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就看见雪白的天花板，耳边传来纸张翻阅的声音，他侧过头看去。
姜絮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开一份文件。
她低头看得认真，几缕发丝从脸侧垂落，脸颊如白玉般温润。
时光似乎并未流经她。
她一如四年前一般美丽，又好像多了些说不清的气质沉淀，让人看着挪不开眼。
她穿着不合体的宽大衬衫，松垮的领口处，脖子上那些红痕非常醒目。
视线再向下，是她放在文件上的手，纤细白嫩。
无名指上，钻戒闪着刺目的光。
贺宴庭皱了皱眉，看不下去了。
他收回视线，看着天花板，嗓音带着有些虚弱的嘶哑：“刚才……对不起。”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姜絮猛地抬头。
与贺宴庭的目光相汇，她的脸色微微一沉。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忍住心中的怒意说道：“你真的感到抱歉的话，就好好吃饭。”
贺宴庭喉结轻滚，点头：“好。”
姜絮起身，打开门，对高程道：“他愿意吃饭了。”
高程和一众愁眉苦脸的保镖，听到这话，每个人都是一怔，然后露出惊喜的神色。
高程最先反应过来，立刻道：“快，让人送饭过来！”
十分钟后，几道清淡的食物被放到贺宴庭面前。
但他显然没什么胃口。
勺子在小米粥里搅来搅去，半天都没吃进去一口。
高程有点看不下去：“贺总，您吃啊。”
贺宴庭吃了一口，皱眉，露出厌恶的表情，推开碗：“没胃口。”
高程刚要说话，不远处的姜絮冷不丁道：“没胃口也得吃，全部吃完。”
贺宴庭看向她，眼神有点可怜兮兮的。
姜絮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你必须把身体养好。”
贺宴庭握着勺子，问：“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姜絮面色清冷，扭开脸道：“不是，只是不想你因为我有个三长两短，我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贺宴庭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低头默默喝粥。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费很大力气咽下去，看起来的确没什么胃口。
最终，还是把东西都吃完了。
姜絮站起来，对高程道：“高助理，衣服可以给我了吗？”
被她那看破不说破的眼神注视着，高程尴尬地笑了两声：“都怪小江，怎么这么慢，我再去催催。”
很快，小江就回来了，把袋子交给姜絮。
他买的是和姜絮身上这件同品牌的相似款，姜絮去卫生间换好衣服，拿上包。
“告辞。”
贺宴庭的嘴唇动了动，想叫住她，却没开得了口。
他以什么身份让她留下呢？
她已经有了家庭，连孩子都有了。
一想到她抱着那个女孩的画面，贺宴庭的心就像被撕碎了似的。
贺临曦连睡觉都叫着妈妈，他的妈妈却抱着别的孩子。
放弃吗？
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贺宴庭往后一靠，重重撞在墙上，疼痛似乎能让他的大脑更清醒些。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一动不动。
片刻后。
“高程。”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有着一种莫名的坚定。
高程走进来：“贺总，您有什么吩咐？”
贺宴庭缓缓睁开眼睛，狭长的黑眸深邃而凛冽：“去跟着她，我要知道她目前的所有情况。”
高程应道：“是，我这就去办。”
他转身出去，把消息传达给保镖。
小江很惊讶：“贺总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她已经和别人结婚了吗？那贺总这个行为……”
高程道：“这话你跟贺总说去。”
小江道：“你再借给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
从医院出来，姜絮一路上都被异样的目光盯着脖子，她把领子竖起来，也还是没法完全遮住那些痕迹。
于是先去商扬买了条丝巾，把脖子严严实实遮住，等赶到欣荣投资公司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何其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两腿敲在桌子上。
“姜博士的心理素质比我想象中要好，这么快就又来了。”
姜絮没理会他的揶揄，在对面坐下，递上去一沓资料。
“这是项目建成后的收益预测，何总请过目。”
何其挑了挑眉，拿过文件快速翻看，道：“这是谁做的？”
姜絮道：“我做的。”
何其微笑道：“姜博士还真是多才多艺，不过我上次说的分成比例是不会改变的，你们能接受就合作，不然就算了。”
姜絮皱眉：“80%太高了，我们出的是最核心的技术，至少也该有50%的分成。”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何其摆摆手，叫来秘书，“送客。”
姜絮没想到他会直接赶人走，心里来了气，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何其暗自摇头，面露不屑：“50%，可笑。”
正嘲笑着，手机忽然响了。
看到来电人，他倒是有些惊讶，很快接起：“贺总，您很少给我打电话，一般不都是让高助理对我下达命令么，有何贵干？”
贺宴庭的声音低沉传出：“是不是有个叫姜絮的女人去过你那儿？”
从贺宴庭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何其更惊讶了。
“您怎么知道的？”
“你没必要知道。”
贺宴庭没理他的疑惑，道：“她是去干什么的？”
“她是莱尔集团的技术负责人，就是上次跟您提过的，和A大合作的那个项目，这已经是第二次来找我合作谈判了。”
何其说着，不屑地笑出来，“莱尔集团只出一个技术，居然敢张口要50%，我一直卡在80%，你没看今天把她气得，脸都红了，灰溜溜地走了。”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
贺宴庭冷冰冰地开口：“有这么好笑吗？”
何其愣住。
他认识贺宴庭不算久，但也有两年了，对他还算了解。
通常他不会对他的工作方法指手画脚。
刚才那一声，他居然听出了警告的意味，简直莫名其妙。
干咳一声，何其正经起来：“我算过，我们要提供一切除技术以外的投资，至少要拿到50%才不亏本，如果想赚到钱，那就要拿65%以上。”
话音刚落，贺宴庭淡淡道：“答应她。”
“您说什么？”
何其以为自己听错了。
贺宴庭的语气波澜不惊：“我说答应她的要求，50%的分成。”
何其刷的一下站起来，激动道：“50%，我们可能一分利润都不赚，白白忙活一扬。”
贺宴庭道：“对于她，我想要的不是利润。”
何其听不懂了。
还没来得及多问，贺宴庭吩咐道：“但是不要表现得太过突兀，再谈几次，你做点退让，总之最后要促成合作。”
“另外，不要对她透露关于我的信息，尤其是今天的谈话，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何其整张脸都是问号。
不是，这合理吗？
白干活不赚钱，这是贺宴庭的行事风格吗？
他说对姜絮不追求利润，那追求什么？
感情吗？
认识贺宴庭两年，何其觉得贺宴庭这个人根本不可能有属于人类的感情，尤其是对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