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摊去柳二街,知道吗?”
“是是是,多谢官爷提点。”秋十六把罐子放回去,点头哈腰推着板车就走。
朱全他们跟上。
他们身后,是一家三口的流民,就被拦下了。
“没有路引,还想进城?”
官差冷漠呵斥。
“官爷,小的一家是逃荒过来的……”
“可有证明身份的文书?”
“有,小的原是九江郡郡城人,名叫吴老二……”
那人赶紧从包袱里掏东西。
官差看过后安排:“去那边等着,一会儿有人来安排你们。”
声音越来越小,秋十六几个听明白了。
现在他们上了户籍,那就是铜冶县人,进不来城的应该都是没文书的。
能证明自个身份的,会被留下,而被赶走的人,恐怕身份也证明不了。
不知怎么,三人松口气。
一进城,朱全就找路人打听柳二街。
有人看他穿的破破烂烂,长得也丑,怪里怪气不乐意搭理他。
后来还是秋嘉禾去问。
她年纪小,穿的脏,但脸洗干净了白白净净,多数人对小丫头会宽和几分。
“说这条街直走,到第二个岔路口右拐,在直走到第三个岔路口,左拐就是。”
“多谢姐姐,姐姐您真漂亮。”秋嘉禾嘴甜道。
哄得对面小媳妇捂嘴乐。
她都二十多了,该被叫婶婶,可这丫头一口一口姐姐的,听的怪舒坦。
问好路,几人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朝柳二街走。
铜冶县的道路,比他们县城修的更齐整,街上摆摊的人不少,多数的面馆。
“热腾腾的板面嘞!”
“打卤面!吃一碗暖呼呼!”
“糖葫芦!两文钱一串,三文钱两串!”
秋嘉禾目光落在红彤彤的糖葫芦上,好半天移不开。
但她懂事的没开口要。
现在大伙没粮了,有钱都得花在刀刃上,不能给她买零嘴。
何况,她葫芦里还有葡萄,今晚多吃两颗,味道肯定和糖葫芦差不多。
到了柳二街,更热闹了,这条街真全是摆摊的。
卖菜的,卖竹筐的,卖鸡蛋的,卖豆腐,卖早食的,油条的香味简直传遍整条街。
这味道对肚子里缺油水的几人,是极大的诱惑和折磨。
朱全赶紧从兜里掏出几个狼肉干给小丫头。
“禾儿吃这个,磨磨牙。”
现在他们顿顿吃赈济粮,原本剩下的几十斤狼肉干,大伙就默契不太吃,给孩子们留着,偶尔打打牙祭。
虽然没滋没味,还邦邦硬,但也是肉啊。
秋嘉禾一张嘴,哈喇子出来了。
吃了肉干,使劲闻空气里的香味,仿佛已经吃到了。
姚大高看着孩子和板车,秋十六他们去打探这里摆摊规矩。
很快,秋十六回来,让姚大高推着车,找了个空位。
左边摊位卖竹筐的,右边摊位是卖案板、木勺等的。
姚大高小心翼翼把东西往下卸,秋嘉禾帮忙拿些轻的。
“禾儿真乖。”
秋嘉禾嘿嘿一笑。
秋十六和朱全俩人在掏铜板。
出来前,里正又挨家挨户收了一次钱,但上次大伙已经伤筋动骨,这回就凑了三千二百七十六文。
能有这个数目,还是里正家掏了一两,春婶子家掏一两,刘猎户掏了六百文,凑出来的。
这算是极限了。
秋十六暗中把老太太的金镯子、白浔给的金子也带上了。
他准备用的,到时候算他家出了一两,剩下多出的钱,也买粮食,但要让大伙一起打欠条。
不是他抠门,斗米恩升斗米仇。
他出一两在大伙里算多的,已经可以了。
十两黄金,就是八十两白银,他全给白白花大伙身上,不是那么回事。
人和人相处,关系不能失衡,一方付出太多,就容易偿还不起,反而破坏关系。
咳咳,回到正题,这三千多铜板,都是大伙的血汗钱,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可他们打听消息,知道摊位费要一文,已经交了。
问题保护费五文,加起来六文,这也太多了。
一个壮劳力去地主家种地一天,才给八文钱。
秋十六摸出来五文,让朱全装着,做个预备。
然后从罐子里选了两个看着不错的,个头又小的,摆出来。
刚折腾完,客人还没上门,收保护费的就来了。
五六个青年,穿的流里流气,走路也吊儿郎当的,朝这边过来,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秋嘉禾叉腰看着他们,一点都不害怕,还觉得有点熟悉。
这姿态,和爹以前差不多。
周围摊主,都热情打招呼,不过眼里的厌恶藏不住。
“东哥来了!”
“东哥早!”
打头的青年敷衍点点头,目光也落在小姑娘身上。
“呦,哪来的女娃,长得尖嘴猴腮,眼珠子倒是大。”
秋嘉禾迷茫了,谁尖嘴猴腮?她不是长得很可爱吗?
逃荒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本就不胖的小姑娘又瘦十几斤,脸上尤其明显。
尖嘴猴腮是真的,但可爱也是真的,她五官都好看,脸就差不了。
秋嘉禾一跺脚,才要说什么,被秋十六抱起来,塞朱全怀里。
“这位就是东哥吧?小的一来就听说您的威名了,现在见着人,真是和大伙说的一点不差。”
秋十六笑着上前两步。
“哦?他们怎么说我的?”东哥来了兴趣,掀起眼皮子打量他。
“都说东哥高大威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为人仗义、乐于助人,为了保护咱柳二街太平,尽心尽力。”
秋十六一个劲的夸。
东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摸了摸自个的脸:“你小子,有点意思,今天新来的?”
“是,不瞒东哥,小的一家是逃荒过来,落户在三沟子村,才有荣幸和东哥做同乡,以后少不得东哥多关照。”
秋十六话说的漂亮,还抱起两个罐子。
“这都自家烧的,不值钱,但现在我们一穷二白的,拿不出更好东西孝敬东哥了,以后一定补上。”
他面上从容,心里有点紧张。
生怕东哥是那种穷凶极恶,眼里只有利的狠人,看不上这点东西。
东哥看了看罐子:“呦呵,你们还是手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