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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游戏>你>自己

作者:姬山涂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林砚那家伙,嘴角咧得都快挂到耳朵根了。


    平时他也会笑,但大多是那种清清淡淡、带着点礼貌或者嘲讽意味的弧度。


    可自从敲定搬家日期,尤其是“下周一”这个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他那笑容就跟焊死在脸上似的,发自内心的灿烂,走路都带着风,看谁都春风和煦,连宿管阿姨都说“小林最近气色真好”。


    他效率更是高得离谱,打包行李、联系搬家公司、购置新家缺的零碎东西……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背后有根无形的鞭子在抽着他快点、再快点。


    反观我——


    活像棵被霜打蔫吧、又被太阳暴晒过的茄子。


    打游戏?心不在焉,操作变形,被队友喷成狗也懒得还嘴,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


    吃饭?味同嚼蜡,连最爱的红烧肉都提不起劲儿。


    最离谱的是,连去厕所拉个屎,蹲在马桶上看着瓷砖花纹,脑子里都能自动播放起“预习功课”的片段,然后悲从中来,忍不住在心里给即将“英勇就义”的屁股开个小型追悼会:


    兄弟啊,跟着我辛苦了这么多年,虽然偶尔也闹点小别扭(便秘),但总体还算和谐。


    这好日子……怕是到头喽!以后说不定连这么安安静静蹲坑的自由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面具?


    想想就……唉!点根蜡,悼念一下你即将逝去的平静生活吧!


    这种“末日”般的情绪,在某个下午达到了峰值。


    那天上完课,林砚去驿站拿新家的快递了,我蔫头耷脑地先回宿舍。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班里那个著名的显眼包张罗,正唾沫横飞地跟他舍友聊天:


    “诶!你知道吗?我昨儿晚上在网上刷到个视频,贼TM搞笑!”


    他舍友显然兴趣缺缺,敷衍地“嗯?”了一声。


    张罗来劲了,模仿着视频里的语气,惟妙惟肖:“就一哥们儿去看肛肠科!那医生贼淡定,检查完,对着病人来了句:‘啧,你这个肛门括约肌吧……是比较松弛!’”


    他故意停顿,憋着坏笑,“然后!你猜那医生下一句说啥?!”


    舍友:“说啥?”


    张罗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医生跟菩萨似的来了句:‘不过没关系!你的痔疮弥补了这一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神补刀啊!痔疮弥补松弛!哈哈哈哈笑死爹了!”


    他舍友明显无语:“……就这?八百年前的老梗了,你笑个几把啊!”


    张罗的笑声还在走廊回荡:“你不懂!这反差!这神逻辑!哈哈哈哈……”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就剩下那句魔音灌耳,立体环绕,无限循环:


    “肛门比较松弛……但你的痔疮弥补了这一点!”


    “痔疮弥补了这一点!”


    “弥补……”


    晴天霹雳!


    我僵在门口,手脚冰凉,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


    等等! 除了“生命安全”,还有“健康隐患”?!还……还容易得痔疮?!


    草!双重打击啊!


    这念头一起,记忆就像开了闸的洪水。


    我猛地想起我表哥,前两年也是屁颠屁颠跑到市里大医院做痔疮手术。


    我去探望的时候,那扬景简直触目惊心!


    一米八的壮汉,脸色惨白地趴在病床上,哼哼唧唧,动弹不得,据说前两天只能喝点米汤水,疼得龇牙咧嘴。


    我当时看得心里直窝心,还暗自庆幸自己这方面“天赋异禀”,无病无灾……


    完了! 现在轮到我了吗?!躺平任嘲的代价……还包括可能获得一枚光荣的“勋章”(痔疮)?!


    我的游戏生涯!我的快乐人生!难道以后真的只能像表哥一样,趴着打游戏了?!


    ---


    那天晚上,宿舍熄灯。


    林砚刚在我身边躺下(自从“地下情”曝光,这家伙就彻底不装了,理直气壮和我挤一张床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和……某种名为“期待”的愉悦感。


    黑暗中,我瞪大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对“趴着打游戏”这一悲惨未来的恐惧,压倒了对社死的担忧。


    我幽幽地、带着点绝望的颤音,开口了:


    “林砚……”


    “嗯?”他声音带着点慵懒的鼻音,听起来心情极好。


    “……以后,”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是不是……真的只能趴着打游戏了?”


    旁边的人明显身体一僵,空气凝固了几秒。


    “……什么?”他的声音充满了纯然的疑惑,侧过身,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探寻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心一横,把下午在门口听到的“肛肠科笑话”以及对我表哥悲惨遭遇的联想,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语气那叫一个悲愤交加,忧心忡忡,仿佛明天就要被推进手术室。


    旁边安静得可怕。


    就在我以为他要严肃探讨痔疮防治问题时,我清晰地听到了一声短促的、极力压抑的——噗嗤!


    他笑了!他居然差点笑出来?!


    我猛地转头,羞愤交加地瞪着他(虽然黑暗中可能看不清):“林砚!你笑什么?!这很严肃!关乎我的……我的后半生幸福!”


    “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可靠,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可疑的颤抖,“别胡思乱想。”


    他伸手把我往他怀里拢了拢,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只要……做好准备工作……循序渐进……不会出那种事的。相信我,嗯?”


    他刻意加重了“准备工作”几个字,意有所指。


    “真的?”我半信半疑,心里那点恐慌被他的笃定稍稍压下去一点,但还是不安地揪着他胸前的睡衣布料,“可是……那个医生说的……”


    “那是极端个例,或者只是段子。”林砚打断我,指尖捏了捏我的后颈,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嗯,‘未雨绸缪’了?”


    “我这是……合理担忧!”我梗着脖子反驳。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低笑了一声,带着点促狭:“以前不是挺相信我的么?怎么现在连这个都不信了?”


    他的呼吸温热地拂过我的耳廓,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我一时语塞,心里那点小别扭又上来了,嘟囔了一句,把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那不一样……我、我总得为我以后的游戏生活考虑一下啊!躺都躺不平了,要是连坐着打游戏都不行,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这话完全没过脑子,纯粹是下意识的真情流露。


    话音未落,我就感觉环着我的手臂收紧了。


    头顶上方,林砚沉默了好几秒。再开口时,那声音里蕴含的危险笑意,让我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哦——”


    他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像在品味什么有趣的东西。


    “原来……”他的指尖在我脊椎骨上一节一节轻轻点着,带着强烈的暗示性,“在你心里,这地位排序是……游戏 > 我 > 你自己?”


    他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敏感处,激得我浑身一颤。


    “陈锐同学,你这个认知……很有问题啊。看来,需要好好‘纠正’一下?”


    轰!


    我整个人瞬间僵住,血液倒流!完了!说错话了!踩雷了!


    不等我辩解,他那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把我所有关于痔疮、关于游戏、关于屁股的忧思,全都搅成了一团浆糊。


    黑暗里只剩下他滚烫的呼吸,和我缺氧的心跳。


    ---


    终于,在那个人的翘首以盼和这个人的踹踹不安(兼差点被“就地正法”)中,搬家的日子到了。


    打包好的行李堆在宿舍中间,像一座小小的告别的山丘。


    老四和另一个哥们儿红着眼圈帮忙把最后一个箱子搬下楼。


    楼下,搬家公司的小面包车已经在等着。


    真到了要离开这住了快两年的地方,看着熟悉的桌子、床铺、贴满了游戏海报的墙壁,再看看眼前两个虽然“坏”但关键时刻很够意思的兄弟,我心里那点离愁别绪和对未知的恐慌瞬间涌了上来,混杂在一起,酸涩得厉害。


    “妈的……你们俩出去好好的啊!”


    老四用力拍了拍林砚的肩膀,声音哽咽,又转向我,狠狠揉了一把我的头发,“锐哥,别怂!干就完了!……呃,我是说游戏!”


    另一个兄弟也吸着鼻子:“有空回来开黑!……还有,锐哥,那个……保养好身体!” 眼神充满了内涵的关切(和一丝幸灾乐祸?)。


    “滚蛋!”我笑骂着,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喉咙堵得难受。


    林砚虽然没说话,但眼圈也微微泛红。


    他伸出手,和老四他们用力地拥抱了一下。


    三个大男生,就这么在宿舍楼门口,毫无形象地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说着乱七八糟的告别和祝福(以及老四语无伦次的“锐哥保重菊花”)。


    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谊扬面,过于“真情实感”,惹得旁边路过的几个忙着拍毕业照的大四学姐学长都频频侧目,窃窃私语:


    “啧啧,现在学弟们感情都这么深吗?搬个宿舍哭成这样?”


    “可能……这就是青春吧?”


    在司机催促的喇叭声中,我们终于松开对方,抹着眼泪上了车。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我扒着车窗,看着后视镜里老四他们站在宿舍楼门口用力挥手、越来越小的身影,再看看旁边虽然眼眶还有点红,但嘴角弧度已经抑制不住上扬、浑身散发着“奔向新生活”光芒的林砚……


    心里那点离愁别绪和对未来(屁股和游戏)的担忧,忽然就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冲淡了。


    是逃离社死现扬的解脱,


    是对未知亲密的紧张与隐秘期待,


    是告别旧友的不舍,


    更是……


    看向身边那个笑容灿烂的家伙。


    算了。


    新家也好,未知的“功课”也好,可能存在的“健康隐患”也好……


    只要是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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