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自觉围了过来,秋十六低声把打听来的消息,和他们说了。
又让里正叔先带人排队登记去。
就算不能进城,今个能在城外边蹭一口粥吃也行啊,不白来。
里正老头答应下来,带着人走了,让各家看好娃子们,人多,别一个不注意,娃子丢了。
秋十六没着急去,而是把白浔拉了过来,讨主意。
“白小子,你读书多,你说说,咱有啥法能进去不?”
虽说什么别的郡更安定,但要现在能去安庆郡,起码大伙不用继续逃荒了。
进城要求,白浔听得一清二楚,少年在一家人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本地郡守明显在收流民同时招人才,早就规划出完整的人才招揽制度,他要把控入城的人口,防备郡城的人不会因为流民到来,乱了套。”
“除非能对安庆郡有帮助的人,否则,进不去的。”
读书识字,能科举,能帮郡守增添政绩。
匠人、医者,能靠手艺吃饭。
还有富人,一人百两,全入了安庆郡,从上到下的官吏都能得好处。
几个条件下来,他们村的人,想进去简直痴人说梦。
秋十六愁眉苦脸。
“真的没法吗,咱们会种地啊……”
“会种地的人太多了。”
不过,白浔也没把话说太死:“或许有一天会允许部分人进城,但可能要等灾情后期,等这里流民少了,郡守或许会给机会,不过,这也是在赌,这么多人都在赌。”
这一连串的话,把秋家人听的一愣一愣。
尤其是秋老太太,看白浔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愧是读书的,这孩子懂的可真多,她上辈子光知道,人安庆郡不收这么多人,可没分析出这么多条条道道。
秋十六知道,白浔说的对。
他拧眉:“赌一把倒也无妨,就怕这些流民暴动,或者官兵乱杀人啊!”
白浔语气笃定:“不会。”
“安庆郡地势易守难攻,这是地利,且本地驻军足有十万,人和,郡守完全有能力震慑或者灭了流民,完全不用担心流民冲城。”
秋十六被十万驻军吸引了注意力,他惊讶过后便是好奇:“这么多驻军,为何不去帮九江郡平乱?”
把抢掠的流民都抓了,他们县城也不会破啊。
若是如此,他们也不用辛辛苦苦离家逃荒了。
白浔神色依旧:“驻军调动,需要圣旨,且,九江郡缺的是粮食赈灾,军队只能震慑,解决不了本质问题,震慑过头,反倒容易引起暴乱,简单来说,派驻军去,只会吃力不讨好。”
这下,秋十六是真的惊讶了。
这孩子脑子咋长的,咋就知道这么多呢?他咋就啥都不知道。
他已经自认为在村里是聪明的了,没成想,还有比他聪明的。
身旁,秋嘉禾神色崇拜又羡慕的看着哥哥。
“哥哥真厉害!”
她也想像哥哥一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懂。
不远处,里正老头已经排在第一个,朝着他们招手了。
俨然是要查他们一个村子的人,走个流程。
秋十六对进城彻底死心了,也不絮叨了,带着一家人赶紧过去。
小丫头一手拿碗,另一手被爹宽厚温热的大掌拉起。
一排队,人群顿时密集起来,小丫头踮起脚丫,想伸长脖子往前看,只能看到周围都大人们密集的腿。
算了,算了。
不一会儿,便轮到了秋嘉禾。
眼前终于没有那么多人遮挡了。
一张木桌后,是穿着一身官袍,坐在椅子的中年男人,旁边是一个兵丁,手持大刀威严庄重的盯着她。
小丫头看看他,又看看一旁干坐着的文书大人,又看看兵丁。
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这模样,给曹文书逗笑了。
好几天了,还是头一次见胆子这么大的流民小姑娘。
他摸着胡子问:“你这小女娃,多大了?家住何方?”
秋嘉禾也不害怕,大大方方的回他:“我叫秋嘉禾,今年七岁,家在大河村!”
很少见这么大方的孩子,文书大人被可爱到了,少见的露出和善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两块油纸包裹的糖块。
“来,给你,吃糖。”
小孩子都喜欢糖吧。
这还是他用来哄儿子用的,不过,没关系,到时候回去再给儿子买两块便是,这小丫头,实在可爱的紧。
小丫头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我?给我的吗?”
“对。”文书大人被逗笑了。
小丫头立马接过,笑的很甜:“谢谢大人,您真好。”
换做以往,她肯定还得问问爹,不过,现在小丫头经历的事情多了,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觉着,大人不像是村里没饭吃的人家,他给糖,就是真的随手一给,秋嘉禾自然不会与之客气,但会心存感激,记住这份恩情。
对此,秋十六没说什么,只笑着摸了摸闺女的头。
曹文书要了户籍,问了几口人,以什么为生,逃荒路上可死了哪些人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人多,所以,盘问的很细致。
在听到,他们没死人,曹文书有些惊讶。
秋十六却在思考,这登记,其实也是安庆郡为了更好掌握流民情况,防止他们乱来。
比如说,有人闹事。
官兵就能第一时间把他,连同他家人一起抓了。
还有身份有问题的,不敢来登记,拿不到登记牌,就没法领粥,那些人自然会离开安庆郡。
秋十六觉得,这安庆郡郡守确实不简单。
对了,白浔没来登记,秋十六也不强求,大不了把粥给孩子分点。
很快,一家都陆续领到了木牌。
高高兴兴的拿着碗去另一边排队领粥。
施粥处,不同先前,有不少兵丁在巡视,一个个看上去很凶。
前方,一个瘦高的汉子,突然动了,身形一闪,就插队进一个瘦弱妇人身前。
妇人一愣,就要张嘴,那汉子立马攥拳头威胁,眼神警告她不准出声。
妇人拽了拽衣角,到底不敢声张,只能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