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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喜有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你能给我什么?


    眼前逐而明亮一小片位置。


    是陆淮南身姿往后仰靠,原先被他遮挡的路灯,顺着车窗投射进来。


    她似听到他,很轻低的闷哼了一声。


    陆淮南侧过头来,看向阮绵,他在笑,嘴角的弧度很是复杂,偏偏这样的笑,连眼角都没抬起动蹙到。


    笑意由他嘴角,慢慢的爬上那张矜贵面孔。


    在这种密封环境下,保持一个绝对的沉寂,属实不算是很舒服的氛围。


    所以阮绵先开口。


    “你想问什么?”


    陆淮南认


    真的收回目光,搭在大腿处的食指跟中指,轻轻扣动两下,他若有所思:“你帮阮家从我这拿好处,是为了老人?”


    “是。”


    她眼睛都没眨巴,一个字回得爽快利落。


    仿佛颇为郑重的想了想,陆淮南又问:“为什么一开始不表明处境?”


    阮绵深吸口气。


    双手攥紧成拳,三秒后松开。


    她胸口在不断起伏,真要到全盘托出的时候,却是有些怯弱不敢言了。


    她也不知自己在怯什么,弱什么。


    总之,要她开口跟他求帮忙,比以往的每一次都难而再难。


    感觉到自己牙口有些松动迹象了,阮绵一鼓作气:“这是我的软肋,你应该懂我为何不跟你说,说实话,我并不信任你。”


    陆淮南没作声。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不是纯粹的静悄无声。


    而是被抽干空气般。


    这是阮绵第一次跟他说出自己的秘密。


    三年多的婚姻里,她从不主动提及阮家的事。


    陆淮南心尖微微的蹙动:“说说,那你打算怎么做?”


    出国治疗需要大笔的钱,按照她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当他这句话问出口时,阮绵的面色显然已经不淡定了。


    见她没说话,陆淮南脸稍微抬起,双目闭合的把后脑勺紧贴住车座,声音扬得更沉了些:“你想找我帮忙,对吗?”


    阮绵觉得自己的脸全都是麻木的。


    喉咙酸疼:“陆淮南,你会帮我吗?”


    她近乎恳请,也是试探。


    陆淮南没回声。


    阮绵偏着脸,一直在看他的神色,即便男人的面目大部分都隐匿在昏暗中,根本看不清。


    陆淮南就像是她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时间缓慢而悠长的过去,约莫半分多钟。


    她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陆淮南面色淡淡,口吻更淡,道:“我是个生意人,无利不往,帮忙也得权衡讲究利益,我帮你,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那你为什么还肯送我过来?”


    明显他也很累了。


    阮绵不是道德绑架,只是单纯好奇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送你是出于情理,再说难听点,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帮忙可是一大笔钱。”


    是啊!


    送她来海港,不过就是开车熬几个小时,但真要是帮她,那就是动辄上百万的钱往里砸,两者没有任何可比性。


    “那你想要什么,又或者我还能给你什么?”


    阮绵豁出去了。


    不知怎的。


    向来雷厉风行的陆淮南,今晚上行动言语都显得有些迟钝缓慢。


    他抿唇不语,面目不辨喜怒。


    仔细看,男人深沉的眸子中藏着些许意味深长。


    良久,陆淮南喉咙动了动,稍微往上提了口气:“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可我现在等不了。”


    阮绵美眸翻着,她很着急。


    表情略显严肃的继而道:“不光是我等不了,奶奶她更等不了。”


    陆淮南挺直腰板,他身子往前倾,倾到一个程度顿住,双手握住方向盘。


    看他要开车,阮绵有些慌了:“你要去哪?”


    “给你找个酒店先住下。”


    守在医院不是事,而且里边有那一家三口,阮绵并不太想挤在其间,尤其是不愿看到阮文斌那副嘴脸。


    “麻烦了。”


    陆淮南依旧维持住沉默,他似不太爱参与这件事。


    阮绵自然是懂的。


    他瞧不上阮家,瞧不上阮文斌跟蒋慧那些手段。


    而如今自己又表明了秘密,恐怕在陆淮南心中,她已经不是那个能把腰板挺直,跟他做谈判的形象。


    阮绵也向来明白,暴露软肋非好事。


    车一路开往酒店方向。


    陆淮南给她找了家离医院最近的。


    眼看着快到酒店了。


    他冷不防的说一句:“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看似清醒理智,实则挺愚钝的,这么多年,你当真就一点没怀疑过他们?”


    “我不是没怀疑,我没得选择。”


    陆淮南挑动眉梢。


    阮绵咬紧了牙根:“我把奶奶接到陆家,你们会同意吗?自然不会,我若是常年在海港,外边又会判定我们关系紧张。”


    她不是不想陪在孟贤清身边。


    这些年她努力赚钱,在他身边,在陆家忍气吞声。


    不过就是想让陆淮南有一天离婚,多分给她点钱。


    车内光线昏暗。


    阮绵沉了声气:“我也不怕告诉你,之所以我想离婚,只是想拿点钱,带着奶奶离开。”


    眼下的她,无疑是赤裸裸,把自己浑身的秘密扒光了,站在他面前。


    反而这样。


    没有想象中的艰难,更多的是一阵轻松。


    陆淮南笑得玩味又有些讽刺:“这么说起来,我不同意离婚,还是为难了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平心而论,你也有你的考量,只能说大家都被牵制着。”


    “还算你有点良心。”


    良心?


    这两个字从陆淮南嘴里吐出来,还是对阮绵说的,她只觉得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酸劲跟不爽。


    真是讽刺啊!


    她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一片淡漠:“跟良心无关。”


    下车再到进酒店,两人都没攀言。


    ……


    而此时另一边。


    阮绵的那番说辞,彻底搅乱了阮文斌的计划。


    原本他是想着让她再从陆淮南那套一笔钱。


    眼前竹篮打水一场空,捞不到好。


    阮渺腿翘起,毫无兴致的拨弄自己刚做的手指甲,蒋慧伸手扒拉她一下:“别玩儿了,你赶紧也替你爸寻思寻思。”


    阮文斌来回走了几圈,脚步顿住。


    他视线深沉,撇向阮渺:“要我说,也没什么寻思的,咱们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让渺渺跟陆显尽快成事。”


    第72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可陆显他……”


    阮文斌:“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阮渺没作声表态。


    她心悦陆淮南,但也不能一辈子空搭在他身上,若是能嫁给陆显,日后风光也不会浅。


    孰轻孰重,阮渺分得清。


    她今年年纪也刚好。


    正值婚配的最佳年段。


    再者说,在这燕州要找比陆家更繁荣权势的家庭,属实是难,陆显虽是陆淮南的弟弟,起码他是正宫所生,自然受庇护。


    阮渺收起腿,说:“爸妈,你们放心,陆显这我来对付。”


    这一夜,阮绵睡得很不安稳。


    连续做各种噩梦。


    一会梦到有蛇追她。


    一会梦到孟贤清抱着小时的她,站在崖口旁,被人追赶杀害,从崖上一跃而下。


    感觉不到疼痛,唯有浑身僵住动弹不得,呼吸紧促。


    阮绵喘不过气来,她是被逼醒的。


    双眼一睁,入目是酒店的设施装潢,头顶那盏橘调的吊灯亮着。


    窗外早已敞亮开。


    越往年关走,天愈发沉得很,几乎不见太阳,整日都是乌云沉布。


    阮绵撑着发疼的头,去浴室洗漱好。


    孟贤清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捡回来的一条命,命是保住了,但能不能续命,还得看后期跟上的治疗情况。


    阮绵在医院一待就是一整天。


    医生单独留下她,交代了几句话。


    “阮小姐,有件事我觉得得跟你说一下,近两年老夫人一直都没得到最好的治疗,阮先生的话是说,如今生意不景气。”


    “我知道了。”


    阮绵早能想得到的。


    可真正听到这话,还是不免心绞痛。


    一直以为,关系再是疏离,奶奶毕竟是阮文斌的亲生母亲,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显然是她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她灰沉着一张脸,走出来。


    迎面跟阮文斌对上视线,阮绵冷冷的撇开,擦肩而过,不做任何反应。


    “淮南答应了?”


    “跟你们无关。”


    阮文斌气得如鲠在喉,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发跳:“阮绵,我是你爸。”


    阮绵反过脸去,她往回走,走到阮文斌身前,猩红的眸子睨着他,一字一顿:“你不配,我没有你这么恶毒的爸。”


    “啪……”


    阮文斌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阮绵左侧脸上。


    仿佛是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权威。


    哪怕他是没理的。


    阮文斌怒不可遏的低吼:“别忘了,你妈死后,是谁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供着你的。”


    脸部火辣辣的疼,阮绵感觉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涌动。


    随时都要夺眶而出。


    理智警示她不能哭。


    尤其是在这一家子人跟前。


    她不能把最后那点尊严都丢了。


    鼻尖翕动两下,她漫不经心的把脸抬得很高,几乎是俯视着阮文斌:“你供我的那些,这三年婚姻,我早就还清了。”


    阮绵在陆淮南那拿给阮家的钱,都足够养大十个自己。


    道德绑架?


    阮文斌根本绑架不了她。


    见状,阮渺拨动两下眼球,在阮绵心口上煽风点火:“姐,再怎么说,他是咱们爸,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阮绵恨极了。


    她恨不得撕碎这三人的嘴脸,垂在身侧的手指攥得发疼。


    指甲欲要嵌入掌心中去。


    她笑,笑得好生嫌恶:“跟我讲亲情?别假惺惺的了。”


    奶奶重病卧床不起,可曾有谁讲过亲情?


    阮文斌怒火中烧,气到脸色铁青。


    阮绵目光从头到尾,把三人的脸都扫了个遍,才慢悠悠的开口:“没错,陆淮南肯帮我,但你们别想再拿到一分钱。”


    闻言,蒋慧差点背过气去。


    她面露难色,眼睛挤出点泪花:“绵绵,那阮家……阮家怎么办?”


    阮绵看着她。


    就不禁想到那日,蒋慧在陆家老宅,逼着她撮合阮渺跟陆显的嘴脸。


    眼神瞬间就冷凝了下去。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阮家早就是个空壳子,迟早要倒的,这些年你们拿着钱肆意挥霍,也该是还债的时候。”


    说完,阮绵提步离开。


    她不去看阮文斌,是不想让自己有半丝的心软,从而犹豫。


    事实证明,这些人都不配。


    陆淮南昨晚上就连夜赶回了燕州,他有他的事情要忙。


    能把她送过来,已经算是天大的仁慈。


    打医院出来,远远看到康堇开着陆淮南那辆奔驰,就停在大门口的柱子下,他人站在一片茫茫雾霜里,不知何时起的雾。


    阮绵来时,天色还好好的。


    她连续提了几步:“康秘书。”


    “陆总让我过来,交代一下老夫人出国的事。”


    康堇说明来意。


    “麻烦了。”


    康堇拉开后座右侧车门:“这都是我该做的,阮小姐,外边凉,你先上车说吧!”


    阮绵弯腰落座进去。


    孟贤清出事,康堇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子锐气,也被戳得所剩无几。


    阮绵眼圈红得略显狼狈,漆黑的瞳孔,浮动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康秘书,他那边怎么说?”


    “陆总的意思是,全权由他送老夫人走,这件事你最好不参与。”


    陆淮南心思缜密,他做这样的决定,自然有他的思量。


    没听到她说话。


    康堇解释道:“陆总是怕你心软,再被他们利用。”


    阮绵长吐了口气,缓缓开口:“什么时候走?”


    “今晚就走。”


    孟贤清的病情不容耽搁,能越早走最好。


    只是她诸多的不舍。


    康堇的声线温和严谨,在耳畔盘旋着:“阮小姐,你大可放心,既然陆总答应要帮忙,国外那边一定会安排妥当。”


    “谢谢。”


    康堇问:“要我送你先回酒店吗?”


    “不用了。”


    既然晚上就要走,她想再在医院多陪会孟贤清。


    阮绵都已经跨下腿,准备下车了。


    她忽地想到什么,转头问康堇:“康秘书,他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他谈谈。”


    一抹难色从康堇脸部闪过。


    阮绵瞬间明白过来,她把头低下,没再做声,反手扣上车门。


    徐景川才跟她讲过付迎出院的事。


    想必这个时间点,陆淮南应该是守在付迎身边。


    阮绵从未有如此深的感触,觉得在这三人复杂的关系中,自己才是那个最多余的“第三者”。


    第73章 捷足先登


    算起来,付迎有什么错呢?


    她只不过是身份过于卑微,被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捷足先登了。


    刺骨的寒风,从侧脸颊刮过去,打得她脸生疼,理智也被再度拉到一个至高点,原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婚姻。


    阮绵凭什么让陆淮南替她拒绝?


    说好听点他们是夫妻。


    往难听了说,连搭伙过日子的男女都不算。


    陆淮南不信任她,同样的,她又何曾信任过陆淮南?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暴露在外的糖衣,知情的圈内人知道腐烂不堪,不知情的圈外人,只看到表面的荣华耀眼。


    付迎出院,陆淮南特意在禺山购下一套三层别墅。


    别墅临海,禺山是出了名的修养圣地。


    人都说这是陆淮南给付迎,建立的一座金丝雀笼。


    也是他冷落正宫的手段。


    当晚,阮绵在海港医院守到五点,陆淮南的人才堪堪赶来,安排好一切流程后,孟贤清被送上出国的专程飞机。


    情绪不佳,她想着先回酒店。


    途中,陆家那边打来电话。


    江慧丽在手机那边,口吻严厉的申明:“奶奶让你叫上淮南一块回来吃顿饭,老人家有事跟你们说。”


    心底也算不上恶气。


    阮绵舌尖在口腔里卷动下,松开喉咙,吞咽下去口水。


    她吐声得轻淡:“他没跟我在一起。”


    “这么多年,还没能让他收心,你该是时候想想自己的问题。”


    情绪的冲击,加之江慧丽这话里话外的讽刺感,阮绵伸出手掌,下意识的去捂住胸口,那里是心脏的位置,微微泛起疼。


    她不知这疼是为何。


    但绝对不是为陆淮南的。


    她强忍了忍,侧头看向车窗外。


    没等阮绵出声,江慧丽的话再度传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叫回来,否则我不好跟奶奶交差。”


    电话挂了。


    手机迟迟压在耳际皮肤上,她没拿开,捂着手机背面的五指,缓慢的收拢捏紧。


    胸口有股破皮而出的冲动。


    阮绵忍住,才没把手机扔出窗外去。


    她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向来也没多在意陆淮南在外的那些花花草草。


    只是人在情绪低落时,总容易控制不好。


    车开到酒店,阮绵付完车费径直下车进门。


    她此时满脑子都是江慧丽的话。


    等待电梯的时间,阮绵细致琢磨片刻,她率先把电话打给康堇,再由康堇转给陆淮南,素来对这些不敏感的她。


    在眼下,却也是不愿意直面陆淮南跟付迎在一块的事实。


    阮绵将这一切归咎于奶奶的离开。


    等着陆淮南回信,等着他来找自己。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阮绵在酒店等到晚上七点,也没等到来信。


    她都有些气馁了,打算先只身回燕州。


    刚上车,隔着不到半分钟的距离,陆淮南的电话打过来,他那边静悄得能听清喘气声:“我现在过去。”


    “我也正好在车上,差不多晚上十点到。”


    阮绵声音淡淡的,淡得没有情绪波动。


    连气息她都稳到惊不起一片浮毛。


    她把头侧开,迎着窗外闪烁的路灯看,漆黑的瞳孔折射出一些轻微霜雾,许是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了。


    阮绵说:“付迎身体怎么样?”


    “还好。”


    颀长的身形,落定在落地窗前,男人一个背影都彰显着矜贵气,脑后的短发打理修剪得整齐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冷。


    陆淮南脸上不动声色:“老人出国的事……”


    阮绵抢先接过话:“谢谢你。”


    他觉得她的反应有些过于敏感  。


    与其说敏感,不如说是怪异,她声音有种他不听不透的有气无力。


    “他们没为难你吧?”


    连线中,传出一道低笑声,阮绵不答反问:“怎么?他们为难我,你要替我出头?”


    明明知道他不会,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实在是阮绵语气转换得太快,陆淮南想要听不出来都难。


    他双膝曲起,往身后沙发一坐,沉默的点了根烟,扣动火机的声音,阮绵在那头也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她没做声。


    等着他回声。


    直到男人嘴里传出砸吧声。


    下一秒,陆淮南道:“阮绵,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吓一跳?”女人嗓音如常:“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至于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


    看不到阮绵的脸,他只能通过她的话,以及语气来判断喜怒。


    “待会见。”


    “好。”


    电话是从阮绵那头挂断的。


    陆淮南拿下手机,另一只手上的烟,烟头燃了一截烟灰,他抬起掸掉,下颚咬动,咬肌闪现而过,不着痕迹的收起。


    男人眼睫长长的,铺散在眼底,形成两柄阴影。


    付迎站在门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生了一双小鹿般的黑雾眸子,眼角下耷,愈发令人觉得怜惜。


    陆淮南看到她时,付迎已经在那站了许久。


    模样楚楚可怜。


    粉嫩嫩的双颊透着红色,是被冻的,付迎赤脚踩地,清秀的脚趾头上,裹了更深重的红晕,她双手揪住衣摆。


    贝齿紧咬两瓣下唇,咬得要流血了。


    陆淮南楞了瞬,紧跟着目光从头到脚的,把她打量了一个遍:“怎么不穿鞋?”


    “你要走吗?”


    他没做回应。


    摁掉手中的烟,起身把鞋架上的鞋子拿到手里,放在付迎脚边:“快穿上。”


    不知是装乖巧,还是不敢忤逆他。


    付迎慢吞吞的挪步,一只一只把脚揣到毛茸茸的拖鞋里。


    这里的一切,包括那些鞋子睡衣,都是陆淮南提前就让康堇,替她安排好的。


    “我要回一趟陆宅。”


    “是她叫你回去的?”


    付迎提及阮绵,情绪有三分激动,但她怕陆淮南看出来,又很快的掩藏下去。


    他并未反驳什么,而是波澜不惊的说了句:“这几天,你好好在这住着,等彻底病好了,再想想要做点什么。”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付迎眼看着眼泪要往下掉。


    陆淮南眉目很轻的蹙动两下:“付迎,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再说那种,做那种引人误会的话跟事,你还年轻……”


    付迎鼓起腮帮子。


    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逼问出来:“你是喜欢上她了吗?”


    第74章 嫌疑


    “跟她没关系。”


    “那就是你还放不下自北姐姐。”


    话音落下,陆淮南的整张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一种极致紧绷压抑的状态,削薄的唇紧抿住,眼皮沉跳。


    付迎个头不算高。


    男人比她高出很多,两人又离得近。


    从付迎的角度,她能看到陆淮南的脸,只剩下隐忍不清的模样。


    意识到说错话,付迎挤出两颗眼泪,冲到他跟前。


    她动作小心翼翼的拽住陆淮南胳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到她的。”


    “放手。”


    陆淮南声音说不出的冷,也是付迎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


    她没松手,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他视线往下垂,落在付迎与他相触碰的位置。


    陆淮南抽出左手,用了五分力气,想要把她的手指一点点剥离开,付迎泪如雨下,架势愈发凶猛:“淮南哥,姐姐她……”


    果然,男人动作停下。


    付迎像是找到一丝突破口。


    她紧接道:“姐姐走前,说过让你照顾好我的。”


    陆淮南再抬不起半点劲,去拉开人。


    他的心脏在无声中,仿佛被一只力道巨大的手,紧紧掐住,手指伸进他心脏的血肉里,将里边的经脉拉扯断,血肉模糊。


    付迎死死握着陆淮南的手:“还有件事,我……”


    “什么?”


    付迎一个劲的把头往下压,压得下巴都要戳到锁骨上去。


    她声线低微到,近乎听不太清:“当年姐姐的事,可能跟阮医生有关。”


    陆淮南心由痛转为快速跳动,狂跳不止。


    他感觉,那颗脏器好似要蹦出胸膛的皮肉,那样真实强烈。


    男人的声音介于质问与引诱之间,陆淮南定定勾着付迎的脸:“付迎,你知道你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闻声,他彻底平静下来。


    人情绪到达一个顶点后,会自己慢慢往下降。


    付迎看到陆淮南面红耳赤,眼睛里闪着那种憎恶的光泽,她说:“强暴姐姐的人中,有一个男的是阮医生的好朋友。”


    脑子里闪过很多可能跟画面。


    陆淮南再度拉开付迎的手指。


    这次她没固执,眼底一闪而逝的冷漠。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付迎说:“不会有错,在医院那阵子,我见他来找过她,我一直没敢说,是怕阮医生趁着职务之便害我,如今我病好了不会怕她。”


    陆淮南脑子里乱得,怎么捋都捋不清。


    蒋自北受害那年,阮绵才只有17岁。


    付迎的话,在陆淮南耳边不断盘旋。


    她在说:“淮南哥,我怀疑是不是阮医生……”


    “好了,别再说了。”


    陆淮南的脸色,黑沉得要杀人。


    付迎也不露得意,更不露出半分狡黠,至始至终都是那副可怜兮兮,站在弱势角度的样子。


    两人都没出声说话。


    屋内陷入一片死般的寂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陆淮南喉结上下翻滚,来回涌动了四五次,他面目间透出一股难言的复杂,提高声音:“晚点我让康秘书给你送行李过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付迎牙根咬碎,她一声不吭,抬手抹掉眼底的泪花。


    唇上裹着的泪,咸湿又冰凉。


    她蹙动眉宇,叹了口气。


    回程的这一路上,阮绵坐车坐到又晕又吐,胃里空荡荡的,一个劲的反酸,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还会晕车。


    许嬷嬷见她进门脸色不太好。


    连给她递了杯水:“太太,喝口水。”


    水里放着蜂蜜跟柠檬汁,喝起来口感酸甜酸甜的,很是开胃解晕。


    许嬷嬷说:“陆先生跟夫人都在楼上,你是先上去,还是在客厅再等会淮南?”


    阮绵选择先上楼。


    许嬷嬷跟她一块上去,她问道:“奶奶是有什么事吗?”


    江慧丽只是在电话里称陆老太奶有事,但没具体说是什么事。


    许嬷嬷笑笑:“是五少的事情。”


    陆显?


    到了陆老太奶的房间,许嬷嬷领着阮绵进门:“老夫人,太太来了。”


    陆鸿文跟江慧丽的目光,几乎是同时一个时刻投扫过来的,前者是审量,后者是那种嘲弄,阮绵也知道这份嘲弄从何而来。


    大抵是嘲她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


    而实际上,阮绵从来没想过要去守住陆淮南。


    “爸,妈,奶奶。”


    “过来坐。”


    陆老太奶是欢喜她的,这份欢喜,大多是来自于她是陆淮南的妻子。


    阮绵很识趣,也很懂事,走过去坐好。


    屋子里除了长辈,就是跟她平辈的陆显和陆怀灵。


    介于上次猫伤人的事,陆怀灵看她的视线有些闪躲,准确的讲是有些忌惮害怕。


    至于陆显面上是个什么状态,阮绵一时半会看不懂。


    他唇瓣抿着,倒显得有些比平常严肃。


    一屋


    子人,陆鸿文最先开口:“淮南电话没打通?”


    这话显然是在问阮绵。


    “淮南马上到。”


    她嘴角上挑,露出一丝微笑弧度。


    “四哥不是去见付小姐了吗?他还能赶得过来?”


    陆显出声。


    说实话,阮绵对此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平时陆显闹归闹,起码不会当着一家人的面,提及付迎跟陆淮南的事。


    陆老太奶问:“阮绵,淮南在她那?”


    看着空着的那个位置,一时间,阮绵有些心慌,她本能的吞了下唾沫。


    陆显定定的望向她,男人低附下脸,歪着头,面目尽透出浪荡不羁。


    阮绵蠕动唇,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是的。”


    在场的人,都能看清。


    这句话落下去,陆老太奶的脸色,沉到了底。


    “阿显,给你四哥打电话,问他到哪了。”


    陆鸿文开口。


    陆显刚把手伸进口袋,阮绵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机,正在按陆淮南的号码。


    佣人走了上来:“老夫人,四少他到了。”


    阮绵悬着的心,稳稳落定。


    陆淮南一身黑色长风衣走进门,她看到他裤腿上,还带着一些匆匆赶来时,沾染到的尘土,像他这么洁癖的人,本不该。


    除非真的是赶着时间回来。


    他面目间的风霜更甚。


    陆淮南打进门,至始没看过阮绵一眼:“奶奶,爸,妈。”


    第75章 兴师问罪


    只要是长了双眼睛的,都能看得出,陆淮南脸上的沉意。


    陆显像是知道什么,故意问:“四哥,付小姐病还好吧?”


    陆淮南唇角轻勾:“什么付小姐?”


    他断然不认。


    阮绵也是意料之中。


    “你不是去见了付迎吗?”陆显说得坦荡:“我同学说,看到你在禺山买了套房子,是专门留给她住的吧?”


    闻声,陆淮南眼都不带眨巴,僵在嘴侧的轻笑,往下压,压到脸有些显冷了,他才开口说:“我从来没买过禺山的房子。”


    陆显若不信,他甚至可以让他去查。


    阮绵顿时看出端倪,房子大抵不是用陆淮南名义购买的。


    “看来四哥是有备而来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兄弟相争,最难受的是陆老太奶。


    只听老人沉口气,说:“淮南,你先坐。”


    陆淮南坐过去。


    身上带起的花香,随空气飘进阮绵鼻腔里,味道不重,还怪轻淡的,他重度洁癖,除了研究一些沉香外,几乎不用香。


    这种香气,阮绵在付迎身上闻到过,确切无疑了。


    她在想,陆淮南去找付迎都做了什么。


    边想着,舌尖在侧脸廓顶了顶,一不小心舌尖被牙齿磕碰到,舌头的肉疼得她倒吸一大口凉气。


    陆老太奶说:“今天把你们叫回来,是想说阿显跟阮渺的婚事。”


    舌尖的疼痛,蔓延到喉咙。


    阮绵惊了下,她目光撇过去。


    陆显也在观察她。


    男人眼角微微眯动着,两人的视线迎面对上,短暂的几秒,她挪开。


    阮绵坐在最后边,很难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


    陆显要跟阮渺结婚?


    如晴天霹雳,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白天阮绵还跟着阮文斌在医院,跟她大吵一架,怎么突然要跟陆显结婚,阮绵想不明白。


    而且按照陆显性格来说,他根本不可能娶阮渺的。


    所有的事情,像是一个缠绕的结,绕得令人捋不清头绪。


    陆淮南眼底晦暗不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今天下午,阿显来跟我主动提的。”


    陆老太奶说话。


    明显的,她这话有些不太乐意。


    毕竟阮渺左看右看,也不是她心里十分满意的孙媳妇,更别说门第,原先陆老太奶是想让杭南苏家跟陆显联姻的。


    不光是老太奶不乐意,江慧丽和陆鸿文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若不是压着,江慧丽绝对是第一个反抗的。


    阮绵暗自寻思。


    看来还是她小瞧了阮渺跟蒋慧的手段。


    不过她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陆淮南会不会怀疑,她在从中作乱,给他树立敌对,壮对方的势。


    刚思及此。


    陆淮南作势起身,说:“奶奶,阿显的婚事我就不好多参与说话了,路上赶得急,我先回屋去换身干净衣服。”


    他要离席的意思很明显。


    陆老太奶也没拦他,任由他去。


    阮绵总觉得他神色怪怪的,具体是怪在哪,她又说不出来。


    平时陆淮南也冷漠,但不是眼下这种。


    陆显背脊挺直,往沙发里深深一陷,他意味深长的对阮绵开口:“四嫂,你不打算回去,好好管管我四哥吗?”


    “阿显,别乱说话。”


    陆老太奶这话算是给阮绵一个台阶下,也是护着陆淮南。


    说好听了是给台阶,往难听了说是护短。


    真要是比起来,陆淮南才是她的心肝。


    阮绵站起身,微笑:“奶奶,那我先过去看看他。”


    “去吧!”


    主卧室的门大敞开,陆淮南在衣橱旁,毫不避讳的换衣服,他后背宽阔,胳膊一伸张,片片肌肉明显突出,拽着袖子套好。


    他把穿好的衬衣,边角全都一一别进西服裤里。


    每一根手指头都显得那般的漫不经心。


    两边袖口往上提,挽到小臂二分之一的位置。


    阮绵觉得有些心累,所以她提起说话的声音,也是中气不足:“阮渺的事,跟我没任何关系,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嗯。”


    只是一个轻轻的嗯字。


    陆淮南甚至嘴都没张开。


    他背对着她,阮绵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以及情绪。


    只能透过语气,来辨别喜怒:“你不信也正常……”


    “阮绵。”


    陆淮南忽地转过身来,他正低着头,在挽另一边的袖口,问她:“你认识蒋自北吗?”


    闻言,阮绵本能的想摇头。


    但她脑子转得快,似回忆起什么,她记得张妈跟她说过这个名字。


    阮绵说:“听说过,她是你朋友?”


    “你在哪听说的?”


    要说前一句是疑问句,那么这一句就是质问了。


    她不知他的质问从何而来。


    阮绵眼皮翻动下,一双黑溜溜如葡萄般的眼睛,全露在外边:“怎么了吗?”


    此时,她跟陆淮南尚且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却看得很清,他眼底逐渐流露出的那种压迫危险气息。


    “你只需要回答我,在哪听说的。”


    阮绵没说话。


    陆淮南走上前,他手指一把掐在她胳膊上,胳膊的肉瞬间浮起疼痛感。


    她下意识的扭开手,发现男人下了狠劲,自己拽不开。


    阮绵目光诧异的盯住陆淮南:“张妈跟我说的。”


    “你确定?”


    “我很确定。”阮绵瞪着眼睛:“陆淮南,你掐疼我了,放开我的手。”


    岂料陆淮南不仅不松开她,反而压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往身后的墙壁上推,后背抵到墙,她咬紧牙:“干什么?”


    陆淮南嘴角上挑。


    但那分明又不是笑,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逼近。


    灼热滚烫的气息,压在她唇瓣的位置:“阮绵,你别瞒我。”


    阮绵狠狠吞咽口唾沫。


    她感觉喉咙好涩:“我不认识什么蒋自北,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淮南的眼神,已经转变为那种恐吓。


    阮绵回他:“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


    陆淮南的手指,松开她的胳膊,挪到她下巴上去,稍微往上抬,与他的视线齐平。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你那位姓薛的朋友,十年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事,当时被判刑,他运气好,被家里赎了出来。”


    男人每说一个字,阮绵的心脏都在被憋着狂跳不止。


    第76章 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她的圈子不大,准确说很干净。


    薛晋成是她多年挚友,按照姜轻慈的话来说,他这个人朋友算义气,但在人性上却是


    有些卑鄙自私的。


    早些年爱玩,犯下不少的错。


    很多年前的事,阮绵也有过耳闻。


    只是她不知道,薛晋成惹的人竟然是陆淮南。


    说实话,那一瞬间,阮绵有些无力的泄气,甚至是后背脊发凉。


    陆淮南把她细微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他眯动下眸子,开口道:“蒋自北就是当年的受害者,阮绵,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他不是恳求。


    分明是威胁她。


    阮绵不止的往喉咙里吞口水,连吞了三四口。


    咽下去的无疑都是苦水。


    她晶亮的眸子表面,朦上一层薄雾,牙根都跟着在哆嗦,舌头说话也变得有些不利索:“你去问他,抓着我干什么?”


    而且她确实是不认识蒋自北,也不知道薛晋成当年跟人合伙迫害的人,就是蒋自北。


    阮绵把头往下压。


    陆淮南跟着她头低俯下来,他掐劲加大。


    下巴似要脱臼了,疼得她脑仁都一阵一阵的炸。


    阮绵的两边脸颊,都硬生生的被陆淮南捏到变形扭曲,她唇瓣往上嘟起。


    下颚骨的骨头缝里,都渗着痛感。


    阮绵伸手去拽他,陆淮南腾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控制住她两根手腕,男人手掌出奇的大,刚好握住。


    “当年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陆淮南死死的盯着她。


    阮绵感觉额头的细汗,都要往她眼睛里渗了。


    有一滴已经渗到嘴里,带着一股咸湿味。


    他身子前倾,阮绵能感觉男人的胸膛,全都用力压在她身前,双腿被他的脚控住,脚踝有些发疼,陆淮南面目阴冷。


    “你没参与,紧张什么?啊?替姓薛的紧张,还是做过什么亏心事?”


    在这种时候,阮绵真的不想痛卖了薛晋成。


    毕竟她们的关系是真的好,而且薛晋成帮过她很多忙。


    但她没得别的选择。


    她不说出他,必然陆淮南不会放过自己,正是因为太清醒,才更加的难以抉择。


    “我没有。”


    阮绵咬着牙,蹦出三个字来。


    陆淮南又压紧了点。


    阮绵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他挤压成一块薄薄的肉干了,她呼吸困难,脸憋到通红滴血的程度。


    他在逼她,逼她开口。


    “既然你没有,那就是薛晋成?”陆淮南讥讽的冷哼:“阮绵,他跟你不过只是朋友,你这么护着他,是为什么?”


    阮绵从牙缝里挤出口恶气:“那你不也护着付迎吗?”


    她拼命的仰起脸,愈发显得那张脸庞,高傲不可屈服。


    脸红脖子粗。


    陆淮南手指在哆嗦,阮绵冷笑:“那位蒋小姐被人迫害,你得去找证据,像你这么有本事的人,找点证据应该不难吧?”


    十年前的事,再想找证据难如登天。


    阮绵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开口这么说的。


    陆淮南猛然松手。


    喉咙跟脖颈瞬间轻松下来,阮绵扶住门框,大口大口的喘气,呼吸都是炙热如火烧的。


    他看着她的模样,那样子不像是在装。


    喘完了。


    阮绵抿起唇,没有表情的整理好胸口乱掉的衣领,她动作弧度有些大。


    扯得衣服沙沙作响。


    陆淮南打他身侧越过。


    她叫住人:“蒋小姐是你的老相好?”


    男人声音如常,转过脸来,阴冷的眸子里,呛着的全都是深深的憎意:“不该问的事,最好别问,至于薛晋成……”


    他不会让他好好待在燕州。


    血债血偿,这笔账,陆淮南要让薛晋成十倍奉还。


    阮绵扭开脸,面部有些紧促,她快速收敛得一干二净,不露分毫。


    等陆淮南一走。


    确定他是真走了,她掏出手机,给薛晋成打了个电话。


    薛晋成大概睡得半梦半醒,声音都有些含糊:“阮绵,什么事?”


    “你十年前做的那件事,得罪的人是陆淮……”


    “还真是一场好戏,差点就没看上。”


    嘴里的话被打断,阮绵猛地转过身去,对上陆淮南那双阴鸷的眼睛,他狠得仿佛要吃了她,阮绵手指发颤的拿开手机。


    她本能去掐断。


    陆淮南比她个头高,身高手长,咻的一下窜过来,从她手里夺走了手机。


    她连防备的机会都没有。


    他玩味的看着屏幕,随后摁在耳边:“薛先生。”


    “你……”


    没等薛晋成开口,陆淮南径自道:“有件事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你还记得十年前,被你们迫害的蒋自北吗?”


    阮绵感觉他吐出的话,像是凌迟人的刀子。


    尤其是他说着话,眼睛还看着她。


    她想挪开视线的,但陆淮南的那双鹰眼,是一把钩子。


    “我……陆先生,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薛晋成明显是怕了。


    在燕州得罪陆淮南的下场,是什么样,人人畏惧,胆战心惊,提及都闻风丧胆。


    更何况薛家这种二流企业。


    陆淮南挥挥手就能让整个薛家彻底倒台瓦解。


    陆淮南一把抓住阮绵,把她一路往前拉,拉到沙发边往下摁,力气很大,由于有些失力的缘故,她人一跟头跌坐进去。


    “薛先生,我忘了说,这不是玩笑,蒋自北当初是我的人。”


    陆淮南的眼里,住着一条蛇。


    正在一点点吞噬阮绵,她一鼓作气,蹭的站起身来:“把手机还给我。”


    薛晋成在那头喊了她一声。


    阮绵冷笑道:“既然是替你的老相好报仇,就自己去找证据,别他妈的利用我。”


    此话一出,陆淮南起先只是阴冷的面目,变得怒中带恶。


    他的脸像是随时要蹦出火来。


    人不动,阮绵上手去夺。


    陆淮南手指一摁,挂断了连线。


    她一把将手机拽在手心,转身抓起刚才脱落的鞋子,穿戴好,阮绵径直离开,她走得特别急,脚尖撞到衣柜旁的抽屉。


    “嘭……”


    阮绵发泄般,一脚揣上去。


    陆显跟陆怀灵都在客厅,是眼睁睁看着她愤然离去。


    阮绵冷着张漂亮到,只剩下美感的脸,经过两人,连眼都没抬起看一下。


    陆怀灵嗤之冷蔑:“真当自己是个东西。”


    陆显则是沉默不语。


    第77章 外面的不如家里的好


    阮绵走后的几分钟,陆淮南从楼上下来。


    俊颜之下压着浓怒。


    “四哥,外边的女人再好,那也比不得明媒正娶的,你在奶奶面前,向来明事理识大体,这点道理都不懂?”


    陆显算是看得最清楚的局外人,感触而发的话,陆淮南心底却犹如被猛地一扎。


    他双脚站定。


    暗地里可笑的扯动下唇角,陆淮南面部维持不动声色:“阮渺这样的女人,你也看得上,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陆显无怒他的嘲讽。


    眉梢挑动:“大家都是生意人,四哥何必说这种话。”


    陆显不露山水,但不表示他没有野心。


    陆显站起来,两人身高差不多。


    四目迎上,陆显开口说道:“惠东区那块地,早些年早就被阮文斌拿了,只要我肯娶阮渺,他就把那块地的开发权让我。”


    也算是阮文斌走运。


    原本那边比较偏僻,谁也没料想到政府要大力开发。


    搞得这几年,直接成了众人争夺的香饽饽。


    陆淮南心慕已久了。


    陆显眼皮撑着:“四哥,我知道你也想要那块地,但地只有一块,我不能像当年让四嫂一样,再拱手让给你。”


    明明心脏被这些话狠狠撞击到。


    陆淮南也是面无表情,仿佛被割掉了感知神经。


    陆怀灵左右看看,只敢去叫陆显:“五哥,妈叫咱们了。”


    “毕竟是女人,四哥还是多担待着点,这会儿四嫂该也是没跑远。”


    陆显声线低沉,翘生生的说完,转身回了屋。


    陆淮南视线落在兄妹两背影上,黑色瞳孔中的亮点,欲要蹦出火星来。


    阮文斌竟然手里捏着这么大一张底牌。


    他万万没想到。


    如果陆显一旦拿到惠东区的开发权,只会博得奶奶更多的偏爱,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长进,也会被平白分出去几分。


    这不是陆淮南想看到的结果。


    正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他才知道轻重。


    老太奶宠他,把大权交给他,不过是觉得陆显纸醉金迷,指望不上,可若是他做出一番成绩……


    陆淮南没敢继续往下想。


    七岁前跟母亲流落街头,受人欺凌的情景,再次浮现脑海。


    年纪尚幼的他,就已经体会过各种各样的人性险恶。


    也明白了形形色色的勾心斗角。


    他甚至为一顿饭,跟人打得头破血流,比他高大的男生拽着他身板往墙上撞。


    母亲为了让他好好活下去,不惜给人下跪求饶。


    过往一幕幕不堪入目的回忆,如一道沉重压抑的阴影,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说他命好,七岁就被陆家接回来,悉心照料培养,一手扶持他走向金字塔顶端,从未有人真正的去了解过他。


    去理解他。


    陆淮南21岁之前的人生,都是灰暗无光的。


    而蒋自北,是他21年来的第一缕曙光。


    她教会他如何去爱。


    鼓励他重新站起来,并引导他走向光辉的人生轨迹。


    所以,当那道曙光被人掐灭的时候,陆淮南差点发了疯。


    陆家这边区域,属于整个燕州的横富区,路很不好走,并且打不到车,阮绵想要回公寓,她只能加快步伐不停的往外走。


    走到见得到普通商业居住楼的路段上去。


    脚上的鞋磨得后脚跟生疼,像是起了一层血泡。


    每加快一步,阮绵都觉得嫩肉被擦着的疼。


    坐在石墩子上,她抓起手机打算给姜轻慈打电话,让她来接,总比这么走下去强。


    阮绵是真的又累又冷,除了胸口位置,浑身都被冷风吹得冰凉。


    燕州的冬天最为毒辣。


    她有些后悔,愤然离席时,为何不把沙发那件大衣顺手带上。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姜轻慈的电话打不通。


    阮绵在燕州,能想到的人并不多,她撑起身准备继续往外走,迎面驶来一辆车,对方打着大灯,照得整个路边清晰无比。


    同时也分外刺眼。


    她抬手捂住眼睛,让到一旁路边去。


    车却在冥冥之中,停靠了过来。


    阮绵以为是自己站得不够靠边,她挤着脚再往里走了点,这条路属实是窄。


    “靓女,又见面了。”


    车灯暗下一些的时候,她登即就看清了江岸那张脸,男人嘴角往上稍勾着,露出七分漫不经心,三分玩味。


    “江先生。”


    阮绵心里万马奔腾。


    怎么会在这遇上江岸?


    江岸也不瞎,看得出她是个什么情况处境,短短几秒的沉默打量,他微笑着咧开嘴:“要不要上车,我送你出去。”


    人在遇到困处时,求生欲比想象中的要强烈。


    阮绵没多犹豫。


    上车时,她几乎都没联想到江岸跟陆淮南之间的联系。


    “谢谢。”


    调转车头,江岸把车行驶出去,脸上笑意逐渐敛走几分,问她:“靓女,你叫什么名字?”


    江岸只是不知道她是陆淮南的老婆,但并不是不知道陆淮南老婆叫阮绵。


    快速捋清这个思绪后。


    阮绵声气如常的出声,道:“阮清。”


    也没有别的缘故,她只是这会突然想到这个名字,顺口就说了。


    “姓阮啊?”


    “嗯。”


    在燕州,阮姓并不少,可江岸是聪明人,阮绵眼角余光能意识到,江岸正撇着脸在看她:“阮小姐,你是哪里人?”


    这会儿,盘查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燕州人。”


    闻声后,江岸淡定的把头转过去,他嗓音有些低哑:“你知道陆淮南老婆也姓阮吗?”


    阮绵心底咯噔一下,手指放在腿边偷偷攥了攥。


    她无比从容:“是吗?我不知道。”


    “不过她是海港人,你是燕州人。”


    江岸的话,听似说得很随意,实则他心机深沉,一直有意无意的在打量阮绵脸部神色。


    她佯装得特别无意,阮绵看向他,说:“江先生大可不必这么撬我的话,我若真是那位陆太太,也不可能上你的车。”


    果不其然,江岸笑着点点头,眼底的深虑往下降。


    车可要比人的脚走,来得快得多。


    也就不到七八分钟的事,眼前豁然开朗,入目是一大片居民楼。


    江岸把车停靠到路边:“阮小姐,真的不要我送你?”


    第78章 戴罪立功


    “江先生把我送出来已经够麻烦了。”阮绵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道谢:“有机会,我一定请你吃饭还这个情。”


    “只是阮小姐,打算以什么身份请我吃饭?”


    阮绵已经下了车。


    江岸单手捏方向盘,另一只撑在副驾上,佝着腰身,探头过来看她。


    眼神意味难测。


    “江先生这是在为难我?”


    江岸似笑非笑的说:“那就期待下次见面。”


    阮绵挤出抹轻笑,没说话。


    两次短浅的交流下来,江岸不如外界传的那般凶神恶煞,对人阴狠歹毒,反而给人直观感,就是那种有钱又爱玩的二世祖。


    “雅痞”这个词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阮绵直接打车回的芳华苑。


    以她对陆淮南的了解,他不会跟过来,顶多是打电话找她。


    但如今联系到十年前的旧案,他怕是一时间顾不上她了。


    冷静下来,阮绵还是觉得有必要与薛晋成通个电话。


    薛晋成已经慌了:“阮绵,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姓蒋的,会是陆淮南的人,现在怎么办……”


    阮绵左手拿手机,右手摁着微微发疼的额:“你别自乱阵脚。”


    “你能不能帮我说说话?”


    她早料想到。


    吞咽口唾沫:“晋成,我没法帮你说,陆淮南也不会听得进去我的话,你现在能做的,就是一五一十把事供出来。”


    薛晋成口吻瞬变颓败:“不行……那薛家就完了。”


    “你不说,才是真的完。”


    阮绵心里绷着一口气:“这件事的主谋不是你,陆淮南要找人算账,他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这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


    薛晋成在那边不断的吞咽口水。


    她逻辑思维清绪,心绪足够冷静:“你听我的,去找他坦白。”


    薛晋成最后说了声:“阮绵,这件事你不要再过多参与,我不想你被牵涉其中。”


    他语气低落得快听不清。


    阮绵想帮也无能为力。


    况且这事,她根本没法帮,薛晋成当年年少轻狂,被人怂恿参与犯错,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逃不了。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劝他自首。


    同时,阮绵期望陆淮南能断案英明一些,要查就彻底查,把那些同伙作案的人都揪出来,如此薛家能背负的罪也会轻一些。


    可她怕的是,这件事时过十年。


    真要是抓不到主谋,薛晋成无疑就是那个背锅侠。


    陆淮南就算不要他死,也会废了整个薛家。


    ……


    南山公馆,一夜灯火通明。


    从深夜到天亮,陆淮南没合过眼,他双目猩红滴血,脸色灰沉得有些发青。


    桌上的烟灰缸里,堆灭着一小堆抽过的烟蒂。


    “先生,你都一夜没睡了,喝点粥垫垫胃。”


    张妈特意起早,去厨房熬了碗小米粥。


    陆淮南打昨晚回到公馆,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坐在客厅里,默不作声的抽闷烟,偶尔进来个电话,他也是不接。


    嘴里全是苦苦的,连吞咽的唾沫都尽是苦涩。


    “放那吧!”


    张妈放好粥碗:“先生,太太刚才打来电话,说是她去找一位薛先生,来家里跟你说些事,晚上就能回来。”


    陆淮南嘴角勾起。


    弧度很淡,淡笑溢出嘴外:“嗯  。”


    聪明如阮绵,她想要保住朋友,只有这条路能走。


    不过陆淮南也正愁着没证据,若是找到当年那帮人,算薛晋成走运,倘若是没找到,那无疑就只能拿他去背锅顶罪。


    双方都在赌,也都在博。


    只是阮绵比较明白,知道先发制人。


    当然她同时也是在自保,跟他撕破脸没好处,尤其是国外孟贤清那。


    当晚,阮绵领着人到家。


    薛晋成吓得不轻,当即跪在陆淮南脚边。


    气喘不匀,话吐不清:“陆总,那事我也是被怂恿的,对蒋自……蒋小姐下手的人不是我,我当时就只是……”


    陆淮南嘴里冷哼一声,他把眸光转到阮绵那去,声线悠长:“你朋友不肯说实话。”


    “你先起来。”


    她把薛晋成拉起来。


    扯动下唇角,对峙陆淮南:“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他说自己没有下手,我信他。”


    男人无声鄙视。


    阮绵努力尝试着把话往好的方向引领:“现在来看,我们是站在一个战壕里的人,都想把当年的主谋揪出来,他没必要瞒。”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陆淮南看着她,口齿清晰:“就是太讲原则,反被误。”


    光靠薛晋成的一面之词,根本站不住脚。


    薛晋成急躁:“陆总,我用薛家保证,当年的事我没有下过手。”


    陆淮南目光懒懒的看过来,状似浅吸了口气:“没下手不表示你就没罪,包庇起哄,视而不见哪样不是罪?”


    “我当时是想要报警的……可……可我不敢,我报警他们会打死我。”


    薛晋成额上的冷汗,淳淳往下渗,满眼恐慌无助。


    陆淮南牙根都要磨碎了。


    他身姿往前压,稍微俯低一些,睨着薛晋成的脸:“他们是谁?”


    薛晋成不断的摇头,脸上都是惊恐表情。


    “我不知道,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叫我去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要……要害她,而且他们下手都是随机,根本没目的性。”


    略微沉睨,陆淮南说:“叫你去的人叫什么?”


    “是校外的混混,我不认识……”


    “啊……”


    陆淮南出腿特别快速,一脚狠狠踹在薛晋成腹部。


    阮绵猛抽了口气,她想去扶人,陆淮南瞪住她:“既然什么都没供出来,那就让薛家背这个锅,你看怎么样?”


    “不要……我说,我说。”


    薛晋成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他浑身狼狈:“那个人叫陶征。”


    “陶家?”


    全燕州只有一个陶家,那就是跟江家世交的陶家。


    不过陶家三代往上都是走的政路,无人经商。


    阮绵心口在不止的跳动,真要是牵扯出陶家,这事怕就不小,陶家身后有得是靠山背景,不过她看陆淮南那架势。


    是不打算善罢甘休。


    在暴风雨没来临前,她已经预测到这燕州不会太平了。


    陆淮南起身:“你回去吧!”


    第79章 能撩就要灭火


    阮绵把薛晋成送出去。


    严厉叮嘱他:“近期你别出燕州,最好是别让他知道,你在刻意躲着他。”


    薛晋成深垂着睫毛,点了点头。


    阮绵多留出个心眼,问他:“刚才你在里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阮绵,我不至于赌上整个薛家,去维护陶征的。”


    或许是直觉出错,过于敏感,阮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具体是怪在哪,她又说不出所以然,看到薛晋成坚持的态度。


    她自我安慰的静下心来:“但愿如此。”


    但阮绵最担心的是,薛晋成不乱阵脚,薛家会自乱阵脚。


    薛卓老来得子,六十来岁才跟第三房生下薛晋成。


    薛家众星捧月那都是说轻了。


    前些年薛晋成没少惹事,可大可小,家里一概摆平,随着年龄增长,薛晋成这几年倒是沉稳了不少,也开始陆续接管家业。


    燕州的冬天,风如刮骨的刀片。


    阮绵站得浑身凉透,才提步进门。


    她伸手掸开落在肩膀上的寒霜,张妈走上前:“太太,先生在书房等你,说是你回来了,去见见他。”


    奶奶的事,加上一个薛晋成。


    阮绵有种力不从心的无助感。


    喉咙微滚着:“我知道了。”


    书房门没关,窗外的冷风打得两面窗帘不尽翻卷,唰唰的风声有些聒噪,头顶的橘灯,却又与整体氛围形成一种对刺。


    陆淮南仅穿了件单薄的针织衫,垂目在看文件。


    他的全神贯注,仿佛世界都是安静的。


    阮绵走进去,没关门。


    若是关上门,窗边的冷风会把屋子里吹得更冷。


    “淮南。”阮绵唤了他一声,嘴角上扬着不大的弧度,整张脸也都呛得有些出奇矫柔:“薛晋成他没说谎,他也不敢。”


    男人没做声。


    浓密深黑的睫毛在眼底垂动。


    默了几秒,阮绵再次声线平静的说:“他没那个胆的。”


    直到这句话,陆淮南抬起头,阴冷冷的眸光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薛晋成有没有那个胆,你能替他保证?”


    阮绵蠕动嘴皮:“刚才你也看到了,他那个样子,像是敢撒谎的人吗?”


    “有些人善于装软。”


    她狠狠的倒抽口凉气,通脸都是掩不住的憋闷,阮绵那双清澈的眸掀了掀,看向陆淮南,那抹恳请的目光不要太过明显。


    “那你打算怎么做?”


    陆淮南丢开手里的笔,笔滚着滚着,“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高抬起脸,眼神坚硬:“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阮绵头顶上。


    显然她想要再替薛家说话,无疑只会引起陆淮南深重的揣摩怀疑。


    她根本没法张得开这个口。


    陆淮南走到她面前。


    阮绵坐着,她入目尽是男人那双修长的腿,再到他腹部胸口,他伸手挑起她下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替人着想。”


    抬起的脖颈修长皙白。


    加上他这样的动作,姿态显得很是暧昧多姿。


    咕咚咽了口唾沫,阮绵开口说:“其实我也是为我自己。”


    陆淮南深切望着她的眼睛。


    她沉声道:“我不想这个节骨眼上,薛晋成出事,第一你会生疑,第二薛家是如今能支撑阮家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薛家倒台,阮家这个空壳子会轰然倒塌。


    陆淮南忽地松开她,手指箍向她肩膀:“你不是不在意阮家死活。”


    眼里腾腾冒着热气:“我不是为了那一家三口,是为了奶奶。”


    “为了一个临死之人,值得吗?”


    “她不会的。”


    恶气顶到阮绵眼底,她眯动着,似乎下一秒,火苗就会从她眼里迸发而出。


    陆淮南知道,孟贤清是她心头最柔软的一块肉。


    别人碰不得。


    陆淮南的手指抽开:“想让我放过薛家可以,我也要阮渺跟陆显结不成这个婚。”


    “怎么,他戳着你痛处了?”


    那日她愤然早早走掉,后面的事不知情。


    不过看陆淮南的脸,阮绵也清楚,他在忌惮。


    他开口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起伏:“你在阮家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阮文斌手里掌握着,惠东区那块地的开发权?”


    表面纹丝不乱,实则她内心翻涌。


    阮文斌竟然有这张底牌,也难怪了陆显肯娶阮渺。


    内心一片苍凉可笑。


    恐怕在阮文斌心里,她还不如一只路边捡回来的狗。


    越想,阮绵越觉得寒心。


    她不傻,看得出陆淮南的顾虑。


    身后的沙发陷下去一大片,阮绵往里坐,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这么大杯羹,为什么不


    跟他一起吃?”


    放弃多可惜。


    男人盯着她的脸片刻,没说话。


    阮绵说:“像他那么势利的人,想必让他松口,陆显也费了不少劲,我有办法让他分出三分之一来。”


    陆淮南思考时,习惯性的去口袋摸烟。


    他掏了两下,兜里没有,把手往回收。


    阮绵走过去,她胸口抵在男人身前,偏着身子,手侧过去,从他身后的桌上取到烟盒,姿态轻盈优雅。


    抽出一根,递送到陆淮南嘴边。


    他张唇衔住,睨她的目光深沉阴鸷。


    下一秒,阮绵一只手曲起,做出个拢火的姿势,另一只给他打火点烟。


    火苗跳跃燃起的时候,陆淮南睨到她面部轮廓,明艳妩媚。


    此刻的阮绵抬着脸,有种应承的姿态。


    借着头顶暖暖的橘灯,她像极了一只慵懒不羁的野猫。


    设问有几个男人抵挡得住野猫的放肆张扬?


    阮绵也是意识到他蓦然转变的神色。


    脚步还没来得及后退。


    男性力量倾压而下,陆淮南一个背脊挺直,抓着她反过身,阮绵被他摁在办公桌上,他有点不容抗拒的征服性。


    她一只腿快速跨出去,将他挡住。


    男人也不是吃素的。


    陆淮南只用一只手的力气,把她横梗在前的腿掰开,他顺势挤进去。


    看着他脸上得逞而又贱的轻笑,阮绵想咬死他。


    他嘴里的话更贱:“既然有本事撩,就得有本事灭火。”


    阮绵原本没想撩他。


    却忘了这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容易擦枪走火。


    她忍着气焰,挤出一抹不像笑的笑,脸都快挤酸了。


    阮绵冷盈盈的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吃了?”


    第80章 做贼心虚


    陆淮南许是看出她眼里的嘲弄,还了她一句话:“有些人自己风骚,却还不自知。”


    柔软咸湿的唇下压,抵住她嘴角,男人滚烫的呼吸,尽数逼进她嘴中。


    阮绵整张脸都跟着热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躁得热,还是气得热。


    挤出点空间,阮绵开口有些急促:“付迎她这个小三当得还真不称职,把你憋成这样……唔……”


    陆淮南脸挤下来,撞得她下颚骨生疼,强迫性的逮着她嘴咬。


    动作粗鲁。


    惩罚意味不要太过浓烈明显,甚至可以说是故意的。


    “嘶……”


    阮绵费尽力气,僵硬的把脸扭开,陆淮南的嘴追过来,他似很不高兴她的躲避,薄唇贴着她耳垂又咬一口。


    不知有没有破皮见血。


    她疼得想破声喊出来,奈何嘴也很快被他堵住。


    陆淮南最喜欢这么磨着她,让她挣脱不开,又时刻浮动那种求生欲。


    尤其当他抬起手,控制掐住她下巴。


    阮绵的视线便再也挪不开了。


    她很不舒服。


    眼泪都要从眼眶溢出,陆淮南身上的气息愈发浓重,他顺着她嘴唇一路啃咬下去。


    “你要闹到什么程度?”阮绵语气四分不耐烦,六分冷漠。


    “这么不耐烦?”


    空气里都是干燥的酸味,两人肌肤紧贴在一起。


    她不说话,他逼得她开口。


    陆淮南手指探到她后腰,一寸寸往上攀爬,另一边勾着她腿,将她抬起,阮绵怕滚下去,只能配合他的动作。


    “疯子。”她骂咧。


    有时候这个男人的行为,确实很疯批。


    他喜欢看着人害怕恐惧,好似以此来获得内心的满足感。


    陆淮南仰起脸,那张精致到只剩下矜贵的面孔,隐隐绽放一抹阴测测的微笑,特别的阴冷:“有你在c上的时候疯?”


    阮绵对准他的嘴,泄愤般狠狠撕咬一口。


    血腥气蔓延得满嘴都是。


    男人却不知疼,眉目淡定如常。


    他深垂着眸子在看她,那眼神如在盯一只发怒的猫。


    陆淮南抽开抚在她后腰的手指,骨节分明的一截食指抹了下唇角上的血迹,加上他在笑,阮绵觉得那股疯批气质更甚了。


    仿佛他下一秒,就要直接咬到她脸上来。


    “我……”


    “又想说自己不舒服是吧?”


    阮绵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被陆淮南抢先一步。


    如鲠在喉。


    得不到满意的回应,他压住她腿的脚往前抵,有一些侵犯的意思,她瞬间警惕防备得身子往后仰。


    陆淮南掐住她的腰:“还在躲我?”


    在他手里,她又怎么躲得掉?


    他就是要这么跟她耗着,耗干她最后一点力气。


    “你除了这点来强的本事,还会什么?”


    阮绵想快点跟她隔开距离,不然她的脸要蒸出汗来了。


    说话时,一口牙绷紧了说的。


    彼此的脸相隔不到五公分,连他脸上颤动的汗毛,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淮南不恼不怒,像是根本没把她这话放在心里:“只会用强?阮绵,我还有很多会的,但我说真的……怕你招架不住。”


    口水在喉咙咕咚往下吞咽,她尽量动作弧度放小。


    即便如此,男人还是尽收眼底。


    他带着温度的手指,轻轻抚在她脖颈翻动的喉咙处,指尖来回撩拨。


    阮绵面无表情,眉宇都没蹙动一下。


    陆淮南目光最终落在她抿紧的唇上,喉结动了动,他低笑:“这么能忍?”


    “我不像你。”


    “不像我什么?”


    “不像你随处滥情。”


    男人明显的下颌绷紧,这句话犹如刺痛他心口的刀,眼神也变得凌厉锋利。


    腰部吃痛,五根手指要镶嵌进肉里,她忍得嘴角都在抽搐,依旧笑着面向他:“看来我说得没错,不然你怎么恼羞成怒。”


    女人脸上的笑,是加速陆淮南心底沉痛的导火线。


    他手指用力,掐得手指头都麻木了。


    阮绵牙根咬碎:“有本事你弄死我。”


    他掐得越狠,她笑得越猖狂放肆,最后她感觉嘴角都要咧破了。


    “嗡嗡嗡……”


    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这寂静的氛围,将气氛引到一种诡异的高度。


    她头皮麻了一瞬。


    僵持约莫十秒,陆淮南松开手,垂下眸子去看她口袋,见她半晌没动静,问了声:“不接?”


    人在未知世界里,总是惶恐的。


    阮绵甚至有些不敢当着陆淮南的面,去拿手机。


    “嗯?”


    他嗯声呛了质问。


    “打错的。”她声线冷淡。


    说着便要伸手进去按掉关机键,陆淮南抢在她动手前,比她更快伸过去,一把从她口袋拽出手机。


    这下子两人都看清了屏幕上的字:宋砚安。


    “把手机还我。”


    阮绵反扑上去。


    她是坐在身后办公桌上的,身子往前倾,人也跟着往下栽,若不是陆淮南眼疾手快抱住她,会一个扑身重摔在地上。


    “还给我。”


    阮绵有些失智的朝他抓挠。


    陆淮南左手捏着手机,往高处抬起,右手拎住她后脖领,他玩坏的威胁她:“要手机还要要命?”


    电话响了不到一分钟的样子,彻底安静下去。


    “卑鄙。”


    “阮绵,你真是没良心,刚才明明是我救了你,你反过来骂我卑鄙?”


    “要不是你,我会摔?”


    这会儿气归气,但阮绵心底的忌惮已经没了,她看陆淮南的眼神也都坦荡得多。


    正当她如释重负,宋砚安的电话再次打过来。


    陆淮南望着震动得频率越来越高的手机屏幕,声音淡如水,带着些许寒气:“我还真好奇,他这么大晚上找你干什么。”  阮绵根本没来得及阻止,电话接通了。


    一声酒醉后的呢喃,传送到空间里。


    “绵绵……你在哪?我……我想见见你……”


    对面除了宋砚安的醉话,便是那萧肃的寒风声。


    阮绵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不断的挤压,挤得她快呼吸不过来,陆淮南把手中手机举高了点,他一眨不眨看她。


    看她怎么回复。


    宋砚安的声音含含糊糊:“你知道吗,


    分开后的这么久,我一直过……得特别的痛苦……”


    陆淮南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他手臂弯曲回去,手机凑在嘴边:“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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