利贷,也没你们这么算的。半个月翻十好几倍,你们这是把军属当冤大头宰?真当部队的门是白立的?讹诈军属,是犯法的,知道吗!真不怕蹲大牢啊。” 她刻意加重了“军属”两个字,眼神里的锐利让高个子心里莫名发虚。 “少拿军属吓唬人!”旁边的矮胖子跳了出来,手里的木棍在地上敲得咚咚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要么拿两千块出来,要么就卸他一只手抵债!” 说着,他还故意从腰后摸出把折叠刀,“啪”地一声打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住手!”一道急促的喊声响起,林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刚到叶英家,就听说姐姐在门口被人堵了,二话不说就往这边赶,跑得满头大汗。 林海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进来,刚到就看到这架势,脸都吓白了,拉着林苗的胳膊急得直跺脚。 “姐,咱想想办法啊,那可是咱们大哥,别让他们伤了人啊!” “妹……妹妹我错了!林苗你救救哥……”林川看到刀的那一刻,腿都吓软了,整个人瘫坐在地方,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见林苗没有反应,转头看向弟弟林海,想要朝林海爬去,却被矮胖子男人按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这时候他知道怕了,眼泪鼻涕都吓出来了,“林海!你们不能不管我……我是你们大哥,你帮我求求林苗!哥以后真的不赌了……” 林苗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林川。 她就是要让他看看,赌博的下场是什么。 这教训,必须得让他记一辈子! 高个子见林苗没反应,以为她是怕了,使了个眼色,两个同伙立刻架住林川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 矮胖子男人举着刀,作势就要往下砍—— “住手!”林苗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刀刃停在半空,离林川的手腕只有几寸远。 林川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裤腿都湿了一片。 林苗之所以敢这么耗着,是料定他们不敢真在这里伤人,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人无非是想要钱罢了。 矮胖子转头看她,语气讥讽的笑着:“你同意了?早同意不就没事了。” 林苗没回答,目光越过他们,看向家属院门口——那里空荡荡的,平日里站岗的警卫员不知去了哪里。 不等林苗回过神,那个高个子挡在她面前,拧着眉,看起来凶神恶煞。 “发什么呆,赶紧给钱!” 林苗被吼得抖了抖,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火。 好不容易攒的钱,现在又要给林川还赌债,简直就是打了水漂。 思及此,林苗喝道:“你吼什么吼!嗓门儿大了不起啊!” 一时间,几个大高个儿居然被她给唬住了。 第84章 让林川打欠条 “钱,可以给。”林苗看着高个子,男人神色得意的朝着同伙挑了挑眉,就听到林苗一字一句继续道,“但不是两千,是一百五,本金。” “一百五?你打发要饭的呢!”高个子急了。 “我只还本金一百五十块,利息一分都没有。要么拿一百五走人,要么,咱们就去公安局,让警察评评理。”林苗寸步不让。 “你们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今天就别想走出这家属院。看看到了公安局,你们这利滚利的‘规矩’,合不合法!” 高个子犹豫了,他们本就是想讹笔钱,真要闹到派出所,他们也讨不到好。 可就这么拿一百五十块走,又觉得不甘心。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道温和却有力的声音插了进来:“光天化日之下,聚众闹事敲诈勒索,还敢动刀,胆子不小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贺建安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拎着个布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外。 他几步走到林苗身边,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几个男人:“借高利贷本身就是犯法的,你们还敢上门逼债?当军属好欺负吗!真要闹到公安局去,你们几个怕是都得蹲大牢。” 贺建安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平日里也是温文尔雅待人温和的,可此刻板起脸来,竟也带着几分威慑力。 高个子跟同伙对视一眼,显然在权衡利弊。贺建安又加了句:“一百五,够你们回本了。再闹下去我现在就报警,别说钱,怕是连人都得进去。” 高个子咬了咬牙,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今天想讹钱是没戏了,狠狠瞪了林川一眼:“行!算我们倒霉!一百五十块钱,拿来!” 林苗对林海使了个眼色,林海立刻会意,跟着林苗往家跑。没一会儿,林苗拿着一沓用橡皮筋捆好的钱出来,数了一百五十块递给高个子。 那伙人拿到钱,骂骂咧咧地瞪了林川一眼,很快就溜了。 林川还瘫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去,只是看林苗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谢谢你,贺大哥。”林苗转身对贺建安道谢,刚才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还得费些周折。 贺建安温和地笑了笑:“举手之劳,不用谢。” 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几本厚厚的书,递给林苗,“我听天明说你在准备高考,正好家里有几本以前用过的参考书,想着你可能用得上,就给你送来了。” 林苗接过书,封面上密密麻麻写着批注,字迹工整有力,一看就知道是用心看过的。 她随手翻开看了看,全是重点,对她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这太贵重了,贺大哥,我……” “放着也是积灰。”贺建安摆了摆手,“我单位还有事,先走了。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研究所找我。” 送走贺建安,林苗看着还瘫在地上的林川,以及一脸担忧的林海,深吸了口气:“起来,跟我回家。” 林川和林海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谁都不敢说话。 回到家,林苗把书放在桌上,转身看着林川,语气平静得可怕:“坐。” 林川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苗苗,哥对不起你……” 林苗没理他,转身去卧室拿了纸笔,扔到他面前:“写欠条。” “啊?”林川愣住了。 “一百五十块,不算利息,限你一年内还清。”林苗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写清楚欠款原因,还有你的签名和日期。” 想了想又说道:“逾期不还,就按银行利息算,利滚利。” 林川看着她冷硬的侧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海拉了拉胳膊:“哥,你就写吧。我姐这是为你好。” 林川看着林苗不容置疑的眼神,终究还是拿起笔。 他红着眼圈,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欠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双手递给林苗。 林苗接过欠条,仔细看了看,折好放进抽屉锁好。 “以后跟着林海,好好做他那生意。”林苗看着林川,“别再想着不劳而获,踏踏实实挣钱,把债还上。” 她从兜里掏出几块钱,放在桌上,“你们先出去吃饭,下午跟林海去郊区看看货,别再惹事了。” 林川看着林苗,忽然觉得这个妹妹好像变了个人。 以前的林苗总是怯生生的,可现在的她,眼神坚定,做事果断,浑身都透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力量,竟然比他这个当哥哥的还强。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等兄弟俩走了,林苗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都累。 但事情总算解决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拿起帆布包重新出门。 子弟校的办公室里,会计已经把工资准备好了,除了三十七块五的工资,果然还有一斤白糖票。 领了工资,林苗马不停蹄地赶往火车站。 售票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她耐心地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轮到自己。 “同志,买一张后天去广州的硬座。” 售票员噼里啪啦打了票,递给她:“三十一块二。” 林苗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把车票揣进贴身的口袋里,她的心终于踏实了。 出发的早上,林海来送她。 火车站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扛着行李的旅客。 “姐,到了广州记得给我发电报。”林海把一个布包塞给她,“里面是我给你买的馒头,路上吃。” “知道了。”林苗拍了拍他的肩膀,“家里和店里的事,就辛苦你了。” “放心吧姐!” 汽笛长鸣,火车缓缓开动。林苗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林海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人群里。 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身上放着的钱。 里面是她这大半年攒下的所有积蓄,领来的工资,还有管季砚秋借来的钱,帮林川还了账,给木匠工钱后还剩下四百块左右。 这是她开店的全部本钱,容不得半点闪失。 火车一路南下,窗外的景致渐渐变得陌生。 林苗不敢合眼,哪怕再困,也只是揉了揉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 夜色渐深,火车在铁轨上发出规律的“哐当”声,林苗摸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心也跟着起伏着…… 第85章 火车上遇到人贩子 绿皮火车的铁皮外壳被午后的日头晒得发烫,车厢里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 火车在铁轨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催眠曲。 林苗的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每一次合上都要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掀开,可她不敢真的睡过去。 已经两天了。 从踏上这趟开往广州的火车开始,她就没正经合过眼。 硬座硌得人骨头生疼,车厢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空气浑浊得让人心烦意乱。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回猛地惊醒了,手肘在硬邦邦的木椅扶手上磕得发麻,指尖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条件反射地往贴身的蓝布口袋里钻。 贴身口袋里那沓用手帕层层裹住的钱,是她费尽心思攒了大半年的全部积蓄,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创业的全部底气。 可没过几秒,混沌感又缠了上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邻座大叔的鼾声、远处孩子的哭闹,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嗡嗡作响。 “不能睡……”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睡过去了,钱没了怎么办?到了广州,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清醒的时候,理智告诉她这样硬撑根本不是办法。 黑眼圈重得像熊猫,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虚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再这么熬下去,别说去进货了,恐怕没到广州就先晕过去了。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困意吞没。 她像个提线木偶,脑袋机械地一点一顿,睫毛上仿佛挂着千斤重的东西,怎么也睁不开。 她不知道,斜前方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已经看了她一天一夜。 男人叫老三,是这伙人里负责物色“猎物”的。 他假装翻看着手里的旧报纸,眼角的余光却从没离开过林苗。 他眼神阴鸷,手指在报纸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视线像毒蛇一样黏在林苗身上。 从昨天下午开始,他就注意到这个女人了。 一个人坐,行李只有一个帆布包,穿着件崭新的蓝的确良衬衫,袖口还没磨出毛边,一看就是新做的;头发用红绳松松挽着,露出的脖颈又细又白,不像乡下常干农活的妇女。 虽然一脸倦容,可眉眼瞧着很周正。 最关键的是,她时不时就摸一下口袋,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这八成是带了笔不小的数目,怕是要去南方投亲或者找活计,才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肯定带了不少钱。”老三心里笃定,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 更妙的是,这两天里,从没见过有人来找她搭话,她自己也没跟任何人说过话,连打水都是趁着人少的时候飞快跑一趟。 落单的,带钱的,还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老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脏像揣了只兔子,砰砰地撞着胸口。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报纸随手丢在座位上,用眼神给斜后方两个同伙递了个信号。 三个男人心领神会,陆续起身,跟着他往车厢连接处走去。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老三就按捺不住兴奋,压低声音说:“找到了!就刚才那个女的,落单的,看那样子,兜里指定揣着钱呢!衣服还是新的,绝对是只肥羊!” 他搓着手,眼里闪着光,“我跟了一天一夜,确定她没同伴,而且困得快不行了,正好下手。” 为首的刀疤脸老大“嗯”了一声,透过车厢门的玻璃往林苗的方向瞥了一眼。 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林苗的脸因为疲惫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只受惊的小鹿。 刀疤脸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不去,眼神里的龌龊毫不掩饰。 旁边的小个子小弟见状,立刻凑到他耳边,谄媚地说:“老大,这女的看着挺俊,等得手了,先让您好好尝尝鲜,再卖出去也不迟。” 刀疤脸咧嘴一笑,拍了拍小弟的肩膀,眼里满是赞许:“还是你小子懂事。” 他掏出块掉了漆的手表,看了看时间,“下一站还有十分钟,准备动手。” 老三心里更乐了,这趟活儿是他先发现的,到时候分赃,他肯定能拿大头。 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在老大面前再升升地位。 临近下一站的站台,火车开始减速,车厢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人起身准备下车,有人探头往窗外看。 刀疤脸整理了一下衣襟,率先朝林苗所在的座位走去,老三和小个子紧随其后,分散在附近,假装是无关的乘客。 刀疤脸径直走到林苗身边,见她还在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便故意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压低声音,装作熟稔的样子:“同志,醒醒,借过一下,我拿点东西。” 林苗被这一下撞得猛地惊醒,混沌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刀疤脸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在她身上快速扫过,最后落在她下意识护住口袋的手上。 “你……你谁啊?”林苗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因为缺水而沙哑。 “我就坐你旁边,忘了?”刀疤脸说着,不等林苗反应,就自顾自地坐下,还好心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看你嘴唇都裂了,是不是没水了?我这有水,你喝点?” 水壶递到面前,一股淡淡的异味飘进林苗的鼻子里。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了大半。 在她穿越过来以前,小时候就听家里的老人说过,以前那些年代有些人贩子会用蒙汗药害人。 眼前这个男人她根本不认识,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林苗没那么傻。 她猛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警惕地看着他:“不用了,我自己有水。” 刀疤脸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把水壶收了回去,语气却沉了下来:“小慧,你跟我闹脾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跟我回家,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行不行?” “小慧?”林苗皱紧眉头,“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小慧。” “还装是吧?”刀疤脸突然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跑出来啊?孩子还小呢,你也不能扔下孩子不管啊!家里人都快急疯了!跟我走,现在就跟我下车!” 第86章 是季砚秋救了她 刀疤男说着,就伸手去拉林苗的胳膊。 林苗警铃大作,赶紧甩开他的手,大声说:“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哟,这是咋了?小两口吵架啊?”旁边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凑了过来,正是老三的同伙。 他假意劝和,实则帮腔,“姑娘,有啥矛盾好好说,大庭广众的,别让人看笑话。” “就是啊,男人嘛,难免有不对的地方,你跟他回去,让他给你赔个不是就完了。”另一个“围观群众”也帮着说话。 林苗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是一伙的!他们在演戏,想把她强行带走! 说不害怕是假的,不过林苗却还竭力冷静下来,死死咬着嘴唇想着对策。 她用力推开刀疤脸的手,冲着周围的人大声喊:“他们是骗子!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谁能帮我叫一下乘务员?” 可周围的人只是远远地看着,窃窃私语。 有人露出同情的神色,却没人敢上前。 在这个年代,火车上的纠纷时有发生,大家都怕惹祸上身,更何况看起来像是夫妻吵架,外人更不好插手。 刀疤脸见没人帮忙,胆子更大了,一把抓住林苗的手腕,力气大得像铁钳:“别给脸不要脸!都嫁给我多少年了,还唰小性子,跟我走!” 林苗疼得尖叫起来,拼命挣扎:“放开我!救命啊!”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响起:“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刀疤脸几人都是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隔了几排的座位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身姿挺拔,眉眼深邃,虽然穿着便装,却自带一股凛然的正气。 他正是出差去广州的季砚秋。 刚才这伙人在车厢连接处鬼鬼祟祟,他就注意到了。 刀疤脸坐到林苗身边时,他本没太在意,直到听见争吵声,才抬头细看。 一开始,他也以为是家庭纠纷,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 那女人的惊慌失措不像是装的,而那几个男人的眼神太过阴狠,绝不是普通的吵架。 季砚秋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他个子高,气场又足,刀疤脸几人下意识地停了手。 “你谁啊?我们家里的事,你少管闲事!”老三色厉内荏地喊道。 季砚秋没理他,径直走到林苗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微微顿了一下。 这张脸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转头看向刀疤脸:“她说是你家人,有证据吗?” 刀疤脸梗着脖子:“我们是夫妻,这还要什么证据?” “夫妻?”季砚秋挑眉,“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吗?” 刀疤脸顿时语塞,他哪知道这些。 就在这时,乘务员听到动静走了过来:“怎么回事?这里吵什么?” 季砚秋拿出随身携带的工作证,递给乘务员:“同志你好,我是部队的,怀疑这几个人意图不轨,可能是人贩子,请你协助处理一下。” 工作证上的红章清晰可见,乘务员脸色一变,立刻吹了哨子,叫来了乘警。 刀疤脸几人见状,顿时慌了神,还想狡辩,可在季砚秋冷静的注视和乘警的威严下,很快就泄了气,被押着往车厢外走去。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议论起来,看向季砚秋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林苗瘫坐在座位上,浑身都在发抖,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痕。 她脑子嗡嗡作响,伴随着强烈的耳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贫血导致的。 她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终于又清晰起来,才抬起头,看向那个救了自己的男人。 阳光下,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沉静。 是他! 居然是季砚秋救了她! 林苗的心跳漏了一拍,试探着叫了一声:“季……季砚秋?” 季砚秋正准备回自己的座位,听到这个名字,脚步一顿,转过头来,仔细看向林苗。 林苗的情绪逐渐平稳,叫他名字的声音和以往都一样,这一次,他终于认出来了。 是林苗。 可……变化也太大了。 他一周前还回家属院带林苗去医院换药呢,当时的林苗,虽然不算胖,但也绝对说不上瘦,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很壮实。 可眼前的林苗,脸颊明显消瘦了下去,下巴尖了,眼睛显得更大更亮,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抽条了,穿着那件新衬衫,露出的脖颈线条纤细,完全像变了个人。 “林苗?”季砚秋也有些意外,“你……” 他顿了顿,没直接说她瘦了,只是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季砚秋不知道林苗去广州的事,林苗临出发前的那个早上才想起来自己去广州的事忘记跟季砚秋说了,好歹他现在是自己最大的债主,于是在家里的桌子上给季砚秋留了张纸条。 可是没想到季砚秋根本没回过家属院,林川欠钱在家属院门口闹事的时候警卫员就给他办公室打过电话,可是那时候的季砚秋就已经接到任务出差了,自然不知道出差后的这些事。 林苗低下头,小声说:“我……我去广州进货。”这一周多,她为了能在服装店开业前减肥成功,硬是逼着自己加大运动量,每天只吃一点点饭,没想到居然瘦了二十多斤,连熟人都快认不出来了。 车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晃动和嘈杂,可林苗的心却安定了下来。 她看着季砚秋,眼里充满了感激。 刚才那一幕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他出手,自己现在恐怕已经落入了虎口。 季砚秋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眉头微蹙:“你一个人?” 林苗点了点头。 “太危险了。”季砚秋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严肃,“这趟车还要走很久,你过来跟我坐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林苗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他真诚的目光,也没推辞,便应下来了。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火车依旧在铁轨上前行。 林苗靠在椅背上,这一次,她终于敢闭上眼了。 身边有了可以信任的人,口袋里的钱似乎也没那么烫手了。 困意再次袭来,这一次,她没有硬撑,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砚秋看着她睡着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苍白。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报纸,却没再看进去。 第87章 和季砚秋分开 火车车厢里的灯光带着点昏黄的暖意,随着铁轨的轻微震动微微摇晃。 林苗缩在靠窗的座位上,原本还因为独自远行而绷着的神经,在季砚秋坐下的那一刻就彻底松了。 她迷迷糊糊间醒了一次,瞥了眼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 侧脸线条利落,下颌线绷得笔直,即便是坐着也透着股军人特有的挺拔劲儿。 不知怎的,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林苗只觉得眼皮再次越来越沉。 “困的话就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季砚秋的声音低沉温和,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林苗嗯了一声,没忍住往他那边挪了挪,脑袋往椅背上一靠,嘴角还带着点安心的笑意,就这么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直到季砚秋轻轻推醒她,林苗才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窗外天色漆黑,站台的灯光在飞速后退。 “我要下车了。”季砚秋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叮嘱,“下一站是佛山,我在那儿下车执行任务,大概两三天能结束。” 林苗瞬间清醒了,坐直身子:“这么快?” “嗯,部队的任务急。”季砚秋看着她,眼神认真,“你到广州后自己多注意安全,别轻信陌生人。等我任务一结束,马上就去广州找你,到时候一起回家。” 林苗心里暖烘烘的,也不含糊,用力点头:“行啊!有你一起回去我可就放心了,省得我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还得防贼。”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翻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一串号码和地址,“这是叶英表姐的联系方式,你到了广州打这个电话就能找到我。” 季砚秋接过纸条仔细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别轻信陌生人”,直到火车开始减速进站,才起身拿起挎包。 “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执行任务要紧。”林苗冲他挥挥手,笑得眉眼弯弯,“广州见!” 看着季砚秋的身影消失在站台尽头,车厢里仿佛一下子空了大半,林苗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原本还想再睡会儿,可没了季砚秋在身边,那点睡意也跑得无影无踪。 她索性坐直了身子,扒着窗户看外面掠过的夜景,心里盘算着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到广州了,到时候就能见到叶英表姐,还能好好逛逛这南方的大城市,嘴角时不时扬起笑意。 火车抵达广州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林苗拎着行李随着人流往外走,刚出出站口,就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女人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接林苗”三个字。 “表姐!”林苗喊了一声。 举牌子的女人正是叶英的表姐,张岚。 林苗赶紧走过去,旅途的疲惫让她声音都透着沙哑:“岚姐,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举牌子的女人抬头看到她,笑着迎上来:“这算什么?苗苗,路上累坏了吧?” 她接过林苗手里的大帆布包,掂量了一下,“这包够沉的,装啥好东西了?” “就几件换洗衣服。”林苗打了个哈欠,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坐了这么久火车,骨头都快散架了。” “坐火车就是遭罪啊,”张岚拉着她往车站外走,“先去旅馆歇着。对了,我昨天提前去服装市场转了转,看到好几家新款,咱们明天上午十点去挑,正好赶早凉快。” “成,岚姐听你的。”林苗有气无力地应着,满脑子都是赶紧找个地方躺下来。 张岚本想拉着她去吃点东西,可林苗实在累得不行,头晕眼花,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想赶紧躺下来睡一觉。 她坚持先去旅馆休息,张岚拗不过她,只好先将人送去休息的地方。 林苗为了节省开支,没让张岚给安排太贵的住处,自己随意找了家离车站不远的小旅馆。 这旅馆是真的小,藏在火车站附近的巷子里,门口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只有一块掉了漆的木牌写着“住宿”两个字。 林苗想着能省点钱是点,也就没挑剔,可一进大堂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坐在角落抽烟,眼神直勾勾地往她身上瞟,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让她心里发毛。 林苗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没露声色。 “姑娘,住店?”柜台后的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堆着热情的笑,眼神却滴溜溜转。 “嗯,一间单人间。”林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老板娘麻利地登记好,把钥匙递给她:“三楼最里头那间,干净着呢。” 林苗拎着行李上了楼,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打开房门,里面果然狭小,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掉漆的木桌,窗户对着后面的巷子,关不严实,风一吹就吱呀作响。 一进房间,她立刻反锁了门,关上门的瞬间,她长长舒了口气。 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还简陋,墙壁上糊着旧报纸,角落里堆着几个空酒瓶,空气里飘着股说不清的霉味。 有了火车上的经验教训,林苗不敢大意,从包里翻出针线,把贴身带着的钱一分为二,大部分缝进了贴身的衬衫夹层里,只留了几块零钱揣在口袋。 洗了个凉水澡,身上的黏腻感少了些,可疲惫却像潮水般涌来。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是老板娘的声音:“姑娘,睡了吗?” 林苗瞬间清醒,警惕地问:“有事吗?” “我们店里刚熬好的清凉汤,天热,给你送一碗降降暑,咱们店的特色,不要钱。” 林苗走到门边,没开门,隔着门板:“不用了,谢谢老板娘。” “哎呀,免费的,尝尝嘛,天儿这么热,喝了舒服。”老板娘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热络。 林苗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一条缝。 老板娘手里端着个粗瓷碗,脸上堆着笑。 她心里犯嘀咕,哪有平白无故送汤的?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就开了条缝接过碗:“谢谢老板娘。” “客气啥,”老板娘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立刻走,倚在门框上闲聊:“姑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广州?来这儿是走亲戚还是办事啊?” 第88章 和黑心老板娘斗智斗勇 林苗心里警铃一响,含糊着说:“嗯,来好几次了,这地方我熟。” 老板娘又闲聊了几句,见林苗没松口的意思,才转身走了。 林苗关上门,看着那碗清凉汤,刚才老板娘那眼神太不对劲了,这汤……她可不敢喝。 哪有旅馆平白无故送汤的?还特意跑来打听她的来历。 林苗没有丝毫犹豫地把汤直接倒进了厕所,等了一会儿,林苗悄悄打开门,左右看了看没人,拿着空碗去还给老板娘,说自己喝光了,味道很好。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些,林苗却只觉得心里发毛,匆匆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林苗把门锁得死死的,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听到门锁有轻微的响动。 “咔哒……咔哒……” 林苗瞬间清醒了,心脏“咚咚”狂跳起来。 她屏住呼吸,借着月光看到门缝里伸进一根细铁丝,正在拨弄锁芯。 是那个老板娘! 林苗吓得浑身发紧,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她只有一个人,她只能靠自己。 她悄悄从枕头底下摸出白天特意准备好的细木棍,这是她回房间时从走廊捡的,本来想着以防万一,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正是老板娘! 林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敢出声。 她看见老板娘手里还拿着个手电筒,光柱在屋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自己放在床边的布包上。 老板娘以为林苗喝了药汤睡死过去,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拿起布包翻找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看这姑娘穿的衣服挺新,说不定带了不少钱……” 就在这时,林苗握紧木棍,悄无声息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老板娘身后。 老板娘翻了半天没找到钱,骂了句脏话,转身就要去搜床,想看看林苗身上有没有藏东西。 可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黑影直挺挺地站在自己身后,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 “妈呀!”老板娘吓得魂飞魄散,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人也瘫坐在了地上,“你……你没睡?” “你……你没喝那碗汤!”老板娘脸色惨白,说话都打哆嗦。 林苗举着木棍,声音清亮:“我要是喝了,现在是不是就被你翻个底朝天了?” 她虽然心里也怕,但脸上半点没露出来,眼神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老板娘脸色煞白,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胸口辩解:“误会!都是误会!我看你房门没锁好,进来帮你锁门呢!” “误会?”林苗挑眉,“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她指了指老板娘掉在地上的小布袋,里面露出半截刀片。 老板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慌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不是我想的那样,让公安同志来评评理就知道了。”林苗说着就往门外走,嗓门清亮,“老板娘偷东西还下药,大家快来看啊!” 这一喊,隔壁几个房间的人都被吵醒了,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老板娘慌了神,拉着林苗的胳膊想让她别喊,嘴里不停念叨着。 “有话好好说!” “我给你钱!” 很快,接到报案的公安同志来了。 老板娘跪在地上哭天抢地,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好心送汤,林苗是冤枉她,更不承认汤里下了药。 林苗看着她抵赖的样子,心里有了主意。 她异常冷静,等老板娘哭诉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同志,我包里本来有一千块钱,是我来广州进货的本钱,现在不见了!肯定是她偷的!” 一千块钱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老板娘一听就急了,脱口而出:“你胡说!我根本没搜到钱!你包里除了几件衣服啥都没有!” 这话一出口,等于不打自招了,她自己也愣了,公安同志对视一眼,显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人赃并获,老板娘再也没法抵赖,被公安同志带走了,这家小旅馆也被勒令暂停营业接受调查。 处理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林苗虽然一夜没睡,但经过这么一闹,反倒精神了。 不管怎么说,至少没中了那老板娘的圈套。 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换了家看起来正规的旅馆,虽然贵了点,但住着踏实。 放好行李她找了个干净的早点摊,吃了碗热粥。 想着和张岚约好十点见面,吃完便朝着约定的地点走去。 到了地方,张岚已经在等着了,看到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昨天没睡好?我听附近的人说了,那家旅馆出事了。” 林苗简单说了说情况,张岚听得直咋舌:“你这丫头,胆子真大!还好没事。” “嗨,运气好。”林苗笑了笑,不想多提这糟心事,“不说这个了,岚姐,咱们去看衣服吧?” “走!”张岚拉着她,“保证让你挑花眼!” 两人来到服装批发市场,这里果然热闹得很,一条街上全是卖衣服的摊位和小店。 五颜六色的布料挂得满满当当,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 林苗看得眼睛都直了,她顺着摊位一路看过去。 有的确良的衬衫,有碎花的连衣裙,还有时髦的喇叭裤,款式比她们那边新潮多了。 可看了半天,她却有点犯愁。 好看的款式大多是小码的,适合身材瘦小的姑娘穿,而她自己骨架子稍微大一点,那些衣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根本不合适。 好不容易看到几家有大码衣服的,款式又都很简单,没什么设计感,穿出去肯定卖不上价。 “别急,前面还有几家大店,咱们去那儿看看。”张岚看出她的心思,拉着她往市场尽头走。 果然,在市场最里面,她们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这家店的门面不大,客人也少,可一走进去,林苗的眼睛就亮了——店里挂着的许多大码女装。 而且款式一点都不土气,有收腰的连衣裙,有带着口袋的工装裤,还有领口绣着小花的衬衫,设计得既实用又好看,款式新潮的颇有后世衣服的雏形。 第89章 换个时兴的发型 “怎么样?这家不错吧?”张岚笑着说,“我也是听人说的,专门做胖姑娘穿的衣裳,款式特别。” 店里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自己店里的连衣裙,显得很精神。 她见林苗看得认真,还不时伸手摸布料、看做工,眼睛一亮,热情地迎上来。 “姑娘,眼光好啊!我这店里的衣服,都是自己设计的,料子也是挑好的,穿着舒服还显瘦。” “确实不错。”林苗真心称赞道。 她拿起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面料是轻薄的棉绸,领口绣着白色的栀子花,腰间还有抽绳,既能收腰又不紧绷,“这件能试试吗?” “当然能!”老板是个敞亮的性子,爽快地说,“试衣间在里面,你随便试,不合身我再给你改。” 林苗拿着裙子进了试衣间,换上之后走出来,连张岚都眼前一亮:“苗苗,这件太适合你了!显白,还把腰身显出来了。” 林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满意。 这件裙子长度到膝盖,裙摆微微散开,走起路来飘逸又好看,确实比她之前穿的那些衣服时髦多了。 原本冷清的店里因为她们的动静,陆续进来了几个客人,看到林苗身上的裙子,都围了过来。 “这件裙子真好看,给我也拿一件试试!” “老板,还有别的款式吗?” 老板乐得合不拢嘴,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对林苗说:“姑娘,我看你真是活招牌啊,这些衣服要是给你卖,肯定能火!” 林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里乐的跟朵花似的,看来这次来广州,真是来对了。 她在这家服装店试了几件衣裳,又转了两圈,指尖划过挂得密密麻麻的的确良衬衫,又捏了捏一旁叠好的灯芯绒裤子,心里已经有了数。 店里弥漫着布料特有的浆洗气味,混杂着窗外飘来的栀子花香,倒也不觉得难闻。 她回头冲老板娘笑了笑,声音清亮得像檐角的铜铃:“老板娘,这些款式的,每个尺码我都各要二十件。” 老板娘正低头按着算盘核价,红木珠子碰撞的脆响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写满惊讶的眼睛:“妹子再说一遍?” 林苗指了指货架上的湖蓝色衬衫:“这颜色衬肤色,每个尺码二十件。” 又点了点旁边的卡其布裤子:“这个版型利落,也要二十件。” 老板娘把算盘放稳当,绕着货架走了半圈,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姑娘。 林苗穿着成色挺新的蓝布褂子,领口别着颗珍珠扣,还是去年广州时兴的样式。 可她站在货架中间,脊背挺得笔直,丰腴的肩膀撑得褂子轮廓分明,倒比那些瘦得像竹竿的姑娘多了几分底气。 见她眼神坚定,不像是开玩笑,老板娘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妹子倒是爽快!” 她拍了拍林苗的胳膊,掌心的老茧蹭过布料,带着实在的温度。 “我看你也是个做买卖的实在人,看你这么痛快,我也不能小气。这批货我给你再算便宜点,以后常来照顾生意,姐给你留最好的款!” 林苗心里一喜:“那太谢谢老板娘了!以后进货肯定还来您这儿。” 老板娘笑得眼角堆起细纹:“行!妹子,我让伙计给你找个木板箱,把衣服都码整齐了,路上还好带。” 林苗连忙道谢,看着伙计们搬来厚实的杉木箱子,把叠得方方正正的衣服一层层码进去,心里像揣了只雀跃的小兔子。 付了钱,林苗把箱子锁好,让伙计暂存在仓库。 原本进完货,林苗就打算立刻返程,可一想到和季砚秋的约定,她又改了主意。 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不如就在广州多待一天,等他过来。 回到暂住的旅馆,林苗和张岚都累的在床沿坐下,张岚看向林苗笑道:“苗苗你可真有魄力,这么多货说定就定了。” 林苗笑了笑,轻轻擦去脸上的汗。 张岚又说道:“这服装店的老板娘不光会做生意,审美也挺好的。” 林苗认同地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拉过她的手。 “岚姐,这两天辛苦你了,我带你去做个头发吧?今天在店里试衣服的时候,你不是说老板娘的发型好看么?” 张岚愣了一下,惊讶于林苗居然将随口说的一句话记在心上了。 随即笑道:“你这丫头,我就随口一说,别花这个钱。” “姐,你帮我挑货,帮我省的可不止做头发的钱。”林苗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外走,“走嘛走嘛,换个新发型,心情也能变好。” 两人走到街角的理发店,玻璃门上贴着红漆写的“国营理发店”,推开门,薄荷味的洗发水气息扑面而来。 理发师是个戴蓝布帽的老师傅,见她们进来,放下手里的推子:“两位要做头发?” 林苗把张岚推到镜子前:“师傅您看看,我表姐这脸型,弄个什么样的好看?” 老师傅捏着张岚的下巴转了半圈:“鹅蛋脸,就是颧骨稍高,留个带刘海的中长发吧,能遮一遮。” 林苗凑到镜子前,看着张岚的眉眼:“再烫点卷,显得温柔些。” 张岚坐在转椅上,看着头发一点点变短,卷曲的发尾垂在肩头,像挂了串黑色的葡萄。 等老师傅用发胶固定好发型,她摸着头发转了半圈,镜子里的人眉眼弯弯,竟比平时年轻了好几岁。 “苗苗,你可真会选!”张岚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眼角的细纹都浅了些。 林苗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暖烘烘的。 老师傅擦着剪刀笑道:“这位姑娘不也做一个?最近城里正时兴‘招手停’,额前留一小缕卷发,后面梳成低马尾,又利落又时髦。” 林苗犹豫了一下,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真的好看?” 老师傅指了指墙上的画报:“你看这上面的姑娘,跟你身量差不多,梳这个发型多精神。” 画报上的女演员穿着布拉吉,额前的小卷随着笑容轻轻晃动,确实亮眼。 林苗坐到转椅上,听着剪刀咔嚓咔嚓的声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变了模样。 原本及腰的长发被剪到齐肩,额前留出一小缕烫得蓬松的卷发,后面的头发梳成低马尾,用黑色皮筋扎紧。 老师傅用发蜡把碎发都抿得服服帖帖,又喷了点香水:“好了,看看怎么样?” 第90章 一起归家 林苗凑近镜子,灯光落在她脸上,把那缕卷发照得毛茸茸的。 她的脸颊是丰润的鹅蛋形,以前头发挡着不觉得,现在露出光洁的额头,衬得眉眼格外清亮。 丰腴的肩膀撑着衬衫,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竟比画报上的姑娘多了几分鲜活的美。 “真好看。”老师傅由衷赞叹,“这发型跟姑娘的气质太配了。” 林苗摸着额前的卷发,忍不住笑了,眼角的梨涡盛着光。 林苗看着镜中的自己,饱满清纯的脸庞配上这个时兴的发型,多了几分温婉和时髦。 原本就好看的五官显得更加亮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一样的韵味。 第二天一早,林苗刚把木箱从仓库搬到火车站附近的旅馆,就听到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打开门,季砚秋正站在走廊尽头,军绿色的衬衫扎在裤子里,腰带勒出劲瘦的腰,军帽下的眉眼锐利依旧,只是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任务结束了?”林苗侧身让他进来,屋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局促。 季砚秋的目光扫过堆在墙角的木箱,最后落在她头上,脚步顿了半拍。 他见过林苗在乡下时的样子,头发随便挽个髻,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贴在脸上,带着泥土的气息。 也见过她在伙食团工作时,头发用皮筋扎成马尾,带着股认真的劲儿。 可现在,她额前的小卷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低马尾垂在颈后,露出圆润的耳垂,丰满的身姿裹在月白色衬衫里,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心底像是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荡起圈圈涟漪。 “你……”季砚秋的喉结动了动,平日里沉稳的声音竟带了点沙哑。 他抬手松了松领口,“新做的发型?” 林苗下意识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温热的卷发:“嗯,听叶英表姐说好看,就试试。” 她抬眸,明亮的眼睛盛着笑意:“好看吗?” 季砚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许久,久到林苗的脸颊都热了起来,他才低声说:“好看。” 这简单的两个字像颗糖,在林苗心里慢慢化开来,甜得她舌尖发麻。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你刚到,要不要先歇歇?” 季砚秋摇头:“不用,票是下午三点的,现在去车站正好。” 他弯腰拎起墙角的两捆塑料袋,手臂的肌肉在衬衫下绷紧,“装了多少件?” 林苗跟在他身后:“每种尺码二十件,大概两百多件吧。” 季砚秋听到有些诧异:“这么多?” 林苗毫不在意,眉眼含笑语气轻快:“那是!你就等着我还你钱吧!” 火车站里人声鼎沸,季砚秋提着袋子,挤过攒动的人群。 林苗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心里踏实得很。 找到座位时,绿皮火车刚喷了口白汽,车厢里弥漫着煤烟和汗味混合的气息。 季砚秋把箱子塞到座位底下,车子也缓缓驶开。 咔哒咔哒的声音如同催眠曲。 季砚秋坐下没多久就靠在了椅背上,眼皮沉沉地往下坠。 林苗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刚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是任务一结束就过来找自己了,估计好些天没睡安稳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碰碰他的胳膊:“要不……靠我肩上歇会儿?” 季砚秋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眼底还带着点迷蒙。 他看着林苗近在咫尺的脸,那缕卷发垂在她的额前,像只蜷着的小兽。 犹豫了片刻,他轻轻点了点头,敛着眸子靠了过去。 肩膀传来温热的重量,林苗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 她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他。 可让她意外的是,向来警觉的季砚秋,此刻竟真的放松下来,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她悄悄侧头看他,军帽被他摘下来放在腿上,额前的碎发垂着,遮住了平日里锐利的眼神。 火车哐当哐当往前开,窗外的树影飞快地往后退,林苗的肩膀渐渐麻了,却舍不得叫醒他,只是悄悄往他那边又挪了挪。 这一路走了三天三夜,季砚秋醒了又睡,大多时候都靠在林苗肩上。 林苗就守着他,偶尔帮他掖掖被风吹开的衬衫,或者给他递口水。 到第四天清晨,火车终于驶进了熟悉的站台,广播里传来清脆的报站声。 林苗推了推季砚秋:“醒醒,到了。” 季砚秋倏地睁开眼,眼神瞬间清明,等看清旁边的人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睡了多久?” 林苗帮他拿起军帽:“没多久,刚到站。” 两人拎着箱子下了火车,刚走出出站口,就看到了站在栏杆外的周曼雪。 周曼雪穿着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圈银线,手里捏着块手帕,正踮着脚往里望。 陈怡然和白晚梅则各自站在她的两侧,视线朝着人群四处张望。 周曼雪最先锁定目标。 她远远地看到儿子季砚秋走了出来,可让她意外的是,他身边还跟着林苗。 他们怎么在一块儿? “表哥!”陈怡然离开周曼雪身边,几步跑到季砚秋身边,刚想扑上去,目光突然落在了他身后的林苗身上,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嫂子?你怎么和我表哥一起回来的?你这发型也太好看了吧!跟画报上的人似的!” 她围着林苗转了两圈,又看看季砚秋,突然拍手笑道:“我就说嘛,表哥和嫂子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怡然!在外面没大没小的呢!”周曼雪走过来,嗔了她一句,目光却在林苗身上打了个转。 上次见林苗,还是在季家的院子里,她穿着灰扑扑的褂子,头发乱糟糟的,站在白晚梅身边,像株没打理过的野草。 可现在,她穿着月白色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额前的小卷随着脚步轻轻晃,丰腴的身段裹在衣服里,竟比白晚梅还多了几分夺目的光彩。 再看旁边的季砚秋,手里拎着的那两大袋子东西,上面还贴着广州批发店的标签,显然是帮林苗拎的。 第91章 白晚梅轻敌了 周曼雪见陈怡然对林苗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里纳闷,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怡然这丫头以前总跟在白晚梅身后,一口一个小梅姐叫得亲热,今天怎么对林苗热络起来了? 来的路上,她就觉得陈怡然对白晚梅淡淡的,还以为是小姑娘闹别扭,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站在一旁的白晚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听着陈怡然连声叫着嫂子,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她精心做了头发,选了最衬肤色的白裙子,就是想给季砚秋个惊喜,没想到林苗换了个发型,竟抢了她所有的风头。 更让她气闷的是陈怡然,这丫头以前最听她的话,怎么突然就倒戈了? 白晚梅脸色难看得差点当场发作,但她又想在季砚秋面前表现自己的温柔大方,便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走上前挽上周曼雪的手臂:“阿姨,您别站着了,风大。” 接着又转向季砚秋,声音温柔得像水,“砚秋哥,我给你炖了鸡汤,出差这几天路上你肯定没吃好吧。” 季砚秋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林苗身上:“我先送林苗回去放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陈怡然立刻举手,跑到季砚秋另一边,“表哥,我帮你拎行李!” 林苗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再联想到以前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礼不沉,我自己能拎。” 陈怡然却抢着抓住那大袋服装:“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看着三人说说笑笑往车站外走的背影,白晚梅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她望着陈怡然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暗暗盘算:必须想办法,把陈怡然重新拉回自己这边。 周曼雪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若有所思地拢了拢手帕,这趟火车站接人,倒看出不少门道来。 出了车站,车已经等着了。 原本周曼雪带着陈怡然和白晚梅来接季砚秋,车里的位置刚好坐得下,哪曾想又多出了个林苗。 好在季砚秋不知道母亲来接站,提前安排了警卫员小吴开着吉普车接自己和林苗。 他从小吴手里接过钥匙,准备自己开车带林苗回季家老宅。 陈怡然见状,急忙表示要和嫂子林苗坐一辆车:“嫂子,我还没去过南方呢,你路上给我讲讲南方有什么稀奇的呗。” 白晚梅自然不想错过和季砚秋相处的机会,接过陈怡然的话继续道:“是呀,砚秋哥,我也没出过远门,我也想听。” 周曼雪看着几人眸色深了深,她不想让林苗跟着一起回去,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颜面也说不出难听的话。 便对季砚秋嘱咐了几句,就坐上季家的车让司机先回家了。 火车站的喧嚣被抛在身后,季砚秋开着军用吉普,稳稳地行驶在通往季家老宅的路上。 车里一时有些安静,林苗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还惦记着被季砚秋放在后备箱那些打包好的衣服,她不想跟着回季家,可是也没个合适的开口机会。 季砚秋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开口道:“就回家吃个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林苗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她总觉得最近的季砚秋似乎温和了些,少了往日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是错觉吗? 这一幕正好被白晚梅看在眼里,手指暗暗攥紧了衣角。 刚才看到季砚秋自然地接过林苗手里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再到他主动说送她回家,这些细微的变化都像针一样扎在白晚梅心上。 她和季砚秋认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 细想起来,哪怕上一世白晚梅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季砚秋。 后座的陈怡然倒是没察觉这些暗流涌动,叽叽喳喳地跟林苗分享着老宅最近的新鲜事,说到兴奋处,还不忘拉着林苗的胳膊晃两下,那亲昵的样子,让白晚梅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车子很快到了季家老宅,季家的佣人早已等在门口,见车子停下,连忙想上前帮忙搬东西,被季砚秋制止了。 “不用搬,吃了饭我就走。” 季砚秋率先下车,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手还挡在门框上,生怕林苗碰头。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再次落入白晚梅眼中。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脸上挤出温婉的笑容,“砚秋哥,一路累了吧?阿姨早早地就让厨房准备好了你爱吃的菜。” 季砚秋淡淡道:“还好。” 他转而看向林苗,“东西先放车里,先进去吃饭。” 林苗点点头,跟着众人往里走。 陈怡然一蹦一跳地跟在她身边,嘴里还念叨着:“嫂子,我跟你说,厨房今天炖了鸡汤,可香了,一会儿你多喝点。” 林苗听到这个称呼只觉得头大,她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突然跟她这么亲昵了。 但不管怎么说,也比之前总是和她不对付强。 于是弯着眉眼笑了笑:“谢谢啊,表妹乖。” 她又压低了些声音:“不过你还是别叫我嫂子了,你哥等会儿听见了不高兴。” 陈怡然瞪了瞪眼睛,“可你本来就是我嫂子啊!你可是跟我表哥领了证的。” 而且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她嫂子笑起来居然这么讨人喜欢,让人莫名想要亲近。 林苗不知道陈怡然心里想什么,见阻止不了,耸了耸肩不再管了。 她现在只想赶紧在季家能安稳的吃一顿饭,然后回家休息。 白晚梅落在后面,看着前面言笑晏晏的两人,眼神冷了几分。 她不明白,陈怡然以前明明最听她的话,怎么突然就跟林苗关系好了,难道就因为上次去家属院找林苗麻烦那件事儿? 陈怡然这个蠢货,真是个墙头草!她愤愤地想。 进了客厅,周曼雪早早到家了,此刻正坐在沙发上,见众人进来,抬起眼眸看向季砚秋。 “快坐下休息,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出任务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刚才在火车站人多混乱,她还没好好看看儿子呢。 季砚秋嗯了声,坐下前还无声示意林苗坐到里面,自己则挨着旁边坐下了。 白晚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第92章 同住一个屋子 开饭时,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季砚秋很自然地把几道菜转到林苗面前,还细心地帮她剥了一只虾。 “之前不是想吃虾吗?吃吧。”他将剥好的虾放到林苗碗里,动作自然。 林苗愣了一瞬,抬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白晚梅手里的筷子几乎要被捏断,她强装镇定地给周曼雪夹了一筷子菜:“阿姨,您尝尝这个,今天厨房做得特别入味。” “好,好。” 周曼雪轻声应着,目光却在林苗和季砚秋之间看了看,眼里满是疑惑。 陈怡然更是个没头脑,见季砚秋对林苗照顾有加,不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还一个劲儿地给林苗夹菜:“苗苗姐,这个鱼好吃,你多吃点。” 一顿饭下来,白晚梅如坐针毡。 她清楚地感觉到,季砚秋对林苗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质的转变,那种转变绝不是普通的朋友情谊,而是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在意。 饭后,大家坐在客厅喝茶聊天,白晚梅实在按捺不住,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季砚秋身上,悄悄拉了拉陈怡然的衣角,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去房间。 陈怡然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跟着白晚梅上了楼。 进了房间,白晚梅关上门,脸上的温婉瞬间消失,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却也尽力压制着。 “怡然,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老跟林苗黏在一起?” 陈怡然本来就对上次白晚梅污蔑林苗,还欺骗自己的事心存不满,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来了气:“小梅姐,苗苗姐人很好啊,我跟她在一起怎么了?” “她好什么好?” 白晚梅提高了音量,“你忘了她是怎么算计砚秋哥?忘了她以前……” “小梅姐!” 陈怡然打断她。 “我觉得苗苗姐和从前不一样了,你没看今天表哥多重视苗苗姐嘛。倒是你,一直说她坏话,还故意让我去为难她,你根本就是嫉妒她!” 白晚梅没想到陈怡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气得脸色发白口不择言:“我嫉妒她?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她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跟我比?” “小梅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陈怡然皱着眉,“出生在哪又不能选择,乡下怎么了,我看苗苗姐人就很好。而且表哥已经和苗苗姐结婚了,你这样针对她,表哥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你!” 白晚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以前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陈怡然,现在居然处处维护林苗,还敢拿季砚秋来压她! 白晚梅看着陈怡然那张带着稚气却异常认真的脸,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却又无可奈何。 陈怡然这性子,就是个认死理的,跟她讲道理根本讲不通,骂她两句吧,又怕她出去告状。 白晚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试图缓和语气。 “怡然,我不是针对林苗,我是怕你被她骗了。你还小,看人不准……” “我不小了,我看得很准。” 陈怡然打断她,“小梅姐,我觉得你还是别老针对苗苗姐了,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 白晚梅看着油盐不进的陈怡然,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反而会让自己更生气。 她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说,你出去吧。” 陈怡然也不想再跟她纠缠,转身就出了房间。 看着关上的房门,白晚梅猛地将桌上的一个茶杯扫到地上,杯子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楼下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动静,又聊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季砚秋站起身看向父母:“时间不早了,我带林苗回去了。” 白晚梅看着两人一起出门的背影,眼神阴沉沉的,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林苗看起来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兴许还要成为阻挡在她跟砚秋哥之间的劲敌! 她决不能败给林苗这样粗鄙的村妇……白晚梅咬紧了牙关,眼神阴毒。 这边,季砚秋启动车子,车厢里比来时更安静了。 林苗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有些乱。 今天季砚秋的表现太过反常,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想什么?” 季砚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林苗回过神:“没什么,就是在想开店的事。” 季砚秋“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车子很快到了部队家属院门口,季砚秋停下车,帮林苗把东西搬下来。 看着堆在车旁的几大包衣服,林苗有些发愁:“这么多,我怎么弄上去啊?” “我来。” 季砚秋说着,扛起两大包就往楼上走。 林苗连忙跟上,手里还拖着一个包。 两人折腾了好几趟,才把所有东西都搬到林苗的住处。 收拾完,已经快十一点了,林苗看了看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耽误你这么久,快回去吧,不然宿舍该关门了。” 季砚秋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抬手看了眼手表,淡淡道:“已经关了。” 林苗愣了一下:“那……那怎么办?” 部队宿舍的管理很严格,过了时间确实进不去。 季砚秋的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里那个折叠起来的行军床上,开口道:“我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林苗彻底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你说什么?” 让他一个大男人留宿?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季砚秋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行军床借我用一下,我睡那里。” 林苗本来还想说不方便,可想到自己能住进这家属院,还是因为季砚秋军人的身份。 她哪有资格说不? 再者说,季砚秋还出了这么久的任务。 她虽说没亲眼看见,却也知道每次任务都异常凶险。 便说道:“你睡大床,我睡行军床吧。” “不用。”说着,他已经将行军床拖出来了。 堂屋摆满了进回来的服装,再放不下一张行军床,这就意味着今晚她要跟季砚秋同住一个屋子了。 林苗没来由地心跳快了几分。 第93章 季砚秋你真好 飞快洗漱完,林苗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时季砚秋夜洗漱完,走进了屋内。 睡前林苗抹了雪花膏——这是离开广州时,张岚送给她的。 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香甜气,很干净。 见季砚秋脱下外套,单手解开衬衣扣子,昏黄的灯泡下,能看到他颀长的身影。 林苗看得心猿意马,却也立刻恢复了理智。 这男人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再看下去要出事儿了。 “季砚秋!” 季砚秋侧过身,看向她:“怎么了?” 林苗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了指季砚秋的衣服,又指指行军床。 “马上就要入秋了,夜里凉,你别脱那么干净,小心着凉了。”说完她眨了眨眼睫,语气说不出的认真。 季砚秋勾了勾嘴角,他原本只是想解开两颗衬衣扣子,不过看到林苗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还有点可爱……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时,季砚秋的手微顿。 回过神,他淡声道:“嗯。” 说完他躺到了行军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的墙面。 从前他鲜少回家属院,竟然不知道林苗还将房间粉刷了一遍。 如今整个家都焕然一新,被用心装点,就连桌上花瓶里的茉莉都是新鲜的。 就连季砚秋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一股熨帖的暖意淌过心间。 此刻床上的林苗也睡意全无。 虽说季砚秋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但她也知道,两个人完全没感情。 哪怕现在季砚秋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但她明白,这只是他的责任感太强。 她裹着被子看向那边。 季砚秋身材高大,躺在那个小小的行军床上显得有些局促,两条比例优越的长腿还要微微曲着。 再往上看,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能明显看到季砚秋的胸肌纹理。 林苗看小说时,书中虽说只是短短提到两句季砚秋的身材,不过如今亲眼看到,才明白季砚秋这身材含金量有多高。 比那些男模还强! 虽然林苗还没来得及点男模,就阴差阳错地穿书了。 想到这事儿,林苗又不免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突然,季砚秋问道。 这冷清的声线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林苗心脏颤了颤,回过神。 她朝床沿边挪了点儿,眉眼弯下来,决心抖抖季砚秋。 “季大团长。”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林苗话语间带了几分笑意,叫季砚秋时,语音上调,听着跟撒娇似的。 季砚秋侧眸:“怎么了?” 林苗长长的睫毛半垂,遮住了眼底的狡黠。 “你作为军人,怎么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不久前你还怀疑我要给你下药呢。” 季砚秋:“……” 林苗见他不说话,心里咯噔下。 不会生气了吧? 她连忙撑起胳膊,哄道:“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刚说完,季砚秋语气不明地说道:“原来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可我以为已经过了许久。” 久到他都快忘记记忆中的林苗是如何死缠烂打、胡搅蛮缠的了。 “你变了许多。” 林苗重新躺回去,“当然啦。在你的熏陶下,我肯定也要进步嘛,总不能拖你的后腿。” “嗯。”季砚秋声音很轻,在这样静谧的夜里,竟有些温柔,“你的病——” “嗨呀,别提了。”林苗摆摆手,“就那样吧。” 平日里多注意就行。 只要不受伤,不大出血,还要不了她的命。 季砚秋却以为她听天由命了,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明明从前他最想摆脱的便是林苗。 “我会替你想想办法。” 林苗笑了笑,声音清甜:“好啊,谢谢你啊季砚秋,你真好。” 她顿了下,突然说道:“对了,平时出任务的时候小心点,注意安全。” 她还记得原书中季砚秋就是因为出任务,才去世的。 这一世,她要帮季砚秋改命! 季砚秋侧过身,看着她的方向:“早点睡吧。” “嗯,我早就困了……”林苗说完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极轻的呼吸声,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渐渐便有了睡意。 第二天一早,林苗是被一阵香味叫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身边的行军床空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早已不见季砚秋的身影。 “季砚秋?”林苗朝堂屋喊了一声,却没人回应。 等她收拾好出来,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饭:小米粥、鸡蛋,还有一碟咸菜。 林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居然和季砚秋同处一室睡了一个晚上。 而且她还睡得那么沉,那么想。 虽说林苗适应能力强,穿过来后很快调整了状态,但夜里睡觉她总是不踏实。 时不时便做噩梦。 昨晚竟是一夜睡到了天亮。 这份安全感是季砚秋给她的,这个念头在林苗心底生根发芽。 桌上还温着的粥,提醒着她那不是梦。 如果 林苗摇了摇头,把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开店的事。 她找邻居借了辆小推车,把从广州进货来的衣服仔细地整理好,然后推着小推车往叶英家走去。 叶英知道林苗昨天就回来了,今天早早地就等在门口了,看到林苗过来,连忙迎上去:“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路上出什么事了呢。” “没事,东西太多,走得慢了点。” 林苗笑着说。 两人把衣服搬到叶英家,开始一件件地整理、分类。 “这件好看,肯定好卖。” 叶英拿起一件碎花连衣裙,眼睛亮晶晶的。 “我也觉得,这个款式在广州很流行。” 林苗点头。 “对了,店名想好了吗?” 叶英问道。 林苗想了想:“叫‘苗英服饰’怎么样?把我们俩的名字都加进去。” “好啊,这个名字好!” 叶英高兴地说,“就叫这个!” 两人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商量着开业的细节,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们忙碌的身影上,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第94章 分发礼物 霞光透过窗棂,给叶英家的土坯墙镀上了层暖融融的金边。 林苗把最后一个鼓鼓囊囊的木箱拽进屋,额角沁出的细汗被她抬手抹了把,笑着冲迎上来的叶英摆手。 “可算弄完了,广州货是真沉,英姐,你过来瞧瞧这料子,绝对值当。” 叶英刚把女儿恬恬从里屋哄出来,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好奇地盯着地上散落的袋子直眨眼睛。 林苗见状眼睛一亮,忙从随身的帆布包里翻出两个叠得整齐的纸包。 “英姐,先别急着看货,先看看给你们娘俩带了好东西。” 她把印着细碎兰花的纸包递给叶英:“特意给你挑的连衣裙,广州那边时兴这样的收腰款,你身段好,穿这个准好看。” 又拿起另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纸包蹲下身,冲着恬恬晃了晃:“还有我们恬恬的,粉嘟嘟的小纱裙,转起来像小蝴蝶似的。” 恬恬的眼睛瞬间亮了,小奶音脆生生地喊:“谢谢苗姨!” 叶英也红了脸,摩挲着纸包边缘嗔怪:“你进货就够累了,还惦记着这些。” 嘴上这么说着,脚步却不停,笑着拉着恬恬进了里屋。 没一会儿,母女俩换了新裙子出来。 叶英穿的湖蓝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色白皙,收腰设计勾勒出温婉的曲线,平日里总带着些疲惫的脸上漾着羞怯又欢喜的笑。 恬恬的粉色纱裙更是让她美得转圈,裙摆扬起时像朵盛开的花,逗得林苗直拍手:“我们恬恬真是小美人!”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林海探着脑袋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嘿嘿笑:“我就猜姐你肯定在这儿。” 林苗起身打量他,见弟弟穿着干净的的确良衬衫,头发也梳得整齐,比之前的毛躁样沉稳不少,忍不住点头。 “不错啊,装修的事儿盯得挺好,我看了铺子,比预想的还像样。” 林海被夸得耳根发红,挠着头傻乐:“都是应该做的,姐你放心。” 叶英端来茶水,几人坐着聊了会儿广州的新鲜事,林苗和叶英便起身准备整理货。 木头箱子一打开,各式各样的衣服涌出来,有的确良衬衫、喇叭裤、连衣裙,还有印着时髦图案的T恤,看得叶英眼睛发亮。 “我去借个熨斗来,有些衣服得熨烫下才好看。”叶英说着就往隔壁走,没一会儿拎着熨斗回来。 林海主动搬来小桌子,又去烧热水,林苗则负责分类整理,三人分工默契,说说笑笑间,原本堆成小山的衣服渐渐变得整齐,连衣架都一一挂好。 “就定两天后天开业吧,”林苗拍了拍手,看着整理好的货盘算,“这两天再拾到拾到,就差不多啦。” 叶英笑着应下,留了姐弟俩吃晚饭。 糙米饭配着炒青菜和一碟腌萝卜,简单却温馨。 饭后林海送林苗回部队家属院,刚到楼下,就被林苗叫住:“别走,上来坐坐。” 林海心里咯噔一下,琢磨着是不是大哥林川的事,总不能是自己事,这些日子他是真的很听林苗的话。 跟着上楼时脚步都有些沉,进了屋见林苗没说话,他赶紧主动交代:“姐,大哥这些日子真没出去赌,在郊区收农副产品呢,天天忙得早出晚归的,我天天盯着,保证他这次能改。” 林苗没应声,转身进了卧室。 林海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摸不准姐姐的态度,只能乖乖等着。 片刻后林苗出来,手里多了个精致的硬纸盒子。她把盒子递过来:“拿着。” 林海迟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块锃亮的男士手表,银色的表带配着银色表盘,在灯光下闪着细腻的光。 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姐,这……这是?” “给你的。”林苗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奖励你这些日子靠谱,把铺子盯得好,人也稳重多了。” 林海脸涨得通红,忙把盒子推回去:“这太贵重了,我哪能用这个?白瞎了,给姐夫戴正好。” “季砚秋有别的,”林苗按住他的手,语气认真,“你如今也是干正事的大小伙子了,该有块表看时间。这是在广州买的,没那么贵,拿着吧。” 林海看着姐姐眼里的真诚,终于把盒子收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连声道谢。 可他转眼又想起什么,小声问:“那……大哥有吗?” 一提林川,林苗的脸沉了几分,没好气嘴毒地说:“他?欠我的钱还没还呢!不催他还钱就不错了。这次我必须让他长长记性才好,否则以后害人又害己。” 说着就往门口指,“你也赶紧走,别在这儿气我。” 林海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多说,转身要走时又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包放在桌上:“姐,这个给你,补血的。” 说完不等林苗反应,一阵风似的溜了。 林苗看着桌上的纸包,拆开一看是满满一袋红糖,在这物资还不充裕的七十年代末,算得上稀罕物了。 她心里一暖,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卧室墙角——那里放着个深色布袋,里面是给季砚秋带的礼物。 上次管季砚秋借钱,季砚秋二话不说就同意借了,这份情总得还。 只是昨天晚上回来太晚忘记了,今天早上醒来,季砚秋又去部队忙了,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 林苗拿起红糖袋子,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给屋里的物件都蒙上了层柔和的光晕,她指尖摩挲着布袋边缘,心里默默盘算着,等下次季砚秋回来,得好好跟他说声谢谢。 林苗将给季砚秋的礼物仔细收进衣柜最深处时,白晚梅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映出的那张清丽面孔出神。 黄铜镜边缘的雕花被摩挲得发亮,镜中人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昨天在火车站门口,季砚秋接过林苗手中的行李那自然又护着的姿态,林苗还记忆犹新。 她实在想不通,不过是季砚秋去南方出趟差,怎么回来就变了个人? 仅仅只是责任感太强吗? 第95章 白晚梅挑拨离间 季家老宅,二楼靠近走廊的卧室灯还凉着。 “叩叩叩——”门被轻轻敲响,陈怡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梅姐,你睡了吗?” 白晚梅眼底的阴翳瞬间敛去,对着镜子扯出抹温婉的笑:“还没呢,进来吧。” 陈怡然推门进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看见白晚梅就直愣愣地问:“听姨妈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呀?” 陈怡然其实一直没想好怎么再面对白晚梅,可是她这些日子都在季家住陪小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从心底里还是不想撕破脸的。 白晚梅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状似随意地拨了拨她耳边的碎发。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看见砚秋哥带着苗苗一起下火车出来,心里有点好奇。砚秋哥是部队有任务去南方,怎么林苗也跟着去了?” 陈怡然咬着桂花糕含糊道:“不知道呀,我也是昨天去接站才知道他俩一块儿回来的。” “你不知道?”白晚梅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怡然,你跟苗苗昨天不是凑在一块儿说话吗?她没跟你提过?” 陈怡然被问得一愣,下意识摇头:“真没有,她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上次见她还是十天半个月前的事呢。” 白晚梅却不肯信,陈怡然这丫头性格大大咧咧,平日里也藏不住话,若不是林苗特意叮嘱过,她怎么会半点风声不露? 这么一想,心里的火气就往上涌,嘴上却放缓了语气。 “你这傻丫头,是不是林苗走得近了,就把我这姐姐忘啦?” “没有没有!”陈怡然急忙摆手,她怕白晚梅又想去找林苗麻烦,一口桂花糕急忙咽下去噎的整张脸涨得通红,“小梅姐你别乱想了。” 见她急得快要起誓,白晚梅这才露出满意的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跟你开玩笑呢。其实我就是觉得,苗苗一个人在这边,把左邻右舍都得罪遍了,怪不容易的。咱们好歹是砚秋哥的亲人,本就应该多照看她才是。” 她顿了顿,眼神愈发恳切:“我是想着,大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像你说的和平共处才好。你要是知道她有什么难处,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得告诉我,咱们一起搭把手。” 陈怡然本就没什么心眼,听白晚梅说得情真意切,当即点头附和。 “小梅姐你说得对!苗苗姐过几天服装店要开业,这几天肯定好多事情要忙,那么多事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说不定真有地方用得上咱们呢?我明天就去问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开服装店?”白晚梅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还有这打算?倒是没听砚秋哥提过。” “我也是昨天听她说的,说是想自己做点事。”陈怡然掰着手指头数,“她说广州的衣服样式新,肯定能卖得好。” 白晚梅笑了笑,没再多问,只催着陈怡然早点回去休息。 等房门关上,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转身走到窗边望着不知道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光。 开服装店?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女人,拿着砚秋哥的钱瞎折腾,真当做生意是过家家? 这一夜,白晚梅几乎没合眼。 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不过还是像平时那样把自己收拾得端庄得体。 晚饭时分,季家老宅的餐桌上摆满了菜。 周曼雪刚放下筷子,白晚梅就端着杯温好的牛奶走过去,柔声说:“阿姨,您尝尝这个,这是我特意让人特意捎来的鲜牛奶,听说可以美容养颜呢。” 周曼雪接过杯子,笑着点头:“好孩子,就你总惦记我。” “您跟叔叔照顾我这么久,这点东西算什么。” 白晚梅顺势在她身边坐下,眼角余光瞥了眼那边的刘妈在忙自己的事情,这才压低声音,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阿姨,昨天听怡然说,苗苗要开个服装店?” 周曼雪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开服装店?她没跟我们说过。” “我也是听怡然随口提的,说是从广州进了货,过两天就开业。” 白晚梅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忧,“其实我倒是觉得,女人家有份自己的事做也挺好,就是……”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见周曼雪看过来,才小心翼翼地说:“听说她进货的钱,是砚秋哥给的?且不说这种营生不体面,更重要的事,现在做个体户哪那么容易,要是赔了钱……” 白晚梅并不知道林苗管季砚秋借了钱,她就是觉得林苗在伙食团的工资没几个钱,开一家店那点工资哪够啊,肯定是不要脸的用了砚秋哥的钱。 周曼雪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她是大学教授,一辈子教书育人,最看重脸面。 在她看来,正经人家的媳妇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跑去抛头露面做生意,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白晚梅看她神色微动,又添了把火:“而且苗苗她毕竟没读过多少书,又是乡下出来的,广州的衣服样式新潮,可是她自己平日里穿的也……万一经营不好,不光是赔钱的事,传出去说季团长的媳妇在街上摆摊卖衣服,怕是连带砚秋哥也要被人笑话呢。” 这话正戳中周曼雪的痛处,她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季家的名声,尤其是季砚秋在部队前途正好,要是因为家里的事让人说闲话,那可怎么得了? “她真要做这个?”周曼雪的声音沉了下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砚秋也同意?” “砚秋哥大约是顾及她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她怎么说就怎么依着吧。” 白晚梅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的得意,“其实我也是替他们着急,您说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这些……” 周曼雪没再接话,端着牛奶杯的手指却越收越紧。 杯沿的温度透过瓷器传过来,她却只觉得心里发沉。 这个林苗,果然还是那么的不安分,她得提醒儿子还是得尽早和这女人离婚,不然耽误了前途就得不偿失了。 第96章 新店开业 周曼雪蹙起眉头,声音透着几分烦躁。 “我知道你是好心,可那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净会起些幺蛾子。我这心里堵得慌,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待着,非要给砚秋惹麻烦吗?” 季家的厨房里,空气似乎还凝着周曼雪方才拔高的语调。 白晚梅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尾的余光瞥见玄关处传来动静,忙敛起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得意,换上一副温顺的模样。 “叔叔,您回来了。”白晚梅率先起身,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像是想把方才的聊天盖过去。 季明阳嗯了一声,脱下外套递给刘妈,径直走向餐桌。 季明阳摆摆手,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两人:“刚才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周曼雪听他主动提起,脸色更冷了几分:“林苗要去做服装生意。” “你说说,季家的儿媳妇,跑去开什么服装店,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这不是打砚秋的脸吗?指不定外面说的有多难听。” 白晚梅接过话,脸上堆着乖巧的笑继续道:“苗苗要开服装店这件事,我和阿姨觉得不太合适,怕影响季家的名声,也怕给砚秋哥添麻烦。” 季明阳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妻子,又落在一旁低眉顺眼的白晚梅身上,最后才淡淡开口:“开个店而已,有什么打不打脸的。” 周曼雪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丈夫会是这个态度,急声道:“怎么不打脸?她要是做得不好,让人戳脊梁骨,人家骂的是她林苗吗?是我们季家!是砚秋!” “她要是能把店开好,自己有事做,忙着进货、卖货、算账,哪还有功夫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季明阳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语气平静无波,“人一闲下来,才容易生是非。她忙起来,少给季家惹点麻烦,比什么都强。”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周曼雪心里的结。 她从未想过这一层,仔细琢磨着季明阳的话,渐渐安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是啊,林苗要是忙着开店,哪还有功夫给砚秋找麻烦,哪还有精力惹是生非? 这么一来,倒确实能省不少事。 她琢磨着丈夫的话,眉头舒展开:“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周曼雪的脸色缓和下来,之前的怒气消了大半。 白晚梅坐在一旁,脸上温婉的笑容差点挂不住,端着茶杯的手几乎要捏不住杯子。 她原本是想撺掇周曼雪去找林苗的麻烦,最好能让那家店开不起来,让林苗在季家彻底抬不起头。 可季明阳这番话,直接堵死了她的路。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却不敢表露半分。 季明阳是什么人?在季家说一不二,心思深沉得很。 她要是此刻再反驳,说林苗的坏话,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说不定还会让季明阳觉得她在挑事,那之前在季家攒下的好印象就全没了。 得不偿失的事,她白晚梅可不会做。 于是,白晚梅适时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顺着季明阳的话说道。 “这么一想,叔叔说得很有道理啊,苗苗能有这份上进心确实难得。也许她真能把店经营好呢?到时候也是一桩美事。” 周曼雪听她这么说,只轻哼了声,淡声道:“我不求她做出多大的买卖,只要别给我季家惹麻烦就好。行了,不说她了。” 白晚梅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阴翳。 林苗,你运气好,这次暂且让你得意。但你以为开个店就能站稳脚跟了?等着吧,总有你摔下来的时候! 另一边,林苗可没功夫理会季家的暗流涌动。 接下来的两天,她几乎泡在了店里和叶英一起忙的连轴转。 叶英家那间临街的屋子,被她们彻底改头换面。 原本斑驳的墙壁重新刷得雪白,靠窗的位置隔出一个小小的试衣区,挂衣服的架子木工做的简洁又结实,地上铺着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塑料地板革和落地玻璃橱窗都被擦得锃亮。 两人里里外外打扫,将林苗从广州进货回来的两百多件衣服熨烫平整,按照款式和颜色挂好。 林苗还凭着记忆,用硬纸板做了几个简易的模特架,穿上店里最有代表性的几件衣服,摆在显眼的位置。 忙到深夜,叶英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店,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苗苗,我还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我们的店了!” 林苗揉了揉酸胀的腰,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当然是真的。明天,咱们就正式开业!” 开业这天,天还没亮,林苗就起了床。 她特意从店里挑了一件红白波点的连衣裙,荷叶领衬得她脖颈纤细,束腰的设计勾勒出窈窕的曲线,长度刚到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这在款式相对单一的七十年代末,无疑是极具冲击力的。 这是林苗觉得看着最喜庆又不俗气的一条裙子,于是特意留着开业当天穿的,当作“活广告”。 她赶到店里时,叶英已经收拾利落了,她怕开业第一天自己手忙脚乱的,于是一早就把女儿恬恬送到邻居家照看,此刻正紧张地在门口打转等着林苗来呢。 店门口挂着一块崭新的红绸子,遮住了“苗英服饰”四个刚写好的大字。 不远处,四个鲜红的花篮并排摆着,是林苗提前去花店订的,看着就喜气洋洋。 “苗苗,你来了!”叶英看到她,眼睛一亮,随即又被她身上的裙子吸引,“你今天真美!把这裙子都衬好看了!” 林苗笑了笑:“这是咱们店的新款,今天就穿它当活广告。” 两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店里的衣服,确认价格标签都贴好了,才搬了两张椅子坐在门口闲聊等时间。 说话间,林川和林海也来了,两人穿着干净的褂子,手里还提着一兜糖果,是林苗让他们买的,准备开业时给围观的孩子们分一分。 除此之外,两人手里还买了几挂长长的鞭炮,也是林苗特意嘱咐的。 “妹妹,都准备好了!”林川一脸兴奋,他还是头一次参与这种事。 林苗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表,点头道:“差不多了,再等几分钟就是吉时。” 第97章 办会员卡 随着时间一点点临近,周围渐渐聚拢了一些街坊邻居,都是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来的。 “这刘家的媳妇真能折腾!好好的家给当成铺子了。” “好像是要开服装店,这段时间总就看见有人来刘家忙活。” “开服装店?那红衣服姑娘好像是老板,岁数看着不大,能行吗?” 议论声中,吉时到了。 “林川,林海,放鞭炮!”林苗一声令下。 “好嘞!” 两兄弟手忙脚乱地把鞭炮挂在门口的树上,点燃引线。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巨响,鞭炮声震耳欲聋,红色的纸屑纷纷扬扬落下,像是铺了一层红地毯,瞬间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趁着鞭炮声,林苗和叶英走到店门口,一起揭开了那块红绸子。 “苗英服饰”四个烫金大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字体娟秀又不失大气。 鞭炮声停了,林苗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小喇叭,笑着对围观的人群说道:“各位街坊邻居,路过的朋友们,大家早上好!今天是我们苗英服饰开业的日子,欢迎大家来捧场!” 她声音清亮,笑容明媚,再加上身上那件时髦的连衣裙,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那些女同志,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裙子。 “今天开业,我们店里有优惠活动!”林苗继续说道,“全场衣服,八八折!凡事消费达到一百的,可在本店办会员卡,以后来买衣服,均可享受九折优惠!”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啥?八八折?那不是差不多便宜了一成多?” “这会员卡是什么意思啊?从来没听说过啊!” 林苗微微一笑,将前两天抽空制作的会员卡抽了张拿在手里。 “这就是苗英服饰的会员卡,上面有我们店的标志,目前仅有两百张,先到先得!” 会员卡是清新的绿色,上面有三个不同体型的女性剪影,旁边还刻有一行字—— 自信大方,你本来就很美。 林苗不光卖衣服,还想做成自己的品牌。 七十年代末的人们,哪里见过这么花哨又实在的优惠活动?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人,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真有这么好的事?我得进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正好能打半价!” “这里面的衣服看着都好好看,比县城里的时兴多了!” 一时间,大家都涌着想进店看看。 林苗和叶英连忙笑着招呼:“大家别急,店里衣服多着呢,保证让大家挑个够!” 林川和林海虽然不方便进女装店,也在门口帮忙维持秩序。 “大家排好队,别挤,都能进去!”还顺带给周围的孩子们分发糖果。 店里一下子就挤满了人,大家看着衣架上那些款式新颖的衣服,眼睛都亮了。 有几个年轻姑娘直接就看上了林苗身上穿的那款红白波点连衣裙,围着问还有没有同款。 试衣区前同样排起了长队,叶英忙着给大家介绍衣服的款式和尺码,林苗则在收银台附近,时不时解答大家的疑问,还要兼顾算账,忙得脚不沾地,却浑身充满了干劲。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为自己打拼,每一分忙碌,都让她觉得踏实而有意义。 就在林苗送走一位满意的客人,刚想喘口气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季砚秋的警卫员,小吴。 小吴手里搬着两个花篮,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显然是一路快步过来的。 他看到店门口已经摆着四个花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别人送,随即快步走到林苗面前。 “嫂子,恭喜开业。”小吴把花篮放下,语气有些拘谨,“这是季团长让我送来的。” 林苗愣了一下,没想到季砚秋会送花篮来。 她看着那两个花篮,比她订的还要精致些,上面系着红色的缎带,显得格外喜庆。 “帮我转告谢谢他,也麻烦你跑一趟了。”林苗客气地说道。 小吴似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又补充道:“季团长还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实在抽不开身,所以让我代他送过来。他说……祝你开业大吉。” 最后那句话,其实是小吴自己加的。 季砚秋只让他把花篮送到,没说别的。 但小吴觉得,林苗毕竟是团长的妻子,开业这么大的事,团长没来,总得说句吉利话才像样,免得嫂子觉得季团长不重视,不利于家庭团结。 林苗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小吴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热闹的店铺,没再多说,转身就走了,他还得回去向季砚秋复命呢。 林苗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记得原书中季砚秋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啊,而且话少人冷的,会跟她说开业大吉?难道是自己穿越到原身的蝴蝶效应?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点情绪抛开了,店里还有一堆客人等着呢,哪有功夫想这些。 然而没过多久,又一个人提着花篮走了过来,是贺建安。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蓝色工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到林苗,眼睛亮了亮:“林苗,恭喜开业!” 他把花篮放下,才注意到门口已经摆了六个花篮,笑着打趣道:“看来我来得有点晚。” 林苗迎上去,笑道:“贺大哥,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还买什么花篮呀。” “开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空手来。”贺建安的目光落在林苗身上,眼神里难掩惊讶。 他出差了一段时间,上次见林苗,还是在部队家属院门口,他想给林苗几本复习资料却碰到林川欠债的事情。 可眼前的林苗,穿着一身时髦的连衣裙,发型也变了,身姿挺拔,笑容自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光彩,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种变化,让贺建安心里既惊讶,又有些莫名的欣喜。 “没想到你真的把店开起来了,”贺建安由衷地赞叹道,“以后可得叫你林老板了。” “贺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林苗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能把小店开得这么热闹,你真的很厉害”贺建安看向店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帮我母亲挑一件适合她的衣服吧,正好沾沾你的喜气。” 林苗笑着点头:“好啊,没问题,给你算友情价!” 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能有这样一份真诚的祝福,真好。 第98章 也不看看是谁的表姐! 林苗的指尖在衣架上轻轻滑过,目光最终落在一件月白色的连衣裙上。 料子是上好的的确良,在七十年代末的市场上算得上稀罕物,素雅的颜色不挑年龄,直筒的版型大方得体,偏偏在袖口处藏了巧思。 月牙形的收褶里缝着几缕同色系的细纱,抬手时会像月光下的水波一样轻轻晃动。 林苗就选定了这件,将衣服连带衣架拿到了店门口。 “阿姨在国外住了那么久,审美肯定偏雅致,但也不会喜欢太沉闷的。这袖口的小设计不扎眼,却能看出心思。” 贺建安凑过来细看,指尖无意识地避开布料,只虚虚悬在袖口上方。 他想起母亲在国外时总穿的那些洋装,领口袖口总有些说不出的精巧,回国后却变成了剪裁合体的套装。 “很合适。”他点头时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谢谢你,林苗。” “谢什么,”林苗笑着把裙子叠好放进纸袋,“开业第一天给我送花篮,还照顾我生意,该我谢你才是。” 贺建安刚要拎着袋子走,门口突然一阵喧哗。 几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婶挤在玻璃门前,指着橱窗里的连衣裙叽叽喳喳。 “这不就是赵婶说的那家?” “颜色真鲜亮!” “贺大哥先不跟你说了,我去忙了。”话落,林苗赶紧回到店里跟着叶英一起忙乎。 贺建安看着在店里忙碌起来林苗的身影,自然地接过林海手里的迎宾牌。 他平日里总是穿着笔挺的衬衫,袖口扣得一丝不苟,此刻却撸起袖子,帮着维持秩序:“大家别挤,排好队都能买上。” 林海举着刚才麻烦贺建安刚写好的“新店开业,八八折优惠”的牌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地吆喝。 三个大男人站在门口,倒成了服装店一道奇怪又显眼的风景,引得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贺建安本来只是想搭把手,没成想这一忙就到了中午。 林苗和叶英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试衣间的门被拉开又关上,衣架碰撞的声音、客人的笑声、林苗的算盘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像过年。 “姐,我买了包子吃一口!”林海拎了几个白面包子回来,被贺建安接了过去。 他踮脚往店里看,林苗正蹲在地上帮一个大姐量腰围,头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头上。 “先放着吧,”贺建安把包子放在门边的柜子上,“等她们空了再说。” 林海撇撇嘴:“我姐这是要把自己熬成铁打的?” 贺建安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林苗身上。 她仰头跟客人说话时,脖子仰起的弧度很轻,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是在刘天明的书店,那个据理力争的小姑娘和眼前的身影重合,他没想到林苗的变化会这么大,开起店来会这么有劲头。 下午两点多,人群稍微松动了些。 林苗刚想喘口气,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嚷嚷声:“林海!你举个破牌子晃来晃去,你也不嫌热!” 林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回嘴:“你怎么来了?我姐的店开业,我乐意在这儿晃!” 林苗探头出去,只见陈怡然穿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身后跟着四五个打扮时髦的姑娘,一个个都梳着俏皮的小辫子,手里拎着精致的小皮包,站在满是布衣布鞋的人群里,像一群刚从画里飞出来的黄莺。 “苗苗姐!”陈怡然冲她摆摆手,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带姐妹来给你捧场!” 她身后的姑娘们也跟着打招呼,只有站在最边上的白晚梅,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今天穿了件藕粉色的连衣裙,领口别着珍珠胸针,目光扫过店里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在陈怡然要出门时,她随口问了一句对方要去干嘛,就得知了林苗的店今天开业。 随即,她叫住了陈怡然,说要一起去,她回房间换了身自认时髦得体的裙子,又涂了口红,确定自己一定能艳压群芳后,才出门。 她是抱着看笑话来的,林苗不过是个乡下出来的姑娘,就算有季砚秋帮衬,开的店能有多体面? 她甚至想好了,等会儿进去随便挑件衣服,指出几个线头,再轻飘飘地说一句“也就这样了”,保管让林苗下不来台。 可站在店门口,白晚梅的脸一点点冷了下去。 队伍从店里排到街上,客人手里都拎着印花的纸袋,试衣间门口的镜子前,几个姑娘正对着一件碎花衬衫互相吹捧。 她往店里扫了一眼,货架上的衣服款式新颖,颜色搭配得恰到好处,连衣架都是统一刷过漆的,比她常去的那家国营服装店还像样。 “小梅姐,愣着干嘛?进去啊。”陈怡然拽了她一把,兴高采烈地往里走,“苗苗姐,你这店也太火了吧!我刚才还以为找错地方了呢!” 林苗刚想回话,就被一个要结账的客人拉住了。 陈怡然见状,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干脆自己当起了向导,拉着小姐妹们在货架间穿梭。 “这件好,配你新买的那双红皮鞋肯定好看!” “小梅姐,你看这件淡紫色的,是不是很衬你?” 白晚梅没接话,手指在一件衬衫的领口处捻了捻。 料子是纯棉的,摸起来柔软又厚实,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有点发闷。 “我随便看看。”她甩开陈怡然的手,转身走向角落。 那里挂着几件颜色素净的衣服,款式简单,却比她身上这件藕粉色连衣裙更显气质。 她盯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看了半天,手指攥得发白——林苗凭什么? 陈怡然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正忙着帮一个姐妹搭配裙子。 那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贵女们,此刻都没了架子,有的帮客人递衣架,有的站在镜子前充当模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搭配,倒比专业的店员还热闹。 “怡然,你这表嫂可真能干。”一个卷发姑娘凑到陈怡然耳边,“这衣服比我在上海看到的还时髦。” 陈怡然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表嫂!” 太阳西斜的时候,客人终于渐渐散去。 叶英瘫坐在椅子上,揉着酸痛的腰,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钞票和票据,笑得合不拢嘴。 “苗苗,咱们今天……真不错呀,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呢!” 第99章 不小心喝醉了 林苗正在对账,闻言手一抖,铅笔在账本上划了道长长的斜线。 她重新算了一遍,没错,今天收的钱,总共二百七十块六毛。 这个数字在七十年代末,足够普通工人挣三个月了。 “我的天……”她喃喃自语,心里又惊又喜。她原本以为能赚一百块就不错了,没想到会这么火爆。 “姐,你太厉害了!”林海凑过来看账本,眼睛瞪得溜圆,“天哪!二百多块钱?!姐晚上必须请客!” 白晚梅听到林海惊呼的二百多块,不可思议地抬头眼神紧紧盯着林苗,指甲狠狠嵌入手心。 她在子弟校当老师,在这个年头比普通工人挣得多不少呢,每个月工资四十二块五,自以为比林苗体面得多,可林苗现在一天挣的钱,比她几个月工资还要多。 “请,请!”林苗合上账本,抬头看向店里剩下的人。 贺建安正帮着林川和林海整理货架,陈怡然和几个小姐妹坐在椅子上聊天,白晚梅则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大家都别走了,”林苗拍了拍手,声音带着点疲惫的沙哑,“今天多亏了你们帮忙,我请大家下馆子。” 陈怡然第一个欢呼起来:“好啊好啊!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饭馆,红烧鱼做得特别好!” 她的小姐妹们却有些犹豫:“不了吧,怡然,出来这么久,家里该担心了。” “是啊,我妈规定我晚饭前必须回家。” “那好吧,”陈怡然耸了耸肩,露出灿烂的笑容“下次我再约你们。” 姑娘们临走前,都跟林苗道了谢。 “林苗姐,今天的折扣太划算了,下次我还来!” “这件裙子我太喜欢了,谢谢你啊!” 林苗笑着送她们到门口,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来。 白晚梅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也不吃了,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走得很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她。 林苗看着她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实在不想跟白晚梅吃饭,光是看着那张冷脸,就觉得没什么胃口。 她不会像原主那样找白晚梅的麻烦,但如果白晚梅敢背地里给她使绊子,她也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啦走啦!” 这时陈怡然上前拉着林苗的胳膊往外拽,“叶英姐,贺大哥,林川哥,林海,都跟上!” 饭馆离服装店不远,是个小小的四合院改造的,院里种着几棵石榴树,正是挂果的时候,青红色的果子在枝头晃来晃去。 老板认识陈怡然,特意给他们留了个靠窗的桌子,麻利地报上菜名:“红烧鱼、炒肉片、鸡蛋羹……再来个西红柿蛋汤?” “再来瓶酒。”林川突然开口,“今天高兴,咱们庆祝喝点。” 林苗本来想拒绝,可看着大家兴奋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穿越前就很少喝酒,她当时一心只有工作,想着能早日当上外交部的首席翻译官,喝酒只会让她不清醒。 此刻桌上摆着个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是透明的,看着跟水没什么两样。 等菜的时候,林海和陈怡然又拌起了嘴。 “你刚才在店里,是不是偷偷试那件牛仔外套了?” “我试怎么了?好看!不像某些人,一点都没有审美!” 林川无奈地摇头,跟一旁贺建安碰了碰杯:“贺同志,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贺建安笑了笑:“举手之劳。林苗的店开得好,我们都高兴。” 他的目光越过林川,落在林苗身上。 她正托着腮听林海和陈怡然吵架,嘴角噙着点笑意,灯光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蒙上了一层纱。 菜很快上来了,红烧鱼冒着热气,酱汁红亮,鱼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林苗饿了一天,拿起筷子就夹了块鱼肚子,刚放进嘴里,就被烫得直吐舌头。 “慢点吃。”贺建安递给她一杯水,“先喝点水。” 林苗接过杯子,没看清楚就往嘴里倒。 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股辛辣的劲儿,呛得她咳嗽起来:“咳咳好辣……这不是水啊!” “哎呀,那是酒!”叶英拍着她的背。 陈怡然急得也放下了筷子:“苗苗姐你也太不小心了!” 没过多久,林苗就开始脸颊发烫,眼前的人影都晃了起来。 她没想到原主这身体沾点酒就晕,刚才那一大口下去,脑袋里像塞了团棉花,晕得厉害。 “我……我没事……”她想撑着桌子站起来,却腿一软,差点摔倒。 贺建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不行!”陈怡然立刻跳起来,“男女授受不亲!我跟你一起送!” 表哥不在这儿,她可得注意着嫂子身边的男人。 林海也嚷嚷:“我也去!我姐喝醉了,我得看着!” 叶英叹口气,她身旁还有女儿需要照看:“我带着孩子就不添乱了,你们去吧,路上小心点。” 贺建安半扶半搀着林苗往外走,她的头靠在他的胳膊上,呼吸带着点酒气,头发蹭得他脖子有点痒。 陈怡然和林海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叮嘱:“贺大哥你慢点!” “姐你别吐啊!” 夜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很舒服。 林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头顶的月亮很圆,像块白玉盘。 “贺大哥……”她嘟囔着,“衣服……阿姨会喜欢吗?” “会的。”贺建安低头看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醉意,像只懵懂的小鹿,“她肯定会喜欢。” “那就好……”林苗笑了笑,又把头埋了回去。 到了林苗家,贺建安把林苗放到床上,看林苗躺下了,林海去洗了毛巾,陈怡然去倒热水。 一时间卧室里就剩下贺建安了。 灯光下,他看到林苗的睫毛一颤一颤好似睡不安稳,回过神他发觉自己盯着林苗的脸太久了,脸上顿时烧了起来,察觉到自己这行为很不妥当,刚想转身出去。 他的手被林苗两只手一起抓住了,林苗猛然坐起来,贺建安惊的转过身看向林苗。 就见她眼睛都没有睁开,迷迷糊糊喊着要喝水。 “苗苗姐,喝点蜂蜜水再睡。”陈怡然的声音从堂屋传来,惊得贺建安把手缩回来了。 他只觉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疯狂的叫嚣着。 好在这时陈怡然进来了,他便抬脚朝门口走去,“我先回去了,让她好好休息。” 贺建安站在门口,听见屋里传来陈怡然的声音:“苗苗姐你怎么回事啊,居然能把白酒当成水喝……” 他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口袋里的烟盒被手指捏得变了形,最终还是没拿出来。 第100章 我要长命百岁! 夜深了,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地压在部队家属院的屋顶上。 林苗的卧室里还残留着几分酒气和挥之不去的躁动。 贺建安离开时,脚步放得很轻,他看了眼坐在床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林苗,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门“咔哒”一声合上,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原本还蔫蔫的林苗猛地抬起头,眼神涣散,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像是在努力聚焦,过了好一会儿,才含混不清地开了口:“水……渴……要喝水……” 声音不大,却带着股撒娇的劲儿,一遍遍地重复着。 陈怡然闻言赶紧应道:“哎,有有有,苗苗姐你慢点儿,这是蜂蜜水,解酒的。” 她手脚麻利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递到林苗面前,“来,苗苗姐,慢点喝。” 林苗眼前一亮,也不管烫不烫,双手捧着杯子就往嘴里送,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个精光。 放下空杯子,她却没有消停,反而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眼神发直,嘴里开始念叨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能死,我不能死……” 她声音不大,带着酒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才刚来……我还有好多事没做。我要长命百岁……对,长命百岁……” 陈怡然在一旁听着,有些哭笑不得。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酒量能这么差,此刻苗苗姐定是醉糊涂了,说的都是胡话。 她也不接话,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时不时应一声:“嗯嗯,知道了苗苗姐,你会长命百岁的。” “必须的……”林苗很认真地点点头,像是在跟谁保证,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还要赚好多好多钱,买大房子。买好多好吃的……谁也别想欺负我!”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东一句西一句,前言不搭后语。 一会儿说哪个菜好吃,一会儿又抱怨天气太热,偶尔还会突然停下来,对着空气傻笑两声,看得陈怡然一阵无奈。 林海一直站在床边,看着姐姐这副模样,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年纪不大,但如今倒变得心思细腻了,知道姐姐在城里这几年肯定受尽了委屈,此刻肯定是借着喝醉发泄出来。 他轻轻拍了拍林苗的肩膀,柔声说:“姐,你喝多了,别坐着了,躺下歇会儿吧。” 林苗似乎没听清,依旧自顾自地念叨着。 林海没办法,只好半扶半劝地将她往床上按。 林苗起初还挣扎了两下,嘴里嘟囔着“我没醉”,但酒精早已麻痹了她的神经,没一会儿全身就软了下来,被林海顺利地安置在床上躺好。 林海替她盖好薄被,又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对陈怡然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陈怡然,我姐这样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我们先回去吧,让她安静睡会儿。” 陈怡然点点头,又看了眼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依旧皱着的林苗,轻轻嗯了一声,跟着林海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卧室,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卧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林苗平稳却带着些微粗重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动了动。 林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像是灌满了铅,又沉又痛,喉咙也干得厉害。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去厕所。 她凭着仅存的一点意识,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下来。 双脚刚一落地,就打了个趔趄,她扶着床头,站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 走到卧室门口,她摸索着打开门,借着微弱的月光,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走去。 解决完生理需求,她又晕乎乎地往回走,刚踏出卫生间的门,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啊——”林苗下意识地低呼一声,闭紧了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落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清冽的皂香萦绕在鼻尖,让林苗混沌的脑子有了片刻的停滞。 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好帅啊! 季砚秋? 林苗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没错,是季砚秋。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衬衫,最上边的纽扣敞开着,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还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正低头看着她,手臂稳稳地环在她的腰上,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林苗的脑子彻底懵了。 这一定是在做梦。 她想。 季砚秋怎么可能会抱她? 她可是林苗啊,是那个在原著里被他轻视讨厌、巴不得立刻解除婚姻关系的炮灰女配。 他对原书中的林苗向来是冷淡疏离,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 一定是酒喝多了,现在在做梦。 林苗得出结论,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是梦就好,是梦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因为差点摔倒,加上本就醉得厉害,林苗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也有些翻江倒海。 她靠在季砚秋怀里,不仅没想着挣脱,反而下意识地往他身上又靠了靠,似乎这样能让她舒服一点。 季砚秋低头看着怀里毫无防备、甚至还往自己身上蹭的女人,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直冲鼻腔。 他的眼神沉了沉,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责备:“喝酒了?” 声音低沉,带着他特有的磁性,在这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苗听到了,却没当回事。 反正在梦里嘛,她怕什么?梦里的季砚秋,还能吃了她不成? 她抬起头,因为头晕,眼神依旧是涣散的,但嘴角却勾起一抹嚣张又得意的笑,像只偷吃到糖的猫:“喝了,怎么了?” 她挺了挺胸脯,努力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尽管那模样在季砚秋看来,幼稚得可笑。 “这是我的梦,”林苗强调道,带着几分醉后的蛮不讲理,“我说了算!我想喝酒就喝酒,你管不着!” 季砚秋:“……” 他看着她这副醉醺醺、毫无章法的样子,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怀里的人又有了新动作。 第101章 因为你帅啊 林苗像是突然对眼前的“梦中小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她抬起手,手指带着几分凉意在季砚秋的脸上轻轻戳了戳。 “咦……”她喃喃自语,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触感还挺真实……” 她的指尖柔软,带着酒后的微热,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阵异样的酥麻感,季砚秋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 还没等他阻止,林苗的手已经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掠过下颌线,最后停在了他的喉结上。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凸起的弧度,感受着底下皮肤下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 “这里……也硬硬的……”她笑了笑,眼睛完成了两道月牙。 季砚秋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平静湖面,荡起了圈圈涟漪。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和那细微的动作,那触感像是带着电流,顺着皮肤一路蔓延,直击心底。 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带着酒气的香甜和他身上清冷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 季砚秋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猛地抓住了林苗还想继续往下探索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林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苗的手被抓住,不能再继续研究了,她有些不满地蹙着秀眉,抬头看着季砚秋,眼神里满是控诉。 “你干嘛呀……小气鬼……不让摸……” 那语气,活像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孩子。 季砚秋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心头一跳,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 就在这时,林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几分炫耀的口吻,大声宣布。 “我告诉你哦……我今天赚了钱!在这个年代可是好多好多钱呢!” 她说着,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大的数字,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季砚秋看着她,没说话。 他知道今天她服装店开业,小吴回来跟他说店里人很多,他倒是没太当回事。 但是现在看起来,能是多少钱让她开心的喝酒庆祝?他心里有些疑惑,但看着她醉醺醺的样子,知道问了也白问,便没接话。 林苗见他没反应,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了不爽。 她皱着眉头,不满地瞪着他:“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信我?” 她的语气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季砚秋无奈,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嗯,我信。” 听到这话,林苗立刻多云转晴,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她拍了拍季砚秋的胳膊,像是在安抚他:“这才乖嘛。” 她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语气带着几分豪气干云:“你乖乖的,等我以后赚了更多的钱,肯定给你花!让你也过上好日子!” 季砚秋被她这番话逗得忍不住低笑出声,他能感觉到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身上,怀里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 这一笑,倒像是驱散了不少刚才那暧昧又紧绷的气氛。 只是,笑着笑着,季砚秋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他看着林苗那双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水润清澈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为什么……要给我花?” 话音刚落,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问这个干什么?跟一个醉鬼较什么真? 林苗似乎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皱着眉头,盯着季砚秋的脸,眼神专注,像是在研究什么高深的课题。 走廊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带着酒后的水汽。 季砚秋的心跳,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漏了一拍,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他自己都能听见。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脸上,等着她的答案。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苗才像是终于想明白了,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季砚秋的脸颊,语气无比认真,又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地说。 “因为……你帅啊。” 季砚秋:“……” 他先是一愣,随即勾了勾嘴角。 就因为这个? 他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结果……就因为他帅? 他真是疯了,才会跟一个醉鬼较真,还期待着能听到什么不一样的答案。 季砚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那点莫名的悸动和期待,瞬间被这直白又幼稚的答案给冲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低头对怀里洋洋得意的林苗说:“嗯,知道了,你最厉害了。” 他的语气放得很柔,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现在,该回床上睡觉了,嗯?” 林苗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乖乖地点点头,没再挣扎。 季砚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现在的林苗很轻,季砚秋抱着她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只是她似乎很不安分,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不动了,像是一只找到了温暖巢穴的小猫。 季砚秋抱着她,一步步走回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他替她盖好被子,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她没有再乱动的迹象,这才直起身。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月光下,她的睡颜显得格外恬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呼吸也渐渐变得均匀平稳。 刚才那番胡言乱语,那些大胆的举动,仿佛都只是一场短暂而混乱的梦。 季砚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熄灭了卧室里的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夜灯,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卧室里,林苗翻了个身,咂咂嘴,似乎在梦里又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嘴角微微上扬,睡得香甜。 而卧室外的客厅里,季砚秋站在卧室门口,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喉结,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荡着刚才林苗那句无比认真的话—— “因为你帅啊。” 他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转身走向了沙发。 只是那脚步,似乎比平时慢了几分,也轻了几分。 夜,还很长。 而有些东西,似乎在这个醉意朦胧的夜晚,悄悄地发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 第102章 喝醉后耍流氓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光线刚好落在季砚秋身上。 他陷在沙发里,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胶着在卧室门上,仿佛那扇木门上开了朵什么稀奇的花。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混着林苗身上那股清清爽爽的皂角香,奇异地缠成一股线,挠得人心头发痒。 季砚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木纹,唇角总是在不经意间微微扬起,像是藏着个偷来的秘密。 他想起方才把林苗扶回来时的情景,她醉得厉害,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星光。 她不吵不闹,就是赖在他身上不肯走,软乎乎的手攥着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烫得他皮肤发麻。 “季砚秋……”她含含糊糊地叫他的名字,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点鼻音,“你怎么这么高啊……” 想到这儿,季砚秋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溜走,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他不觉疲惫,就这么坐着,心里踏实得很。 直到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移过地板,挂钟“铛”地敲了一声,他才猛地回过神。 低头一看腕表,时针已经稳稳地指向了两点。 季砚秋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他站起身进了卧室,动作很轻,熟门熟路地走到卧室角落,把那个折叠起来的行军床搬了出来。 这行军床还是上次他们俩从广州回来到家太晚了,他没回部队,住在这儿用上的,没想到这才没过去多久又派上了用场。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床架,铺好薄被和枕头,每一个动作都轻之又轻,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做完这一切,他躺了下来,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微光,目光投向不远处。 季砚秋就这么看着,听着林苗的呼吸声,眼皮渐渐沉了下来,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苗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宿醉的头疼像是无数根针在扎,她倒抽一口冷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记得昨天庆祝服装店开业顺利,跟叶英陈怡然她们去吃饭,后来她喝错了酒…… 再后来呢? 记忆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只剩下些闪闪烁烁的碎片。 她好像看到了季砚秋,穿着白衬衫,身姿挺拔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还好像……她伸手摸了他? 林苗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做梦!她怎么敢摸季砚秋啊!那可是季砚秋,平时板着脸,看着就严肃得很,她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她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挣扎着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脚刚落地,就觉得头更晕了,她扶着墙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拉开了门。 堂屋里的光线已经亮了些,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然后,林苗就看到了从厨房走出来的季砚秋。 他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熬好的粥。 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梦里那件一模一样的白衬衫! 林苗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宕机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砚秋,连呼吸都忘了。 怎么回事?难道还在做梦? 季砚秋看到她,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低沉温和:“醒了,头疼吗?” 他的声音像是一根针,刺破了林苗混沌的思绪。 她猛地回过神,视线下意识地就往下移,落在了季砚秋的喉结上。 昨天那个触感……指尖下硬硬的,还能感觉到他吞咽时的滚动…… 不是梦! 林苗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她猛地低下头,慌乱地眨着眼睛,嘴巴张了张,想说话,结果舌头像是打了个结,差点咬到自己。 “我……我……”她结结巴巴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完了完了,她真的摸了季砚秋的喉结!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女流氓啊?这年头流氓可是要蹲监狱的! 季砚秋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样子,却没点破,只是扬了扬手里的碗:“我熬了点小米粥,喝点能舒服点。” 他没提昨天晚上的事! 林苗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顺着他的话点头:“好……好的,谢谢。” 不怕喝醉耍酒疯,就怕清醒了有人帮你回忆! 她打定主意,只要季砚秋不问,她就咬死了不承认。 就算问了,她也得说自己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然多尴尬啊! 季砚秋把粥放在餐桌上,又转身去厨房拿了碗筷。林苗亦步亦趋地跟过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林苗只敢小口小口地喝粥,眼睛盯着自己的碗,不敢看季砚秋。 季砚秋倒是神色如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他慢慢喝着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昨天服装店开业,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需要帮忙的话,跟我说。” 听到这话,林苗才敢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没……没什么问题,挺顺利的,谢谢关心。” 她不想再麻烦季砚秋了,他又借钱又去广州跟她一起回来的,已经欠了他太多人情了。 季砚秋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叮嘱道:“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别硬撑着。” “嗯,我知道了。”林苗小声应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见他没再提别的,也渐渐放下心来。 吃过早饭,季砚秋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回部队了。林苗送他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等一下!” 她转身跑回屋里,很快拿了一个牛皮纸袋出来,递给季砚秋:“这个……给你的。” 季砚秋愣了一下,接过袋子:“这是?” “我前阵子去广州,给你带了点东西。”林苗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之前又借钱又帮忙的,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季砚秋看着手里的纸袋,袋子不算大,摸起来软软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第103章 独一无二的礼物? “不用急着还钱。”季砚秋把袋子小心地拎在手里,“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林苗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等季砚秋离开后,林苗才转身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往服装店赶去。 昨天开业第一天的营业额就超出了她的预期,让她信心大增。 一路上,她脑子里都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最后决定,今天继续搞活动,不过要换个方式。 到了服装店,叶英已经到了,正在打扫卫生。 看到林苗进来,她笑着迎上去:“苗苗,你可来了,昨天你没事吧?昨天好多人都说今天还要带朋友来呢。” “别提了英姐,昨晚喝酒还闹了笑话,”林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再想到昨晚的一些记忆碎片,耳尖一红,她连忙岔开话题。 “对了,我今天想换个活动方式,不打折了,搞充值活动。” “充值活动?”叶英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其实和我开始想的会员卡思路一样,不过还做了些升级。” 林苗一边说,一边拿出两张红纸和一支毛笔,“我给你写写,你就明白了。” 她拿起笔,蘸了点墨,在红纸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充值10元即可成为会员,会员消费打9折; 充值15元送2元; 充值30元送5元; 充值50元送10元; 充值100元送25元。” 一张红纸写满了,她又拿起另一张,继续写:“本周新店开业,充值送丝巾1条!” 写完,她把红纸递给叶英,仔细给她解释活动规则。 “你看,客人充值越多,我们送的优惠就越多,而且还送丝巾,这样就能吸引他们多充点钱,以后也会常来我们店里消费。” 叶英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捏着红纸,眼睛瞪得圆圆的:“苗苗,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法子都能想出来?太厉害了吧!” 林苗嘿嘿一笑,心里嘀咕,这可不是她想的,都是后世玩剩下的。 她总不能跟叶英说自己是从几十年后穿来的吧。 “就是瞎琢磨的。”她谦虚了一句,又看向叶英有些担忧的神色,安慰道,“英姐,你别担心,肯定会有人充值的。” 叶英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这年头十块钱够一家老小十几天的菜钱了,谁会一下子充那么多啊?” “总会有的。”林苗信心满满,“咱们衣服的款式新颖,质量又好,肯定能留住客人。” 说着,她和叶英一起把两张红纸贴到了店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刚贴好没多久,店里就开始陆陆续续来人了。 好多都是昨天来买过衣服的客人,今天又带着亲戚朋友过来,还有些是陈怡然的小姐妹,昨天买了衣服觉得满意,今天又拉了其他朋友过来。 “哎呀,这衣服真好看,比百货大楼里的时髦多了!” “是啊是啊,我昨天买了一件,回去邻居都问我在哪儿买的。” “这个充值活动是什么意思?充钱这是还送钱?还打折?” 客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林苗和叶英忙着招呼,耐心地解释充值活动的规则。 那些跟着陈怡然小姐妹来的贵女们,家里条件都好,平时零花钱也多,本身就喜欢这些新颖时髦的衣服,听了活动规则,当即就表示要充值。 “我充100!送25还送丝巾,挺划算的。” “我充50,正好我妈生日快到了,给她也买件衣服。” “我也充50吧,先试试。” 也有周围的街坊邻居,平日里就爱打扮自己的,琢磨了一下咬咬牙充了10块。 一时间,收银台那边排起了小队伍,都是来充值的客人。 叶英看得目瞪口呆,之前的担忧一扫而空,手脚麻利地帮着林苗登记、收钱、发丝巾。 店里忙得热火朝天,一直到傍晚,客人还是络绎不绝。 好不容易到了打烊的时间,林苗把店门关上,累得瘫坐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叶英也累坏了,捶着腰坐在旁边。 林苗拿出算盘和账本,开始算账。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响着,叶英在一旁看着,手心都忍不住冒汗,神色紧张。 今天店里太忙碌了,她一直在招待客人,账都是林苗在收,她根本不知道今天的营业额能有多少。 随着最后一声算盘声落下,林苗抬起头,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满了星星。 叶英看着她的笑容,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些,连忙问道:“怎么样?苗苗,今天卖了多少?” 林苗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地说:“英姐,我们今天的营业额,有三百一十五块!” “多少?”叶英眼睛猛地瞪圆了,脸上写满了诧异,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追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多少?” “三百一十五块!”林苗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难掩激动。 叶英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水光。 三百多块啊,这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恬恬她爸刘大壮一个月工资三十五块,一年的工资也就四百二十块,这两天居然就顶刘大壮一年的工资了! 她看着林苗,激动地说:“苗苗……我们……我们真的赚了这么多?” “是啊英姐!”林苗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叶英用力抹了把眼睛,重重点头,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而另一边,季砚秋回到部队就开始忙工作了,也没时间看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这会儿工作忙完下班了,就拿着那个牛皮纸袋回了自己的宿舍。 宿舍里很安静,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那个纸袋,心里有种莫名的期待。 这是林苗专门给他挑的礼物,她去广州的时候带回来的,不知道会是什么。 他拆开袋子,里面露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 季砚秋把衬衫拿出来,展开。 面料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款式是经典的样式,看起来简洁大方。 他平时确实很喜欢穿白衬衫,除了军装,衣柜里最多的就是白衬衫了。 他的目光落在衬衫的胸口位置,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刺绣,是一株绿竹,针脚细密,绣得栩栩如生。 季砚秋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这衬衫看起来和普通的白衬衫没什么两样,但这胸口的绿竹刺绣,显然是特意加上去的。 是林苗亲手缝的吗? 当这个疑问冒出来的时候,季砚秋眼底闪了闪。 但他不知道,他以为这是为他准备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其实林苗给其他人也带了礼物,而且他们都比他先收到。 季砚秋把衬衫小心地叠好,放进衣柜里,特意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第104章 涨房租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在“苗英服饰”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货架上挂着的的确良衬衫、卡其布裤子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新布料特有的清香,还夹杂着几分热闹的人气。 这是属于七十年代末的、生机勃勃的味道。 林苗靠在柜台边,看着新雇的小姑娘晓红手脚麻利地给客人找尺码。 晓红才十七岁,眉眼灵动,学东西快,嘴也甜,才来几天,就已经能独当一面。 这会儿她正笑着对一位阿姨说:“您放心,这料子耐穿,洗了也不缩水,我们苗姐挑的款,那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林苗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她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叶英,叶英正低头专注地核对着手里的账本,手指在算盘上灵活地拨动,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声。 从一开始连阿拉伯数字都认不全,到现在能熟练记账、算清每日营收,叶英的进步肉眼可见。 林苗教得耐心,叶英学得用心,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合伙关系。 “英姐,算完了吗?”林苗走过去,轻声问了一句。 叶英抬起头,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差不多了,就是有一笔货款,我总觉得算得不太对,再核对一遍。” “不急,慢慢算。”林苗拿起旁边的一件碎花连衣裙,“下午张婶要来取这条裙子,你记得留出来。” “哎,好。”叶英点头应下,又低下头,重新打起了算盘。 林苗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服装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每天客流量不断,周末更是要排队,营收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当初开这家店,一半是为了改变原著里自己被季砚秋抛弃后惨死街头的命运,一半也是看准了这个年代的商机。 七十年代末,政策松动,人们对新事物、新样式的渴望日益增长,服装行业正是风口。 但她从没想过只守着这一家店,招店员晓红,是为了培养人手;教叶英记账,是为了让她能独当一面。 等店里的运作彻底走上正轨,她就有精力去开拓别的路子了——或许是备战高考,或许是琢磨着搞点别的生意。 这个年代处处是机遇,她不想错过。 口袋里的钱一天天多起来,那种踏实感,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林苗偶尔会想起季砚秋,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他最近似乎很忙,两人近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她不在乎了,以前她还怕离婚后无依无靠,现在她手里有积蓄,有自己的事业,就算真到了那一步,她也能租个房子,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女人啊,还是得自己手里有底气才行。 林苗想着,拿起抹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柜台。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材壮硕、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头微微扬着,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在店里扫来扫去,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贪婪。 店里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不少,几个正在挑选衣服的客人下意识地停了手,看向来人。 叶英手里的算盘猛地一顿,算珠“啪”地掉了一颗在地上。 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下意识地就想往柜台后面躲。 林苗也注意到了来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你怎么来了?”叶英定了定神,快步走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紧张,“这个月的房租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男人正是叶英的丈夫,刘大壮。 他一把甩开叶英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力道之大,让叶英踉跄了一下。 “我来看看我老婆不行吗?”刘大壮的大嗓门在不大的店里回荡着,他根本没看叶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苗,“居然是你?你是这家店老板?” 林苗站直了身体,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看着他:“是我。” “哼,”刘大壮鼻孔里出了口气,双手往腰上一叉,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可没说我老婆还得在你这儿干活!现在你这店生意这么好,我老婆天天在这儿累死累活的,房租不能再按以前的五块算了,得涨!” 他环视了一圈店里,看着墙上新刷的白漆,地上铺的水泥地,还有那些挂得满满当当的新衣服,眼里的贪婪更甚。 “我看,一个月二十块,不多!” 这话一出,店里的客人都惊呆了,连晓红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张大了嘴巴。 二十块钱!在这个普遍工资才三四十块的年代,一个月房租二十块,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叶英急得脸都红了,拉着刘大壮的胳膊想把他往外拽:“你胡说什么呢!你快回去上班!” “我胡说?”刘大壮再次甩开她,嗓门更大了,“我同事都跟我说了,你们这店天天排队,赚大钱了!我老婆在这儿帮忙,拿点辛苦钱怎么了?涨房租怎么了?这房子是我的,我说涨就涨!” 他笃定林苗不敢不同意,这么好的生意,店里装修得这么像样,肯定花了不少钱,要是自己说不租了,她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听自己的。 林苗看着刘大壮那副嘴脸,心里没什么波澜,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淡淡地开口:“有什么事,出去说,别影响客人。” 说完,她率先转身走出了店门,站在门口的台阶上。 刘大壮见状,得意地哼了一声,觉得林苗是怕了他,也跟着走了出去,还故意提高了音量,生怕周围路过的人听不见。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这个小姑娘租了我的房子开服装店,生意好得不得了,我老婆还在她店里当牛做马,我就想把房租从五块涨到二十块,她还不乐意!你们说,这合理吗?” 果然,他这一嚷嚷,立刻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很快就围了一小圈人。 “二十块?我的天,这么贵?” “这房子看着也不是多大啊,值这个价?” “听说是房东的老婆也在店里干活,那涨点房租好像也……” 第105章 签字画押,抵赖不得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刘大壮听着,脸上更得意了,斜着眼睛看林苗,等着她服软。 叶英也跟了出来,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眼眶都有些红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刘大壮不讲理,可她管不住他,更怕他在这里闹得太难看。 林苗却始终很平静,等刘大壮嚷嚷够了,周围的议论声也小了些,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稳定。 “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我们说好的是一个月五块钱。而且,叶英在店里帮忙,这是我们提前就说好了的,包她一顿午饭,房租包含了她的工资,要不然我只租你家客厅,一个月要五块吗?” “你胡说!”刘大壮立刻打断她,“我可没说过!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私下里串通好了?我告诉你,今天这房租必须涨到二十块,不然这房子我不租了!” “坐地起价,不太好吧?”林苗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们当初可是有字据的。” “字据?什么字据?我可没签过!”刘大壮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看你就是个小姑娘,想讹我是吧?我还说当初说的是二十块,你一直没给够呢!” 周围的人一听,也有些议论纷纷。 这个年代,租房写书面字据的确实不多,大多是口头约定。 林苗却没慌,她转身走进店里,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她把白纸展开,举到刘大壮面前:“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白纸上,写着几行字,字迹算不上好看,但清晰工整,写的正是租房的条款—— 今有刘大壮、叶英夫妇将位于机修厂街的房屋客厅一间租予林苗使用,月租金五块,叶英在林苗店内帮忙,林苗负责叶英工作期间的午饭,此约定自签字之日起生效,期限三年。 最下面,是两个签名:刘大壮,叶英。旁边还有日期。 刘大壮的目光落在“刘大壮”三个字上,那歪歪扭扭、像是狗爬一样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分明是他自己的签名! 他的脸“唰”地一下就变了,从刚才的理直气壮,变得有些慌乱。 “这……这是什么?我什么时候签过这个?”他嘴里嘟囔着,眼神有些躲闪,脑子里拼命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签过这么一张纸。 他当然想不起来了,这张字据,是林苗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特意让叶英找机会弄的。 当初服装店刚要装修,林苗就跟叶英提了一嘴,说怕刘大壮以后反悔,最好有个书面凭证。 叶英也知道自己丈夫的德性,心里发怵,却又不敢跟刘大壮明说。 最后还是林苗出的主意,让叶英等刘大壮喝醉了酒,趁他不清醒的时候,骗他说是厂里要填什么表格,让他签个名,他迷迷糊糊的,也就签了。 所以,刘大壮看着那签名,明明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签过这张字据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否认。 “我不管!这肯定不是我签的!是你们伪造的!”刘大壮耍起了无赖,“这房子是我的,我说不租就不租!你赶紧给我搬走!” 林苗收起字据,依旧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你确定不租了?” “确定!”刘大壮咬着牙说,心里却有些发虚。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尤其是他好像瞥见了邻居家的王婶,她男人跟自己是一个厂的,这时候认怂,以后还怎么在厂里抬头? “好。”林苗点点头,“既然是你违约不租,那我们就得算算账了。这店里的装修,刷墙、铺地、做货架,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还有我进的这些衣服,都是为了在这店里卖的。你现在说不租就不租,这些损失,你得赔。” 她顿了顿,看着刘大壮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脸,继续说道:“具体赔多少,我们说了不算。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咱们去公安局一趟,请公安同志来评评理?看看这字据作不作数,看看你违约了,该不该赔偿我的损失?” “公……公安局?”刘大壮的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他虽然浑,但也知道公安局不是好去的地方。 那白纸上的签名,越看越像是自己写的,万一警察真的认定是他签的,那他这就是耍赖皮,是违约,搞不好还得被定性为敲诈勒索,警察再让他蹲局子,到时候别说面子了,他在机修厂的工作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七十年代末,工人的身份还是很金贵的,丢了工作,那可是天大的事。 周围的人也看出了门道,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原来是有字据的啊,那这房东也太不地道了。” “就是,人家小姑娘都拿出证据了,还耍赖,还要去公安局,真是……” “我看他就是想讹钱,没讹成吧。” 刘大壮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尤其是想到自己同事的家人可能就在人群里,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骑虎难下,硬撑着脖子,梗着嗓子说:“哼,我看你是个小姑娘,跟你一般见识什么!不就是五块钱吗?我还能跟你计较这个?算我好说话,就按原来的五块来!你以后每个月按时交房租就行!” 说完,生怕林苗再提去公安局的事,也不敢再多看周围人的眼神,转身就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快步溜走了,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点狼狈。 围观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也渐渐散去了。 店里的客人刚才虽然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但大多也没走,这会儿见事情解决了,店员晓红赶紧上前招呼,气氛又慢慢恢复了正常。 叶英走到林苗身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是眼圈红红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愧疚。店里还有客人,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 林苗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没事了,然后转身走进店里,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工作,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 第106章 再想想离婚的事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最后一位客人拿着包装好的衣服满意地离开,晓红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店里,跟林苗和叶英打了招呼,就回家了。 店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林苗和叶英两个人。 叶英关上门,转过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苗苗……今天……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如果不是林苗早有准备,拿出了那张字据,今天刘大壮肯定会闹得没完没了,到时候不仅店里的生意受影响,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刘大壮那个人,她太了解了,一旦撒起泼来,根本不讲道理。 “英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林苗给叶英倒了杯温水,“我早就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刘大壮那样的人。” 叶英接过水杯,手指微微颤抖着,喝了一口水,才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她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林苗,眼神复杂。 “苗苗,你……你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了?” 林苗点点头,没有隐瞒:“嗯,做生意,尤其是跟他这种人打交道,不得不防。当初让你弄那张字据,也是怕有今天。” 叶英的脸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字据……是我趁他喝醉了,骗他签的。他……他估计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管怎么说,管用就好。”林苗笑了笑,“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欺负的。” 叶英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水杯,指节都有些发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带着无尽的疲惫,轻轻叹了口气。 林苗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英姐,经过今天这事,你……有没有再想想离婚的事?” 当初两人合伙开店之前,林苗就旁敲侧击地说过,叶英当时只是哭,没说什么。 后来关系熟了,林苗又提过一次,说如果实在过不下去,不如就离了。 但在七十年代末,离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由女方提出。 “离婚”这两个字,仿佛自带一种耻辱感,会招来无数的流言蜚语,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女人离婚后,日子会过得很难,会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叶英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茫然和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很轻,“我也不知道……” 她恨刘大壮的自私、懒惰、家暴,受够了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今天刘大壮在店里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她觉得颜面尽失,心灰意冷。 可是,一想到离婚后可能面对的一切——邻里的指指点点,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还有离婚后自己带着孩子真的能过好生活吗…… 她就觉得害怕,也犹豫不前。 “苗苗,太难了……”叶英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要是离了婚,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家里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林苗静静地听着,没有催促,也没有劝说。 她知道,这是叶英自己的人生,路终究要她自己选。 旁人能做的,只有支持和等待。 “我明白。”林苗轻声说,“英姐,这事儿不急,你慢慢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如果你想离,我帮你想办法。如果你觉得还能过下去,那也没关系,咱们把店好好开着,至少你自己手里有份底气,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看人脸色。” 叶英抬起头,看着林苗,眼里充满了感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谢谢你,苗苗。” “谢什么,咱们是姐妹,不是吗?”林苗笑了笑,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别想太多。” 叶英点点头,送林苗到门口。 傍晚的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林苗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走在渐渐安静下来的街道上。 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心里想着叶英的事,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她私心希望叶英能够离开刘大壮。 微微叹了口气,不想了,她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林苗推开自家那扇刷着蓝漆的木门时,肩头的帆布包往门后挂钩上一挂,发出“咚”的轻响,像是把这一天的琐碎都跟着卸了下来。 屋里没开灯,西晒的余晖正从窗棂斜斜淌进来,在水泥地上洇出片暖黄,墙角沙发的影子拉得老长,倒比白日里添了几分静气。 她先去了厨房把铝壶坐在灶台上,火苗“噼啪”舔着壶底,她靠在灶台边歇脚,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身上的的确良衬衫。 是前几日特意挑的浅杏色,领口缝了圈细白的蕾丝边,今天在店里站了大半天,料子也没皱,抬手看时,袖口沾的点灰尘倒显眼。 她扯着袖口往膝盖上蹭了蹭,又想起出门前对着镜子搭的那条藏青喇叭裤,裤脚刚好盖住鞋跟,走起来带风,方才进家属院时,张婶盯着她裤型看的眼神还挺亮,院里的议论声好像还飘在耳边。 “可不是瘦了?原先脸圆乎乎的,身上多胖啊,现在下巴都尖了,看着多苗条!” “那衬衫穿得真精神,比百货大楼挂的样式俏。”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指尖碰了碰发烫的耳垂,如今被邻居这么夸,心里像揣了块温软的糖,甜丝丝的。 铝壶开始“呜呜”冒白汽,她提下来往红漆搪瓷盆里兑凉水,指尖探进去试温度,水刚漫过手背,热气就扑得脸颊发潮。 院里的蝉还在叫,隔壁传来哄孩子的声音,混着远处自行车的铃铛响。 林苗忽然想起刚穿来那会儿,第一次烧水洗澡,差点被溅起的火星烫了裤脚,慌里慌张把水壶碰倒了半壶水,最后冻得龇牙咧嘴洗了个冷水澡。 那会儿总念着从前的热水器,拧开就有热水,哪用得着蹲在灶台前守着烧水壶,洗个澡还得算着水够不够。 现在居然也习惯了。 林苗端着搪瓷水盆和热水壶进了卫生间,刚把卫生间那扇掉了漆的木门掩上,指尖刚碰到的确良衬衫的领口,还没来得及往下解,眼角余光就扫到了头顶。 那扇巴掌宽的小窗原本是关得严实的,只留着条缝透气。 不知何时,那缝隙竟宽了些,昏黄的路灯从外头漏进来一缕,正落在一双眼睛上。 第107章 不要脸的臭流氓 那眼睛眯得细细的,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像蛇吐信子似的,直勾勾往里头探。 林苗浑身的血“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刚才还松快下来的身子猛地绷紧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冰凉的墙壁,发出“咚”的一声。 “谁!”她咬着牙低喝一声,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惊怒。 窗外的眼睛像是被她这声吼惊到了,猛地往后缩了缩,可那道缝隙里,还是能瞥见半张模糊的脸,透着股猥琐的笑。 林苗哪受过这气?上辈子都没遇过这糟心事,这辈子刚在七十年代待得安稳了些,倒碰上了流氓。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尴尬什么顾忌全抛到了脑后,随手就抄起了门后立着的拖把——那拖把杆是粗粗的木棍,刚用碱水涮过,还带着点湿意。 她也顾不上脚上还穿着拖鞋,抓着拖把就往门外冲,木门被她“哐当”一声拽开,撞到墙上又弹回来。 卫生间对着家属院的外走廊,傍晚的风带着点饭香吹过来,她一眼就看见走廊尽头有个男人正猫着腰往外跑,背影佝偻着,脚步却挺快,眼看就要拐下楼梯。 “站住!你个流氓!”林苗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抓着拖把就追了两步,脚下的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响得厉害。 那男人像是没听见,跑得更快了,身影拐过楼梯口就没了影。 “别让老娘抓着你!”林苗站在走廊中间,朝着那消失的背影狠狠喊了一声,声音带着气音,在安静的家属院里飘得老远。 她握着拖把杆的手还在抖,又气又恨,刚才那双眼珠子在脑子里晃来晃去,膈应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盯着楼梯口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背影。 好像在哪儿见过?不算高大,跑起来有点内八字,穿的那件灰扑扑的褂子,看着也眼熟……可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想不真切。 “林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低沉又清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苗浑身一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 季砚秋就站在距离她不远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 他大概是刚从楼下上来,额角带着点薄汗,眼神落在她身上,眉头微微蹙着,目光先扫了眼她手里的拖把,又落回她脸上,最后停在了她脚上那双粉白相间的拖鞋上。 那拖鞋还是前几天在供销社淘的,鞋头绣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此刻沾了点灰尘,看着格外显眼。 林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衬衫扣子还扣得好好的,可头发因为刚才冲出来时晃得有些乱,手里抓着根脏兮兮的拖把,脚上趿着双软塌塌的拖鞋,站在走廊中间,活像个刚跟人吵完架的泼妇。 刚才那股子横劲瞬间散了,涌上心头的是铺天盖地的尴尬,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把拖把往身后藏了藏,脚也往里缩了缩,磕巴着说:“季……季砚秋,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季砚秋没答,视线又往楼梯口的方向瞥了眼,刚才那奔跑的男人他也瞥见了个尾巴,再看林苗这架势,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朝着她走了两步,站到她面前,声音放柔了些:“出什么事了?刚才那是谁?” 林苗被他问得一噎,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点上来,只是这会儿没了刚才的莽撞,多了些委屈似的。 她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有谁?一个不要脸的流氓!” 季砚秋眉心往下沉了沉,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安抚。 林苗被他看得更不自在了,索性转身往屋里走,推开房门时没好气地说了句:“进来再说吧。” 家属院人多嘴碎的,她可不想明天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季砚秋应了声,跟着她进了屋,顺手把房门掩上了。屋里没开灯,刚才的余晖又暗了些,倒比外头凉快。 林苗把拖把往门后一戳,“咚”地一声靠在门板上,才狠狠瞪了眼窗户的方向,咬着牙说:“刚才我准备洗澡,关了卫生间的门,就瞅见那小窗户缝里有双眼睛!直勾勾往里头看,恶心死了!” 她顿了顿,又狠狠捶了下门板:“还好我当时没脱衣服呢,不然真要气炸了!我抓起拖把就往外冲,就看见那混蛋往外跑,追出去就剩个背影了。我瞧着那背影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迟早让我抓着他,非把他送到公安局去不可!” 她说得又快又急,胸口因为生气还微微起伏着,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红血丝,像是只被惹毛了的小兽。 季砚秋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沉了沉。 部队家属院是部队统一规划的,住的不是军属就是转业干部,这些年虽说偶有邻里拌嘴,可大多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何曾出过这种偷窥的龌龊事?尤其还是发生在林苗身上。 他看向林苗,见她虽然气得厉害,但眼神清明,没受什么实质性的委屈,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涌上点后怕。 要是刚才林苗慢了一步,或者那流氓胆子再大些…… 他坐在沙发上,声音沉了些:“看清脸了吗?” “没看清,就瞥见一眼,模糊得很。”林苗摇了摇头,越想越气,“那小窗户本来就高,他估计是踮着脚看的,就露了双眼睛和半张脸,鬼知道是谁!” 她忽的又想到刚刚猛然抬头看到的那双眼睛,那黏腻的视线如同长满青苔的巷子,潮湿阴暗,她后背都惊起了薄薄一层汗。 季砚秋没立刻应声,目光先落在林苗脸上。 她眼角还有点红,许是刚才气的,嘴唇抿着,瞧着还有点愤愤不平,可那双眼睛亮得很,没藏着多少怯懦,倒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却又跟着涌上点别的滋味。 他原本以为家属院安全,比外头杂七杂八的地方让人放心,可现在看来,是他想简单了。 第108章 我搬回来住 见季砚秋不说话,林苗秀眉轻轻一拧。 季砚秋怎么不说话? 难不成觉着是她先惹事? 林苗心下一跳,在这件事情上,她可是受害者啊! 客厅里的动静一点点静了下去,连窗外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都清晰起来。 林苗心里的小剧场愈演愈烈,她猛然抬头,就见季砚秋坐在沙发上,眉头微蹙着,下颌线绷得比平时紧。 方才还带着点温和笑意的脸,这会儿像是覆了层薄霜,眼神沉得看不出情绪。 他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木纹,一声不吭。 林苗的心“咯噔”一下就沉了下去。 她就知道,在这个年代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麻烦。 季砚秋现在住部队宿舍多清净,哪用听这些糟心事?说不定还在想,自己又平白给他惹了这些麻烦。 可是和季砚秋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她又觉得季砚秋试试这样的人。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季砚秋?” 这一声像是把季砚秋从怔忡里拉了回来。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在林苗小鹿似的眼睛上,沉默几秒,忽然开口:“我搬回来住。” “啊?” 林苗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刚才烧热水的时候被水汽糊住了?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声,眼睛都睁大了些。 她几乎是愣愣地看着季砚秋,没跟上他的思路。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要搬回来?是她说的事太吓人,他觉得她一个人不行?还是…… 季砚秋见她这副模样,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还以为她是不乐意。 也是,一个小姑娘突然要和一个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换谁都会觉得有些突兀。 他坐直了些,淡声道:“你别多想,我搬回来是为了帮你。那个流氓既然敢来偷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到时候你自己如何应对。我在这儿住着,若是他再来,我一定能抓住他。” 他顿了顿,提起那个流氓时,眼神里掠过一丝冷意:“这种敢在暗地里窥伺的社会毒瘤,本就该绳之以法,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扰得你不安生。” 林苗听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也想抓住那个流氓,可刚才只瞥见个模糊的影子,对方就跟惊弓之鸟似的跑了。 她这细胳膊细腿的,真遇上了,别说抓人,能不能自保都难说。 季砚秋每天在部队训练,身手肯定比她好得多,有他在,确实稳妥。 见她点头,季砚秋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些,那点刚沉下去的温和又悄悄浮了上来。 “我今晚还是睡行军床,不占地方。明天我让小吴把部队宿舍的东西搬回来就行。 说完,他就起身往卧室走,墙角处的军绿色行军床依旧在那儿。 林苗还僵在原地,看着他熟门熟路地把行军床支在卧室床边,又从柜子里翻出之前用的薄被和枕头,动作利落地铺着。 直到他把枕头摆好,回头看了她一眼,林苗才猛地回过神来。 不对啊。 她心里忽然冒出个模糊的念头。 季砚秋要帮忙抓流氓是没错,可……一定要搬回来住吗? 他在部队宿舍住着,距离家属院是有一些距离的,她要是再发现流氓,叫家属院的警卫员也可以,或者他抽空过来蹲守几晚也行啊,犯不着把东西都搬回来,一副要彻底搬过来住的样子吧。 可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清楚。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季砚秋想尽快抓到流氓,觉得搬回来更方便? 她站在客厅门口,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季砚秋身上。 方才光顾着紧张,没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他今天穿的那件白衬衫,领口和袖口都熨得平平整整,胸口处还绣着一小丛墨绿的竹。 那是她前阵子送的,当时想着季砚秋总穿纯色的衬衫,或许加点小图案会好看,就找裁缝照着画册绣了丛竹,她只是为了感谢季砚秋。 至于他穿不穿,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不过这件衣服的确非常适合季砚秋。 白衬衫衬得他肩背愈发挺拔,那丛绿竹绣在他身上,不突兀,反倒添了点温润的气。 林苗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刚才没细想的异样感又涌了上来,像是有片小小的羽毛在心上轻轻扫着,痒丝丝的,却抓不住。 她还想再琢磨琢磨,季砚秋已经铺好了床,走了过来。 见她还站在原地没动,沉声问道:“怎么了?还在想刚才的事?别担心,有我在。” 他声音温和,带着点安抚的意味,随即又补充道:“时间不早了,你去洗漱吧,剩下的热水应该还够。我在客厅帮你看着,别怕。” “哦……好。”林苗这才回过神,被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澡才洗了一半就被吓出来了。 她点了点头,攥着换洗的衣服往卫生间走,路过客厅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季砚秋正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着,姿态放松,仿佛他从未搬走过一样。 卫生间的热水哗哗流着,洗发水在头上揉出泡沫,想冲干净得往盆里舀三四瓢水,泡沫顺着脖颈往下淌,凉飕飕的。 水渐渐凉了,她拿毛巾把身上擦得半干,套上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褂子。 出卫生间前,她抬手按了按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那点异样感还没散。 季砚秋搬回来,好像是好事,可她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季砚秋搬回来住的头几天,林苗心里总揣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拘谨。 夜里躺在床上,能听见旁边行军床上传来的轻微动静,她会下意识地把被子往身上拽拽,琢磨着明天早上该什么时候起来才不显得刻意,又会不会打扰到他。 可真过了几日,她倒发现,日子好像也没往时想的那般“不一样”。 季砚秋像是掐准了时辰般,每天早上林苗还没睁开眼,门口就会传来轻手轻脚的响动。 是他去部队了。 等她慢悠悠地洗漱完走到厨房,灶上温着的粥还带着热气,盘子里摆着煎得正好的鸡蛋,有时是两个白面馒头,旁边还会放一小碟酱菜,不多不少,刚好够她一个人吃。 更像个家了。 第109章 你们得有个孩子 林苗问过一次,说他不用这么麻烦,早饭她自己随便对付点就行。 季砚秋当时正系着围裙擦灶台,闻言回头看她,神色很认真:“不麻烦,部队出操早,顺便做个早饭不耽误事。” 话是这么说,林苗却悄悄将自己的生物钟提前了半个小时,想着哪怕起不来帮忙,能说声“早”也好。 可到头来还是没用,她醒的时候,屋里多半还是只剩她一个人,只有桌上温着的早饭提醒她,这里确实多了个人住。 倒是晚上过得热闹些,她下班回来,有时季砚秋已经下班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她进门就起身往厨房走。 有时她先回来,刚把菜摆出来,钥匙开门的动静就跟着来了。 两人凑在小小的餐桌旁吃饭,季砚秋话不多,多半是听她漫无边际地讲话。 说今天店里有什么稀罕事,说街角的槐树落了满地叶子,说买午饭那家店菜做的太咸。 他就安安静静地听,偶尔应一句。 或是在她厨房灶台打不着火的时候,什么也不说,便接过她手里的活。 等碗碟收进厨房,两人各自歇会儿,也就到了洗漱睡觉的点,规规矩矩,连句多余的闲话都少。 至于那个偷看洗澡的流氓,倒是真没再露面。 头两天林苗还提着心,晚上洗澡总把卫生间上方的小窗户关得紧紧的,洗完了也得扒着窗户缝往外瞅两眼。 季砚秋看出来了,有天晚上主动说:“我去外面走廊转两圈。” 林苗想跟着,他却按了按她的肩膀:“你在家待着,我去去就回。” 他回来时手里捏着片枯树叶,说外面没异常。 后来连着几天都安生,林苗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来。 许是上次被她隔着窗户喊那一声吓着了,又或许是瞧见季砚秋回来了,知道有男人在家,不敢再往前凑了。 不管是哪种,没再来偷窥总是好的。 哪怕真来了,这次她也一定要把这个死色狼抓住! 有季砚秋这个练家子在,她还能怕? 这天林苗下班回来,刚走到家属院楼下,就见夕阳把墙根儿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摸出钥匙往门上插,手腕刚一抬,身后就传来“哗啦”一声——是塑料袋摩擦的动静。 “小林回来啦?” 林苗回头,是隔壁的张婶,手里拎着两大袋菜,绿油油的菠菜叶还沾着水珠。 张婶眼睛尖,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又往她身后的房门瞟了瞟,脸上立刻堆起了熟稔的笑,声音也提了些。 “我说这几天总瞅着你家门口有双男士皮鞋呢,是不是……季团长回来住啦?” 林苗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钥匙差点没拿稳。 张婶是院里出了名的热心肠,就是嘴碎了点,院里哪家夫妻拌嘴、谁家孩子考了多少分,没她不知道的。 她赶紧把钥匙往锁孔里塞,含糊着应:“啊……是,他回来住几天。” “住几天?”张婶显然不信,往前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却又足够让林苗听清。 “我瞅着不像呢,昨天早上我还看见季团长拎着菜回来,哪像是住几天的样子?” 她拍了拍林苗的胳膊,那语气活像个经验老道的长辈:“小林啊,张婶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得抓点紧。” “你跟季团长结婚都三年了吧?这男人啊,尤其是季团长这样的,年纪轻轻就在部队里管着那么多人的,身边肯定不缺人惦记。” 林苗听着这话,脸都僵了,只想赶紧开门进去:“张婶,您误会了,我们……” 她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不了,她和季砚秋这种情况没法跟外人说,随时都可能离婚的。 “我没误会!”张婶摆摆手,眼神往林苗肚子上瞟了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得赶紧要个孩子!有了孩子,才能把男人的心给拴住,这日子才能过得踏实。你看院里的小李,之前她男人总不回家,自从生了娃,现在天天准时回来给娃换尿布,这不就是例子?” “要、要孩子?”林苗吓得一哆嗦,被口水呛着了,“咳、咳咳……” 她呛了半天,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她哪敢想这些?她跟季砚秋这算哪门子的夫妻?虽说两人现在的关系肯定比原书中好太多,但说到底也不是正常夫妻,怎么就扯到要孩子上了? “哎呀,急什么?”张婶见她呛得厉害,拍了拍她的背,“我这也是为你好。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去做饭,晚了我家那口子该催了。” “哎,好,张婶您慢走。”林苗好不容易顺过气,赶紧点头,手忙脚乱地拧开了门锁。 “记得我说的话啊!”张婶还在身后叮嘱了一句,才拎着菜慢悠悠地往自己家走。 林苗“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后背往门板上一靠,才算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缓过神,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声极轻的翻动纸张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就见季砚秋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杂志。 他显然是早就回来了,只是没出声,这会儿正抬眼看她,眼神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林苗的心“唰”地一下就提了起来。 这家属院的门是老木头门,隔音差得很。 刚才张婶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尤其是那句“要孩子才能绑住男人”,她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季砚秋坐在客厅里,怎么可能没听见? 说不定……说不定从张婶叫住她开始,他就全听见了。 想到这儿,林苗的耳朵“腾”地一下就红透了,连带着脸颊都烧了起来。 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包,手指都快把包带捏变形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季砚秋还看着她,没说话,也没移开视线,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林苗张了张嘴,想解释两句,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说她对季砚秋没意思,更没有造娃的心思? 可她有前科啊,虽说那不是她的本意…… 第110章 不离,影响不好 林苗心虚了两秒,没看季砚秋的表情:“我去热热饭菜!” 说完,她猫似的溜进了厨房。 热完饭,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裹住了整个家属院。 屋里只开了盏瓦数不高的台灯,暖黄的光落在餐桌边缘,给白瓷碗碟镶了圈模糊的边。 林苗扒拉着碗里的糙米饭,嚼得很认真。 张婶那番话带来的别扭劲儿和尴尬,早在她洗手端碗的工夫里就散得差不多了。 她本就不是原主,对孩子这事儿一听一过就翻篇了,张婶的揣度于她而言,就像是听了段不相干的邻里闲话,尴尬归尴尬,倒犯不上往心里去。 只是这饭桌上的安静,实在有些显眼。 季砚秋吃饭向来规矩,筷子起落间几乎没什么声响,只有偶尔碰到碗沿,才会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转瞬又被寂静吞了回去。 林苗原本也不是一定要热闹的性子,但架不住这沉默里总透着点说不清的滞涩,她扒拉着饭,眼皮子抬了抬,瞥见对面男人挺直的肩背。 她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照她跟季砚秋现在这关系,说好听是互相帮助,说穿了,本就是奔着离婚去的临时搭子。 之前季砚秋提过离婚,她当时没松口,是因为刚穿越过来脚跟没站稳,手里没钱心里发慌。 如今她靠着服装店攒了些钱,虽不算多,但离了这儿,自己租个小房间、暂时糊口是够了,就连欠季砚秋的那五百块,算算这阵子的进项,再过个把月也能凑齐。 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表个态。 省得季砚秋觉得她占着季团长夫人的名头不走,是死皮赖脸赖上他了。 林苗这么想着,又偷偷瞄了眼季砚秋——他正低头喝汤,下颌线绷得利落,侧脸在灯光下显得轮廓分明。 帅啊,真帅啊! 她心里又琢磨,其实抛开夫妻这层尴尬身份,季砚秋这人是真不错,稳重、靠谱,还帮过她不少忙,就算以后离了婚,应该也能当个好朋友吧? 在这个年代,她一个穿越过来的“外来户”,原主又没留下什么朋友,能跟季砚秋这么个部队团长处成朋友,也算是抱上条结实的大腿了,不亏。 心思定了,林苗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开口时声音还带着点刚吃饭的含糊:“季大团长,我有事儿跟你说。” 季砚秋抬眸看她,眼神里带着点询问,手里的动作却没停,还在慢慢擦着嘴角。 “就是之前,”林苗指尖在桌布上悄悄抠了抠,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些,“你不是跟我提过离婚吗?我现在……随时都能配合你。” 她顿了顿,怕他不信,又补了句:“真的,不骗你。还有之前欠你的那五百块,我再过些日子就能攒够还给你了,现在我自己赚的钱,出去租房子生活也没问题,不用你操心。” 话说完,她心里松了口气,抬眼去看季砚秋,却见他握着毛巾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原本平静的眼神里像是落了点什么。 季砚秋微微蹙了下眉,几秒后,才听见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不离。” “啊?”林苗愣住了,眼睛眨了眨,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她都主动提这事了,还把自己的后路都跟他说清楚了,他怎么反倒说不离了? 季砚秋放下毛巾,指尖在桌沿上轻轻敲了下,像是在找什么借口,片刻后才道。 “我工作刚调回来还不到一年,现在离婚,在部队影响不好。”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微不可察地顿了下——这分明是前阵子参谋谢远跟他念叨的话。 那会儿部队里有个干事闹离婚,闹得沸沸扬扬,谢远跟他闲聊时说过一句“刚调岗就闹离婚,影响太坏,领导看了都皱眉”。 他当时没在意,没想到这会儿竟随口借了过来。 林苗听了,倒是没多想。 部队里规矩多,她也略知一二,既然是影响不好,那确实得掂量掂量。 她点点头,很干脆地应了声:“哦,这样啊。那行,我明白,那确实是你的工作重要。不过我随时都能配合你,到时候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跟我说一声就行。” 她话说得敞亮,没半点拖泥带水,仿佛离婚这事儿于她而言,就跟明天吃什么一样平常。 季砚秋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没半点委屈或不甘,就只有纯粹的“配合”,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闷。 他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吃完了。” 说完,便转身去了里屋,留下林苗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对着一桌子没吃完的饭菜,眨了眨眼。 不离就不离吧,反正她也不急,就是……有点搞不懂季砚秋的心思。 晚上躺在床上,林苗翻了个身,望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脑子里又绕回了这事儿。 她记得原书里的剧情,季砚秋从戍边调回来没多久,就跟原主离了婚,干脆利落,没拖这么久。 怎么到她这儿,就变成影响不好了? 难道是因为她穿越过来,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跟原主不一样,蝴蝶翅膀一扇,把剧情给扇偏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林苗自己都觉得有点玄乎。 她咂了咂嘴,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季砚秋不离,她就先住着,正好趁这段时间多攒点钱,也挺好。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疑惑很快就散了,困意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没多久就呼吸平稳地睡了过去,嘴角甚至还微微翘着,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旁边的行军床上,季砚秋却没睡着。 他侧躺着,借着窗外的月光,能清晰地看到林苗熟睡的侧脸。 她睡得很沉,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鼻尖小巧,看着竟有几分乖巧。 他很少这么仔细看她。 以前的林苗,要么横鼻子竖眼撒泼打滚,要么低着头不说话,让他觉得烦躁又无从下手。 可现在的林苗,好像变了。 她会跟他呛声,会自己出去开店赚钱,说话办事干脆利落,眼里没有了以前的怯懦,反倒亮得像淬了光,连提离婚时,都坦坦荡荡的,没有半分留恋。 刚才她提起离婚时,那副随时配合的样子,怎么就那么让他……不舒服呢? 第111章 麻烦找上门 季砚秋皱了皱眉,抬手按了下眉心。 他确实是借了谢远的话当借口,影响不好是真的,但他要是真的铁了心离婚,也不是不能解决。 他说不清,为什么在听到林苗说随时能配合离婚时,会下意识地说出不离两个字。 或许是……习惯了? 习惯了家里有个人等着,餐桌上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习惯了她偶尔咋咋呼呼地跟他说今天店里卖了多少钱,或是抱怨哪个顾客太挑剔。 这些细碎的、以前从未有过的习惯,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松不开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月光落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林苗还在睡,呼吸均匀,偶尔轻轻动一下。 季砚秋心里有了种陌生的、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 这一夜,向来睡眠质量还不错的季团长,罕见地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林苗迷迷糊糊地醒来,呆呆地伸了个懒腰。 昨晚琢磨蝴蝶效应那点事儿,早随着一夜好眠散得没影了。 她向来不是揪着事儿不放的性子,季砚秋说不离就先不离,左右她眼下有地方住、有活儿干,犯不着跟自己较劲儿。 起床时季砚秋已经去团部了,玉米糊糊温在灶上,桌上还有两个白面馒头,是他去部队食堂打回来的。 林苗捏着馒头咬了一口,暖乎气儿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莫名熨帖了点,三下五除二扒拉完早饭,拎着帆布包就往服装店赶。 店里的生意是真红火,自打前阵子推出几款收腰小褂和显瘦工装裤,几乎天天有人来打听,熟客带新客的也多,林苗雇的店员晓红手脚麻利,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她刚到店里帮着理货,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陈怡然咋咋呼呼的声音先飘了进来:“苗苗姐!你看谁跟我一起来了?” 林苗抬头,脸上的笑淡了淡。 门口站着两个人,陈怡然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挽着旁边人的胳膊,笑得热络。 而被她挽着的白晚梅,穿了件月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正眼含“笑意”地看向她。 林苗皱了皱眉,在心里暗忖。 白晚梅自开业那天来过一次后,就没再露过面——那天她阴阳怪气地挑了几句衣服的刺,被林苗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走的时候脸都快挂不住了。 这阵子明里暗里也没少给她使绊子,前几天还有人来店里说她的衣服是偷了别人家的样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结果现在,人家竟能像没事人一样,跟着陈怡然上门,眼底那点“和善”,装得比真的还真。 林苗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小梅姐说好久没来看你了,正好今天我俩都有空,就过来转转。”陈怡然没察觉屋里的暗流,拉着白晚梅就往里走。 “苗苗姐,你这店生意可真好,上次我跟我妈说,我妈还让我帮她捎件褂子呢。” 白晚梅适时地接话,声音柔得像水:“是啊,苗苗,你真能干,这才多久,店里就这么热闹了。不像我,除了在家看看书,什么也不会。” 她说着,目光扫过挂得满满当当的衣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嫉妒,又很快被笑意掩住。 “之前开业那天我说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我后来跟怡然说,还怕你生我气呢。” 林苗扯了扯嘴角,手里整理衣服的动作没停,“白同志说笑了,我没那么小心眼。” 她这话答得客气,却没接不生气的话头,白晚梅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又很快掩饰过去。 陈怡然倒是没听出不对,还在旁边打圆场:“就是!苗苗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小梅姐你也别多想,以后咱们仨好好的,常来常往多好。” 林苗没接话,只低头数着刚到的新货。 她太清楚白晚梅这号人了,原书里的“白莲花”,最擅长的就是借着温和的外皮挑事,这会儿装得亲近,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 果然,白晚梅没待多久,就借着还有事的由头,拉着陈怡然走了。 临走前,她还特意在店里转了一圈,眼神在几款卖得最火的小褂上停了好一会儿,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等两人走了,旁边的晓红凑过来小声问:“苗姐,那女的看着就不对劲,你别跟她客气。” “没事。”林苗拍了拍她的肩,眼神沉了沉,“她要是安分,咱们就各过各的。要是不安分……也总得让她知道,不是谁都能捏的。” 晚上关了店门,林苗往家走时,心里还琢磨着白晚梅那眼神,总觉得踏实不下。 果不其然,第二天刚开店没多久,麻烦就找上门了。 “这家店太黑心了!谁是老板!赶紧给我出来!” 一声尖利的叫喊划破了店里的安静,紧接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女人就闯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件眼熟的蓝色小褂——正是店里昨天刚卖出去的款式。 女人脸涨得通红,脖子上、胳膊上还能看到一片片泛红的疹子,一进门就把衣服往柜台上一摔,指着林苗的鼻子就骂。 “你这黑心肝的!卖的什么毒衣服!我昨天买回去穿了一天,浑身就起了这么些疹子,痒得钻心!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这一闹,店里的顾客都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退,有好奇的已经凑过去看女人身上的疹子,小声议论起来。 “真起了不少疹子呢,看着怪吓人的。” “这衣服我前两天也买了一件啊,穿着没事儿啊……” “难说哦,说不定是料子有问题?有些人皮肤嫩,沾了不好的东西就容易过敏。” “林苗这老板看着挺实在的,不至于吧?” 议论声嗡嗡的,那女人听得更来劲了,叉着腰就往柜台前凑。 “大家都看看!就是她这破店!卖些用烂布料子做的衣服,还敢卖那么贵!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去公安局告你!让你这店开不下去!” 林苗没急着跟她吵,先安抚了下旁边吓着的小姑娘,然后走到女人面前,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疹子上—— 红得很均匀,看着确实像是过敏,但总觉得有点刻意。 她又拿起那件被摔在柜台上的小褂,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纯棉的布料,按理说不该有问题。 “这位大姐,”林苗的声音很稳,“你确定是穿了这件衣服才过敏的?昨天买回去后,有没有接触过别的东西,比如洗衣粉,或者什么花草?” 第112章 季砚秋出面解围 “你少扯这些!”女人眼睛一瞪,“我穿别的衣服都没事,就穿了你这件才这样!不是你的衣服有毒是什么?我看你就是想赖账!” “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我们店卖的都是正经的衣服。”叶英嘴笨,一时着急顿时脸色通红。 她相信店里的衣服没问题,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只能认真解释。 可女人哪会认真听叶英说话,她苗头对准了站在一旁的林苗,“你是老板吧!我看你就是赖账!” 她今天来找的就是老板林苗。 “我不是赖账。”林苗皱了皱眉,把叶英拽到了自己的身后,神色还很冷静。 “店里的衣服都是正经布料做的,卖了这么久,从没出过这种事。如果你确实是穿了衣服不舒服,我可以把钱退给你,再陪你去医院看看。但你要是故意来找茬儿……” 她话没说完,那女人就跳了起来跑到了店门口:“你说谁找茬儿呢!我看你就是心虚!大家快来看啊,这店卖毒衣服还不承认!” 她这一喊,门口又围过来不少路过的人,对着店里指指点点。 林苗心里明镜似的——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白晚梅搞的鬼,昨天她刚来过,今天就有人来闹,哪有这么巧的事。 只是现在人多嘴杂,这女人又闹得凶,跟她硬辩反而落了下乘。 林苗深吸一口气,正想再开口,却听见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带着点冷意的声音: “吵什么?” 林苗一愣,转头看去—— 季砚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穿着一身军装,肩上的星徽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他大概是刚从部队过来,手里还拿着个文件袋,眉头蹙着,目光扫过屋里的混乱,最后落在林苗身上,眼神沉了沉。 林苗见季砚秋站在店门口那刻,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周六部队难得休息,早上她醒时身侧的行军床像往日一样,已经收起来了,原以为他是回了部队或是去了别处,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寻到这儿来。 “那大姐说……”她压着声音往季砚秋身边凑了半步,眼角余光瞥向站在店门口叉着腰的女人,“说昨天在这儿买了件小褂,穿了过敏,来讨说法,但……我看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她没说自己的猜测,是否真的与白晚梅有关,毕竟她还没有证据。 季砚秋没作声,只垂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攥得发白的指节,随即转向那女人。 他穿的还是常服,军绿色衣裳衬得肩章上三颗星格外清晰,往那儿一站,不用说话,自带股沉稳压人的气场。 那女人本还梗着脖子,视线刚沾到肩章上的星,脸色“唰”地白了半截,刚到喉咙口的话硬生生卡了回去,后背倏地冒了层冷汗。 她暗地里咬了咬牙—— 那人找上她的时候,只说这小破店是个没背景的年轻小姑娘开的,随便闹闹就能让她赔钱关门,怎么没提还有这么号人物? 可话已放出,此刻退了岂不是更露怯? 女人定了定神,又把腰杆挺了挺,对着林苗扬声道:“你别想着找个人来就能吓唬我!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穿坏了身子,你们店就得赔!” 林苗皱了眉,正要开口辩白,手腕却被轻轻碰了下。 是季砚秋,他没看她,只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女人身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这位女同志,说话得讲证据。你说衣服导致的过敏,那医院的诊断证明有吗?” 他语气没带火气,可那眼神看得女人心里发慌,刚硬起来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她支支吾吾道:“什……什么诊断证明?就起了些疹子,哪用得着去医院?” 她自己找了些不知名的草擦在身上,哪敢真的去医院。 林苗心里透亮了,果然是来碰瓷的。 她抬眼看向季砚秋,撞进他沉静的眼眸里,刚才那点慌乱忽然就落了地。 季砚秋听完林苗低声简述,又扫了眼那女人胳膊上所谓“过敏”的红疹——颜色瞧着有些刻意,不像是衣物过敏该有的分布。 他眉头微蹙,原本落在林苗身上的温和目光收了回去,转向那女人时,眼神里便带了军人特有的沉稳与锐利。 “这位女同志,”他开口,声音比刚才问证据时更沉了些,却没带半分火气,只透着股不容置喙的认真,“凡事讲道理,有证据。你说在这家店买的衣服让你过敏了,要是真查实了是衣服质量问题,林苗作为老板,该退款该赔偿,她绝不会含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渐渐围拢的街坊,又落回那女人脸上。 “林苗陪你去医院,找医生好好查查。要是医生诊断下来,确实是衣服材质或者做工问题导致你过敏,那该赔多少,一分不会少给你,医药费也由店里承担。” 这话听得林苗心里一暖,抬眼看向季砚秋。 他站在那儿,军绿色的常服笔挺,肩章上的星在日光下亮得让人安心,明明是为她解围,却把话说得堂堂正正,没偏半分私心。 季砚秋的话还没说完,他语气稍顿,后半句便带了些分量。 “但要是医院查出来,你这过敏跟店里的衣服没关系,或者干脆就不是过敏——” 他目光微沉,那女人被他看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那你今天跑到这儿来又吵又闹,怕就不是简单讨说法了,该算寻衅滋事。到时候就去公安局,让公安同志处置。” 一番话不偏不倚,前半段给足了那女人台阶,后半段却把厉害关系摆得明明白白。 周围围观的人本就有些瞧出不对劲。 这女人嚷嚷了半天,只说过敏,既没拿医院的诊断来,也说不清具体哪儿不舒服,倒像是故意往林苗身上泼脏水。 这会儿听季砚秋这么一说,顿时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大妹子,这位部队的同志说得在理!”旁边卖菜的婶子挤上前来,瞅了眼那女人胳膊,“你这要是真过敏,可不能拖着,赶紧去医院看看才对,别耽误了病情。” “就是,林老板做生意实诚着呢,我前阵子还在她这儿买了件的确良,穿得好好的,没听说谁过敏啊。” “去医院查一查不就清楚了?有医生的诊断,该赔该认,都没得说,要是没毛病硬来闹,那可就不占理了。” 第113章 被碰瓷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大多数人还是向着公道说话的。 那女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腰杆不知不觉塌了半截,整个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气势一下子泄了大半。 她哪敢真去医院?胳膊上那点红疹本就是昨晚睡前拿草汁胡乱抹出来的,真去了医院,医生一看一查,不就全露馅了吗? 可眼下骑虎难下,周围一圈人紧紧盯着,季砚秋还站在那儿,军装笔挺,肩章上的三颗星冷硬分明,像三只锐利的眼睛牢牢锁住她。 她张了张嘴,想找个借口推脱不去,又怕被人一眼看穿心虚,支支吾吾老半天,只从喉咙里挤出蚊子哼似的一句:“我……我这也不算多严重,犯不着去医院吧……” 这话一出口,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顿时更加不对劲了。 林苗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也彻底落了地。 她往前轻迈半步,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大姐,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耽误了病情,那多不好。要是您觉得不方便,我这就关店门,亲自陪您去。” 她话说得软和,行动却干脆利落,两相对比,反倒显得那女人越发扭捏作态、进退失据。 季砚秋没再催促,只沉稳地站在林苗身侧,目光平静地落在女人脸上。 那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却无声地传递着压力,仿佛在说:“你自己选。” 那女人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心里早已把找她来的那人翻来覆去骂了八百遍。 早知道会撞上这么个硬茬,给再多钱她也不来淌这浑水!可现在退无可退,去医院更是自投罗网,她只能僵在原地,脸色青白交错,难看得活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人家老板都主动说要去医院了,她倒推三阻四起来,不会真是来讹人的吧?” “难说!这年头,啥心术不正的人没有!”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像潮水一样涌来,女人彻底被逼到了死角,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黏住了几缕枯黄的碎发。 她本是城郊乡下的一个普通农妇,这辈子没见过多大世面,不过是贪图那人塞来的十块钱,以为来闹一场、泼撒一番就能拿钱走人,哪料到会撞上穿军装的,更没料到对方言辞犀利、条理分明,一句句都砸在点子上,甚至连医院、公安局都搬了出来。 她死命攥着洗得发白的衣角,指节捏得泛白,不住打颤,脑子里一团乱麻,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今天怕是要栽在这儿了。 就在这气氛紧绷到极点的当口,人群外围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让一让,麻烦让让!”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费力地挤了进来。 打头的是个穿着鲜艳碎花衬衫的姑娘,两条麻花辫乌黑俏皮,正是季砚秋的表妹陈怡然。 她身后半步,紧跟着的是穿了件月白色的确良衬衫的白晚梅,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关切,像是匆匆赶来。 陈怡然一挤进来,抬眼就瞥见了站在林苗身边的季砚秋,军装挺拔,肩章上的三颗星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她原本还带着点雀跃和好奇的神色瞬间收敛了大半,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脚步也迟疑起来——表哥在部队待久了,身上总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严肃劲儿,她从小就不太敢在他面前放肆。 尤其之前在家属院发生林苗受伤那档子事后,她心里就更发怵了。 她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两小步,声音怯怯地叫了声:“表哥。” 叫完便飞快地移开视线,转而凑到林苗身边,拉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急切地问:“苗苗姐,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林苗此刻却没工夫细细解释,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的目光越过陈怡然,敏锐地投向她身后的白晚梅。 白晚梅恰似刚弄明白现场状况,正蹙着秀眉,一脸担忧地望向那坐立不安的农妇。可就在她抬眼的电光石火间,林苗清清楚楚地捕捉到——她的视线与那农妇的视线在空中极短促地碰了一下! 不过半秒,甚至更短,两人便像被烫到一般飞快各自移开。可那农妇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白晚梅指尖几不可察的一下微颤,都没能逃过林苗的眼睛。 之前心里那十有八九的猜测,此刻轰然落地,砸得实实在在,成了板上钉钉。 林苗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眸底骤然泛起的冷意。 果然是她。白晚梅。 那农妇得了白晚梅这极隐晦的一眼,像是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又像是被逼到绝境索性豁出去了。 她猛地往后一踉跄,顺势一屁股就重重坐倒在地,双手啪啪地拍打着大腿,扯开嗓子就呼天抢地起来: “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医院!天老爷啊!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啊!” 她嗓门又尖又亮,带着十足的泼劲,震得人耳膜发嗡,一边嚎哭一边还用身子往地上蹭。 “你这么大个官儿,穿得这么体面,威风凛凛的,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和医院、公安局的人通好气了!到时候你们当官的嘴皮子一碰,说黑是白,说白是黑,我一个没钱没势的农村妇女,拿什么跟你们斗?我就是在你家买了件衣服,现在浑身遭罪难受,你们不光不认,还要联起手来把我往死里逼啊!” 这番话又狠又毒,字字句句都往“官官相护”、“仗势欺人”上引,刻意煽动着周围人的情绪。 围观的多是附近街坊,平日里大多朴实本分。七十年代末,大家对穿军装的人固然心存敬畏,方才季砚秋的话也在情在理,众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可此刻被这农妇不管不顾地一闹,尤其是“串通”、“逼死”这些字眼狠狠砸出来,不少人脸色都变了,露出了迟疑和复杂的神色。 有人实在听不下去,小声嘟囔:“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人家同志刚才句句在理,真有问题,去医院查明白不就完了?” “就是啊,不能空口白牙就说人串通吧,这位军人同志看着挺正派的……” 第114章 陈怡然站出来揭发 但也有些年轻气盛的,或许平日里对某些事积了些怨气,总觉得“上面的人”办事不透明,此刻被农妇的哭喊一激,也跟着起了疑心,声音不免大了起来: “啧,这可不好说!真到了医院,人家递个眼色,诊断书怎么写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谁知道后续会咋样?” “对啊,她一个乡下人,无亲无故的,真被坑了都没地方哭去!” 一时间,人群里议论纷纷,各种声音嗡嗡作响,场面更加混乱。 陈怡然刚才光顾着看表哥和苗苗姐,没仔细瞧那闹事的女人,此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泼打滚惊得回了神,才皱着眉仔细朝那人脸上望去。 这一望,她脸上的疑惑瞬间凝固,紧接着眼睛猛地瞪圆,嘴巴微微张开,活像大白天见了鬼,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下意识就往后一退,几乎要躲到季砚秋身后去,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颤抖:“表、表哥……” 季砚秋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看去,剑眉微蹙:“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陈怡然却像是惊得忘了回话,只是死死盯着那地上撒泼打滚的农妇,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眼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在拼命确认什么骇人的事实。 而那农妇还在不管不顾地哭嚎。 白晚梅看准时机,赶忙上前一步,弯下腰作势要去扶她,声音温柔又焦急,充满了同情:“这位大姐,你快先起来,地上这么凉,有话咱们好好说,别激动,放心,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没人会欺负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借着身体的遮挡,极其隐晦地再次给那农妇递去一个催促且带着警示的眼神——快见好就收,别再演过头漏了馅! 可那农妇这会儿早被周围乱哄哄的议论和白晚梅那看似撑腰的姿态冲昏了头脑,哪里还收得住手? 她只顾着拍打大腿、扯着嗓子干嚎,压根没理会白晚梅伸过来要扶她的手,完全沉浸在自己撒泼的戏码里。 林苗冷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季砚秋,见他正低头注视着陈怡然,眉头紧紧锁起,显然也察觉到了表妹的异常。 林苗轻轻碰了碰季砚秋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只容他一人听见:“怡然的样子不太对,她好像认识那个女人。” 季砚秋闻言抬眼看向林苗,目光交汇一瞬,随即又转向脸色发白的陈怡然,语气沉肃了几分,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你认识她?” 他的眼神锐利,紧紧锁在陈怡然脸上。 林苗看他那副审讯般的严肃神情,心知他怕是误会了,以为陈怡然和这闹事的有什么牵扯,便又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提醒道:“你表情太严厉了,吓到她了。” 陈怡然被表哥这么一盯一问,猛地打了个激灵,这才从巨大的震惊和慌乱中稍稍回神。 她咬着下唇,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像害怕什么似的飞快摇了摇头,眼神挣扎。 最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指向那个还在干嚎的农妇,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嘈杂:“我……我认识她!准确的说,是我昨天见过她!”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骤然劈开了喧闹。 那个正拍腿哭嚎的农妇像是被瞬间掐住了喉咙,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眼泪还滑稽地挂着,眼神却已慌得四处乱飘,没了焦点,下意识地就求救般看向白晚梅。 白晚梅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温柔关切也彻底僵住了,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绷住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惶。 陈怡然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腹用力得几乎要把那布料捻破。 刚才那句认识她脱口而出后,她就清晰地感觉到白晚梅猛地射过来的视线,那眼神里掺杂的慌急和警告,像冰冷的针一样刺得她心头一缩,本能地感到害怕。 虽说陈怡然从小是被家人宠大的,可在白晚梅身边时,她总能被白晚梅的温柔刀拿捏。 不过余光瞥见身侧林苗沉静而温和的侧脸,再回想表哥方才主持公道时那副刚正不阿的模样,一股勇气忽然压过了怯懦。 陈怡然咬了咬唇,正要把心一横,把看到的全说出来,季砚秋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先一步落了下来:“陈怡然,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陈怡然刚鼓起勇气吐出一个字,斜后方突然炸起一声又急又响、甚至有些破音的尖叫:“怡然!” 是白晚梅。 她显然是慌到了极点,脸上那层温婉的假面彻底碎裂,声音尖锐得变了调,眼神像钩子一样死死钉在陈怡然脸上,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惊惧和赤裸裸的警告。 林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往旁边挪了半步,纤细的身影恰好严严实实地隔在了陈怡然和白晚梅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声的屏障。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白晚梅此刻难看的神色,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陈怡然冰凉微颤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掌心传来的温热,带着一股奇异的、令人安定的力量。 这一挡,恰好将白晚梅那淬毒般骇人的目光彻底隔绝开来。 陈怡然眼前失去了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心里残存的那点畏惧仿佛也被林苗掌心的温度驱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迎向季砚秋,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比方才清晰、坚定了许多:“表哥,她昨天来过季家老宅门口,我认得她那张脸!” 她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随即又掷地有声地补充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而且……而且昨天就在季家老宅外头那棵老槐树下,她跟小梅姐站在一起挨得很近说话,我看得真真的!最后,小梅姐还从口袋里掏出钱,塞给她一张十块钱的票子!” 这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第115章 白晚梅露出真面目 白晚梅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尽褪,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陈怡然,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半步,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她,声音发飘,透着心虚:“怡然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见过她?你肯定是眼花了看错了!怎么可能!” 地上的女人更是慌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 刚才撒泼打滚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手脚并用地想从地上爬起来逃走,可因为过度慌张,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又结结实实地坐了回去,脸上的泪水、鼻涕和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显得无比狼狈可笑。 她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辩解什么,却被周围瞬间炸开的、更加激烈的议论声彻底淹没了。 “十块钱?!老天爷,就为了来找个茬?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怪不得!怪不得她死活不肯去医院,一口咬定是衣服问题,原来是早就收了别人的钱来演戏的!” “我早就说林苗这姑娘做生意实诚厚道,怎么可能卖有问题的衣服?果然是有人背后使坏下绊子!” “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位白同志看着挺斯文秀气的,怎么能干出这种缺德事?亏她还是老师!” 众人投向白晚梅的目光顷刻间全变了,充满了怀疑、审视、鄙夷,甚至还有几分被欺骗的愤怒。 一些记性好的人想起之前白晚梅也曾来过店里几次,看似随意逛逛,偶尔和林苗说话时,那表情和语气总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淡和别扭,此刻前后联系起来,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了。 陈怡然听到白晚梅斩钉截铁地否认,眼眶一下子红了,盈满了泪水。 她心底里其实并不愿意当面揭穿这件事。 这些日子,白晚梅常常来找她聊天,态度一如从前那般亲热,时不时给她带些新奇的小吃和玩意儿,还反复跟她说过好几次,表示以前是自己对林苗有偏见、有误会,以后一定会好好改正,和大家和睦相处。 她天真地相信了这些话,真心以为白晚梅洗心革面,变了性子。 可眼前这赤裸裸的算计和陷害,再联想到昨天在阳台上无意间瞥见的那一幕,她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又酸又涩的情绪。 昨天她原本和小姐妹约好了去街上逛,因为前一晚熬夜看书,早上起晚了,醒来后就懒洋洋地趴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透气。 恰好就看见白晚梅站在院外墙角那棵老槐树下,朝着一个方向招手。 等那个穿着土气、面色黝黑的农妇怯生生地走近,两人便挨得极近地低声交谈起来。 距离太远,具体说什么她听不清,可白晚梅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迅速塞进那农妇手里的动作,她在阳光下看得分明——那纸币的亮色格外刺眼。 当时她心里还嘀咕了一下,奇怪白晚梅怎么会和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农村妇人私下有接触,还给钱。 现在前后一联系,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精心策划好了,花钱雇人来给林苗姐的店铺找麻烦,泼脏水! “我没看错!我绝对没看错!”陈怡然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哽咽,声音带着哭腔,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坚定,她看向白晚梅,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小梅姐,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十块钱是崭新的,我看得真真的!这些日子你反复跟我说,你会和苗苗姐好好相处,我是真的信了你,我真的以为你变了……可你怎么能这样?背后竟然做出这种事!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就是故意的!” 白晚梅被这一连串的指控打得措手不及,彻底慌了神。 她嘴唇哆嗦着,却吐不出一个有力的字眼,脑子里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只剩苍白无力、漏洞百出的辩解:“不是的……怡然你真的看错了……眼花了吧……我根本不认识她,我怎么会给她钱……” 声音却越来越虚,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陈怡然对视,更不敢看向周围那些质疑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直瘫坐在地上、仿佛被遗忘的那个农妇突然动了!她大概是瞅准了所有人都被白晚梅和陈怡然的争执吸引的空档,又瞥见人群边缘有个不大不小的缝隙,远离是非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 她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 她猛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打,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猛地低下头,铆足了劲就朝着那个缺口冲去,动作又快又慌,途中差点撞倒旁边一位正看得入神的老太太。 “哎!快看!她要跑!”有眼尖的人立刻发现了她的意图,大声喊了出来。 林苗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正要抬脚上前阻拦,然而季砚秋的反应比她更快。 他几乎是身体本能先于思考,脚步一错,身形利落地一晃,没两步就精准地堵在了那农妇前面。 他没有伸手粗暴地去抓扯,只是稳稳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眼神沉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无声地截断了她的去路。 农妇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猛地停住脚步,一抬头看见是季砚秋,吓得“妈呀”一声惊叫,腿脚一软,差点又要跪下去。 她仓皇抬头间,直直撞进季砚秋那双沉静却暗藏锋芒的眼睛里。 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最终落在他肩头那三颗银星上。 方才只顾着撒泼打滚,根本没敢细看,此刻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那几颗星徽仿佛淬着寒光,冰凉刺目,扎得她眼仁生疼。 季砚秋既没动,也没开口,只垂眸冷冷地看着她。 一身挺括的军绿色常服衬得他身姿如松,周身那股在部队里淬炼出的凛然气场,无声无息地压下来,逼得那农妇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她先前那股往前冲的泼辣劲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找空隙溜走。 可季砚秋就像早已洞穿她的心思,脚下只不着痕迹地挪了半步,就又严严实实堵死了她的去路。 “你……你让开……”她声音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连再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彻底丧失了。 第116章 被公安带走 就在这时,林苗走了过来,站定在季砚秋身侧,目光并没有转向他,而是如冰锥般直直钉在女人脸上。 她方才还温和的眼神此刻却冷得很,声音也淬着清冽的厉色:“还不肯说实话?是非要等到进了公安局,让公安同志审着你才肯说?” 公安局三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农妇的心口。 她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妇人,这辈子最怵的就是穿制服的人,刚才之所以敢撒泼,不过是仗着白晚梅在背后撺掇壮胆。 真一听要见公安,她的魂都快吓没了。 她眼角余光慌慌张瞥见白晚梅正躲在人群后面死死瞪着她,那眼神凶狠得像要活吞了她。 可这会儿她哪还顾得上白晚梅的威胁?前有季砚秋这尊冷面煞神堵路,后有林苗斩钉截铁的逼问,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啪”地一声彻底断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说!我说!”女人噗通一声又瘫蹲到地上,这一次却不是耍赖,而是真慌了神。 她猛地伸手指向人群后的白晚梅,声音又尖又急,几乎破了音:“是她!就是她找的我!”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白晚梅脸上,都带着审视意味。 白晚梅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摆着手:“你血口喷人!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没胡说!”那女人也急了,生怕白晚梅要把所有脏水都泼到自己一个人身上,她怕极了真要去蹲局子,嗓门再次拔高,几乎是在嘶喊。 “就是你!昨天是你让我去你家外头等着!就在你家院子外头,你塞给我十块钱,还亲口答应我,等事成之后再补五块!你叫我来她这店里随便买件衣裳,然后今天再来闹,非说穿了这衣服浑身过敏,逼她赔钱,最好能闹得她这店开不下去!你说……你说她抢了你的东西,你绝不能让她好过!” 这番话如同冷水泼进滚油锅,瞬间炸得满场死寂。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围观群众全都哑了声,再看向白晚梅的眼神里,鄙夷和唾弃几乎要满溢出来。 闹了半天,这姓白的竟是这种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 女人说完,生怕季砚秋和林苗真把她扭送公安局,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揉得皱巴巴的十块钱票子,双手颤抖着捧到林苗面前,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语无伦次地哀求。 “姑娘,这钱我给你!都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上了她的恶当!我啥内情都不知道,全是听她指使的!求求你,别送我去公安局,成不成?我发誓再也不敢了……” 七十年代的十块钱不是小数目,足够寻常人家宽宽松松过上半个月,她攥着钱的手抖得厉害,眼里全是惊惧和哀求。 林苗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这点钱。 而白晚梅早已面无人色,四肢冰凉地僵在原地,浑身难以抑制地发抖。 女人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透底,她再想狡辩,字句都显得苍白无力。 白晚梅脑子里嗡嗡乱响,只剩下一个绝望的念头在盘旋:全完了。 可她不甘心!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投向季砚秋,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声音软绵得像裹了棉花,带着浓重的哭腔:“砚秋哥……你要信我。真的不是我,是她胡说八道!她一定是被林苗私下买通了,合起伙来陷害我的……” 季砚秋凝视着她,眉头紧蹙。 他沉默着,那目光中深沉的失望和清晰的疏离,比任何犀利的言辞都更让白晚梅心慌意乱。 她心头猛地一颤,慌忙避开了他的注视,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转向陈怡然,声音哽咽发颤:“怡然,你看着我,你是了解我的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都忘了吗?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是她们……是她们联合起来冤枉我……” 陈怡然鼻子一酸,她不是不念旧日情分,若非如此,刚才也不会那般犹豫挣扎。 可眼下事实血淋淋地摊在面前,白晚梅一句句无力的辩白,听起来只让人觉得愈发可笑可悲。 她吸了吸鼻子,猛地扭过头,不再看白晚梅,也没有作声。 白晚梅眼见连她也别过脸去,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指望也熄灭了。 就在此时,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警察同志,就是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叶英赶回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穿制服的公安同志。 叶英快步赶到林苗身边,压低声音说:“苗苗,我照你说的,赶紧跑到街口公用电话亭报了案,警察同志来得真快!” 林苗微微点了点头。 早在撒泼女人一进门嚷嚷衣服过敏时,她就察觉出事情不简单,暗中给叶英递了个眼色,让她瞅准机会去报警。 无论最终如何收场,总得有个公正的程序来裁断。 两位公安同志走进来,看了看蹲在地上哭嚎的农妇,又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白晚梅,沉声问道:“是谁报的案?” 林苗上前一步,清晰而简明地将事件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地上那女人一见警察真来了,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又把刚才那番话重复了一遍,还生怕不信,把那张作为罪证的十块钱硬塞到了警察手里。 白晚梅嘴唇哆嗦着还想辩解,可人证物证俱在,她的话显得空洞又苍白,连公安同志听着都皱起了眉头。 了解情况后,两位公安同志对视一眼,神情严肃地对白晚梅和农妇说道:“行了,这件事性质不一般,你们俩现在就跟我们回公安局一趟,把事情经过详细交代清楚,接受调查和教育。” 农妇丝毫不敢反抗,被公安同志一拉就站了起来,嘴里还在不住哭啼地重复:“我是被她骗了,我是被她指使的啊……” 白晚梅则浑身脱力,公安同志叫了她两声,她才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地再次望向季砚秋,眼中掺杂着最后一丝卑微的乞求,然而季砚秋根本没看她! 她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终于死心,颓然低下头,被公安人员半搀扶半带着朝外走去。 第117章 没吓着吧? 他们离开后,林苗走到季砚秋身边,抬头看向他。 “别气了。”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警察同志带回去教育教育,也算是给她个教训了。” 她没指望这点事能让白晚梅怎么样,只要能让她不痛快,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就够了。 但她摸不准季砚秋的态度,他会不会心疼白晚梅? 毕竟两个人是青梅竹马的交情。 季砚秋只嗯了声,冷不丁问道:“没吓着吧?” 林苗愣了一瞬,没料到他居然这样问,但接触到季砚秋略带担心的目光后,她心底淌过一股暖流。 “没有。”她摇头,弯了弯嘴角,表情有些狡黠,“我早看出来不对劲了,有准备的。” 一旁的陈怡然也凑过来,拉了拉林苗的手,小声道:“苗苗姐,对不起啊……我之前还信了白晚梅的话……” “不关你的事。”林苗拍拍她的手,“你能站出来说清楚,就已经很好了。” 刚才还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服装店门口,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地上的狼藉只剩下些零散的纸屑和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这场闹剧留下的淡痕。 林苗松了口气,她侧头想跟季砚秋说些什么,目光却先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的路旁。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线条沉稳,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光泽。 车旁站着两个人,是季砚秋的父母。 季明阳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背挺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那双眼睛沉沉的,像压着云。 周曼雪则是一身得体的米白色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此刻眉头微蹙着,视线正落在他们这边。 林苗的眉头一挑,心想这两人是看到了多少,难不成是来替白晚梅打抱不平的? 想着,她整个人往季砚秋身后躲了躲。 谁的父母谁去搞定!反正跟她没关系。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旁边突然响起陈怡然轻呼一声的声音,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懊恼:“哎呀!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表哥,苗苗姐,我是跟小姨和小姨夫一块儿来的。” 陈怡然说着,还偷偷看了眼季明阳和周曼雪的方向,缩了缩脖子,显然也没想到会赶上刚才那出事。 林苗的目光立刻转向了季砚秋,眼里满是疑惑,唇形问道:“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季砚秋不小心碰到了她微凉的手,低声解释:“今天是妈生日,之前就定好了晚上去饭店吃饭。我过来,就是想接你一起过去。” 他话音刚落,陈怡然就赶紧在旁边补充:“是这样的苗苗姐!刚才路上小梅……白晚梅说,顺路要路过你这服装店,正好小姨和姨夫也还没见过你这店,就说过来看看。” “白晚梅说的?”林苗轻轻应了一声,没太意外。 陈怡然点头如捣蒜:“对啊!当时白晚梅一提,小姨就答应了,他也想看看你这店折腾成什么样儿。结果到了这儿,就看见你店门口围了那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挤不进去。” 她顿了顿,想起刚才车里的情形,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白晚梅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拉着我先下来看看情况,还说小姨和姨夫的身份在这儿,总不能跟人堆里挤着看热闹,就让他们先在车里等着。” 林苗没吭声,心里却大概捋清楚了脉络。 原来如此,是白晚梅“顺路”提议,又恰逢周曼雪生日,这才促成了这趟水到渠成的探访。 只是除了白晚梅,谁也没料到,会撞上刚才那场闹剧。 她没问,可陈怡然像是怕她误会,又絮絮叨叨地补充:“我们下车的时候人正多呢,就看见你跟人理论,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林苗目光再次投向那辆车。 刚才那些混乱、争执,甚至警察来的场面,是不是都被车里的人看在了眼里? 确实如林苗所想,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季家父母眼中。 起初看到那找茬儿的女人来闹,周曼雪还在抱怨,可是当发现一切的起因是白晚梅搞的小动作后,她便沉默了。 毕竟白晚梅是她看着长大的,却干出这样不合规矩的事,周曼雪脸上挂不住。 也不明白一向听话懂事的白晚梅怎么突然糊涂了。 正想着,季明阳跟她使了个眼色,“走吧,过去看看。” 两个人走进店里,气氛都有些尴尬。 或许是刚才在车里把话说得太满,此刻直面林苗,周曼雪倒有些接不上话。 再想到白晚梅被警察带走的事,虽说知道没多大事,可那点过生日的心思也早就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看向季砚秋,语气生硬地交代:“既然这儿事了了,饭店那边也不用去了,没什么胃口。你把这里收拾干净,晚点回老宅。” 说完,她也没看林苗,扯了一把还在旁边发愣的陈怡然:“怡然,跟我走。” 陈怡然听话地应了声,不敢多说,赶紧跟着周曼雪上了车。 黑色的小轿车很快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声响,缓缓汇入了远处的主路,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陈怡然走后,原地只剩下季砚秋和林苗,叶英识趣地说自己去里屋看看女儿,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午后的风轻轻吹过,带着点夏末的热意,却吹不散空气里的滞涩。 林苗看着车消失的方向,刚才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却又空落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 她侧头看季砚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握上了她的手。 “你……”林苗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别想太多。”季砚秋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妈就是一时气头上,等过了这阵就好了。生日的事,我们晚点回去陪她吃个饭就是。” 他顿了顿,低头看向她,眼里带了几分歉意:“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林苗摇摇头,刚才面对周曼雪的目光时有多不满,此刻被他这样握着,心里就有多安定。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没太笑出来:“我没事,就是……店里还得收拾收拾。” 第118章 季砚秋给的安全感 季砚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店里,刚才的混乱留下的痕迹还在。 他点了点头:“我陪你一起。” 两人相顾无言,却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了些什么。 只是此刻,谁也没提。 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管周曼雪和季明阳心里怎么想,日子总要过下去,店也要开下去。 “英姐,店里剩下这些就先麻烦你了。”林苗声音放得温和,指了指店里散落的杂物,原本被推到的货架她和季砚秋已经恢复原位了。 叶英从里屋牵着女儿恬恬出来,见她脸色没有异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疼。 “苗苗,你放心去吧,这儿有我呢。你跟季先生赶紧回吧,看你这一下午折腾的。”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了句,“季团长父母都来了,别让人家等急了。” 林苗点点头,转身时正撞见季砚秋站在不远处等她,夕阳的光落在他肩头,把他周身的轮廓染得柔和了些。 他没催,只是见她转过来,很自然地看向她。 林苗跟在他身旁,脚步都轻快了些,只是心里那点因季明阳和周曼雪而起的滞涩,还没完全散。 到季家老宅时,天色刚擦黑。 老宅的院子里亮着暖黄的灯,石榴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青石板上,看着倒是比平时多了几分安静。 陈怡然正坐在门廊的石凳上往门口张望,见他们来,站起来连连招手,“表哥,苗苗姐,赶紧进来!” 屋里没什么动静,周曼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杂志,季明阳则在一旁看报纸,两人像是早就把下午的事翻篇了,见他们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 “回来了。”周曼雪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放下杂志往厨房的方向喊了句,“刘妈,开饭吧。” 从头到尾,没人提一句白晚梅。 林苗心里门儿清,白晚梅被警察带走做笔录,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不可能不惦记,只是大概是觉得当着她的面说不自在,又或是还在琢磨怎么处理,才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她也识趣,安安静静地跟着季砚秋坐下,没主动问起。 桌上的菜很丰盛,显然是刘妈早就备好的。 周曼雪虽没了过生日的兴致,却也没让下人把菜撤了。 林苗没什么胃口,扒拉着碗里的饭,忍不住偷偷抬眼,往季明阳和周曼雪那边瞥了两眼。 季明阳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吃饭时也没松过眉头,夹菜的动作都透着沉稳,看不出对下午的事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周曼雪则是时不时地叹气,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拨来拨去,像是心里堵得慌。 林苗在心里悄悄琢磨:经过下午这事儿,他们俩对晚梅……会怎么看呢? 白晚梅可是原著里戏份不少的主角团成员,虽说设定是女二,可一路靠着季家的照拂,也是顺风顺水的。 再说了,原著里哪怕白晚梅后来做了不少拧巴事,季父季母不也一直护着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是白家长辈留下的孩子,季家念着旧情,又疼她无依无靠,自然多纵容几分。 下午那点事,顶天了是让他们觉得白晚梅一时糊涂,过后该疼还是会疼的。 饭后没坐多久,季砚秋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林苗离开了老宅。 两人并排往停车的地方走,夜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别琢磨了。”季砚秋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清晰,“爸妈那边,我会跟他们说。” 林苗嗯了一声,仰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认真。 她笑了笑:“我没琢磨,就是觉得今天辛苦你了。” 季砚秋嘴角微微勾起,没说话,只是脚步放慢了些,陪着她慢慢走。 他们走后没多久,老宅门口就传来了汽车停靠的声音。 刘妈出去开门,就见白晚梅从车上下来,脸色白得厉害,眼眶红红的,一看就哭过。 从公安局出来的一路,白晚梅心里就憋着一股火,牙都快咬碎了。 全都怪林苗! 若不是林苗不抓紧和砚秋哥离婚,若不是林苗非要开什么破店,若不是林苗非要跟她对着干,她怎么会落到被警察带走的地步?! 这事传出去,别人该怎么看她? 她越想越气,脚下的步子都重了几分,直到车子停到了季家老宅门口,那股怒气才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慌乱。 她猛地想起,下午周曼雪和季明阳就在车里看着呢!店里闹成那样,她被警察同志带走的样子,他们肯定都看见了! 该怎么说?说自己是被林苗算计了?还是说自己只是去看看,没料到会闹大? 可这借口着实蹩脚。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人都下车了还没琢磨出个像样的说辞,老宅的大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刘妈站在门内:“晚梅小姐,你回来了。” 白晚梅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一进客厅,她就看到季明阳和周曼雪坐在沙发主位上,两人都没看她,一个低头翻着报纸,一个望着窗外,可那沉默的气场,却让她心里发慌。 直到她走到客厅中央,周曼雪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反而带着点复杂,甚至……还有一丝她不敢细想的失望。 白晚梅的心“咯噔”一下,顿时慌了神,眼泪涌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阿姨,不是那样的,我……我没有……” 她想解释,想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想说都是林苗的错,可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周曼雪打断了。 周曼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疲惫:“晚梅你!唉……” 她没说指责的话,也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摆了摆手,“你先去吃饭吧,刘妈把菜给你留着呢。” 白晚梅愣在原地,眼泪挂在睫毛上,没敢掉下来。 她看得清清楚楚,周曼雪刚才看她时,眼里是真的有失望。 她又转头看向季明阳,季明阳这时也放下了报纸,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和周曼雪如出一辙,带着几分严肃,几分疏离,还有同样的失望。 她还想张口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119章 以退为进的招数 陈怡然知道,就算她现在编出花来,也未必能让他们信。 季明阳没说话,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去吃饭。 他们心里确实有气,也觉得失望。 下午的事不管怎么说,白晚梅都掺和在里面,还闹到了公安局,实在是不体面。 可转念一想,她毕竟没了亲人,是他们看着长大的,白家长辈临终前又把她托付给季家,他们也狠不下心多责备。 白晚梅咬着唇,攥紧了手,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低着头往饭桌旁走去。 她脚步虚浮,后背却挺得笔直,像是怕被人看出她的狼狈。 接下来的几天,白晚梅在季家过得格外安分。 她没再去找林苗的麻烦,也没去找陈怡然解释什么,甚至连出门都少了,每天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或是去院子里坐着看看书,像是在反省。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观察。 她发现,季家人对她的态度,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周曼雪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见到她就拉着她问长问短,给她带各种小礼物,有时甚至会避开她的目光。 季明阳更是很少跟她说话,偶尔开口,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几句。 就连陈怡然,见了她都没以前那么亲昵了,总是躲躲闪闪的。 一开始她很崩溃,脑子也很乱,可逐渐她冷静下来了,她在思考解决的办法。 上一世季父季母对她宠爱有加,陈怡然更是言听计从,她想可能是自己重生回来对于嫁给季砚秋这事太操之过急了,才会适得其反。 反正上辈子林苗和砚秋哥离婚了,自己现在要耐心,不能自乱阵脚。 她知道,那天的事像根刺,扎在了季家人的心里。 再这么下去,她在季家的位置迟早要被林苗那个女人挤掉。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晚梅思来想去,终于琢磨出一个办法。 没过两天,她就拿着一张学校的通知,找到了周曼雪。 “阿姨,子弟校这边有个交流项目,派我去邻市学习三个月。”她把通知递过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乖巧和期待,“我想着,正好出去长长见识,就答应了。” 周曼雪看完通知,欣慰地点了点头:“也好,出去学学东西是好事。东西收拾好了吗?需要什么就让刘妈给你准备。”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收拾。”白晚梅赶紧笑着说,“就是得跟阿姨和叔叔说一声,我过两天就走。” 周曼雪应了声,没再多问细节。 白晚梅心里松了口气。 她这招叫以退为进,等大家慢慢忘了服装店那档子事,等季家人对她的那点失望淡了,她再回来。 到时候,她还是那个被季家疼爱的白晚梅,而林苗……她就要乖乖把砚秋哥妻子的身份还给她! 九月初的风已经带了点清爽,子弟校的操场上飘着国旗,伙食团的后厨里,蒸汽混着饭菜香漫了满室。 林苗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正跟着老李学揉面,指尖沾着面粉,听他念叨新学期的学生饭量:“初三那帮小子,一顿能吃俩馒头还得添半碗饭,菜得多炒点肉。” 她应道:“知道了,王师傅!” 这一个多月过得比先前扎实,白晚梅走后的空落被填满了。 白天在伙食团忙得脚不沾地,切菜、洗菜、打饭,晚上回家要么翻两页书,要么琢磨服装店的事,倒没空想太多别的。 倒是周末去服装店时,能松快些。 叶英把铺子打理得利落,货架上挂着新进的碎花衬衫和直筒裤,晓红正给一个婶子介绍,见林苗进来,脆生生喊:“苗姐!你可来了,英姐正说你上周说的那个搭配呢。” 叶英从柜台后探出头,手里还捏着软尺:“来得正好,昨天有个姑娘来,就想要你说的那款圆领裙,就是领口要再收窄点,你看看怎么改。” 林苗脱了外套凑过去,刚拿起裙子,就见陈怡然拎着个网兜晃进来,网兜里装着几个苹果,进门就咋咋呼呼:“苗苗姐!我可算逮着你了,上周来你不在,听英姐说你这周准来。” 叶英笑着往旁边让了让:“怡然来了,坐。” 陈怡然把苹果往柜台上一放,拉着林苗到角落的小凳上坐下,脸上还带着点没消的气:“跟你说个事,我小姨这几天又念叨白晚梅了!” 林苗手里改裙子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 “就前儿个家庭聚餐,我小姨忽然就提到了小梅姐,说她一个人在外地,不知道吃没吃好,住的地方安全不安全,”陈怡然撇撇嘴,声音压低了些。 “我当时就想,小梅姐走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是去那边跟别的学校老师学东西,多好的机会嘛,怎么到我小姨这儿,就成了可怜兮兮没人管了?” 她往林苗跟前凑了凑,:“我现在越想越不对劲,她走之前,天天往我小姨跟前凑,又是给我小姨买书又是陪说话,把我小姨哄得团团转。结果她一走,我小姨天天惦记,这不就是故意的吗?合着她走都得给自个儿刷波存在感!” 林苗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子的布料。 陈怡然的话没说错,白晚梅这步棋走得确实巧,悄无声息离开,却留了钩子在周曼雪心里,既显得自己懂事不添麻烦,又暗戳戳刷了心疼值。 可原著里根本没这段,她记得清楚,原著里白晚梅是一直留在本地,仗着季家的旧情和周曼雪的偏爱,时不时找女主的麻烦,怎么到她这儿,人直接被派去外地学习了? “苗苗姐?你想啥呢?”陈怡然推了推她。 林苗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也可能是阿姨真的担心她。” “担心也不能被她这么牵着走啊!”陈怡然哼了声,又很快消了气,转了话头,“不说她了,晦气!对了,下周六我们家包饺子,我妈让我叫你去,你可别推辞啊,就当给你改善伙食。” 林苗笑着应了:“好,到时候我早点过去帮忙。” 陈怡然又坐了会儿,跟叶英聊了几句新衣裳的搭配,才拎着网兜走了。 她一走,叶英凑过来,轻声问:“是上次那个白同志的事?” 先前陈怡然来跟她念叨过两句,叶英也知道个大概。 林苗点点头,把裙子铺平整:“嗯,她走了快一个月了。” 第120章 季砚秋的美色诱惑 “走了也好,”叶英拿起剪刀剪线头,语气实在,“先前她总来店里晃,要么问东问西,要么盯着你看,我总觉得不舒坦。现在她不在,倒清净。” 林苗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裙子的领口上,心里却没那么轻松。 白晚梅这一走,是真的去学习,还是换了种方式蛰伏?蝴蝶翅膀已经扇动了,谁知道下一阵风会往哪儿吹。 正想着,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有客人进来,林苗收了思绪,笑着迎上去:“您好,想看点什么?” 日子总得往前过,不管蝴蝶扇出什么事,她先把眼下的日子过扎实了才好。 一周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周末。 林苗从伙食团下班,洗了把脸就往家走,走到家属院门口,就见季砚秋站在那儿,穿着一身常服,刚好也看到她了。 两人并排脚步不快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林苗心里却忽然想起陈怡然说的话——周曼雪还在惦记白晚梅。 她不禁微微侧头看了眼季砚秋。 季砚秋……他对白晚梅的离开,好像从始至终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林苗轻轻叹了口气,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 秋意渐渐消失,初冬的时候,林苗和季砚秋同住的日子已经过了快三个月。 起初她总记着原著中美强惨的季砚秋那层距离感,早晚碰面时话少,递东西时指尖都尽量不碰着,生怕同住一个屋檐下自己这外来者露了破绽,又怕多看两眼被那过于周正的眉眼勾走神,显得不自在。 可日子是实打实过出来的。 她起早去伙食团,季砚秋也得去部队晨训,在子弟校开学后两人总能撞上。 他会顺手拎起她放在门后的饭盒,等她锁好门递过来。 她周末在服装店忙到天黑,回住处时总能见客厅的灯亮着,桌上放着热乎的饭菜。 林苗渐渐就松了那根紧绷的弦。 哪有什么冰冷无情?分明是外冷内热。 季砚秋只是话少,却把事都落在了实处。 更别提他那张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连下颌线都利落得像画出来的,偏偏不笑时带着股沉稳,笑时眼角会陷出个浅窝,简直长在了她审美点上反复蹦跶。 每天早上看他穿着常服系扣子,傍晚看他抱着军帽进门,偶尔见他坐在桌边看文件,指尖捏着笔的弧度都好看。 林苗私下里叹过好几回:就冲这日常养眼福利,穿越到七十年代末好像也不是不能忍,甚至……还挺值? 同住的日子太多平淡,淡得像白开水,直到上周,才溅起了点不一样的水花。 那天晚上,林苗照旧在食堂吃完晚饭,回住处洗漱完就钻进了了房间。 临睡前翻两页贺建安给的高考复习书是她最近的习惯,书页被她折了不少角,密密麻麻写着注解。 可那天不知怎的,看了没两页就觉得口干,喉咙里像塞了把干棉花。 她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厨房去。 按往常的时间,季砚秋这会该在卫生间洗漱。 他作息规律得像上了发条,七点半吃完饭,八点准时进卫生间,半点不差。 林苗没多想,轻手轻脚拉开房门,穿过客厅往厨房走。 厨房灯是暖黄的,她拧开搪瓷杯盖子,对着水龙头接了半杯凉水,刚要转身,就听见卫生间的门“咔哒”响了一声。 林苗下意识抬眼…… 季砚秋从里面走出来,步子还没站稳,大概是刚洗过澡,发梢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没入……没入光裸的肩头。 他没穿上衣。 林苗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不是没见过男性裸露的上半身,后世时装周的T台、健身房的海报,什么样的好身材没见过? 可那些都隔着屏幕隔着距离,哪比得上眼前这活生生的一幕。 宽肩窄腰,线条利落得像刀刻,水珠滑过紧实的臂膀,顺着清晰的肌理往下,落到那六块分明的腹肌上,被布料似的麦色皮肤吸进去。 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每一寸肌肉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既有力量感,又不显得笨重,是常年锻炼才有的流畅线条。 林苗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面上却绷得稳稳的——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端着水杯的手都没晃一下,只当是寻常碰面。 心里却早已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人间绝色身材! 男菩萨!是活的男菩萨! 季砚秋你藏得够深啊!穿衣服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脱了居然这么有料? 这腹肌……手感肯定不错吧? 她这边心里的土拨鼠已经尖叫着跑了三圈,季砚秋耳尖先爬上一抹绯色。 他没料到她会在客厅,脚步顿了顿,低头看了眼自己光着的上身,清了清嗓子。 他声音有点闷,解释道:“换洗的上衣……不小心弄湿了。”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了滚,水珠顺着脖颈滑得更低了。 林苗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该回应,她飞快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哦,这样啊。” 就这四个字,她觉得自己用尽了毕生的演技。 说完也不等季砚秋再回应,端着水杯转身就往房间走,脚步快得像身后有狗追,但是面色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关上门的瞬间,林苗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没红。 可心脏还在砰砰跳,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端着水杯喝了两口,凉水顺着喉咙往下,却压不住那股子热意。 脑子里全是刚才那画面。 水珠、肌肉线条、紧实的腰腹……挥之不去。 她把水杯往桌上一放,拿起那本高考复习书,翻开看了两行,眼神却飘得老远。 书上的知识全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季砚秋没穿上衣的样子。 “算了算了。”林苗把书合上扔到一边,干脆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还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茧。 眼不见心不烦! 可哪能不烦?闭着眼都是那六块腹肌在眼前晃。 她在心里哀嚎:完了完了,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第121章 白晚梅回来了 而另一边,季砚秋在林苗关上门后,才往阳台走。 他拿了件干净的军绿色背心穿上,手指扣着领口时,指尖还在发烫。 他刚才……是不是太冒失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卧室的房门,门紧闭着,没半点动静。 季砚秋在阳台吹了会儿凉风,等纷乱的思绪整理好后,才走进房间,躺在来了行军床上。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床上,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个平稳,一个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在秋夜里缠成了软乎乎的线。 转眼就来到了冬天,窗外的风卷着碎雪拍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天林苗正低头给伙食团的蒸笼添柴,额角却莫名地泛起热意,眼前不受控制地又晃过那天季砚秋没穿上衣的样子。 蜜色的肌肤绷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汗珠顺着腰腹的沟壑往下滑,落在紧实的腹肌上,没入军绿色的裤腰里。 “苗苗,发什么呆呢?火都快灭了。”旁边的张婶戳了戳她的胳膊。 林苗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往灶里添了把干柴,火星子“噼啪”跳起来,映得她脸颊更红了。 “没、没什么。”她含糊地应着,心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这都快一个月了,她怎么还没忘? 到了夜里更是没出息,要么是梦见季砚秋在训练场上打拳,汗水把衣服浸透了紧贴在身上,要么就是梦见那天他站在客厅擦头发的样子,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点她当时没看懂的温度。 每次梦醒,林苗都得捂着脸在被子里翻半天,骂自己没羞没臊,活像个臭流氓。 可白天在家里遇上季砚秋,哪怕他穿着笔挺的军装,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她的目光也总控制不住地往他腰腹瞟,脑子里自动开始解扣子,末了又狠狠掐自己一把。 林苗啊林苗,你再这样,真成大色迷了! 更让她纳闷的是,季砚秋最近像是按了快进键。 以前他早上出门虽早,但是两人至少还能碰上面。 这阵子倒好,她天不亮爬起来准备去伙食团,隔着窗帘缝往外看,就能见着他往家属院门口走的背影,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像是有谁在后面追。 “肯定是部队训练紧了。”林苗一边往灶台里添柴,一边给自己找理由。 前些天听邻居说起,季砚秋他们团好像要搞什么冬季拉练,估计是提前加练。 她这么想着,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倒轻了些,只是偶尔瞥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还是忍不住琢磨:训练再忙,也得好好睡觉啊。 她哪里知道,此刻被她归为训练太忙的季砚秋,正绕着营区的跑道大步快跑,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团长,您这都连着加练半个多月了吧?”跟在他身后的小吴忍不住问,“早上五点起就来训练,再这么下去,您身子扛得住吗?” 季砚秋没吭声,脚步却没慢。 早上提前出门,是怕遇上林苗,被她看出自己因为纠结没睡好的憔悴样。 晚上加练,是卯着劲想把身材练得再出彩点,至于为什么要练,他没有深想。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北方的冬天越发冷了,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转眼进了腊月,家属院里开始有了年味儿,各家各户窗台上也趁着过年渐渐晒起了腊肉和咸鱼,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肉香。 林苗这天刚从伙食团下班,就被陈怡然拽住了胳膊。 小姑娘一脸神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苗苗姐,你知道吗?白晚梅回来啦!” 林苗愣了一下:“白晚梅?她不是去外地学习了吗?” “说是学习结束了,昨天回的季家。”陈怡然撇了撇嘴,语气不太痛快,“我听我妈说的,她一回到季家,就往我小姨和小姨夫跟前凑,眼眶红红的,说自己这几个月在外头想了好多,知道以前做错了,不该跟你置气,也不该不懂事给家里添麻烦。” 林苗挑了挑眉。 “我小姨三个多月没见她,本来就惦记,见她这样,心疼得不行,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又是给她找厚衣服,又是让厨房炖鸡汤。我小姨夫也是,一听她主动认错,当即就说‘知错能改就好’,俩人直接就把之前的事翻篇了,还让她别想太多准备好好过年呢。” 陈怡然跺了跺脚,“我看她就是装的!出去待了几个月,倒是学精明了,知道装可怜博同情了!” 林苗倒没太意外,白晚梅本就是周曼雪看着长大的,又会哄人,如今姿态放得这么低,他们会心软也正常。 她只是淡淡道:“回来就回来吧,跟我们也没多大关系。” 话是这么说,林苗心里还是留了个心眼。 只是接下来几天,她却没再见过白晚梅。 她在子弟校伙食团上班,接触的不是学生就是老师,可就是没碰着过白晚梅。 有一回她去供销社买东西,远远看见白晚梅的身影,正想看看白晚梅准备干什么,却见白晚梅也看见了她,竟先一步转过身,绕到另一边的巷子里去了。 这倒是奇了。 林苗站在原地,有点摸不着头脑。 按白晚梅以前的性子,就算不主动来找茬,也绝不会绕着她走,怎么出去一趟,转性了? 她不知道,此刻绕进巷子的白晚梅,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装可怜?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在外面那几个月,可不是白待的。 夜深人静时,那些属于上一世的记忆她回想得越来越清晰。 她记得林苗是怎么被季砚秋离婚的,最后更是惨死街头。 更记得拥有女主光环的李胜楠,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人,后来是怎么凭着恢复高考的机会考出去,一步步爬上去,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这一世她重生回来,本想先除掉林苗,可没想到林苗像是变了个人,几次三番都没占到便宜,反倒让自己落了下风。 她后来想通了,与其跟林苗这棵小杂草耗着,不如等李胜楠出来。 李胜楠才是上一世的女主,自带光环,林苗就算这一世有点不一样,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等恢复高考,李胜楠考出来,以她的性子,肯定容不下林苗。 到时候让她们俩斗去,她坐山观虎斗,等她们两败俱伤,她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林苗,你就先得意几天吧。”白晚梅理了理衣襟,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柔弱温顺的样子,转身往季家的方向走去,“等李胜楠来了,有你好受的。” 第122章 母病速归 而此刻的林苗,刚从供销社出来,正拎着买的红糖往回走。 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哆嗦,脑子里忽然闪过陈怡然说的话。 “不管她想干什么,离远点总没错。”林苗把红糖往怀里揣了揣,加快了脚步。 至于季砚秋…… 林苗走在路上,忍不住又往部队的方向瞟了一眼,心里那点关于腹肌的绮念又冒了出来,脸一热,赶紧别开了视线。 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先操心操心过年的伙食比较实在。 林苗这么想着,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些。 不知道季砚秋过年什么时候能放假。 腊月二十三,离过年就剩七天了,临近过年的风比往年年关时更烈些,卷着碎雪沫子扑在人脸上,带着股子透骨的凉。 林苗站在部队家属院的门口,手里捏着那封薄薄却沉甸甸的挂号信,信纸边缘被她捏得发皱,上面“母病速归”四个字,像小石子似的硌在心上。 日子过得是真快,她穿来这具身体半年多了,从最初对着镜子里又圆又怯懦的脸发怔,到如今能在这个世界稳稳当当地拿工资、做生意,连带着林川林海两兄弟都慢慢地走上了正途,原主那些拧巴又委屈的日子,好像真被这一年的烟火气冲淡了。 可老家这封信,像根线,猛地把她往那个从未踏足、却又与原主牵绊最深的地方拽。 “真要回去?”林川林海刚从部队宿舍赶过来,林川搓着手凑过来,眉头拧着,“咱娘……自打你出来,也没怎么过问过,这突然说生病,难不成是有啥别的事儿?” 林海也凑过来,他比林苗还小几岁,脸上还带着少年气,却也懂事:“姐,要不我跟大哥先回去看看吧?万一真是生病,我再给你发电报。” 林苗把信叠好塞进兜里,指尖蹭过粗粝的布面,心里叹了口气。 她哪能不知道林川林海的顾虑? 原主的记忆里,这对父母重男轻女得厉害,原主在家时,吃的是最糙的粮,干的是最累的活,攒点好东西都被偷偷塞给两个兄弟,后来她嫁给季砚秋搬到城里,乡下再来信也是为了让她每月往家寄钱。 她穿来后没断过寄钱,却也刻意没往老家去,一是没感情,二是实在怵那对父母的算计。 可再怎么怵,信上写着是母亲病了。 那是原主的娘,她占了这身子,就不能真不管不顾。 “得回去。”她抬眼看向两人,“我们一起回去,安排一下尽快回。” 林川没犹豫:“成,我这就去跟郊区的老乡说一声先不收东西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季砚秋裹着一身寒气进来,军大衣上落了层薄雪。 他刚从团部赶回来,听说林苗老家来信了。 “收拾东西了?”他视线扫过桌上放着的小包袱,声音沉缓。 “嗯,打算明天一早就走。”林苗迎上去,想给他拍掉肩上的雪,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还是林川笑着递了块干布过去。 季砚秋接过布擦了擦,目光落在林苗脸上,瞧着她眼底那点犹豫和无奈,心里大概猜着了七八分。 “团部这边临时走不开,”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歉意,“有个演习方案得盯着,我把手头事理顺,最多两天,就过去乡下找你们。” 林苗倒没太在意,摆摆手:“不用特意跑一趟,你忙你的就行,我跟大哥和林海回去看看,要是真遇到困难,我再给你捎信。” 她跟季砚秋的关系,说起来还没到要他跟着跑老家的地步,不过是彼此瞧着顺眼,处得像亲近的朋友,他能有这份心,她已经觉得够意思了。 可季砚秋却没接这话,而是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递到林苗面前。 “拿着。” 林苗愣了下,接过来捏了捏,袋口没封紧,能摸到里面整齐的票子,厚度还不小。 “这是……” “你母亲生病,少不了要用钱和票。”季砚秋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攒下的肯定有限,这个你先拿着,不够了再跟我说。” 林川也愣了,他知道最近季砚秋对自家妹妹好了一些,却没想到能好到这份上。 林苗捏着纸袋,心里有点发烫,想推回去:“不用,我自己攒了些……” “拿着吧。”季砚秋按住她要递回来的手,指尖温热,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去把事办妥当,别在钱上犯难。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袋传过来,林苗看着他沉静的眼睛,那里面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笃定。 她咬了咬唇,终究没再推,把纸袋仔细叠好塞进自己的贴身口袋里。 “那……我先借你的,回头还你。” 季砚秋这才勾了勾唇角,算是笑了:“不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 林苗揣着季砚秋给的钱,又把自己这大半年攒的钱和几张紧俏的布票、粮票用油纸包好塞进衣服里贴身放着,跟着林川和林海往长途汽车站赶。 北风卷着碎雪碴子刮过土路,车轱辘碾过冻得发硬的泥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林苗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又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望着窗外。 路两旁的白杨树早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像瘦骨嶙峋的手伸向灰扑扑的天。 远处的村庄裹在一片淡白的雪雾里,看着比她从书里读到的、从原主记忆里零碎捞到的还要萧瑟。 林川坐在她旁边,手里攥着那封皱巴巴的信,时不时叹口气:“按理说娘的身子一向还算结实,怎么突然就病了?” 林海在后头扒着座椅靠背,小声接话:“会不会是老毛病犯了?去年冬天不就咳了一阵子?” 长途汽车晃悠了大半天,到了县城再转驴车,等挨到林苗老家所在的林家村时,天都擦黑了。 村口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戳在灰扑扑的天上,风一吹,呜呜地响。 驴车刚停稳,就有路过的村民看过来,先是瞥了眼赶车的,又把目光落在林苗三人身上。 林川和林海半年多不在村里,此时穿着干净的工装,比村里人大方些,但也还能认出来。 可看林苗时,那村民却直愣愣地看了半天,嘴里疑惑地咦了一声,凑过来问林川:“川小子?这是……你带媳妇回来了?” 第123章 三姑挑拨离间 林川没忍住笑:“三伯,这是我二妹,林苗啊!” “林苗?”那三伯眼睛瞪得溜圆,凑近了又打量半天,嘴里啧啧直响,“哎哟!这是苗苗?咋瘦成这样了!变了个人似的!我愣是没认出来!” 他这一嗓子,惊动了旁边几户人家,不少人探出头来,瞧见林苗,都跟见了稀奇似的。 “真是林苗?咋瘦了这么多,也白了!” “可不是嘛!这穿着也洋气,你看那棉袄,料子多挺括!” “跟以前完全俩人了,以前瞅着憨乎乎的,这现在瞧着,真俊啊!像个城里姑娘!” 议论声嗡嗡地围过来,林苗跟他们不熟,却还是按着原主的记忆,给那些长辈问好。 她知道原主以前在村里是什么样。 又胖又不爱说话,干活笨手笨脚,加上家里父母重男轻女,总是缩头缩脑的,没少被村里孩子笑话。 如今她来了,饮食规律了,再加上运动锻炼,整个人瘦的跟抽条一样,眉眼舒展开了,再穿上城里买的合身棉袄,自然跟以前判若两人。 可这些打量的目光里,大多是好奇,倒也没什么恶意,林苗还能应付。 直到她跟着林川林海往村里走,快到自家老屋那排时,眼角余光瞥见村口老槐树下站着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眼神黏糊糊的,让她心里莫名一膈应。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那是个高高壮壮的青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脸膛黝黑,正是住在村口的铁柱。 原主的记忆里,这人占了不少分量。 原主以前傻,打小一门心思地喜欢铁柱,觉得他长得高大,会打猎,是村里最能干的小伙子。 那时候家里粮食紧,原主自己省下来的窝窝头、煮的鸡蛋,甚至偶尔一年到头才能吃一两次的细粮,都偷偷塞给他。 他从不拒绝,每次都接过去吃得香,有一回原主鼓足勇气跟他表白,他叼着草棍,斜着眼说:“你先减减肥再说吧,跟个秤砣似的,村里谁养得起你啊。” 转脸又跟村里另一个长得周正的姑娘说笑。 说白了,就是拿林苗当冤大头,吊着她的吃食罢了。 林苗对这种人向来没好感,心里翻了个白眼。 原主以前真是瞎了眼,这种男的有什么值得她牵肠挂肚的? 林苗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脚步没停,跟着林川往家走。 可她没瞧见,她转身的瞬间,铁柱喉咙动了动,眼神亮得吓人,像是被什么勾了魂似的,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望着她的背影,半天没挪步。 林苗家的老屋还是老样子,土坯墙,黑瓦顶,院墙是用黄泥糊的,矮矮一截。 刚走到院门口,林川先推开了院门:“爹,娘,我们回来了。” 进了屋,屋里光线暗,一股子煤烟味混着草药味。 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炕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看见他们进来,抬起头,是原主的爹林建国。 林建国愣了愣:“川儿?海儿?苗苗!你咋变这样了!你们可回来了!” “爹,我娘呢?”林海赶紧问,“她病得怎么样了?” 林建国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你娘……在里屋躺着呢。” 林苗心里一紧,扒开里屋的门帘就进去了。 炕上躺着个瘦小的女人,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确实不太好,见林苗进来,眨了眨眼,没说话。 这女人正是原主的母亲王秀兰。 “娘,你感觉咋样?”林海凑过去,想摸她的额头,看看烧不烧。 谁知道手刚伸过去,王秀兰突然往旁边躲了躲,眼神有点慌,嘴里还嘟囔了句:“没……没咋地。” 林苗看这模样愣了一下,这看着也不像病了的样子啊? 说话有力气,眼神也清亮,除了脸色差点,哪儿像急症让速回的模样? 正纳闷呢,院门口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个尖嗓子喊:“林苗回来啦?正好正好,我跟你说的事,你可得好好想想!” 林苗回头一看,进来个穿着花棉袄的女人,是原主的三姑,林桂枝。 这三姑在记忆里就是“事儿精”,谁家有事都想掺和一脚,就爱搬弄是非。 林桂枝一进门就拉着林苗的手,唾沫星子横飞。 “苗苗啊,哎呀!你咋变这漂亮了,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城里风水是好!” “你可算回来了!三姑跟你说,你可别傻了!那季砚秋现在是啥人?部队团长!咱村里飞出的金凤凰都没他金贵!他现在肯定看不上你了,听说要跟你离婚呢!” 林苗心里冷哼了一声,合着这才是重头戏? 林母生病是假,被这奇葩三姑洗脑,骗她回来搞“离婚预警”是真? 她还没说话,炕上的林母王秀兰突然坐了起来,紧紧抓着林苗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苗啊,你三姑说得对……要是那季砚秋真的要和你离婚,咱离就离!” 林苗惊讶,三年前王秀兰可是撒泼打滚都要让原主和季砚秋结婚的泼辣性子啊,怎么现在突然软下来了。 还说出他们家配不上季砚秋这种大实话? 然而下一秒,王秀兰便图穷匕见,目光炯炯有神。 “可是咱不能白离!你好歹也嫁进季家三年多了,总不能白给他们家当三年儿媳妇。如果离婚,他季家必须给补偿!” 林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醒悟是假,只是想最后再捞一把。 她看着眼前的“娘”,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三姑,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三姑,你听谁说我要跟季砚秋离婚?” 林桂枝愣了一瞬,接着哽着脖子。 “我听我婆家二舅的表姑的儿子说的!他就在季砚秋那个团部旁边的供销社上班,还能有假?他说季团长身边围着好多年轻姑娘,都是城里的大学生,长得又白又嫩,哪像你……” 她上下扫了林苗一眼,没好意思说以前又胖又丑,话头转了转,“反正你跟他肯定长不了!” 林苗点点头,又问母亲:“娘,你就信她的?也没问问我?” 第124章 谁说我要离婚? 王秀兰心虚地咳了两声,眼珠子一转:“你三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这不也是怕你受委屈么。” 林苗冷清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心中冷哼了声。 恐怕心疼是假,日后不能再占季家便宜,还想再捞一笔才是真。 “我不受委屈。”林苗语气平静,“季砚秋不会跟我离婚,这话要是再从谁嘴里说出来,您别信。还有,下次要是没真生病,别用这法子叫我回来,城里到乡下路远,折腾。”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留下屋里几个人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愣了神。 这林苗去了一趟城里,怎么说话谈吐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尤其是那目光,炯炯有神,半点怯意都没了。 林桂枝当然没放弃,还想说什么,但王秀兰打圆场说是他们兄妹几人回来太累了,让她先回去。 林桂枝这才不情不愿地先回家了。 晚上林苗住在林川林海的隔壁,刚要睡着,就听见院墙外传来轻轻的敲墙声,还有人压低了嗓子喊:“苗苗?林苗?你睡了没?” 林苗皱了皱眉,这声音有点耳熟。 隔壁的林海也醒了,出了房门往外看了眼,回来走到林苗房间的窗边小声说:“姐,是村口的铁柱!他蹲在咱院墙外呢!” 林苗心里顿时明白了,估摸着是白天那几眼,让这位以前瞧不上原主的主儿动了别的心思。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冷声道:“别理他。” 院墙外的人还在敲,锲而不舍地继续说:“苗苗,我知道你没睡,你出来一下呗,我有话跟你说!就一会儿!” 那声音腻得慌,林苗听得膈应,直接拉高了被子蒙住头。 林海在窗边撇了撇嘴,也没再吭声。 墙外的铁柱敲了半天,见里面没动静,才不甘心地停了手。 他蹲在墙根下,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跟猫抓似的。 白天看见林苗的那一刻,他差点没敢认。 那腰肢细细的,脸蛋白白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哪还是以前那个又胖又憨的林苗?比村里最俊的姑娘还好看! 他越想心里越热,以前是他瞎了眼,放着这么个好姑娘不珍惜,净想着白占便宜。 现在林苗出息了,从城里回来,瞧着就跟仙女似的,结婚也没事,他听村里人说了,她男人要跟她离婚呢。 要是能跟她好上,以后她在城里挣钱,还能帮衬家里,那日子得多美? 他打定主意,明天还得找机会跟林苗说说话,以前是他不对,他跟她赔个不是,凭着他以前跟她的“情分”,她肯定能回心转意。 铁柱搓了搓手,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悄没声地往自家走了。 而屋里的林苗,听着墙外的脚步声远了,才慢慢掀开被子,望着黑漆漆的房梁,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这老家回来一趟,清净不了。 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会是铁柱这么个货色……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林苗就醒了。 乡下的清晨静得很,只有鸡叫和远处几声狗吠,窗户透进淡青色的光,落在炕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袄上。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 昨天刚到林家闹了那么一场,倒没怎么影响睡眠,就是炕有点硬,不如城里的床舒服。 她下了炕,拿了洗漱的搪瓷盆去院子角落的水井边。 刚舀了半盆水,就见林海揉着眼睛从她隔壁的屋子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姐,你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出来透透气。”林苗拧了把毛巾擦脸,“等会儿收拾收拾,咱去村里转转呗?” 她还没见过这个年代的农村呢,多少有些好奇。 林海点头应着,又打了个哈欠,转身去厨房看有没有现成的早饭。 林苗慢悠悠地洗漱完,回屋换了件灰蓝色的袄子,把头发重新梳顺了扎成马尾,对着镜子照了照。 虽说在乡下不用讲究,但清爽些总没错。 她刚拉开院门的插销,就见门外“噌”地蹿出个人影,吓了她一跳。 “苗苗!” 林苗定睛一看,是铁柱。 这家伙还是裹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头发上沾着点干草屑,显然是在门口蹲了不少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眼神热得烫人,跟昨天在村口那副样子比,又急切了几分。 他往前凑了两步,几乎要贴到门边上,近距离看着林苗的脸,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昨天远远地看只觉得林苗变苗条变好看了,这会儿近了瞧,才发现她皮肤是真白净,不像村里姑娘那样糙。 眼尾微微上挑,笑不笑都带着点灵气,连额前碎发被晨风吹起来的样子,都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顺眼。 “你在这干什么?”林苗往后退了半步,拉开点距离,语气淡淡的。 铁柱这才回过神,脸上堆起笑,那笑挤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语气亲昵得像俩人多亲密似的:“我这不……等你嘛。” 他搓了搓手,又往前凑了凑,“苗苗,昨儿晚上我等你老半天,你咋没出来呢?是不是睡着了没听着我叫你啊?” 林苗看着他这副上赶着的样子,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来穿越前原主记忆里的画面。 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原主揣着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饼子在村口等他,想给他当早饭,他却跟几个半大孩子勾肩搭背地走过来,原主刚把饼子递过去,他就皱着眉推开:“拿开拿开,谁稀罕这个?” 旁边的孩子还起哄:“铁柱哥,林苗又给你送吃的啦?是不是想给你当媳妇啊?” 他当时脸一沉,指着原主就骂:“别胡说!我才不要她这样的!” 前后两副面孔在脑子里撞得厉害,林苗心里的不耐又涌了上来。 这人倒是会顺杆爬,昨天晚上没见着她,不仅没退缩,反倒更殷勤了,看来不把话说死,他是不会罢休的。 铁柱没察觉她眼神里的冷意,还在自顾自地热乎着,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门板上:“苗苗,我跟你说,昨儿我回去想了一晚上,咱俩人……” 第125章 铁公鸡拔毛了 “有事说事。”林苗打断他,语气冷了些,“我还有事要出门。” 铁柱噎了一下,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殷勤了:“有事有事,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往院里瞟了一眼,见没人,才凑到林苗耳边说:“苗苗,我听村里人说了,城里那当官的,就是你那个对象,是不是要跟你离婚啊?” 林苗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为了这个。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就淡淡地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铁柱眼睛一亮,赶紧表忠心,拍着胸脯说。 “苗苗,你别往心里去!他不要你,我要啊!你看我,身强力壮的,在村里挣工分也不比别人少,我不嫌弃你!” 他说得唾沫星子都快溅到林苗脸上,“只要你肯带我去城里,以后我就跟你过日子,我不嫌弃你离婚!” 林苗忍着没笑出声,这算盘打得,村口的老槐树都听见了。 合着他是听说季砚秋要离婚,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了? 还想跟着去城里?怕不是以为到了城里就能跟着享福,继续像以前那样白占便宜? 她看着要钱的男人,心思一动,上赶着的王八蛋,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故意皱了皱眉,露出副纠结的样子,叹了口气:“铁柱哥,你说的这话,我倒是想信……可我爹娘那边,怕是不答应啊。” 铁柱急了:“你爹娘咋不答应?我哪儿不好?我还配不上你个二婚的?” “不是你不好,”林苗垂下眼,声音放软了些,像是在跟他交心。 “你也知道,我哥我弟都回来了,一大家子人,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家里那点粮食,哪够吃啊?我爹娘肯定想让我找个条件好点的,能帮衬家里的……” 她顿了顿,抬眼瞟了铁柱一眼,“再说了,我要是真跟城里那个黄了,回村里过日子,没点粮食底气,咋站得住脚呢?”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铁柱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神闪烁起来。 他本来打得挺好的算盘:林苗要是被季砚秋甩了,肯定伤心,他再甜言蜜语哄几句,说不定就能哄到手,到时候跟着去城里,既能沾光,又能娶个好看媳妇,多划算。 可林苗这意思,是要他拿粮食出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年底大队里分的那点细粮,大米白面加起来也就那么几袋,他娘还宝贝得不行,锁在柜子里准备过年拿出来吃的,玉米面倒是多些,可那也金贵啊。 他就是想像以前一样占林苗的便宜,哪想过要往外掏东西? 林苗看他那副肉疼又舍不得的样子,心里门儿清。 她也不催,冷静地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等他做决定。 院子里传来林海的声音:“姐,你咋还不进来?早饭好了!” “来了。”林苗应了一声,转头对铁柱说:“铁柱哥,我先回去吃饭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说完就要关门。 “哎!等等!”铁柱猛地拉住门,咬了咬牙。 他看着林苗那张白净的脸,又想起刚才她那副纠结的样子,心里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现在不拿出点诚意,林苗现在不像以前,好看太多了!真要离了婚,说不定就轮不着自己了,他可就啥都捞不着了! “苗苗,你等着!”铁柱松开手,眼里闪过一丝狠劲,“你在家等着我,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说完,他转身就往村头跑,跑得飞快,棉袄的下摆都飘了起来,看着倒有几分急不可耐的样子。 林苗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关上门回了院。 林海正蹲在厨房门口,见她进来,好奇地问:“姐,刚才跟谁说话呢?我听着像是铁柱?他又来找你干啥?” “没干啥,”林苗往院里走,“来还东西的。” “还东西?他能欠你啥?”林海更纳闷了。 林苗没细说,只笑了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院门外就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还夹杂着铁柱的声音。 “苗苗!开门!我拿来了!” 林海噌地一下站起来:“啥东西?” 林苗示意他去开门,林海拉开门,就见铁柱抱着三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站在门口,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看样子是一路跑回来的。 袋子上还印着大队分粮时的记号,一袋是大米,一袋是白面,还有一袋是玉米面,看着分量都不轻。 “苗苗,你看!”铁柱把袋子往院里一放,喘着粗气,脸上努力挤出笑,“我给你拿过来了!家里就这些,都给你了!” 林苗走过去,弯腰拎了拎大米袋,又掂了掂白面袋,心里大概有数了。 这分量,怕是把他家年底分的细粮全拿来了,看来是下了血本。 她直起身,脸上挤出个真诚的笑,眼尾弯起来,看着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铁柱哥,这多不好意思啊。” 铁柱被她这一笑晃了眼,刚才那点肉疼劲儿顿时去了一半,连忙摆手。 “苗苗,你要是粮食不够吃,就跟我说!我家里还有呢!” 其实他心里直打鼓,家里就剩点玉米面和粗粮,这都是偷着从他娘柜子里拿的,回去指不定得挨顿骂。 “那行,谢谢你啊铁柱哥。”林苗笑得更甜了,心里却在冷笑。 大冤种,总算把原主的东西连本带利讨回来点了。 “那我……我等你消息啊苗苗!”铁柱还恋恋不舍,扒着门框不肯走,眼睛一个劲儿往林苗身上瞟。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路上慢点。”林苗催了一句,示意林海把门关了。 林海“砰”地一声把门插上,转头看着地上的三袋粮食,眼睛都直了。 “姐!这……这真是铁柱拿的?他发啥疯啊?平白无故给咱送这么多粮食?还是细粮!” 林苗蹲下来,把袋子往墙角挪了挪,淡定地说:“什么发疯,他这是还我以前借他的粮食呢。” “借他的?”林海愣了愣,随即想起来了,“哦!我想起来了!以前姐你总把家里的窝窝头、红薯偷偷给他!合着他现在是把欠的补上了?” 第126章 季砚秋不是那样的人 “差不多吧。”林苗点点头。 林海顿时乐了:“那这粮食咱可就心安理得收下了!正好家里粮食够吃了,过年还能蒸锅白面馒头!” 他一边搬一边嘟囔,“没想到铁柱还有点良心,知道把东西还回来……” 林苗看着他忙活的样子,没说话。 良心?铁柱怕是没那东西,他不过是觉得有利可图,才肯把粮食拿出来。 等他发现季砚秋要离婚是假的,自己根本没打算跟他有啥牵扯,指不定还得来找她闹呢,不过那时候估计她早就不在村里了。 粮食到手,账清了一半,以后他再敢来烦她,她有的是办法对付。 正想着,就见林川从屋里出来,看着墙角的粮食,皱了皱眉:“这咋回事?铁柱送的?” 林苗把刚才的事简略说了说,林川听完,脸色沉了沉:“这人没安好心,以后少跟他来往。” “我知道大哥。”林苗点头,“我就是想把以前的东西讨回来,没打算理他。” 早饭是玉米面粥配着咸菜,还有早上王秀兰特意蒸的二合面窝窝头。 林建国坐在炕沿,呼噜呼噜喝着粥,眼睛却时不时往林苗那边瞟,喝到一半,终于忍不住放下粗瓷碗,用袖子擦了擦嘴,开了口:“苗苗,跟你说个事。” 林苗正给林海递咸菜,闻言抬眼:“什么事?” 林建国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能让桌上的人都听见:“那季砚秋……真就没跟你说过啥?比如……比如觉得你配不上他,想散伙的话?” 王秀兰站在一旁端着碗,也跟着搭腔。 “就是,你三姑虽说嘴碎,但我看这回说的也未必全是假的。他现在是团长了,大官儿!城里那些姑娘哪个不盯着?你跟他结婚本来就是咱家闹腾才结的,他要是真提离婚了,咱也不能吃哑巴亏。” 林苗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从昨天到村里后她没少听类似的话。 从三姑到街坊,再到眼前的父母,好像所有人都认定了季砚秋会跟她离婚,认定了她守不住这门“高攀”的亲事。 “他没说过。”林苗低声道,“季砚秋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也架不住旁人撺掇啊。”林建国皱着眉,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神情,“男人嘛,当了官眼界就高了。再说你们俩自打结婚聚少离多的,他不想过了也正常。” 他往嘴里塞了口窝头,嚼得含糊不清。 “我跟你娘合计了,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你也别死犟。他要离婚,就让他给补偿!钱票粮,能要多少要多少,争取多捞一笔是一笔。” 王秀兰也赶紧点头:“你爹说得对,咱不能让他白占了便宜就把你甩了。到时候让你哥跟你弟跟着去,他要是敢耍赖,就跟他闹!咱虽说是村里人,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 林川在旁边听着,闷声道:“爹娘,妹夫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你们别听三姑瞎说。” “放屁!你知道他咋想的啊!”林建国瞪了他一眼,“这都是为你妹好!她一个姑娘家,要是被人踹了,以后咋过日子?多拿点补偿,手里有粮有钱,腰杆子也能挺得直点!” 林苗听着这些话,心里头五味杂陈。 无奈是真的,她没法儿跟他们解释她和季砚秋的相处,更没法提穿越这回事,只能任由他们抱着这种被害妄想般的心思盘算。 可要说全然不舒服,也没有。 她记着原著里写林建国和王秀兰重男轻女,家里的好东西总先紧着林川和林海,对原身向来是“丫头片子别碍事”的态度,还爱算计,总想着靠女儿攀点好处。 这两天相处下来,这些影子确实有。 吃饭时窝头先给儿子递,说话时总把“以后靠儿子养老”的话挂在嘴边,算计起季砚秋的补偿来也直白得不含糊。 但书里没写的是,他们的算计里,藏着笨拙的护短。 昨天三姑来撺掇着说城里好些姑娘都盯着季砚秋,王秀兰看林苗眼神里有担心和着急。 刚才林建国说要多捞一笔时,眼神里不是贪念,是怕她吃亏的急。 就连此刻王秀兰拿着筷子的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那是真怕她受委屈。 他们没文化,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道理,也不会说漂亮话,只能用最直白、最土气的方式为她打算。 哪怕这打算在林苗看来荒诞又多余,可那份“对外站在她这边”的心思,是真的。 “我知道了。”林苗应了声,把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 她没再反驳,或许顺着他们应下来,他们才能不继续唠叨下去。 林建国和王秀兰这才松了口气。 王秀兰又往她碗里夹了块咸菜:“知道管啥用,你得听我们的,听爹娘的准没错。快吃,吃完让你弟把那几袋粮食搬里屋去,别让人看见了眼馋。”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敲门声,力道又急又重,一听就知道是谁。 王秀兰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嘴里嘟囔着:“准是你三姑。” 接着便转身往院门口去。 林苗坐在炕沿边顺着窗玻璃往院里看,门口站着的正是林桂枝,穿件洗得发旧的花布棉袄,手里还挎着个空篮子。 “他三姑你咋这么早就来了?”王秀兰侧身让她进门。 “这不是惦记苗苗嘛,”林桂枝一边往里走,一边眼尖地往屋里瞟,“昨儿苗苗刚回来,我没顾上多唠,今儿个特意过来瞧瞧。” 两人脚不沾地地往屋子走,王秀兰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犹豫。 “桂枝,之前你说的那事,怕是误会了。苗苗跟我说,季砚秋没跟她提过散伙的事,许是你听岔了。” 林桂枝刚迈过门槛的脚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就窜起股火。 她昨天在林苗这儿碰了钉子,本就憋着气,想着今天来再好好“劝劝”王秀兰,怎么反倒听王秀兰这意思,是信了林苗的话? 但她面上半点没露,还挤出笑来:“误会?不能吧?我那亲戚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亲眼瞧见季团长身边跟着年轻姑娘呢。” 第127章 介绍隔壁村儿老光棍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屋,林桂枝一抬眼就看见坐在炕沿边的林苗。 今天林苗在屋里穿了软布衫,头发扎着马尾辫,露出的脖颈又白又细,比昨天瞧着更显利落。 林桂枝心里更不爽了,撇了撇嘴。 她早饭都没吃踏实,就惦记着来林家这一趟。 凭啥她林苗就能嫁个城里的军人?还是个团长! 她自家的闺女春花,模样比以前的林苗周正多了,上赶着说亲的,不是自己村里刨地的,就是邻村刨地的,半分都比不上城里人。 先前她听说林苗男人升官,夜里都睡不着觉,琢磨着林苗又丑又胖,性子又闷,跟个闷葫芦似的,怎么就走了这狗屎运? 就算昨天她见了林苗回来变瘦变漂亮了,那也还是从这穷村子出去的,又没文化的,凭啥能嫁的比她家春花强? 林桂枝丝毫不客气,径直就挨着林苗坐到了炕沿上,炕席被她坐得“吱呀”响了声。 她斜眼瞅着林苗,嘴上却热乎:“苗苗,昨天回来住得惯不?家里炕硬,不比城里舒坦吧?” 林苗淡淡嗯了一声,没接话。 她知道原主这三姑没安好心,昨晚被她怼了回去,今天一早就来,指定是憋着坏。 果然,林桂枝没聊两句家常,就又绕回了季砚秋身上。 “苗苗啊,不是三姑说你,人心隔肚皮。男人啊,尤其是当了官的男人,心思变得快。你可别傻乎乎的,人家说啥你信啥。” 她转头看向王秀兰和林建国,声音压低了些,“大哥嫂子,你们也别太信苗苗的,她年轻,懂啥?” “季团长现在可是大人物了,身边围着的人多,保不齐就有人撺掇。当初咱家这婚咋来的咱都知道,人家也不乐意的,真等他主动提散伙,咱可就被动了。” 王秀兰就是个没出过村子的农妇,虽说自觉满腹算计,但到底认知浅薄。 她刚被林苗劝了两句,歇了心思,可这会儿听林桂枝这么一说,心里又犯了嘀咕。 她咂了咂嘴:“他三姑呀,你说的也对啊,可……可苗苗说他没提啊,这你看现在咋办。” “没提不代表不想提!”林桂枝赶紧接话,“这叫先稳住你!等他在城里找好了下家,一纸离婚报告寄回来,咱哭都来不及!依我看,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凑近了些,眼里闪着算计的光。 “咱就得让苗苗趁着现在狠狠捞一笔!趁着他没提,咱们先提,这样才主动,把家里的存款票子都要过来!他现在是团长,不差钱,肯定怕闹大了影响前程,咱占着理呢!” 这话正好说到王秀兰心坎里,她自私惯了,一听“捞一笔”,眼睛就亮了。 是啊,季砚秋现在是大官了,肯定有钱。 要是真离了,不捞点好处,多亏啊? 先前那点犹豫顿时没了,她连连点头:“他三姑你说的太对了!那……那要是真离了,我家这丫头往后咋办?那不就得回家吃粮食了。” 想到家里多了张嘴,王秀兰撇了撇嘴角。 “咋办?再找个好的呗!”林桂枝拍着胸脯。 “我给她留意着呢!隔壁村的老李家,你知道不?家里有三间大瓦房,还养着两头牛,条件好得很!他家早就相中林苗了,就等着苗苗要是有啥不合适的,就来提亲呢!” 她顿了顿,含糊道:“就是……老李岁数稍大了点,但岁数大有啥不好?会疼人!他家给的彩礼不少呢!” 这话刚说完,里屋门帘一挑,林川和林海走了出来。 两人刚吃完早饭就把铁柱送来的粮食袋子搬进了里屋,听见林桂枝瞎咧咧,早就憋着火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 “三姑!你咋能这么说呢!”林川嗓门大,一开口就带着火,“季砚秋对我妹好得很,啥离婚?都是你瞎编的!还介绍啥老李家?谁不知道隔壁村老李家就是个老光棍!” 林海也跟着点头,瞪着林桂枝:“就是!你别在这儿挑拨我姐和季大哥的关系!什么岁数大疼人!那老头都四十好几了!” 林桂枝被噎了一下,脸顿时沉了。 “你俩这孩子咋说话呢?我是你们三姑,还能害林苗不成?我这是为林苗好!为你们家好!” “为她好就盼着她离婚?”林川冷笑,“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妹妹过得好!” “你——”林桂枝气得脸都红了,刚要发作,一旁突然传来林建国的声音。 林建国一直坐在一旁抽旱烟,眉头皱得紧紧的,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低声道:“行了。” 林川和林海都愣住了,看向他。 林建国又抽了口烟,缓缓道:“你三姑是长辈,咋跟长辈说话呢?” 他这话是对着林川林海说的,却没看他们,眼神落在地上的烟灰上。 其实他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先前他一直觉得,附近几个村就没听说过谁家闺女离婚的,要是林苗真离了,那得多丢人? 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往后他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所以之前一直没掺和自家婆娘王秀兰和林桂枝的话。 可刚才听林桂枝说,离了婚还能再嫁,还能多收一份彩礼…… 他捏了捏烟杆,心里那点对脸面的执着,慢慢被“到手的钱”磨平了。 家里俩小子,往后娶媳妇哪样不要钱? 要是能从季砚秋那儿捞一笔,再从下家收份彩礼,那俩小子结婚的钱就有了,家里还能再富裕不少…… 这么一想,他看向林桂枝的眼神就缓和了些,虽没明着赞同,却也没再反驳她的话。 王秀兰一看男人这态度,心里更有底了,拉着林桂枝的手:“他三姑,你刚才说的那老李家,具体啥情况啊?真能给彩礼?” 林桂枝见王秀兰上了套,林建国也不拦着了,心里乐开了花。 连忙说道:“咋不能?老李说了,只要苗苗愿意,他立马就能拿八十块彩礼来!八十块那是多少小姑娘都收不着的数了,林苗还是二婚,多赚啊!”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瞟了林苗一眼,觉得林苗还是以前那个蠢性子,家里人说啥是啥,肯定拗不过王秀兰。 第128章 破坏军婚犯法 可林苗只是静静地坐在炕边,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算计着她的婚事,眼神冷得像屋外的雪。 她没说话,只是心里冷笑。 想让她离婚?想把她卖给老光棍?这三姑和她爹娘,怕是打错算盘了。 她原本不想跟林桂枝这个蠢人置气,可这人算计得太直白,连遮羞布都懒得挂,连带着把原主爹娘也哄得晕头转向,真当她还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原主? “三姑这话倒是说得轻巧。”林苗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冷意,转头看向林桂枝时,眼神里没半点温度。 “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家里盖三间瓦房就成香饽饽了?你这么瞧得上,怎么不把你家闺女嫁过去?” 林桂枝脸色一僵:“你这孩子咋说话呢?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把我往火坑里推?”林苗嗤笑一声,身子往前倾了倾,语气更尖了些。 “我记得你家闺女没结婚呢,嫁过去指定能卖个好价钱,八十块算啥?说不定能卖一百八十块呢,可比我这二婚的金贵多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桂枝铁青的脸,慢悠悠地补了句:“再不济,三姑你不是挺中意他吗?要不你自己离婚嫁过去?比他大几岁怕啥?老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嘛,你这岁数,指定能让老李头抱一屋子金砖呢,稳赚不亏!” “你你你……”林桂枝被堵得满脸通红,指着林苗说不出话,气得胸口直起伏,“你个没大没小的死丫头!我好心劝你,你倒编排起我来了!” “编排?”林苗挑眉,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林建国和王秀兰,声音陡然拔高,“我倒是想问问我爹我娘,你们就真信她的?她那点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就是见我嫁得好,瞧季砚秋现在有出息,眼红得慌吗?见不得咱家日子过顺了,就想过来搅和!” 她又看向林建国夫妇,语气里透着几分怒气,又有一丝无奈。 “她要是真为我好,为林家好,会把我往老光棍家里送?你们也是心大,被她几句瓦房彩礼就哄得团团转!我真要是跟季砚秋离了婚,你们觉得咱家在村里还能像现在这样?谁还会高看你们一眼?” “以前村里人瞧见你们,搭理你们吗?现在呢?见了面都喊人,就连村里的大队长都客客气气的,凭啥?不就是因为季砚秋是我丈夫!真离了婚,这些都没了,指不定背后还有多少人戳你们脊梁骨呢,说你闺女我被当官的甩了!” 一番话像盆冷水,“哗”地浇在林建国和王秀兰头上。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犹豫慢慢变成了慌神。 可不是嘛!自打林苗结了婚,不管是村里领导还是邻里乡亲,见了他们都格外热络,说话都带着笑,不就是因为林苗嫁了个部队当官的? 要是真离了婚,谁还会搭理他们? 王秀兰先反应过来,拉了拉林建国的袖子,小声道:“他爹,苗苗说的……好像是这么回事。” 林建国也皱紧了眉,看向林桂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和不满。 刚才被彩礼迷了眼,倒忘了这层。 季砚秋这棵大树,可比那点彩礼金贵多了。 但是林建国心里还有点纠结,林桂枝有句话说的也没错,当初两人能结婚,他家用的手段也不光彩,现在季砚秋是团长了,要是想离婚踹了他闺女咋整…… 林桂枝见林建国夫妇变了脸色,又被林苗戳穿了心思,彻底破防了,也顾不上什么了,猛地从炕上跳下来,指着林苗破口大骂。 “你个小贱蹄子!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跟我说话!不就是嫁了个当官的?神气什么!我看你也得意不了多久,城里人怎么可能相中你,迟早把你休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狂!” “住嘴!” 冷不丁的,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季砚秋不知何时已走进了屋,行李放在脚边,军大衣的领口立着,衬得他眉眼愈发冷峻。 他刚才站在门口,林苗的话、林桂枝的骂,他全听见了,此刻眼神落在林桂枝身上,冷得像淬了冰。 林桂枝被他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强装镇定:“季……季团长,我跟苗苗闹着玩呢,没别的意思。” “闹着玩?”季砚秋缓步走到林苗身边,抬手往她肩上一搭,稳稳护在身后,目光扫过林桂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破坏军婚可是犯法的。” 林桂枝愣了愣:“犯……犯法?我又没杀人放火……” 季砚秋眼神锐利如刀:“你刚才说,要撺掇我妻子离婚,还要给她介绍别的男人,你说这算不算破坏军婚呢?” “不……不是!”林桂枝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一软,差点站不稳。 她一个乡下妇女,哪听过这些?只知道进监狱是天大的事,真要是被抓进去,那这辈子就完了! “我……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她也顾不上再撒泼,慌忙摆着手,转身就往门口跑,连挎来的篮子都忘了拿,跑得跌跌撞撞,出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眨眼间就没了影。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 林建国和王秀兰看着季砚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刚才他们也动了让林苗离婚再嫁的心思,被季砚秋撞个正着,就算平日里脸皮再厚,这会儿也实在脸上无光,硬气不起来。 还是林苗先开了口,拉了拉季砚秋的胳膊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不是说要两天吗?” 季砚秋低头看她,眼底的寒意散去不少,语气软了些:“部队事情安排完就过来了。” 他在屋外听了会儿,也明白了林母病急是假,把林苗骗回来才是真。 刚才听着林苗怼林桂枝,又条理清晰地跟林建国夫妇讲道理,像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又凶又可爱。 林苗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转头对林建国和王秀兰说:“爹,娘,刚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别再听外人瞎咧咧。要是再说这种话,以后我也不会往家里寄钱了。” 第129章 睡一个炕 王秀兰顿时慌了,想到林苗每个月寄的钱,都快顶上他们两个在村里挣的了,要是没了,她才不干呢! 她赶紧凑过去拉林苗的手,又有点不敢看季砚秋,只讷讷道:“娘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信你三姑的话了。” 林建国也站起身,对着季砚秋搓了搓手,语气带着点尴尬:“季……季团长,刚才是我们糊涂,你别往心里去。” “嗯。”季砚秋上次见林建国夫妇还是他和林苗结婚那阵,这两人撒泼打滚逼婚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对他们的印象自然也算不上好。 但毕竟是林苗的父母,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从随身的行李包里拿出个布包,递过去,“这是我带的点东西,给您二位补补身子。” 布包里是些红糖、奶粉,还有几块肥皂,都是城里稀罕的东西。 林建国和王秀兰连忙接过来,脸上的尴尬总算淡了些。 林海在一旁看得直乐,凑到林苗身边小声说:“姐,季大哥可真厉害,三姑刚才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苗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地上,暖融融的。 林苗看着身边的季砚秋,又看了眼手里捧着布包、眼神总算踏实下来的林父林母,心里轻轻吁了口气。 这趟乡下之行虽然闹了些波折,但应该都过去了。 至于林桂枝,被季砚秋那句“破坏军婚要坐牢”吓走后,以后怕是不敢再来搅和了。 林家院子里总算落了清净,王秀兰把季砚秋带来的红糖和奶粉都仔细收进柜子里,又颠颠地去厨房烧热水。 嘴里不住念叨:“季团长一路冻着了吧,得多喝碗热粥暖暖!”。 那热络劲儿,跟先前被林桂枝撺掇着算计离婚好处时判若两人。 林建国蹲在门槛边,抽着季砚秋递来的带过滤嘴的香烟,抽一口就咂摸半天,看季砚秋的眼神里多了些实打实的热络。 先前他心里总悬着,季砚秋成了团长,难保不会一脚踹了他闺女。 人家又是官儿,再闹他家也没办法了。 可刚才季砚秋护着林苗的样子,看来他是想多了,自家闺女现在瘦了变好看了,说不准人家就相中他闺女了。 “小季啊……”林建国猛吸一口烟,把烟蒂摁在地上,“家里条件差,也没啥好招待的。” “您言重了。”季砚秋态度算不上热络。 他站在院里,军大衣的下摆被风轻轻吹起,目光不自觉看向帮着王秀兰往灶里添柴的林苗,嘴角弯了弯。 那边的林苗正往灶膛里塞玉米芯,抬头不经意间和季砚秋四目相对了一瞬,冲他笑了笑,用唇语道了声谢谢。 林海在旁边看得真切,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林苗,挤眉弄眼地笑,被林苗瞪了一眼才老实。 林苗原本是想赶在天黑前就出发回城的,可昨夜便下起了大雪,今天刚过了中午,院子里的雪积了半尺厚,通往县里的路全被雪封了。 驴车也出不去,走路去县里要踩两个钟头的雪,实在难走。 “这雪下的,怕是走不成了。”林建国在院子里扫雪,看着门外白茫茫一片,皱着眉道,“等雪化怕是得几天,要不就先在这儿过年?” 王秀兰也跟着点头,拉着林苗的手舍不得放:“就是,不差这几天。小季也在这儿,咱一家人凑一块儿过个年,多热闹。” 说实话,她倒不是舍不得林苗。 只是季砚秋来了她还没在村里吹嘘呢,这人要是马上走了,她还吹嘘什么。 季砚秋看了眼林苗,见她也没反对,便应了:“嗯,也好。” 这里毕竟是林苗的老家,总不能才来就走。 不过林苗倒是无所谓,在哪过年都一样。 穿越过来快一年了,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还没在乡下过过年,再说有季砚秋在,就算条件差些,也觉得踏实。 只是住的地方成了难题,林家就三间房,一间是林建国夫妇住,一间是林川林海两兄弟挤着,剩下一间最小的,原是林苗的屋子,也就摆下一张土炕,一个旧木柜。 季砚秋来了,总不能让他跟林川兄弟挤。 林川他们那屋的炕本就小,两个人挤着翻身都难,更别说再加个身形高大的季砚秋了。 王秀兰心思活络,当天晚上吃过饭就拉着林建国合计,合计完了又拿了两床被子到林苗屋里:“苗苗啊,你给小季铺被啊。” 林苗抬眼:“啊?” “啊什么啊,你看这屋子……”王秀兰往炕上瞟了瞟,“季团长总不能没地方住,你这屋的炕虽然小,挤挤也能睡下两个人。今晚你俩挤挤一块儿睡。” 林苗眼睛都瞪圆了:“那也太挤了吧!让他跟大哥他们一块儿睡吧。” 她忘了还有这茬,一想到那个画面,她不想,她拒绝! “你喊啥呀。”王秀兰赶紧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 “娘还能害你?你想啊,小季现在是团长了,身边多少年轻姑娘盯着?你得赶紧跟他生个娃,有了娃,才能把他拴住。” 她拍着林苗的手背,说得煞有介事:“你俩睡一块儿,才有机会嘛。再说了,你们本就是夫妻,睡一个炕天经地义,谁能说啥?” “那也不行!”林苗一想到她和季砚秋躺在一起,脸都有些红了。 她跟季砚秋虽说名义上是夫妻,可大多数时候都分房住,之前季砚秋住部队,她住家属院。 最近几个月两人虽然住一个屋子里,可那也是分床睡的,这突然要睡在一个炕上,她哪受得了。 “咋不行了?”王秀兰不依不饶,“娘跟你爹都合计好了,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跟季团长说。” 林苗想拦,王秀兰却跟脚底抹了油似的,转身就往外跑,转眼就把季砚秋领进了屋。 季砚秋显然也被王秀兰的话惊到了,脸上难得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他站在门口没动,只看向林苗,眼神里带着询问:“妈她——” “我妈就是瞎胡闹!”林苗没等他说完就红着脸打断,刚想跟王秀兰说不行。 王秀兰却先一步把季砚秋往屋里推:“小季快进去!外头冷。苗苗就是脸皮薄,你别跟她计较。这炕大,挤挤咋不能睡?再说了,天这么冷,两人睡还暖和。” 她说着又瞪林苗:“你这孩子,咋不懂事呢?小季是你男人,睡一块儿咋了?难不成还让他去跟你哥挤,你哥那屋子睡他俩都够挤的了,或者在地上冻着?” 第130章 睡觉不老实的林苗 林苗被堵得说不出话。 确实,天儿冷得厉害,这不比城里,夜里能冻得人缩成一团,地上铺啥都冷,总不能真让季砚秋打地铺。 可让她跟季砚秋睡一个炕…… 她偷偷看了眼季砚秋,见他也正看着她,眼神深邃,她赶紧低下头,心跳得跟擂鼓似的。 孤男寡女睡一个炕上,也太超过了啊! “就这样定了。”王秀兰拍了板,又麻利地去林苗屋子的柜子里翻出条新褥子,往炕上一铺,“我再给你们加床被子,保准冻不着。” 等王秀兰乐颠颠地走了,屋里就剩林苗和季砚秋两人,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林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假装整理褥子,低着头不吭声。 还是季砚秋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你要是不适应,我还是去跟林川他们挤挤?” “别。”林苗赶紧抬头,“我大哥他们那屋太挤了,三个人根本睡不下。再说……我娘肯定会来捣乱的。” 季砚秋看着她通红的脸,喉结动了动:“那……就听婶子的?” 林苗咬着唇,没点头也没摇头,算是默认了。 谁能想到当初只是因为一封信就大发雷霆的季砚秋,如今居然自愿跟她睡一个炕上了。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说出去谁敢信啊? 晚上,林苗睡得格外不踏实。 土炕虽说是大,但也就比单人床宽一点儿,两人并排躺着,中间堪堪能放下个拳头。 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都顺着被子渡了过去。 林苗缩着身子,尽量往炕沿边挪,生怕碰到季砚秋,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季砚秋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穿着薄薄的内衬衣,躺在靠里的一边,能清晰地闻到林苗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 他也僵着身子没敢动,怕吓着她,只能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房梁,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 “那个……”林苗实在绷不住了,小声开口,“你冷不冷?要不要把被子再拉过去点?” 被子好像都在她这边。 “不冷。”季砚秋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你别往外面挪了,小心掉下去。” 林苗哦了一声,却还是没怎么往中间动。 后半夜,林苗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忽然觉得身上一沉。 季砚秋把他那边的被子往林苗身边拉了拉,又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往我这边挪点,别冻着。” 他的指尖带着点凉,但林苗睡得太沉了,还是朦朦胧胧的。 听见季砚秋的招呼,她垂着眼皮嗯了声,听话地往热源——季砚秋身边蹭了蹭。 季砚秋身形一僵,眸色跟着黯了黯。 柔软贴着他的胳膊和胸膛,紧随其后一股温暖的皂香在鼻翼间充盈开。 他喉结上下一滚,沉默片刻,他伸手想将林苗稍微往旁边推一点。 可睡梦中的林苗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热源,她哪里肯轻易放开? “别动!感冒了就赖你……”她完全没有清醒,说话也带着黏黏糊糊的困意,还有几分撒娇意味。 季砚秋的手僵住了,接着窗外透进来的冷白月光,他的视线落在林苗瓷白的脸上。 林苗的脸贴在他的胳膊上,脸颊肉微微堆起,透着些许孩子气的娇憨。 仅仅只过了半年多的时间,他已经是两种心境。 季砚秋心底涌起些异样的情绪,他不再急于将林苗推开了。 反而将她规划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当这个想法冒出头时,季砚秋眸色更深沉了些。 这时林苗抱着他的胳膊,光洁的额头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嘟囔道:“我不能死啊,太亏了……” 语气中似乎还透着几分不甘心和委屈。 季砚秋眼睫一垂,片刻后,将林苗拥入自己怀中。 “你的病,我会想办法。”他轻声说道。 哪怕林苗并没有听见,可是他却已经许下了承诺。 - 林苗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美男在怀,等他挑起美男的下巴一瞧。 居然是季砚秋! 林苗原本想推开的手,在看到季砚秋清俊的脸后,又放开了。 既然是季砚秋霸道地进入了她的梦,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林苗想着,捏了捏季砚秋的胸肌,果真触感不错,她咧嘴嘿嘿笑了两声。 和想象中的一样好摸! 梦里的季砚秋也听话,不躲也不闹,任由她“欺负”,惹得林苗心花怒放。 忍不住喃喃道:“别怕,跟了我,你不吃亏,我可会赚钱了,赚钱了我养你啊。” 说着,她忍不住踮脚去亲季砚秋,结果额头转来一阵钝痛。 林苗冷不丁醒了。 面前,是季砚秋近在咫尺的脸。 她这是撞到了季砚秋的下巴! 林苗还没来得及呼痛,又察觉到自己正被季砚秋以一种格外亲密的姿势圈在怀里。 她吓得差点叫出声,赶紧小心翼翼地往外挪,想把季砚秋的胳膊挪开。 可她刚一动,季砚秋就醒了,睁开眼看向她,眼神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 见她往边躲,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早。” “早……”林苗埋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怕季砚秋觉得她是个流氓去举报她! 匆匆起床穿戴好后,二人默契地都没有提及这件事。 林苗也给自己找了借口。都怪天气太冷,季砚秋身上又太暖和,所以她才像个树袋熊似的抱着季砚秋不放。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两人还是在一个炕上睡,倒也慢慢习惯了些。 林苗不再往炕沿边挪,季砚秋也会在夜里她翻身时,下意识地往边让让,怕挤着她。 有时夜里冷,林苗缩着身子打颤,季砚秋会悄悄把被子往她那边推,或是把自己的大衣盖在她脚边。 乡下临近过年的日子简单又热闹,季砚秋不像在城里时早出晚归,在这里没什么事,就跟着林建国去地里随便看看,或是帮着林川劈柴挑水。 他看着高大,做起农活来却也像样,劈柴时抡着斧头,动作干脆利落,引得隔壁几个大婶都扒着墙头看,嘴里直夸林苗有福气。 第131章 补得稍微有点过? 林苗就跟着王秀兰在家忙活,王秀兰教她剪窗花,教她腌酸菜。 她穿越前哪干过这些,剪窗花总弄得乱七八糟的,腌酸菜她也学不来。 每次她手忙脚乱时,季砚秋总会适时出现。 这天下午,林苗跟着王秀兰去河边洗衣裳。 河水结了层薄冰,王秀兰砸开冰窟窿,挽着袖子就往下伸手,林苗赶紧拦住:“水太凉了,我来吧。” “拉倒吧。”王秀兰把她往旁边推,“我看你现在在城里养的细皮嫩肉的,有你墨迹这功夫,我都洗完了。” 两人正推搡着,季砚秋来了,手里还拿着双新做的棉手套。 他没说话,直接蹲下身,把王秀兰手里的衣裳接过来,放进水里。 “小季!你咋能洗衣裳呢!”王秀兰急了,“快放下,这是女人家干的活。” “没事。”季砚秋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伸进冰水里时,林苗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显然水是真的冷。 “我来吧。”林苗也蹲下去,想把衣裳抢过来。 季砚秋却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你别碰,凉。” 他的手刚从冰水里拿出来,凉得刺骨,碰到林苗的手时,林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赶紧收回手,继续搓衣裳,声音低沉悦耳:“我在部队时,冬天也这么洗衣裳,习惯了。” 林苗看着他低头洗衣裳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发顶上,镀了层浅浅的金光,心里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她悄悄把带来的棉手套放在他旁边,小声道:“洗完了戴上,别冻着。” 季砚秋抬眼看她,只微微勾了勾嘴角,看起来像是个清浅的笑。 王秀兰在旁边看着,偷偷抹了把嘴,跟林苗小声说:“瞅瞅,小季这是对你上心了。娘没说错吧,得赶紧生个娃。” 林苗脸又听到了生娃言论,果然别管在哪都有催婚催生的,她假装没听见。 离过年越来越近,村里也渐渐有了年味。 大队开始杀年猪,大老远就能听见猪的叫声。 孩子们在雪地里跑着闹着,手里拿着糖块,笑得咯咯响。 林建国去大队拿了分的猪肉,还买了红纸,回来让林川写春联。 季砚秋跟着林建国去贴春联时,林苗就站在院里看着。 季砚秋个子高,不用踩凳子就能把春联贴到门框上,他贴得认真,林建国在旁边指挥着,一会儿往左点,一会儿往右点,两人配合得倒也默契。 贴完春联,季砚秋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走到林苗面前,递了过去:“给你的。” 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小玩意儿,看着像是用木头刻的,刻的是个小小的兔子。 林苗就是属兔的。 刻得不算精细,边缘还有点毛糙,显然是他自己刻的。 “你刻的?”林苗接过来,拿在手里摩挲着,心里甜滋滋的。 “嗯。”季砚秋略一点头,“没刻好,缺打磨的工具,回城了再修一下。” 他前几天突然想过年送她个礼物,村里也没有卖东西的。 这几天晚上等林苗睡熟了,就拿着小刀在月光下刻,刻坏了好几个,才刻出这么个像样的。 “就这样,也好看!”林苗赶紧把红绳系在脖子上,塞进衣领里,“我很喜欢。” 季砚秋看着她笑弯的眼睛,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雪还没化,院子里白茫茫的,可他看着林苗的笑脸,只觉得心里热烘烘的,比揣了个暖炉还暖和。 晚上睡觉前,林苗躺在炕上,摸着脖子上的小兔子,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季砚秋。 他正背对着她躺着,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林苗犹豫了半天,轻轻往他那边挪了挪,又挪了挪,直到两人的肩膀碰到一起,她才停下,心跳得飞快。 她以为季砚秋睡着了,却没听见他轻轻呐了口气,肩膀的线条也跟着僵硬了些。 等林苗熟睡后,他往她那边靠了靠,直到能感受到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才闭上眼。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炕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紧紧靠在一起。 一夜好眠。 离大年只剩两天,乡下的日头总算暖了些,屋檐上的积雪化成细水流,滴滴答答落在院角的水缸沿上。 林海揣着个小铁铲往后山跑,临走时冲林苗喊:“姐,我听二柱说后山阴坡有野山参,我去挖点回来,咱过年炖汤喝!” 林苗还在帮王秀兰剪窗花,闻言抬头瞪他:“别瞎跑,后山雪还没化透呢,路滑。” “知道啦!”林海早跑得没影了。 林苗摇摇头,也没太当回事,这小子自打回了村就跟猴子进了山一样,撒手就没影,这两天尤其爱往后山钻。 林苗想着在原主的记忆中,林海小时候总挖些冻硬的野枣、枯了的草药回来,说是宝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瞎折腾。 谁知道傍晚的时候,林海竟然真的揣着个红布包跑回来了,脸冻得通红,鼻尖还沾着雪沫,献宝似的把布包往炕上一放:“姐!你看!我真挖着了!” 布包里裹着几株巴掌大的植物,茎秆细细的,顶着几片皱巴巴的叶子,根部膨大成纺锤形,还沾着湿土,看着倒真有几分像野山参。 王秀兰凑过来看了又看,咂摸道:“这还真是参?我儿也太出息了!” 林建国也蹲过来,捏着参根掂量:“看着年份不长,不过山参金贵着呢,炖汤补得很。” 季砚秋正帮林川劈柴,闻言也走进来,看了眼那野山参,道:“野参性热,一次别放太多。” “知道知道。”王秀兰乐颠颠地把参收起来,“我现在就杀只小鸡,今晚就炖汤,给小季还有川儿海儿补补身子。” 晚饭时,土砂锅里炖着野山参鸡汤,汤面上飘着层黄油,香气漫了满屋子。 王秀兰先给季砚秋盛了满满一大碗,然后看了看林苗,又递给她一碗:“苗苗也多喝点,这玩意补,好好补补生个大胖小子。” 林苗这几天听了太多王秀兰的催生言论,已经免疫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第132章 鸡同鸭讲 林苗原本就喜欢喝鸡汤,自打她穿越过来,也没怎么喝过鸡汤了,倒不是现在买不起鸡肉,是她自己懒得做。 这汤炖得鲜,野参的清苦混着农家鸡肉的香,喝着格外爽口。 她连着喝了两碗,还啃了半只鸡腿,肚子都撑得圆滚滚的,才放下碗。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季砚秋坐在她旁边,见她喝得急,下意识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渍,指尖碰到她的脸,也渡了点温热。 林苗动作一顿。 季砚秋突然给她擦嘴角干嘛?还怪温柔的。 想着,她低下头多扒了两口饭菜塞进嘴里。 夜里躺下时,林苗还觉得肚子胀,翻来覆去睡不着。 季砚秋察觉到她没睡,轻声问:“不舒服?” “没事,就是喝多了汤,有点撑。”林苗侧过身,背对着他,“过会儿就好了。” 季砚秋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却往边上挪了挪,给她留了更多地方。 后半夜,林苗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然觉得鼻子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往下流。 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摸,摸到一手黏糊糊的温热液体——是鼻血! 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坐起来,摸黑去够放在炕边的手帕。 穿越过来后,她自打发现原主有凝血功能障碍,平时里格外注意不让自己磕了碰了,陈怡然推她那次意外后,她好久都没流过血了。 每次受伤流血,那血流起来都得折腾好一阵子才能止住,她真怕自己哪天失血过多人没了。 她正用手帕捂着鼻子,身边的季砚秋也醒了,察觉到她的动静,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见她捂鼻子的动作,还有手帕上隐约的红,心猛地一沉:“怎么了?” “没事没事,流鼻血而已。”林苗含糊道,怕他担心,语气尽量轻松,“可能是屋里太干燥了。” 季砚秋却已经坐了起来,伸手拉开她的手,借着月光看见她鼻子下还在往下淌的血,脸色瞬间变了。 他想起林苗上次受伤去医院,赵洋说她流那么多血不想活了,以及自己看过的那份白血病诊断报告。 这会儿见她流鼻血,而且看这势头不像平时那样轻易能止住,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病情加重了? “还说没事!”季砚秋的声音多了几分严厉,伸手拿过干净的手帕替她按住鼻翼,又翻身下床,摸火柴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林苗脸色本就白,这会儿更没了血色,嘴唇抿着,眉头皱着,看着格外虚弱。 “你躺着别动。”季砚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回炕上,又转身往外跑,“我去叫爸妈!” 林苗想拦,却没拦住。 她心里直犯嘀咕:不就是流个鼻血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没一会儿,林建国和王秀兰就披着衣服跑了进来,王秀兰一看见林苗鼻子上的手帕,急得声音都变了:“苗苗这是咋了?咋流这么多鼻血?” “妈,家里有棉花吗?”季砚秋一边问,一边拿温水沾湿手帕,轻轻替林苗擦拭嘴角的血迹,动作又快又稳,可林苗能感觉到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在微微发颤。 王秀兰赶紧去翻柜子,找出棉花递过去。 季砚秋用棉花帮林苗止血,又按住她的额头:“头往后仰一点。” 林苗乖乖照做,心里却更纳闷了,季砚秋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折腾了快半个钟头,鼻血总算慢慢止住了。 林苗躺着没动,觉得有点累,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季砚秋却没敢松气,蹲在炕边看着她,眉头皱得紧紧的:“不行,得去医院。” “啊?”林苗愣住了,“不用吧,都止住了……” “必须去!”季砚秋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村里的卫生所不行,得回城里的大医院检查。” 他怕林苗是白血病加重,耽误一秒都觉得心慌。 王秀兰也急了:“可这大半夜的,路还不好走……” “我去叫拖拉机。”林建国说着就往外走,“村东头大队长那有拖拉机,我去问问能不能帮忙送一趟。” “我跟你去。”季砚秋起身,又回头叮嘱林苗,“你躺着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林苗看着他匆匆往外跑的背影,心里又无奈又有点暖。 季砚秋是真担心她,可这担心也太没头没脑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拖拉机的轰鸣声。 季砚秋跑进来,拿起林苗的外套,又把自己的军大衣裹在她身上:“走,我们回城里。” “不是,真不用去医院……”林苗还想挣扎,被季砚秋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胳膊很有力,抱着她稳稳地往外走,林苗趴在他怀里,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心里那点不情愿忽然就没了,只剩下莫名的踏实。 拖拉机在雪地里颠簸着往县里开,夜里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季砚秋把林苗紧紧裹在怀里,用军大衣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自己却迎着风坐着,后背都被风吹透了。 “冷不冷?”他低头问,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不冷。”林苗往他怀里缩了缩,“季砚秋,我真没事,就是流个鼻血,以前也流过……” “以前是以前,这次不一样。”季砚秋打断她,语气严肃,“流了那么久才止住,你怎么就不注重自己的身体?” 他以为林苗是怕他担心才硬撑,心里又急又气,但现在她都不跟自己说实话,她从来没说过自己的病情,是怕他担心吗? 林苗摸了一下鼻子:“我真注重了……就是今天汤喝多了,可能是野参太补了,上火才流鼻血的。” “野参?”季砚秋皱紧眉,“我不是让林海少放吗?你喝了多少?” “就……两碗汤,半只鸡腿。”林苗小声说。 季砚秋有些无奈:“吃东西别过量,你怎么不听?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敢这么胡吃?” 他认定了是林苗不注意,才导致病情加重,语气里都带了点责备。 林苗也来了气,自己流鼻血已经够倒霉了,还被教训。 她抓着季砚秋的衣襟:“我哪知道喝个汤还能流鼻血!再说流鼻血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至于这么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