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池云谏垂下眼,目光平静,垂于身侧的手却在听到那个久远的名字时紧紧攥着。
“说起来,你还未出生时,我就听说过你和殷绪有了婚约。”
“纪璇,这些年我会想……如果我娘没有出事,如果我姨娘没有带我离开卫府,那个男人好好保护我们。
我还是卫钧尧,我们都慢慢长大。
在殷绪离开的日子里,我会让你喜欢我,让你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
他轻笑着,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些美好愿景。
纪璇盯着他猩红的双眼,手心缓缓收紧。
她扯了扯唇角,眼眶有些湿热,唇瓣阖动,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纪璇。”
“醉月坊,我其实可以带你离开,我们也都能全身而退。
但我恨卫钧天,我恨卫凌峰,我恨国公府每一个人。”
“所以,我有了私心。”
“下狱、问斩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也笃定殷绪会救我。
我在想,那个男人若有朝一日,知道杀了卫钧天的人是他早就死了的儿子卫钧尧。
或者……他自己亲自监斩,知道差一点杀死的池云谏,就是卫钧尧时,会如何?”
“可是我失算的是,你还是那个善待人真诚的姑娘,我也没想到,殷绪用这件事逼你。”
“对不起。”
池云谏声音有些喑哑,垂于身侧的手心死死攥着。
“池云谏,我没有怪你,也不会怪你。起码,你救我的时候,是出于真心,我能感受的到。”
纪璇轻笑着,眼底并未有埋怨。
她只是没想到。
原来上一世见到的那个位高权重的池云谏,竟有这样的身世。
他应是瞒了一辈子,除了殷绪,无人知晓。
可现在,却直接坦白告诉她了……就那么相信她不会说出去吗?
“回侯府,不是殷绪逼迫,是我心甘情愿的。
只有回去了,拿到和离书,我才能光明正大离开。
而不是像现在偷偷摸摸的离府,连遇到危险,我都没有资格去替你作证,去替你指认卫喆和卫钧天。”
她继续开口,声音沙哑,“所以,你不必自责。”
池云谏低头看着她,视线落在她泛红的眼尾,眸色晦暗,眼底是克制和隐忍。
他缓步上前,阴影将她笼罩。
“纪璇,我不能让你成为我的软肋,不能让你陷入险境。
也许,对现在的你来说,侯府才是安全的地方。”
“如果你和离后,而我也报了仇。”
“到时候,你若愿意,我就带你走。”
微风袭来。
纪璇喝了酒,这会儿只觉得有些头晕,还有些迷醉。
她仰着头,眼眸濡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面前俊美的男人倾身,缓缓低下头,薄唇朝她眉心袭来……
……
“阿璇。”
直到流苏推门进来,纪璇才缓缓睁开眼,一时有些恍惚。
“你怎么在这?”
宿醉的感觉让纪璇有些难受,身子也像是被碾过一般,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喉咙干涩沙哑,“你不是在纪府吗?”
“没有。那日你派人告诉老爷说你回了侯府后,我就也回侯府了。
但我在府里三日都没见你,反而是姑爷自己回去了。
我觉得纳闷,今早姑爷上朝时,我特意问了他,才知道你在这里。
姑爷也真是的,竟然把你自己撇在这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所以,我请求姑爷让我继续伺候你照顾你。”
流苏眉眼弯弯,端着木盆走上前,她四下看了看,屋里依旧整洁干净。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男女欢爱后余下的暧昧浓稠的气息,看纪璇的模样也不像是行房事后的样子。
况且这几夜,姑爷都是在侯府住下的。
纪璇皱了皱眉尖,抬眼看着房间的格局。
这是在殷绪的私宅。
不是在摘星楼。
她怔愣了一会儿。
她昨夜……怎么回来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瞪大双眼,下意识捏紧身下锦缎,思绪瞬间清明了几分。
池云谏好像……
不对。
当时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所以他没亲到她。
再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全不记得了?
是卓越将她带回来的吗?
见她沉思着,流苏喊了她好几声,也都没有反应。
“阿璇,池大人已经被释放了,还官复原职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流苏询问道。
昨日她还特意去了刑场看池云谏被处斩,却始终没发现纪璇。
纪璇扯着唇角,抬眼打量着她,岔开话题。
“流苏,最近这段日子,你我都未曾好好说过话了。
我还不曾问过你,你脸上的胎记是怎么没了?”
“阿璇,我如今这模样好看吗?”
流苏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唇角微扬。
纪璇眉心微动,打量着她,“不如……你问问殷绪。
可能我与你认识太久了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变化,总觉得你与从前相貌无二。”
流苏扯了扯唇角,手心缓缓收紧,她莞尔一笑,“阿璇,你不在府里的时候,我已经问过姑爷了。”
“他说我这样很好看,跟小时候比更漂亮了。”
纪璇敛眉轻笑着,“他既然这样说,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流苏,我的意见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她勾唇,继续开口,“你真的在乎我的看法吗?”
流苏眉心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她垂下眼睑,唇角的弧度消散殆尽。
“当然在意。”
流苏扯着唇,莞尔一笑。
“我们是姐妹,不是吗?还是说阿璇你从来没把我当成姐妹,真的只觉得我只是你的丫鬟?”
纪璇没再看她,坐起身子,抬手捏着眉心,“我爹将你娘从女支院救出来带回纪府时,你们两个不都是我家的丫鬟吗?”
“你娘不是爬床的吗?”纪璇淡淡开口。
她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忽然有一日,爹就纳了阮姨娘。
毕竟爹是正常男人,不可能真的为娘亲守身一辈子。
听到“爬床”二字,流苏脸色、微变,她抿着唇,声音有些沉。
“阿璇,我娘没有爬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