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呢?
老子的双管火铳呢?
李知涯汗都下来了!
短暂的恍惚后才想起来——
已经还给曾秃子了。
这会儿手头只有火药和铅子,如同巧妇只有米却没有锅!
我真是曹乐!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李知涯几乎以为心脏要停止跳动时,外面搜寻的声音渐渐稀疏、远去。
隐约传来那个领头的、带着明显怒意的训斥声:“废物!连两个大活人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撤!回去再想办法!”
脚步声终于彻底远去,周遭只剩下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以及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两刻钟到了吗?
李知涯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他看向钟露慈,用眼神询问。
钟露慈咬着下唇,用力点了点头,眼中也带着劫后余生的不确定。
李知涯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拨开头顶的枝叶,向外窥探。
夕阳几乎完全沉入地平线,只留下天边一抹暗红。
荒草丛生,晚风闷热。
周围,空无一人。
追兵,真的散了!
他刚想松口气,旁边却响起钟露慈刻意压低、带着警惕的声音:“那些鹰爪子……真走了?”
她不知何时已挪开几步,和他拉开了一个微妙的、随时能转身就跑的距离。
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锐利地审视着他,像在验看一块可疑的矿石。
“你……究竟犯了什么事?能让北镇抚司的番子这般死咬不放?”
李知涯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钟娘子,你看我这样子……”
他指了指自己破旧的短褂、沾满泥污的脸和那条刚好没多久、看着还有点别扭的左腿,“像是能犯得下什么惊天大案的人吗?”
钟露慈没说话,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晚风卷起她撕裂裙摆的布条,气氛安静得只剩下虫鸣和远处隐约的市井声音。
许久,她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点了下头。
“……”
李知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姑娘,实诚得有点扎心啊!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干巴巴地说:“咳……像不像放一边,但我发誓,至少暂时,真没犯过够格让厂卫倾巢而出的大案!”
钟露慈似乎没听进去,目光有些失焦,怔愣地望着天边那最后一点残红。
片刻后,她像是下了决心,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既然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她下意识想迈步,低头一看,才猛地惊觉裙裾撕裂,半截白皙的小腿暴露在闷热的晚风中。
“呀!”一声低呼,她慌忙用手去遮掩,脸颊飞起两团红晕,又羞又恼地瞪向李知涯。
那眼神像是在说:要不是你拽着我跑,会这样?
李知涯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截在暮色中格外显眼的小腿吸引过去。
啧,线条真匀称……
他脑子里刚冒出点不合时宜的念头,立刻被一股更强烈的警醒抽了回来——
蠢!太蠢了!
他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嘴巴子!
那些厂卫的盯梢,搞不好从他和耿异在西门桥撂地摆摊卖“玉花膏”那会儿就开始了!
不久前在义庄院门口,他跟钟露慈交谈时还想到,朝廷很可能早就摸清了净石衍化物的性质!
曾秃子也说过锦衣卫千户朱伯淙是为追查“寻经者”来的山阳!
结果呢?他李某人竟伙同耿大个子,把能瞬间治愈刀伤的“玉花膏”当街叫卖,引得百姓疯抢!
这不是作死是什么?简直是举着喇叭对着厂卫的耳朵喊:“快来抓我呀!我有问题!”
如果这帮鹰犬真是冲着“玉花膏”盯上他的……
那另一路呢?耿异和张静媗呢?
他们现在可是在万盏轩!
张静媗手腕有伤,耿异那家伙看着猛,可面对阴险狠辣的厂卫……
“我得赶紧去万盏轩!”
李知涯脱口而出,拔腿就要往城里冲。
刚抬腿,又硬生生刹住。
不对!
他这一头撞过去,算什么?
送货上门?
自投罗网?
给厂卫的业绩增资添彩?
厂卫可不是那些混日子的衙役!
衙役是本地的,油滑,好糊弄。
厂卫?
那是专业搞“大记忆恢复术”的专家!
被他们逮进北镇抚司诏狱,一整个套餐下来,他李知涯高低也得被安上个“寻经者”中层骨干的头衔,然后顺理成章地消失!
怎么办,怎么办?
大衍枢机!
问问它?
念头刚起,就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业石!
最后一点业石在刚刚逃命时导航用光了!
没有业石,这宝贝疙瘩就是块沉甸甸的废铜烂铁!
如果说之前光有弹药没有火铳,是光有米没有锅的话。
那现在就是光有锅,而没有米了!
他娘的,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就在他抓耳挠腮,感觉前途一片黑暗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观察的钟露慈,忽然迟疑地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你那个……罗盘,”她指了指李知涯怀里鼓囊囊的位置,“是不是……要有业石才能启用?”
李知涯猛地转头,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难道……你有?”
钟露慈立刻摇头,像拨浪鼓:“业石……没有。”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难为情的红晕,声音更低了:“结……结石……倒是有几颗。”
“啊?!”李知涯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结石?你……你这个年纪就有结石啦?”
说着下意识往她腰腹位置瞄了一眼。
“不是我!不是我的!”
钟露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涨得通红,急急辩解:“是得了五行病的矿工的!倪先生……倪先生发现这些结石有些……有些跟业石相近的古怪特性,让我收集研究……”
李知涯长长“哦”了一声,悬着的心落回一半。
矿工的结石……虽然听起来有点恶心,但总比没有强。
“跟业石相近……那太好了!
快,给我两颗!
让我试试看管不管用!”
“我……我没带在身上,”钟露慈指了指城北方向,“在家里放着,北门。”
“那赶紧去拿!”李知涯急不可耐。
钟露慈没动,警惕地看着他:“你……先跟我来,完了就在街口等我,别跟进胡同。”
于是乎,李知涯在钟露慈的引领下,一路跟随去了北门竹巷街。
不过等到了街市口时,钟露慈又一次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