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你的阳气……”凌霜月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完全掩饰的惊疑,“它怎么回事?”
一股更加恐怖的威压轰然降临。石沉整个人被死死压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独眼中满是血丝。
“弟子……弟子不知……”他用尽全力嘶喊,脸上全是茫然与恐惧,“宗主明鉴,弟子绝无二心!自从修炼了宗主所赐的功法,弟子的阳气便时常不受控制……或许,或许是与宗主的《寒焰功》同出一源,才会……才会……”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全是带着冰碴的血块。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功法同源,产生共鸣,再正常不过。
可凌霜月不是寻常人。她只相信自己能掌控的东西。这种失控的共鸣,对她而言,比直接的反抗更加危险。
她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的石沉。
这个她曾经视作蝼蚁的老仆,正在一步步脱离她的掌控。他的身上充满了秘密。那神秘的金色阵纹,那能反噬她神识的古老力量,以及现在这诡异的阳气共鸣。
杀了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她强行压下。
不行。她的寒毒反噬越来越严重,对这股纯阳之气的依赖也越来越深。尤其是在察觉到道种的异动之后,她更需要用这股阳气来安抚和浇灌。
在地火室计划成功之前,他还不能死。
“外门大比,你最好活下来。”
凌霜月丢下这句话。她不再看石沉一眼,转身,身影消失在门口。
那股足以冻结一切的寒意随着她的离开而缓缓退去。房间里的冰霜开始融化,变成一滩滩水渍。
石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缓缓撑起身体。
他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色的淤血。内腑的伤势远比表面看起来要重。
他没有去疗伤。他只是抬起头,看向凌霜月消失的方向。他的独眼中,没有了刚才的恐惧与卑微,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成功了。
他再一次在生死边缘活了下来。并且,他向凌霜月展示了“道种”正在成长的事实。
这种成长,会加剧凌霜月的焦虑,让她更加迫切地想要催熟道种,然后将他吞噬。
很好。
就让她更急一点吧。
外门大比。地火室。
那张他准备掀翻的桌子,已经摆好了。而他刚刚又成功地往下面,多塞了一份引火的材料。
听风苑的新房舍里,地面上还残留着一滩滩水渍。
那是凌霜月离开时,极致寒气消融后留下的痕迹。
石沉盘坐在床榻上,将王长老赐下的那颗续命丹吞入腹中。
丹药的药力化作一股暖流,修补着他被凌霜月震伤的内腑。
他的处境没有丝毫好转。
从一个死囚,变成了两座坟墓之间摇摆的贡品。
就在此时,他神魂深处的那枚霜心印,毫无征兆地搏动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警告式的尖锐刺痛,而是一种沉闷、反复的拖拽感。
她在召唤他。
现在。
这个念头在石沉脑中闪过,他佝偻的身体僵了一下。
距离上次“奉献”才过去多久?
她竟然又需要了。
这不合常理的召唤,只证明了一件事。
她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
石沉没有耽搁,他站起身,甚至没有整理一下被汗水浸湿的衣衫,便推门而出。
夜色深沉。
他走在通往内门的石板路上,这一次,他没有刻意低头。
沿途遇到的外门弟子,都远远地避开他,脸上带着恐惧与好奇。
这个杂役老仆,先是得了王长老的青睐,住进听风苑,又引得宗主亲临。
他成了一个禁忌。
石沉对这些反应毫不在意。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凝霜殿那座华丽的坟墓,与他自己这座行走的坟墓。
凝霜殿内,寒气逼人。
地面与梁柱上都凝结着厚厚的白霜。
凌霜月高坐于玄冰王座之上。
她的脸白得透明,长发披散,没有了往日的整洁。
一丝难以察及的黑气,缠绕在她的唇边,那是寒毒反噬加剧的征兆。
她看到石沉进来,没有一句废话。
“过来。”
她的嗓音干涩,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急切。
石沉顺从地走上前去,在王座前跪下。
“开始。”
凌霜月下达了命令。
石沉站起身,绕到王座之后,伸出那只枯瘦、血肉模糊的手掌,缓缓贴向她单薄的后背。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渴望、贪婪的吸力从凌霜月体内传来。
她体内的道种,已经迫不及待了。
石沉催动《寒焰功·阳卷》,磅礴的金色阳气顺着他的掌心,涌入凌霜月的经脉。
凌霜月紧绷的身体有了瞬间的放松。
温暖的阳气冲刷着她被寒毒侵蚀的经脉,带来久违的舒缓。
她沉浸在这种依赖性的舒适之中。
就是现在。
石沉的独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不再是单纯地输出。
他调动起全部心神,运用穆师叔玉简中所载的精妙法门,在他输出的阳气洪流中,分化出一道极细微的逆向气旋。
这道气旋无声无息,伪装成阳气循环的一部分,顺着那股贪婪的吸力,探入凌霜月的经脉深处。
他的目标不是那些狂暴的寒毒。
他要的,是凌霜月修炼《寒焰功·阴卷》所产生的,最本源的那一缕纯阴寒气。
那是她的根基。
气旋小心翼翼地绕开主经脉,触碰到了那股藏在丹田深处的本源力量。
钓索已经垂下。
石沉心念一动,气旋猛地一卷。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纯阴寒气,被他从凌霜月的本源中强行剥离出来。
在被剥离的瞬间,这缕寒气顺着那条看不见的通道,悍然冲入石沉的掌心。
一股冻彻神魂的剧痛,从他手掌炸开。
石沉的身体猛地一颤。
与此同时,王座上的凌霜月也发出一声闷哼。
在阳气带来的巨大暖意中,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阵短暂的、无法理解的空虚。
就好像,自己身体里某个至关重要的部分,被挖走了一小块。
虽然微不足道,但那种感觉真实存在。
“你做了什么?”
她猛地睁开双眼,磅礴的威压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