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晏琛这里,把沐婉清和周亦琛归为一体,沐婉清就有一种受到极大侮辱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啊?
她快要崩溃了,连日来的盼望到现在,这算什么?
好在,医生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心理稍微平衡了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
“记忆是很玄妙的东西。”
医生叹气,“通常大脑会选择遗忘最痛苦或最珍视的记忆来自我保护。”
最珍视的记忆…沐婉清苦笑。
所以他们的爱情,对他而言珍贵到需要遗忘来保护吗?
“能恢复吗?”这是沐婉清目前最最关心的问题。
“有可能。记忆不像电脑文件被删除,更像是…被锁进了保险箱。需要找到正确的钥匙。”
沐婉清回到病房时,周晏琛正靠在床头看文件。
原本用来唤醒他的文件他都能拿起来就记得,却把她给彻底忘记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这一幕熟悉得让她心碎。
“周总。”她强迫自己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我是沐婉清,之前在周末的时候会去琛星帮忙。”
既然已经不认识,那她只能是以工作的关系跟他继续。
周晏琛抬头,眼神依然陌生但多了几分客气:“沐小姐。医生说我忘了些事情,给您添麻烦了。”
这样礼貌而疏离的周晏琛,比昏迷时还要让她心痛。
至少那时候,她还能假装他只是睡着了。
“不麻烦。”
沐婉清强撑微笑,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这是您昏迷期间的重要项目进展,江特助做了汇总。”
周晏琛接过文件时,指尖不小心相触。
沐婉清触电般缩回手,而他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谢谢。”
江特助送来的文件,沐婉清分门别类给周晏琛放好。
他客观评价:“你很专业。”
“专业”。
这个词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曾经他看她的眼神炽热得能融化冰雪,现在却只把她当作一个“专业”的同事。
“周总好好休息,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沐婉清转身就想走,生怕多待一秒接下来都有可能会崩溃。
她刚要出门迎面碰上过来的一众人马。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周老爷子拄着拐杖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周苇航夫妇和周晏宁。
老人看到醒来的孙子,眼眶瞬间红了:“晏琛!”
“爷爷。”
周晏琛的回应自然而亲切,显然记得家人,“爸,妈。”
沐婉清退到角落,看着这温馨的重逢场面,心如刀绞。
他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她。
而且是彻底把她给忘了。
“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周老爷子急切地问。
身后的主治医师翻看着刚才做的检查结果,又给周家人讲了一遍:
“周先生患的是选择性失忆症。海马体这个区域有轻微出血,导致他遗忘了特定人和事的记忆。”
“特定人和事?”
“根据测试,他完全忘记了沐小姐和…周亦琛先生。”
周老爷子手中的拐杖“咚”地掉在地上。
他转头看向沐婉清,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是因为亦琛那个孽障…都是我的错…”
周晏宁扶住摇摇欲坠的爷爷,轻声安慰:“不是您的错。”
然后转向医生,问出了跟沐婉清刚才同样的问题:“这个还有可能恢复吗?”
选择性失忆并不可怕,怕就怕,没有恢复的可能,那沐婉清到底算什么?
周晏失忆后,沐婉清好像一夜之间就从正宫娘娘贬为了通房丫头。
不对,现在这是连通房丫头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一个贴身婢女。
也不对,贴身婢女也算不上,因为人家周总除了她,就是一个禁欲系的祖师爷,哪里会让女人贴身。
别说她自己心里难受,周晏宁这段时间,亲眼目睹沐婉清没日没夜的伺候他哥,白天晚上都坚持守着,只为他醒来时能第一个看到她。
“有可能。这类失忆往往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需要耐心引导,不能操之过急。”
周苇航走到沐婉清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婉清,这半个月辛苦你了。晏琛能醒来,多亏你日夜照顾。”
周夫人也红着眼圈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别难过。既然他能醒过来,就一定能想起来。”
沐婉清咬着嘴唇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周老爷子颤巍巍地走过来,出乎意料地对她鞠了一躬:“沐丫头,这是周家欠你的,我们会想办法。”
“周爷爷!”沐婉清慌忙扶住老人。
“是我老糊涂,非要捞那个孽障出来…”
周老爷子的手不住地颤抖,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都是我的错…结果害了晏琛,还连累你…”
“会好的。”
沐婉清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骨节泛白。
她仰起脸,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只要他能醒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斜斜地落在病房洁白的床单上。
是啊,无论如何,周晏琛能苏醒过来,这本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沐婉清望着病床上男人沉静的侧颜,忽然觉得连日来压在心口的巨石松动了几分。
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此刻都化作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原来有些执念,想通了便不再是枷锁;有些泪水,流干了反而让心灵重获清明。
周晏琛的康复之路还很漫长,而周亦琛的罪证也需要一步步收集。
沐婉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伤里。
她走出病房,拿起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乔以柠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担忧。
自从得知女儿和周晏琛出事,乔以柠就提心吊胆,她就一直坐立不安,几次想来医院探望,却被丈夫谢庭聿劝住:“周氏集团总裁出事,周家内部局势复杂,周家现在内忧外患,我们贸然过去反而添乱。我们现在过去,恐怕不太合适。”
“妈,晏琛醒了。”沐婉清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乔以柠闻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只是比起周晏琛,她更担心自己女儿的身体。
“清清,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两天?你这样熬着,身体会垮的。”
沐婉清望着病房的方向,眼神坚定:“不行,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她想起周晏琛苏醒时那慌乱的,寻找人的眼神,心头一紧。
若是她不在,他该有多担心?
可是,她又忘了,周晏琛目前是把她彻底忘记的状态。
挂断电话后,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听母亲的劝,好好休息一下。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必须振作起来,为了周晏琛,也为了揭开周亦琛的真面目。
周晏琛醒来后,沐婉清原本还期待着能和他一起收集周亦琛的罪证,联手对付那个阴险狡诈的“大反派”。
可如今,命运像是开了个玩笑——他不仅忘了她,连带着对周亦琛的仇恨也一并抹去了。
她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望着他安静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或许这样也好,至少他的心里不再被那些阴暗的算计填满,不再被家族争斗的阴影笼罩。
现在的他,像是一张重新铺开的白纸,没有怨恨,没有猜忌,只剩下最纯粹的自己。
沐婉清觉得这样的周晏琛说不上是最快乐的,最少是最无忧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