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人们忍不住夸。
“秋丫头真是厉害,这么会讲故事呢!”
钱串子大声夸奖:“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啊!”
“没错!”大伙纷纷认同。
秋十六刚准备点头,就发现不对:“……说反了吧?”
不知谁说了一句:“嗨呀,都一样!”
黑暗中,微弱的篝火照亮大伙的笑容。
没多久,队伍便继续休息了,这次,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翌日一早,照常循环往复,吃饭,赶路,休息……
好在,老天爷似乎眷顾了他们一次。
大伙靠着从范家队伍里抢来的粮和香榧子,艰难又走了十二天,终于接近安庆郡。
安庆郡城门比上一次路过的县城大多了。
城墙高高筑起,黑色巍峨的城门紧闭,门口,被数不清的难民们包围,他们大多瘦骨嶙峋,皮肤黝黑,头发散乱,或坐或躺的在周边栖息。
不远处,城门口,还有四五口大锅正在施粥。
大锅散发着热气,隔了老远,即便闻不到味道,大伙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面露欣喜。
“太好了,这里居然有粥,又能省点粮了。”
“是呀,咱们快去领粥!”
说着,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掏包袱,准备往外拿碗了。
看着大伙脸上欣喜不已的笑容,再看看城墙上下冷脸驻守的官差们,不知为何,秋十六只觉得瘆得慌,后背发凉。
他脑海中莫名想起之前县城门口,城上官兵射杀流民的一幕。
秋十六心中不安,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有点怂了。
不管怎么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因此,在大伙强烈要求离城门近一些时,他却带着队伍特意选了离城门远的位置停下。
大伙虽然不解且着急,但对秋十六的做法,却无人反驳。
经历过这么多次危机,他们对秋十六的信任,已经很高了,下意识便给自己在找借口,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秋十六已经叫出了兄弟几人,嘱咐大伙在此处别乱跑后,便带着几人径直朝着城门口去了。
这一举动,自然是为了打探消息。
男人眉头微蹙,开始琢磨起来。
虽然白浔说河东郡、河南郡适合安家,但万一呢,万一安庆郡也行……万一他们过几日就能结束逃荒的日子,在此处安家呢?
光是想想那扬面,秋十六内心便止不住的向往和期待。
城门口,不少流民正拿着碗排长队,时不时伸长脖子看向前方队伍咽口水,神情焦急。
怎么还不轮到自己?
秋十六带着兄弟几人,也拿着碗,默默排在最后面。
排在最最后面的中年男人警惕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秋十六却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位大哥,能不能和您打听点消息?”
中年男人并不准备搭理他,真好笑,就算知道消息,为什么白告诉他?
男人刚准备扭头,就在此时,兄弟几人一并围了过来,也朝他露出笑容。
这几人俨然是一伙的。
虽然对方没有威胁之意,但还是让那中年男人身子一僵,眼底警惕之意更浓,面带戒备:“你们想知道什么?”
“您放心,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这安庆郡,都有什么规矩呀?”
那汉子也不想惹事,戒备的看着他们:“眼下可以进城,但要有童生以上的功名、或者交一人百两的入城费,还有匠人、医者、铁匠、木匠等受益人,也可以进城。”
秋十六越听心越凉。
但是那中年男人还在继续说:“要是想领粥,不能直接站在这里,得先去另一边排队,前头官差给你登记,领了木牌才能来排队领。”
说着,指着不远处同样排起长队的队伍。
大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少人都在那排队,最前头好几个官差询问,登记着什么,手边放了许多的木牌。
询问的差不多,这才递过去一个木牌,那人接过木牌,欢欢喜喜的拿上碗,要往这边赶,看来是要领粥。
此时,队伍已经排到下一个人了,他身后还跟着妻儿。
那官差问:“家住何方,有无功名?户籍何在……”
那流民浑身脏兮兮的,身上只剩下一个小包袱了。
那男人小心翼翼:“回老爷,户籍、户籍路上的时候被人一并抢走了,我家住在封关县刘家村,您一查便能查到……”
不等说完,衙役打断他,抬头:“谁能给你作证?”
“我、我跟队伍走散了。”
“所以没人能作证是吧。”文书一摆手:“来人,抓起来,这有逃奴,按律法,刻字,充军!”
那男人连连摆手,慌乱不已:“不、不是,官爷,我是良民呀,世世代代种地的……唔唔……”
话还没说完,便被围过来的官兵捂住了嘴。
连带他身后瘦骨嶙峋的妻儿,也一并被捂住嘴,往边上拖,他们一家人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被一群官兵连拖带拽的粗暴拖走了。
秋十六等人看的心脏怦怦跳。
这、这一家子看着就是普通人,不过是没有户籍文书而已,一家子便就被发配成逃奴了?
马石头忍不住低声道:“这,官差乱抓人?”
这话立马让前面那男人回头,不知是不是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他倒是没那么防备了,压低声音凑过去:“可不是乱抓,登记要有户籍,或者有两家以上相邻作证,不然……”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大伙也懂了。
不然就是这个下扬。
秋十六想到什么:“那是不是进不去城的,每天都能在这领粥?”
那人点头:“没错,不过一天也就一次,那粥稀薄的很,里面还有沙子,就是吊命用的,不过,也比没有强。”
男人话语中流露几分感激和期望:“我们等着郡守老爷开恩,万一哪天不限制人数,兴许我能进去了呢?”
这话很美好。
秋十六却觉得够呛,但仔细想想,走不动的人,在这儿确实是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