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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顺风船走

作者:元神炁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彭把总在岸边急得直跺脚,喊得声嘶力竭:“别——开——!停——下——!停——!”


    河风有点大,声音断断续续。


    那运军旗总侧着耳朵,努力“倾听”了一会儿。


    然后一脸恍然地转过身,对着刚才那水手和周围的士兵,声音洪亮地“纠正”道:“听清了!


    彭爷说了:‘别’——完了是‘开’!


    意思就是别停下,继续开!”


    “得令!”水手和士兵们齐声应和,仿佛得到了明确的指令。


    船上的蒸汽机发出更响亮的轰鸣,明轮转动加速,船速陡然提升!


    码头上,彭把总看着那三艘越开越快的船,气得直拍大腿,跳着脚骂:“蠢材!耳朵里塞驴毛了?!”


    可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上,嘴角却是不受控制地、极力压抑着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这荒诞又及时的一幕,被躲在芦苇丛里的李知涯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一拉身边三人,低吼:“机会!上船!”


    四人不再犹豫,如同离弦之箭,从藏身的芦苇荡里猛地窜出,沿着泥泞的河岸,朝着运河下游方向发足狂奔!


    他们的目标,正是最后那艘、也是离岸边相对最近、速度稍慢些的漕船!


    “快!再快点!”李知涯感觉左腿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咬紧牙关,速度不减反增。


    耿异和曾全维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他飞跑。


    常宁子也拼了老命,道袍下摆被荆棘扯破也浑然不觉。


    那艘漕船庞大的船体如同移动的城墙,缓缓驶过他们所在的河岸位置。


    “跳!”李知涯看准时机,一声断喝!


    四人几乎同时发力,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借着岸边一点微弱的坡度,纵身跃起!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声闷响,夹杂着几声痛哼。


    四人险之又险地,几乎是贴着水面,狼狈不堪地砸在了那艘漕船宽阔的右舷甲板上!摔得七荤八素,沾了一身湿泥。


    “什么人?”


    “有贼!”


    船上的水手和几名留守的运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降奇兵”吓了一跳。


    短暂的愣神后,纷纷抄起手边的鱼叉、木棒,甚至有人拔出了腰刀,呼喝着围了上来,脸上带着惊怒和警惕。


    形势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曾全维反应最快!


    他强忍着摔落的剧痛,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动作麻利地从腰间掏出一块黄铜腰牌,高高举起!


    腰牌在夕阳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上面“锦衣卫”三个字清晰无比!


    他挺直腰板,脸上瞬间切换成那种衙门里常见的、带着居高临下和责问的冰冷表情。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官威:“混账!慌什么!没长眼睛吗?锦衣卫办事!”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惊疑不定的水手和士兵,最终落在领头的那个运军旗总(并非之前传话那位)脸上,厉声质问——


    “六爷在岸上三令五申,叫你们停船!


    为何抗命不停?


    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运军旗总和士兵们一看那腰牌,再听这口气,顿时气势矮了半截。


    拿刀的士兵赶紧把刀收回鞘,连同水手们一起,抱拳拱手,微微躬身,脸上堆起小心又为难的神色。


    “大人息怒!息怒!”


    那旗总苦着脸,连声解释——


    “不是小的们抗命啊!


    您看,这大船,烧着汽呢,又是顺水往下漂……


    哪能说停就停?


    就跟那脱缰的野马似的,勒都勒不住啊!”


    李知涯立刻会意。


    他忍着疼上前一步,站到曾全维身侧,故意板着脸,眼神凶狠地扫视众人,接口逼问:“勒不住?


    那刚才为何急着开?


    六爷明令,盘账未完,所有船只一律不得出码头!


    你们耳朵都聋了?”


    那旗总被李知涯这“锦衣卫同僚”的凶相唬得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了:“这……这位大人……


    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窦……窦总督亲自下的令,这批料是急料!


    耽误不得!


    必须火速运往松江府!”


    “窦总督?漕运窦总督窦?”李知涯眉头一挑,故意加重语气,“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还能亲自跟你个小旗官下令?”


    旗总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总督大人直接跟小的说的。是彭把总!


    彭把总亲口传令,说是窦总督的钧旨,让我们即刻开船,不得延误!”


    曾全维适时地冷哼一声,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运到松江府?


    按规矩,你们运军押送,不是一个卫所一换防吗?


    怎么,这趟要直达松江?”


    那旗总似乎觉得这问题有点深入,下意识地接话:“按老规矩是那样。可那是转运普通料。像这种‘料’到山阳……”


    他话说到一半,旁边一个年长些的运军士兵猛地用胳膊肘狠狠顶了他肋下一下!


    “唔!”旗总吃痛,话语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那老兵赶紧赔着笑接口:“大人明鉴!总之……都是上头的意思!


    总督府、把总爷……一层层压下来的死命令!


    小的们就是跑腿的丘八,只管听令开船卸货,别的……


    真不敢多问,也问不着啊!”


    老兵含糊其辞,想把话圆过去。


    曾全维本来也就是借坡下驴,装装样子稳住局面,根本没心思深究这些运军的猫腻。


    他见好就收,故作不耐地挥挥手:“罢了!


    船开都开了,难不成还能游回去?


    也算你们情有可原。


    我们几个就跟船到松江,亲眼看着你们把这批‘急料’交割清楚,回去也好跟六爷复命!”


    那旗总和士兵们一听这话,如蒙大赦,紧绷的脸色顿时松弛下来,甚至带上了几分讨好。


    “哎哟!那可太好了!有几位大人随船监督,小的们心里也踏实!”


    旗总连连拱手,转头对水手们吆喝,“快!给几位爷腾个敞亮点、舒坦点的好位置歇着!”


    说是“好位置”,水手们领着四人穿过堆满鼓囊囊麻袋和巨大木箱的逼仄货舱,来到船尾最底层的一个小舱室前,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潮湿、闷热、混杂着霉味和桐油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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