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面前文仲景与魏知府搭话的情形,梁怀月微不可察地敛下眼眸来。
她偷偷瞄了眼身侧的谢培青,见旁边的人默不作声,梁怀月隐约也意识到了什么情况。
只怕谢培青这是有所察觉了。
“魏知府,二位尚书大人去年来江南时,采买青砖和石灰的账簿理应在您这存放吧?”
采买的账簿,多数都是一分为二。
其中一份送去了宫中交由皇上过目,而备份留存的那一份账簿自然而然地应当留存在知府内。
听闻此话,魏知府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他忙不更迭地点了点头,又顺着谢培青的话应答。
“谢大人,您说的账簿都在,每一年的都在。”
缓过神的同时,魏知府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他转过身冲着不远处的管事招了招手。
“王总管,你赶紧去将我书房中那些账簿取来。”
将这一切吩咐下去,魏知府缓缓地舒了口气,他恭恭敬敬地望着谢培青和文仲景,不忘继续说道。
“二位大人这边请。”
“接下来,咱们去正厅商议其他的事宜吧。”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行人移步正厅,谢培青欲要开口之际,却看见魏知府的面色微微变得凝重起来。
“谢大人,这位姑娘是……”
说话时,魏知府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顾虑之色。
朝堂中的要事,也不该被这么一个姑娘家听去。
至少在魏知府的眼中看来,梁怀月不过就是个汝臭未干的女娃娃罢了,又如何能够探听这种事?
不等谢培青开口,文仲景便先一步说道。
“魏知府,您可莫要小觑了这位姑娘。”
“她绝非是什么寻常女子。”
眼看着文仲景还要对她夸夸其谈,梁怀月先一步直截了当地站起身来。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魏知府的时候,素净嫩白的小脸上流露出些许恭敬谦逊之色。
“魏知府所言极是,我也不得插手其中。”
“诸位慢慢谈,我先回避一下。”
现如今,留下这番话的梁怀月毅然离去。
在魏知府的眼中看来,梁怀月离开时,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愤懑不已的意味。
实则不然。
梁怀月无非是想要借助这种机会,明里暗里地将知府里里外外打探一番。
也免得魏知府身上藏着数不尽的秘密。
望着梁怀月远去的身影,一直没吭声的谢培青慢条斯理地抬起手,那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深邃的眼眸中,也流露出些许不快之色。
“魏知府对阿月如此敌对,究竟是为何?”
魏知府显然是没有意料到谢培青会这般维护梁怀月。
可仔细想来,魏知府还是咬了咬牙,竭力回应。
“谢大人理应知晓,自古以来,女子便不得干政。”
“她不过就是一个姑娘家,又如何能够明事理?”
言而总之,魏知府就是迂腐。
听清魏知府脱口而出的这番话,谢培青的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罕见的笑容来。
“那魏知府可知晓,你眼中那位上不了台面的姑娘,实则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亦是宫中三品女官。”
闻言,魏知府脸上的神色骤变。
他仓促地起身,又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这……”
“老朽委实是不知。”
魏知府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刚刚那年岁不大的姑娘,实则竟然是宫里头的人。
眼下,谢培青仅仅是说了一番话威慑魏知府。
见魏知府脸上露出些许惶恐不安的神色,谢培青方才收回注视的目光。
文仲景也从未意料到,传说中那位杀伐果决的提刑按察使现在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替梁怀月撑腰。
他并未以自己的身份压迫魏知府,反而想方设法地透露出梁怀月的真实身份。
如此一来,魏知府被自己的言论打脸。
隐约察觉到了文仲景注视的目光,谢培青面色不改,只随口说了句:“文太傅当真对本官这么感兴趣?”
忽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文仲景的思绪。
他渐渐地回神,不冷不淡地回话:“谢大人未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二人说话时,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呛声的同时,丝毫都没有收敛的意思。
原本就慌乱无措的魏知府看见眼前这种情形,他心中更是担惊受怕的。
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魏知府看向面前这二人。
“二位大人,你们莫要……”
魏知府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劝慰什么,谢培青和文仲景已然收起了最初那副冷然的模样。
此时此刻,谢培青的面色愈加阴冷,而文仲景亦是紧紧地皱着眉头。
谢培青抬起漆黑的眼眸望过去,低声开口问道。
“魏知府可还记得,去年二位尚书大人带领着手底下的人去修筑堤坝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
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现在让魏知府去回想,他当真有一些记不得了。
仔细斟酌考虑后,魏知府忍不住轻轻地摇摇头。
“谢大人,实不相瞒,老朽现在年纪越来越大,对往年发生的事情也确实记不清了。”
“您突然提起此事,老朽也确实想不起来。”
此时此刻,文仲景则顺着谢培青的话继续说下去。
“魏知府,您也不必着急忙慌的,尽管慢慢想。”
“若记起来了什么事情,您可以直接告诉我们。”
二人前前后后问了好几句,只不过,魏知府一直都是糊涂不已的模样,对过去发生的事情,确实是知之甚少。
眼看着谢培青和文仲景的脸色愈加沉重,魏知府这心里面自然也是跟着慌乱无措起来。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本是想要说几好话。
偏偏这时候,叩门声突然响起来。
“咚咚咚——”
听见这声音,魏知府皱起眉头:“谁啊!”
适才被差遣去取账簿的王总管推门而入,他先是对着面前的几位大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顺势把存放账簿的匣子双手呈上来。
“老爷,我依照您的吩咐,把账簿取来了。”
这时候,魏知府方才缓过神,他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说了句。
“我竟是把这茬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