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看清纪璇手中的腰牌后,连忙跪在地上。
“卑职见过夫人。”
为首的差役又道,“殷大人吩咐过,若夫人拿着腰牌来刑部,可随意出入。”
“夫人要去见池大人吗?”
“嗯。”纪璇应声。
“殷大人这会正在稽狱司协助尚书核查案件,您要先见见他吗?”差役问。
“不必。”
纪璇沉声,朝他们福了福身,收起腰牌后,捏紧手中的食盒。
“劳烦几位大人直接带我去刑狱司。”
“夫人说笑了,我们几个怎么能算大人呢。”
差役笑道,语气却又多了几分恭敬,“夫人请随卑职来。”
“敢问几位大人,池大人可受刑了?”
纪璇跟在差役身后,低声问着。
“殷大人昨夜特意来吩咐过,任何人不准对池大人动刑。”
差役答道。
“昨夜殷绪……殷大人来过刑部?”纪璇眉心微动。
殷绪不是说没来过吗?他离开那会儿是去见公爹了。
“回夫人,昨夜大人只是匆匆来此吩咐了一下,让我们不许对池大人动刑,之后便离开了。”
纪璇点头,又问道,“池大人三日后……真的会被问斩?”
闻言,差役犹豫着点了点头,“是……皇上已经下了旨。”
纪璇脸色陡然一变,她攥紧手心,没再说什么,只是跟着差役穿过沾满泥尘的甬道。
“别打了!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啊!”
刚进牢房,纪璇就听到了皮开肉绽的鞭打声。
尖锐的哭喊声像针扎一样刺入她的耳朵,她死死攥着手中食盒。
经过牢房时,她还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刑具,还有正在用烙铁动刑的人。
血腥味儿和烤肉味儿扑面而来,纪璇忍不住心中作呕,下意识捂住口鼻,快步往前走去。
“夫人,到了。”
池云谏被关在牢房的尽头。
纪璇过去的时候,见池云谏正坐在桌边饮茶,身上穿着灰色的囚服,手腕脚踝上的锁链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冷光。
他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眼底平静无波。
差役很有眼力见的退下了。
毕竟侍郎大人吩咐过。
“池大人。”
纪璇抿了抿唇瓣,缓缓走近,轻声唤着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池云谏身子微僵,蓦得抬眼朝她看过去,原本平静淡漠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看着纪璇泛红的双眼,静默片刻后,声音低哑,“纪姑娘,别担心我。”
两人隔栏相望。
听到他带着安慰的声音,纪璇眼睛更是酸涩,手悄悄攥紧了帕子,原本想挤出笑,但还是没忍住。
池云谏再次走近,看到她眼底盈满泪水,眸子沉了沉,道,“牢房冷潮还很脏,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纪璇抬眼,喉咙发紧,“是我连累了你……”
“纪璇。”
池云谏看着她的眼睛,眸色幽深,一字一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是我连累了你。”
“我、世子、纪大人、侯爷、卫喆、卫钧天、卫国公……任何人都可能有错,唯独你没有错。”
“你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池云谏看着她的双眼,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听到他的话,纪璇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大颗大颗往下落着。
“池云谏……你会死吗?”
池云谏垂眸凝着她,他缓缓抬手,指腹原本要落在她眼尾,替她抹去眼泪,但到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他扯着唇,自嘲一笑,柔声安慰着她,“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纪璇攥紧手心,看着他,点了点头,“会。”
闻言,池云谏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她清亮坚定的双眸,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纪璇。”
“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池大人,我……”
纪璇怔了下,不觉捏紧了手指,喉间发紧。
“我跟你说世子并非良人,但是……我也并非良人。”池云谏扯着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这双手,不止沾过卫钧天一个人的鲜血。”
“如果我告诉你,醉月坊的事,我并不无辜,你会怪我吗?”
这段日子他的确与卫喆不合,与卫国公府不合。
池云谏抿着唇,声音有些哑,“我想到了卫喆会算计我,只是……我没料到他让卫钧天欺侮你,将你牵扯了进来……”
“卫钧天该死,我也该死。”
话落时,他嗤笑一声,手心缓缓收紧,眼底带着几分歉意。
“……”
纪璇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泪水氤氲模糊视线。
“纪璇,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如果有机会,就离开京城吧。”
池云谏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微扬。
纪璇攥紧手心,唇瓣阖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若你实在无处可去,就往西去,到……”
不等他说完,就听到门外差役恭敬喊着,“大人。”
纪璇转头,看向面色冷峻疏离的男人。
“该走了。”
殷绪淡淡开口,他扫了一眼池云谏,视线又从纪璇噙着泪的双眸上掠过,眼里带着些许嘲弄。
纪璇再次看向池云谏,“我……”
“走吧。”
听到池云谏开口,纪璇这才点了点头,将食盒放在地上,哽咽道,“池大人,这是我做的,你别嫌弃。”
闻言,离她几步之外的殷绪眉心微动,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戾气和讥诮。
池云谏微微勾唇,“不会的。”
殷绪转身,纪璇走上前,跟在他身后。
只是,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男人清冷的嗓音。
“纪姑娘。”
她脚步顿了顿。
殷绪也定住脚步,眸光晦暗。
池云谏幽深的眸光掠过纪璇,眼底情绪有些复杂,但是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一句:“别担心我。”
纪璇扯着唇,挤出一抹笑,泪眼婆娑的点头,“嗯。”
一旁的男人薄唇紧抿,余光从纪璇脸上扫过,不屑的冷笑。
好一出郎情妾意的模样。
倒衬得他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