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见好就收吧!”
李知涯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贪多嚼不烂。先把这几种东西琢磨透,够咱们应付一阵子了。剩下的净石,留着当‘存粮’,关键时候再用。”
几人深以为然。逃亡路上,资源宝贵,不能一次霍霍光。
时候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收拾行囊了。
提到“行囊”,四人面面相觑,哑然失笑。
从山阳亡命至此,除了几件破衣服、几把防身的家伙和这筐石头,外加一点散碎银子,哪有什么可收拾的?
无非是把记录实验的小本本收好,把分装好的各种衍化物用油纸包严实,塞进怀里或褡裢里。
常宁子斜卧在上铺,翘着二郎腿,悠哉地看着李知涯小心翼翼地把大衍枢机副件用布包好,揣回怀里。
他忽然想到什么,支起身子:“诶,李施主,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你这宝贝罗盘,用起来忒也麻烦!”
常宁子比划着,“就眼屎大那么一点槽位!
每次用,都得把净石敲得稀碎,像喂鸡似的,一点一点塞进去。
等它吭哧吭哧转半天,吐出来那么一丁点宝贝,光是用小刷子归拢起来,都费半天劲!
这要是想大批量弄点啥,不得把人累死?”
李知涯一愣:“那你想怎么样?给它上面装个漏斗?”
话刚出口,他自己也顿住了。
漏斗?好像……
也不是不行?
万一真能成呢?
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怀里,想把枢机再掏出来琢磨琢磨。结果动作太急,手一滑——
“啪嗒!”
黄铜罗盘脱手而出,掉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更糟的是,它是背面朝上落地的!
“哎哟!”李知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赶紧捡起来,捧在手心仔细检查。
万幸!悦来居的二层是木地板,不算太硬,枢机本身材质也够硬实,连个印子都没磕出来。
李知涯松了口气,但目光落在枢机背面时,却猛地定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枢机的背面。
印象中,它应该是个光滑的平面?
不!完全不是!
背面的中心,并非平面,而是有几圈精致的、不闭合的同心圆凹槽!
这些凹槽边缘锐利,线条流畅,带着一种精密器械特有的美感。
怎么说呢……
这结构,怎么看都像是专门设计来,严丝合缝地嵌入某种特制支架或底座的接口!
一个画面瞬间在李知涯脑海中炸开——
宏伟如宫殿般的太乙经纬仪深处,金光璀璨,无数齿轮咬合,轴承飞转。
在核心的位置,一个精铜铸造的圆形支架稳稳托着大衍枢机本体。
枢机空槽的正上方,连接着一条输送管道,源源不断的净石或业石碎块被精准投喂进来。
而空槽的下方,则放置着细口的琉璃瓶或玉盒,安静地承接衍化出的神奇物质或废弃的残渣……
为了验证猜想,李知涯的手指在枢机背面中心的那些同心圆凹槽上小心地摸索、按压。
终于,在某个特定的角度和力道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响。
一个薄如蝉翼、边缘打磨得无比光滑的圆形小铜片,被他从背面的中心位置轻轻“抠”了下来!
接口处严丝合缝,若非此刻拿在手里,根本看不出那里曾有个活动的盖子!
正反面,是通的!
一个微小的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李知涯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立刻取了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白色净石碎块,小心翼翼地放进背面的通道口。
净石碎块在重力作用下,顺畅地穿过通道,“咚”的一声轻响,掉在了地板上。
枢机毫无反应,安静得像块死铜。
“……”
李知涯愣住了。
常宁子在上铺探头:“咋了?哑火了?”
“为什么不行?”
李知涯喃喃自语。他捡起那块掉落的净石,又看看那个微小的通道,再看看枢机正面那个需要手动开合、每次只能容纳一小块净石的空槽。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
枢机的衍化需要“反应时间”和“密闭空间”!
就像炼丹炉需要封炉,就像煮饭需要锅盖!
像“眼屎”那么小的一块净石,都需要枢机内部复杂的机括运转好一会儿才能完成衍化。
你直接开个洞,让石头掉进去就漏出来,它连“嚼”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反应?
“五行轮……天机盘……”
李知涯盯着手中冰冷的枢机,眼神复杂。
或许,只有复刻并安装上那两样传说中的核心组件,才能真正解锁这枢机副件“全自动”的潜力?
现在这个状态,大概就是……
“手动挡乞丐版”?
他盯着那小小的通道口,陷入沉思。
五行轮在周易那里打造,工期还有两个月……
天机盘更是毫无线索。
前路漫漫,这宝贝暂时也只能这么“抠抠搜搜”地用了。
就在李知涯凝神思考,眉头紧锁,几乎要把那枢机背面盯出个洞来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的耿异忽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李知涯身边,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李知涯肩膀上,力道沉得让李知涯一个趔趄:“李兄!别老愁眉苦脸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那么多没用的干啥?
活在当下才是正经!”
他嗓门洪亮,带着一股子江湖豪客的粗粝和豁达:“你看看我们,从山阳那鬼门关里都爬出来了,还搞明白了这么多宝贝的用法!
够本了!
想那么远,操心那么多,头发都愁白了!”
说着,耿异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锡制小酒壶,拧开盖子,一股劣质烧刀子的辛辣味儿立刻弥漫开来。
他自己先仰脖子“咕咚”灌了一大口,哈出一口酒气,然后不由分说地把酒壶塞到李知涯手里:“来!整一口!去去晦气!一醉解千愁!”
李知涯本不喜欢饮酒,觉得那玩意儿又苦又辣,纯粹花钱买罪受。
但此刻被耿异那朴实的劝解触动,又被那浓烈的酒气一冲,想想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和前途未卜……
算了!去他娘的!
他接过酒壶,一仰头,“咕咚”灌了一大口!
预想中火烧火燎的辛辣感并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