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石沉完全沉浸在这种神魂被滋养的奇异感觉中时。
他神魂深处,那个由凌霜月种下的,代表着绝对控制的“霜心印”,被魂养之叶的力量触动了。
预想中刺骨的寒意并未爆发。
那股属于魂养之叶的温和力量,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主动缠绕上了那枚冰冷的印记。
它没有去攻击,也没有去驱逐。
它在解析。
一道道原本隐藏在霜心印深处,冰冷而复杂的符文,在魂养之叶的力量下,被清晰地“复刻”了出来,呈现在石沉的识海之中。
几乎在同一瞬间。
远在凝霜殿深处,正在闭目调息的凌霜月,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感觉到了。
感觉到自己留在石沉体内的那枚霜心印,传来了一丝极其陌生的触感。
那不是被攻击的痛楚,也不是被触动的反抗。
那是一种……仿佛被一只温暖的手,温柔“抚摸”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本能地抗拒,却又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异悸动。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石沉的破屋内。
正沉浸在神魂滋养中的石沉,猛然中断了《阳卷》的运转。
那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收回,魂养之叶的力量不再去解析霜心印,而是专注于修复他识海的损伤。
几乎是同时,那股源自凌霜月的庞大压力消失了。
石沉的独眼睁开,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霜心印的部分结构,那复杂、精密的符文组合,就像一座由寒冰构成的牢笼。
而魂养之叶,给了他一把能够勘测这座牢笼的尺子。
“还不够。”
他低声自语。
他还无法撼动这个印记,但他已经找到了撬动它的方向。
他将那片已经失去光泽的魂养之叶收好,然后取出了从任务堂换来的储物袋。
一堆在别人看来全是垃圾的东西,被他倒在地上。
低阶阵盘,无属性的灵石粉末,还有几株辅助性的药草。
外门大比,凌霜月要看他这颗“丹药”的成色。
可他不想只当一颗任人评判的丹药。
他要当那个掀翻棋盘的棋手。
为此,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将几样东西收进怀里,推开门,消失在夜色中。
玄极仙宗的夜晚,对于外门弟子来说是禁区。
但对于做了百年杂役的石沉而言,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处阴影,都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避开了大路,专走那些只有清理杂物的仆役才会走的偏僻小径。
他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身体的动作幅度极小,整个人融入了建筑的阴影之中。
一队巡逻弟子从前方走过,谈论着白日里的趣闻。
石沉停下脚步,身体贴在一座假山后,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他体内的阳气火种微微收敛,将他自身的气息降到最低。
巡逻弟子走远了。
石沉继续前行,目的地是宗门长老们居住的“听风苑”。
那里是宗门真正的权力核心区,也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一道微弱的灵力波动挡住了他的去路。是警戒阵法。
石沉没有停顿。
他从怀中取出一小包无属性的灵石粉末,朝着阵法波动的边缘,轻轻洒了过去。
粉末落下,阵法毫无反应。
他又取出一个最低阶的阵盘,将自己的一丝阳气渡入其中。
阵盘发出微光,他将其放在警戒阵法的另一个节点上。
灵石粉末吸引了阵法微弱的自检灵力,而低阶阵盘的干扰,则在另一端制造出了一个持续一息的“盲区”。
就在这一息之间,石沉的身体穿过了阵法范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是他用全部贡献点换来的机会。
他成功潜入了听风苑的外围。
一处阁楼的窗户还亮着灯。
石沉借着一棵老树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
“……钱立那个废物,在黑风峡谷死了就死了,周衍竟然还要上报内门,搞什么灵根甄别,简直是小题大做!”
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满。
“王长老,慎言。钱立毕竟是内门弟子,此事关乎宗门颜面。”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劝道。
“颜面?我只知道我的侄子王赫,被那个叫石沉的老东西废了一只手,到现在都还没好利索!宗门却只判他面壁!”王长老愤愤不平。
“那个石沉,确实古怪。宗主似乎对他另有安排,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哼!一个来历不明的老杂役,还能翻了天不成?等着瞧,外门大比上,有他好看的!”
窗内的对话渐渐平息。
石沉的身影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王长老,王赫的叔叔。
这个信息很有用。
他正准备离开,阁楼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他绝想不到的人,走了进去。
凌霜月。
她怎么会深夜来此?
石沉立刻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见过宗主。”
阁楼内,之前那位沉稳的长老,恭敬地行礼。此人是听风苑的管事,魏长老。
“不必多礼。”凌霜月的声音传来,不带任何情绪。
“宗主深夜到访,不知有何吩咐?”魏长老问道。
“那颗‘丹药’,长出自己的心思了。”凌霜月缓缓开口。
石沉的心脏停跳了一瞬。
“宗主是指……石沉?”魏长老显得有些惊讶。
“他在试探我的底线。外门大比,会是一个很好的试验场。”
“宗主,恕老夫多言。”魏长老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您真的要走这条路吗?您应该还记得,穆师叔当年……”
“闭嘴!”
凌霜月的声音骤然转厉。
“穆师叔是穆师叔,我是我。他是个被情感左右的蠢货,才会让自己的‘阳炉’失控反噬,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
“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阁楼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阳炉。
穆师叔。
失控反噬。
神魂俱灭。
这几个词,像是几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了石沉的脑海。
原来,他不是第一个。
在他之前,还有一个“阳炉”。
而那个“阳炉”成功反噬了他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