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是手铳!他打完来不及装填的!”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嘶吼,试图稳住阵脚。
这吼声如同进攻的号角!
前后两拨人,十几条凶悍的汉子,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凶光,如同决堤的洪水,嘶吼着向被围在中间的四人猛扑过来!
刀光闪烁,杀气冲天!
来不及思考!
李知涯几乎是凭着本能,在硝烟还未散尽的瞬间,手腕一抬,枪口对准了另一个从侧面扑来的敌人!
“轰——!”
第二声轰鸣!这一次,子弹狠狠钻进了对方的左胸!
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胸口踉跄倒地,手中的雁翎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他脚边。
李知涯眼中凶光一闪,他插起尚有余温的手铳,俯身抄起地上那把雁翎刀。
刀身狭长,流线优美,重心完美地落在护手处,入手微沉,却异常舒适!
冰冷的刀柄仿佛唤醒了他身体里沉睡的野兽!
那是摇动沉重印刷机两年、日复一日积淀下来的膂力!
是绝境中被逼出的、不顾一切的凶狠!
一个手持短斧的敌人已经冲到眼前,斧刃带着风声劈向他的脑袋!
“喝!”李知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不闪不避,双手握刀,自下而上猛地撩起!
“当——!”
刺耳的金铁交鸣!沉重的斧头竟被这灌注了全身力量的一刀狠狠格开!
巨大的力量让持斧者虎口崩裂,手臂发麻,中门大开!
李知涯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借着格挡的反作用力,身体顺势旋转,刀锋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
“噗嗤——!”
刀锋入肉,切断筋骨的声音令人仿佛在嘴里咬开一粒饱满的葡萄!
一颗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头的脖颈断口狂喷而出,溅了李知涯满头满脸!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灌满鼻腔!
那滚烫的、带着生命余温的液体淋在脸上,非但没有让他恶心恐惧,反而像一剂最狂暴的兴奋剂,瞬间点燃了他血液深处最原始的野性!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杀戮快感和生存渴望的极致兴奋,如同电流般窜遍四肢百骸!
爽!
一种挣脱束缚、主宰生死的狂暴之爽!
一照面,连毙三敌!
李知涯这远超所有人预料的狠辣与果决,让扑向耿异、曾宁子和曾全维的敌人都为之一滞!
连他三个同伴眼中都闪过一瞬的震惊!
但生死搏杀,容不得半分迟疑!
这短暂的震惊转瞬即逝,更多的敌人已经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战斗,绝非戏台上的花拳绣腿,更非话本里的潇洒写意。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耿异的长枪如同毒龙出洞,大开大阖。
沉重的枪头每一次刺出、横扫,都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将靠近的敌人逼退、砸飞!
枪尖所过之处,带起蓬蓬血雨!
他怒吼连连,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但围攻他的人太多了,一道刀光趁着他枪势用老的空隙,狠狠在他左臂划开一道血口!
曾全维如同鬼魅,身形在人群中穿梭。
他没有长兵,只有一把随身短刀,却异常刁钻狠辣。
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每一次出手都直取咽喉、心窝!
他的眼神冰冷如铁,仿佛回到了镇抚司最黑暗的刑房。
但双拳难敌四手,一把凳子腿狠狠砸在他的背上,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常宁子最为狼狈。
沉重的镐头在他手中挥舞得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蛮力乱砸乱抡。
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驱邪咒还是壮胆词。
道士的袍子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挂了彩,鲜血糊了半边脸。
但他咬着牙,镐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一个敌人的肩胛骨上,骨头被凿穿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知涯则早已成了风暴的中心!
他手中的雁翎刀已经卷了刃,刀身上沾满了粘稠的血肉。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挨了多少下,手臂、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都被那狂飙的肾上腺素死死压住!
他只记得机械地挥刀。
劈砍!格挡!
刀钝了?
随手丢掉,弯腰从地上或尸体手中抄起另一把!
杀!
杀出一条血路!
砍!劈!捅!
格挡!翻滚!再砍!
敌人的惨叫、同伴的怒吼、兵刃的碰撞、骨头碎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几个。
五个?还是七个?
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完全凭借本能驱动。直到——
“噗!”
手中的刀深深砍进了一个敌人的肩颈连接处,卡在了骨头缝里!
用力一拔,纹丝不动!
而地上,目光所及之处,竟再也找不到一把趁手的、完整的兵器!
就在这一刻,仿佛紧绷到极限的弓弦猛地断裂!
那股支撑着他疯狂搏杀的、狂暴的肾上腺素如同潮水般退去!
瞬间!
剧痛!
浑身上下,手臂、后背、大腿……
所有被砍伤、划伤、砸伤的地方,那被暂时麻痹的疼痛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狠狠地扎进了他的神经!
酸!胀!痛!麻!
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拄着那柄卡在敌人尸体上的刀,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上小溪般淌下。他茫然地看着四周——
小小的车马店院落,此刻已如同修罗屠场。
断臂残肢散落一地,鲜血将黄土染成暗红,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哀嚎声、垂死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还站着的敌人,只剩下寥寥三四人,围在远处,脸上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恐惧,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竟一时不敢上前。
再看同伴。
耿异拄着长枪,大口喘着粗气,身上几处伤口正汩汩冒血。
曾全维背靠着一根柱子,脸色苍白,捂着肋下,指缝间渗出暗红。
常宁子更是瘫坐在地上,道袍破碎,脸上血肉模糊,握着镐头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四人明明都到了极限,轻易即可取走性命。
剩下的几个敌人,看着眼前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四个煞星,尤其是那个拄着卷刃钢刀、浑身浴血、眼神却依旧凶戾的李知涯,肝胆俱裂!
最后一点勇气也烟消云散。
被李知涯那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魂飞魄散,怪叫一声,丢下武器,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修罗场般的院子。
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