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臣陆陆续续才出来,到了门口,康亲王看了眼索额图,见他神色如常,到也知道当初索尼为什么把旧部资源都给了他,而不是选择其他儿子,端的是沉得住气。
这边几个人结伴而去,皇帝起身回了次间,在一旁伺候的梁九功听得皇帝要赦免遏必隆,只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但是也不见皇帝吩咐他去传旨意,倒也有些踌躇,难道是他又没伺候好?
就见皇帝对着还在苦哈哈练字的苏敏说道,“你去给钮钴禄氏传旨,说她父亲的死罪,朕免了,后面会有旨意过去。”
苏敏得了差事,不用练字,自然高兴,赶忙起身说道,“奴婢遵旨。”说着就出去给钮钴禄氏传口谕去了。
皇帝看着苏敏身影,或许因为不用练字,只觉得连脚步都轻快几分,眼中渐渐露出几分笑意来。
走到门外,苏敏见到钮钴禄氏脸色发白的跪着,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歪了下,又很快端正了姿态,可见其毅力。
苏敏是真的佩服,她赶忙上前搀扶着她,又喊了伺候她的人来,钮钴禄氏跪在这里,必然会有人跟随其左右。
李嬷嬷正是一边心疼的掉泪,却不能阻拦,看到苏敏喊人,知道这件事有了转机,这才急匆匆的跑出来,千恩万谢。
钮钴禄氏进宫自然也带着从小伺候的仆从,这李嬷嬷也是她母亲身边的人,见她进宫不放心,觉得她办事妥帖,就让她跟着进来伺候。
李嬷嬷给钮钴禄氏喂水,又给她披上斗蓬,她敢刚淋了雨,也没换衣裳,要不是因为天气炎热,肯定是受不住。
苏敏见钮钴禄氏缓过来,“娘娘你好些了吗?那奴婢可就念陛下的口谕了。”
钮钴禄氏点头,满眼的期盼,“有劳苏姑娘了。”
苏敏道,“钮钴禄氏,接陛下口谕。”
钮钴禄氏赶忙在李嬷嬷的搀扶下郑重的跪了下来。
苏敏就把皇帝的口谕说了,那钮钴禄氏听了满脸的泪痕,颤抖的朝着暖阁方向拜了拜,说道,“谢陛下隆恩,臣妾万死不辞,往后更当谨守本分,侍奉宫闱,以报皇上今日再生之德。”说罢又来了个三叩首。
等着起身,她都有些站不住了,几乎靠在了李嬷嬷身上,却还是转身对苏敏说道,“苏姑娘这一路跑过来,辛苦了。”说着让李嬷嬷拿了荷包出来。
“娘娘客气了。”苏敏收了,笑着让她好好歇息,还宽慰了几句,她猜皇帝让她来传口谕,大抵是想让她跟钮钴禄氏前卖个好,她自然不能辜负。
钮钴禄氏显然很高兴,谢了又谢,这才回头,她强撑着走了几步,然后是被身旁的李嬷嬷背着回去的,李嬷嬷心疼的直掉泪,说道,“娘娘这般,看的奴婢心疼死了。”
钮钴禄氏却露出一抹笑容来,说道,“陛下赦免了父亲的死罪。”说着眼眶又红了,终究还是忍不住靠在李嬷嬷背上哭了起来,她心里其实有些成算,皇帝处理鳌拜的事情就能看出来,他处事的风格。
父亲遏必隆并非十恶不赦,只是过于懦弱,更不是主犯,她想着或许皇帝需要一个名目来给父亲赦免了,那她愿意当这个垫脚石。
显然赌对了。
开始送入狱中是为了警告所有人,在借着她的求情放出来,又显得他宽厚仁和,顾念旧情,一严一松之间,自然很快就立威于群臣之间。
李嬷嬷努力的伸手,拍在了钮钴禄氏的身上,哄道,“娘娘别哭了,咱们终于熬出来了,别仔细哭坏了眼睛,老爷看到肯定会心疼的。”
遏必隆最是疼爱这个女儿,当初钮钴禄氏落选的时候难过了许久。
钮钴禄氏靠在李嬷嬷的背上,看着坤宇宫的方向,挤出一抹冷笑,那赫舍里氏向来是个心胸狭隘的,要是知道她父亲被赦免,也不知道会如何反应?
苏敏磨磨蹭蹭半天,无奈那条路就那么长,如何拖时间,也总是回到了暖阁,想着过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逃脱写字了?却看到梁九功正努力给她磨墨,笑着说道,“陛下去前头了,让奴才看着苏姑娘练字。”
苏敏,“……”
苏敏一遍练字一遍想着今日的事情,她只记得遏必隆没死,所以皇帝肯定是赦免了他的罪责,但是没想到是因为钮钴禄氏。
也或者其实当皇帝看到钮钴禄氏的时候早就有了想法了,发怒肯定是真的,但是同样冷静的利用这一点,也是真的。
苏敏了解皇帝,小小年纪就已经满腹的成算,他那失眠症也是因为太过多思多虑造成的,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苏敏突然停笔问道,“那前头谁在伺候陛下?”
经过今日这档子,恐怕兰琪是没办法在御前伺候了,就听梁九功苦着脸说道,“顾公公回来了,说是一直牵挂着陛下,根本歇不着。”
苏敏知道以后梁九功早晚会取代顾问行,顾问行这个年龄,还是得退下去,虽然后面还是管着敬事房,但已经退居幕后了。
她以后出宫,想要回宫见皇帝,也总要经过这些人,不如卖个好,说道,“咱们都是一心一意伺候陛下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只要让陛下看到咱们的心意,总有用到咱们的时候。”
梁九功听得认真,连连点头,说道,“苏姑娘提点的是,奴才就是太心急了。”心里却是想着,咱们可不一样!皇帝把您当闺女一样养着,他就没见过苏敏这样的宫女!
但是多少还是被苏敏的话安慰到了,那往后更用心做事自是不必说。
皇帝不得停歇片刻,忙到用晚膳前还没回来,苏敏这才感觉到了真正亲政的用处,前年的时候,皇帝还学着如何看奏折,看到有趣的还会念给她听,如今却是已经日机万里了。
天色渐黑,苏敏也停笔,终于完成了今日皇帝留下了的功课。
谁能想她在古代居然还能有种上学的感觉,其实她感觉皇帝对她期望值很高,琴棋书画骑射,还有女红,也都找人教过她。
不过这几年下来,女红被放弃了,她的字还算勉强过关,皇帝大概觉得,女红可以找人代替,但是读书识字却不能找人替代,所以对她这一点格外严格,大有,拖着也要让她学好的执念。
至于骑射,她也学的不错,弓已经可以拉开两石了。
时常跟着皇帝去校武场跑马,射箭,有时候还会让侍卫抓了猎物过来,让他们射个过瘾。
至于另外两个琴棋,她也觉得不好,特别是棋艺,皇帝打小就下的好,她一直赢不过,原本就要动脑子,就直接不想学了。
说白了,她就是受不得苦,她也找不到自己受着苦的缘由,她的家世不错,父亲早早就入了汉军旗,如今在常州做知府,她又有皇帝的恩宠在,妥妥的二代,只管嫁个合适人,继续过她吃喝玩乐的生活就是。
唯一的问题,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她脑子里浮现了,扬古泰,要不是他阿玛不喜欢她,倒也真是一门好亲事,扬古泰虽然不少毛病,但是家世太硬了,是皇帝的母族,按照皇帝念旧情的脾性,除非他犯了不可饶恕大罪,能这么一直稳稳当当的升官下去。
两个人又是青梅竹马的,她熟知扬古泰,除了偶尔性格太过跳脱,冲动之外,是个比较纯粹的人,也很听她的话。
今年她已经十六岁了,她和皇帝这情分,肯定不会拖到二十五岁出宫,皇帝又除了鳌拜这个心腹大患,重新掌握了权柄,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最多这一二年就会给她赐婚了。
不过还有时间,总是要慢慢找,家里也给她写了信,说是在给她找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