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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半瓶晃荡

作者:元神炁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知涯更期待在这鱼龙混杂的市井里,能“捞”到点别的什么……


    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一种直觉,一种赌徒在牌局开始前嗅到机会的躁动。


    外城,一家名叫“四海春”的小酒馆。


    门脸油腻,空气里混杂着劣质酒水、汗臭、廉价脂粉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炖肉香气。


    三教九流汇聚于此,喧哗鼎沸。


    他们挤在一张角落的油腻方桌旁。


    饭菜上来了,谈不上精致,胜在量大管饱:一大盆油汪汪的炖杂碎,几碟咸菜,一大盆米饭。


    魔盗少年团立刻化身饕餮,埋头苦干,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耿异和曾全维也甩开膀子,对付着眼前的食物。


    李知涯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在酒馆里逡巡——


    靠门一桌,是几个脚夫力工,敞着怀,露出古铜色的胸膛,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今天扛了多少包,顺便问候某个吝啬货主家的女性亲属。


    另一桌,几个泥瓦匠打扮的汉子,沉默地喝着酒,眼神里透着等活计的焦灼和麻木。


    最热闹的是中间一桌,一个面黄肌瘦的说书先生,喝到兴头上,免费给酒客们讲起了“金瓶梅词话”的精彩片段。


    引得周围一片猥琐的哄笑和催促声:“快!快讲讲西门大官人后来哪能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吧台旁边。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红毛,络腮胡,典型的西洋水手打扮。


    面前桌上,横七竖八地堆着空酒坛,像刚经历了一场小型海战。


    整个人更是散发出浓重的、被酒精腌透的颓丧气息。


    李知涯用胳膊肘顶了顶旁边正又一次“声泪俱下”、唾沫星子横飞地向大伙讲述“爹娘拿了祖屋拆迁款,没告诉自个儿,害得他只能流落江湖”的悲惨故事的常宁子。


    “侯道长,”李知涯压低声音,朝那红毛水手努了努嘴,“看看那个人。”


    常宁子被打断表演,有点不悦,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顺着李知涯的目光看去:“嗯?怎么了?一个喝多了的番鬼水手罢了。”


    李知涯眼神里带着点促狭和探究:“看他那副孤魂野鬼的样子,一个人在这买醉,心事肯定比海深。侯道长,你道行高深,给算算?他这是倒了哪门子霉运,才沦落至此?”


    常宁子捻着胡子,脸上掠过一丝诧异,还夹杂着对自己那半吊子占卜术的不自信:“算这个干嘛?我又不是街头摆摊的神棍……”


    李知涯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点挑衅:“怕了?不敢算?要不这样,我也算一卦,咱俩比比看,谁算得准?”


    “比?”常宁子那点好胜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嘴上却还硬着,“有什么好比的!贫道修的是心,不玩这些……”


    话虽如此,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开始掐算,眼神也变得极其认真,仿佛要穿透那水手满身的酒气,看清他命运的纹路。


    李知涯也垂下眼帘,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虚划了几下,像是在排布无形的卦象。他算得很快,似乎胸有成竹。


    他二人的举动吸引了其他人。


    曾全维放下筷子,眼神带着点老兵对神秘事物的本能敬畏。


    耿异也停止了咀嚼,好奇地看看常宁子又看看李知涯。


    连那几个埋头苦吃的魔盗少年团成员也抬起了头,脸上还沾着饭粒,眼神里充满了对“仙法”的懵懂好奇。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隔壁桌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嗯嗯啊啊”声。


    李知涯先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看那红毛水手,左手边三个空坛,右手边六个空坛。”


    他手指虚点,煞有介事,“离三坎六,合为火水未济之象。”


    随后推演,“第三爻动,阴爻变阳爻,之卦便是……火风鼎。”


    说着抬起头,看向常宁子,眼神笃定:“未济卦,火在水上,难以烹物,事多不成。


    水手没了水,变成风?


    风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抓不住!


    主漂泊不定,根基全无。


    之卦鼎,三足而立,本是稳当之象。


    可惜是从‘未济’变来,根基不稳,这鼎也立不住。


    所以——”


    他一锤定音:“此人必是失了主家船队,丢了活计,前途一片渺茫,正在为生计发愁!”


    李知涯这番推演,结合卦象,听起来头头是道。


    耿异和魔盗少年团听得似懂非懂,但感觉“李把总”说得很有道理,不由得微微点头。


    曾全维则若有所思。


    常宁子听完,脸上的表情先是愕然,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憋不住地连连摇头,捻胡子的手都抖了起来:“哈哈哈……咳咳!”


    他强行把笑声压成咳嗽,“老李啊老李,你这梅花易数……是跟村头王瞎子学的吧?哪有你这么生搬硬套的!”


    李知涯故作不解:“哦?侯道长有何高见?”


    常宁子指着那红毛水手,脸上带着点“终于轮到我显摆”的得意:“你只看到他左右两边的空坛,三和六,就定了离坎?你漏了最关键的一样!”


    他手指虚点水手的怀抱,“看见没?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坛子呢!你刚才坐的角度,被他身子挡着,没看见罢了!”


    李知涯“恍然”,一拍脑门:“哎呀!还真是!眼拙了,眼拙了!”


    常宁子捋了捋胡子,找回了几分“高人”的自信:“所以,总共看见的空坛,是九个!时隐时现、他正抱着的那只算一个!


    上卦取数,九减八余一,乾卦!


    下卦同样,时隐时现者为用,也为乾卦!


    合起来,便是乾为天!纯阳之卦!”


    他手指翻飞,掐算得更快:“如此变爻当在第四爻!


    阳爻变阴爻!上卦乾变巽,为风!


    下卦乾为体不变!之卦便是——


    风天小畜!”


    常宁子眼中精光一闪,继续侃侃而谈——


    “本卦乾为天,体用比合,刚健不息,本是顺遂之象,一时看不出大碍。


    但变卦小畜,上巽风为用,下乾天为体,体克用!天克风,何解?


    风力不足,难行远也!


    表象是‘动力不足’,深一层想呢?”


    他看向众人,自问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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