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亲眼所见,听大伙亲口所述,他才知道,底下百姓日子原来过的这么苦。
秋嘉禾拍拍他,安抚:“没关系啦,哥哥,你不知道这些很正常,我跟你说,就连我家每年都有一段时间,粮食不够呢!”
小丫头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似的,语气也欢快了不少:“不过,爹爹总会带我进山,上树掏鸟,下河捞鱼。”
白浔内心不由浮现疑惑,这些百姓都过得这么苦,京城的官员、皇帝知道吗?知道下面县令是这么逼迫百姓的吗?
秋嘉禾还在絮絮叨叨:“哥哥放心,只要有爹在,就不会让我饿死!”
说着,小手‘咣咣’拍了拍胸脯,十分义气:“我罩着你,也不让你饿死!”
小丫头语气分明是满足的,白浔听来却觉得难受。
他郑重承诺:“禾儿妹妹,等逃荒结束,我一定让你顿顿都能吃饱饭。”
“好呀好呀!”小丫头眼睛亮亮,好奇:“哥哥,你还有钱?”
莫非哥哥身上还藏了钱?
白浔却抿了抿唇,沉默了。
他没钱。
唯一的钱已经给秋叔了。
大伙都饿,也就情绪上头来讨论那么一会儿,没一会儿便又静了下来。
说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省点体力。
队伍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到晌午。
这次,大伙都长了记性,把糙米多舀出来一点,不多吃点,实在是走不动啊。
大伙在山上采的蘑菇还剩下不少,干脆每家按照人头交粮,煮了一大锅蘑菇粥。
一碗鲜香的蘑菇粥下肚,用水涮涮,还能来一碗淡蘑菇汤,这样一填补,大伙肚子里才好受点。
队伍后面,王家也在分粥。
一个厨娘站在两口大锅前,一个盖着盖子,一个没盖,大锅的稠粥还冒着热气,她正挨个给排队的护卫丫鬟们打粥。
很快到了吴狗剩,男人高高兴兴的把碗递过去。
可算能吃饭了。
下一瞬,他嘴角的笑容就消失了。
因为厨娘看了他一眼,就掀开了另一个锅盖,里面是一大锅稀粥。
她舀了一大碗稀粥给他。
男人看着厨娘递过来的碗,碗里浮了得有三分之二的水,甚至能看清碗底的糙米粒。
吴狗剩愤怒不已:“你什么意思?这点粥够谁喝的,旁边不是有稠粥吗?我要那个!”
王管家就在一旁盯着,闻言,立马厉声训斥:“出多少力吃多少饭,你要是不吃就滚!”
吴狗剩气的胸脯起起伏伏,偏生,他还真不能不干。
男人垂头,接过粥碗,一言不发的走了。
当然,身后,和他同样是从流民里招来的护卫,也是一样的待遇。
他们和吴狗剩一样,心中固然愤慨,却一点法也没有,只得端着稀薄的粥碗,走时在心中骂上两句王扒皮。
王地主这边的队伍气氛压抑沉闷。
大河村队伍,在树荫下铺了草席,正都躺着休息,秋十六背靠大树眯着眼,一手拿着舆图,另一手顺着路线比划。
“距离临安府,还有一百五十里,咱们大伙再走二十天就能到了!”
白浔微微侧头:“临安府虽不能安居,但或许可以派人进城买粮。”
大伙凑一起凑钱,然后派几个人去买,里正老头点头。
“凑钱倒是没问题,只是……咱们的粮,还能撑二十天吗?”
这个问题,让秋十六也沉默了,这么一琢磨,感觉嘴里的泡又隐隐作痛起来。
而且,让人发愁的不止一件事,秋十六回头往后面看了一眼,他这几日观察过,县城那群人倒是都还有粮,但也不多了。
即便这些日子他们很安稳,但秋十六也一直没放松警惕。
他觉得很奇怪。
这一路分明比先前要安全许多,可那群人就是不自个走,非要跟着他们。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正犯愁,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赵清清不知啥时候过来的。
赵清清直奔秋老太太,声音委屈:“娘,我没粮吃了,我记着您当时分了不少,现在应该没吃完吧?能不能给我分点?
她说着,还蹲下身可怜的晃秋老太太手:“娘,我都饿了好几天肚子了,您不是最疼我了吗?就给我分点吧……”
秋老太太垂眼看她,眸底闪过一抹复杂,以及坚定。
她抽出手:“我不会给你的,你的粮既然给了两个哥哥,那你跟他们吃不就成了?”
秋老太太说的话,赵清清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今日之所以过来,是王氏怂恿的,赵家粮越来越稀,她每天都饿的很。
赵清清直接转头看向秋十六,站起身来,语气不平:“十六哥,你得分我点粮吧,我娘的粮不能只补贴你!我娘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拿她的粮,未免不合适……”
言外之意,秋十六贪了老太太的粮。
闻言,秋老太太气的直接拿起鞋底子抽她:“当时分家,就分了四十斤的粮,二两碎银,你也不看看如今都出来逃荒多久了?老娘我不吃不喝?靠那点粮,我早饿死了!你现在来要粮,是要你娘的命啊!”
赵清清被说的眼泪唰唰掉:“那你说,我不找你,还有什么办法?都怪娘,既然现在不管我,那之前就别怂恿我和离呀!不然我还吃香的喝辣的呢!”
秋老太气的脑瓜子嗡嗡的。
来了,又来了。
上辈子小女儿就是这么怨她的,这辈子也同样。
“说这话也太丧良心了,当初要不和离,你现在还有命活着?!”秋十六厉声呵斥:“你赶紧滚!”
他真怕赵清清再待一会儿,真给老太太气坏了。
赵清清被这么一凶,哭的更凶了。
十六哥以前最疼她,结果,现在也和别人一起欺负她……
赵清清一言不发,捏紧拳头哭着跑了,俨然是生气了。
她等秋十六和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