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臭牛鼻子!老子这就结果了你,送你上西天!”
曾秃子手指扣上了扳机。
常宁子看着那黑洞洞的铳口,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带着浓重的蓬莱口音绝望地嘶喊:“操恁娘嘞!早知道俺就不该管这闲事儿!”
就在这时。
一个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响起。
是李知涯。
他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眼神幽深,不见波澜。
“别慌,”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屋内的紧张空气,“他手铳里,没有弹丸。”
常宁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没弹丸?”
曾秃子闻言,扣扳机的手指顿住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李知涯,眼神惊疑不定。
愿花仓的传闻犹在耳边,东岳庙那惊天一铳也才过去不久。
这小子肯定重新填好了弹丸,他在诈我!
“你唬我!”曾秃子厉声道,铳口下意识微微偏向了李知涯。
李知涯嘴角似乎又动了动,像是在笑,又不像。
“要不,我们打个赌?”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我赌你现在手里拿的火铳没有弹丸。”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曾秃子:“如果我赢了,你输我一两纹银。”
“哈哈哈!”曾秃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你要这一两银子买纸钱?好!老子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他笑声猛地一收,眼神如毒蛇:“但……如果你输了呢?”
李知涯的目光扫过墙角咳血的常宁子,平静地说:“如果我输了,你扣动扳机,他的小命,就是你的了。”
常宁子闻言一口老血差点又喷出来——
“姓李的!我让你先骂(日你血马)!”
为了将自己的情绪准确传达,他用的还是标准本地方言。
曾秃子狞笑:“好!赌了!不过……”他眼中凶光毕露,“老子告诉你!不管有没有弹丸,今天!你们三个的小命!都是老子的!”
话音未落!
他猛地扣动了扳机!
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犹豫!
咔哒——
左侧燧石狠狠砸进药池!
嗤——
明亮的火花瞬间燃起,一股刺鼻的硝烟从药池喷涌而出!
然而——
预想中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喷吐的火舌,并未出现!
只有那缕袅袅升起的、带着硫磺味的青烟,在死寂的破屋里格外刺眼。
哑火!
曾秃子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火铳,又猛地看向李知涯!
空的?
铳管里真的是空的!
这小子只填了一发弹丸,还是故意只填了一发?
就是这一瞬间的错愕。
李知涯动了——
不是动、是炸!
仿佛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一股狂暴、冰冷、非人的力量从他蜷缩的身体里猛然迸发!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李知涯喉咙里挤出!
他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从干草堆上弹射而起!
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个残影!
左腿的剧痛?仿佛从未存在。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野兽般的疯狂和冰冷杀意!
曾秃子双目立时圆睁。
他反应极快,立刻扔掉无用的火铳,沉腰立马,双拳紧握,摆出军中搏杀的架势!
他自信,就算没了火铳,凭他的身手和力量,捏死这受伤的小忘八也易如反掌!
然而——
当李知涯的拳头裹挟着恶风砸来时,曾秃子才真正感到了恐惧!
太快!太沉!
“砰!”
拳拳到肉!
曾秃子格挡的双臂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被铁锤砸中!
巨大的力量让他蹬蹬蹬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土墙上。
不可能!这小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曾秃子惊骇欲绝。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李知涯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这家伙的拳头、膝盖、肘尖,如同冰冷的钢铁武器,狂风暴雨般倾泻而来!每一击都带着要将骨头砸碎的狠戾!
而曾秃子自己……
那几口劣质烧酒的后劲,还有刚才追逐搏斗的消耗,此刻如同附骨之疽。
肌肉的酸痛、反应的迟钝,在对方这狂暴的、不知疲倦的攻势下,被无限放大。
“噗!”
曾秃子脸颊挨了重重一拳,鲜血混合着碎牙喷出!
“咔嚓!”
肋骨似乎断了!
“嘭!”
小腹被膝撞顶中,胃里翻江倒海!
狭小的破屋成了血腥的斗兽场。
两个身影疯狂地撞击、撕打!
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骨头碰撞的脆响、粗重的喘息、痛苦的闷哼交织在一起!
尘土飞扬,干草乱舞!
每一次碰撞都让这破败的土屋簌簌发抖!
凶狠!野蛮!
以命相搏!
李知涯完全放弃了防御,任由曾秃子沉重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
他只管进攻、再进攻!用更凶狠的拳头、更凌厉的膝肘回敬!
无名灰带来的冰冷力量在血管里奔涌,屏蔽了痛苦,只剩下毁灭的本能!
血!
两人身上都溅满了血!
分不清是谁的!
曾秃子终于怕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悍不畏死的打法。
对方的力量和气势,如同海啸,彻底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人打,是在和一头披着人皮的凶兽搏命!
一个踉跄——
曾秃子脚下被散落的干草绊了一下,重心不稳。
李知涯眼中凶光爆射。
他如饿虎扑食一般,将踉踉跄跄的曾秃子狠狠扑倒在地!
“呃啊——”
曾秃子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眼前一黑。
李知涯骑在他身上,左手死死扼住他的咽喉,右手闪电般抄起了旁边小木桌上那半瓶没喝完的劣质烧酒。
“狗日的!”
李知涯面容扭曲,青筋在额头和脖颈上疯狂跳动,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色。
他高高举起酒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下那颗光溜溜的、沾满血污和尘土的秃头,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令人牙酸的爆响。
厚实的陶瓷酒瓶在光头上炸得粉碎!
浑浊的酒液混合着鲜血、陶瓷碴四处飞溅。
“呃——”
曾秃子发出半声短促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
还没完——
李知涯手里还握着那半截锋利的瓶颈,不管不顾,任由破碎的陶瓷边缘割破了自己手掌的厚茧,哪怕鲜血淋漓。
“我让你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