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在这威胁谁呢?还要吃白米饭才能干活?”王管家怒骂:“干不了就滚出去,你们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那人被打的偏头,眼中迸发浓烈恨意,听到后面的话,又很快压制下来,抬头,一脸讨好:“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知错了,一定让他们精神点。”
王管家还想骂,王地主看了他一眼,先开了口:“你回去吧。”
吴狗剩连连鞠躬:“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王地主便在管家耳旁悄声吩咐。
“今后吃饭,给咱们自己人吃的稠些,后招过来的那些流民粥再稀薄些,既然不出力,就好好管教下。”
“对了,等谁受不了,找你,你再给他稠粥,慢慢收复人心。”
王管家点头应下。
大河村队伍,同样有人因为粮食忧心忡忡。
朱大丫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愁眉苦脸的哄。
但孩子是因为饿才哭,哄并不能顶饿。
可朱大丫实在是没法了。
孩子岁数太小,只能喝米糊糊,现在家里只有糙米粥,孩子喝不了。
“呜呜呜呜哇——”
怀中婴儿张着嘴,哭的眼睛通红,甚至哭声都越来越弱。
朱大丫看的心疼,一狠心,狠狠咬破手指,挤了一下,鲜血顿时从指尖冒出来。
她把手放到孩子嘴里……
旁边,秋嘉禾都看呆了,她赶紧伸出小手拉着朱大丫:“朱姑姑,怎么能咬自己呢!”
她把朱大丫的出血的手指拉过来放到嘴边吹吹:“呼呼不疼!”
朱大丫红了眼眶。
她实在是没法子了啊!
旁边,大伙看的心里难受。
都是为人父母的,谁能眼睁睁看着孩子饿死无动于衷?这种心理的折磨,不亚于剜肉。
有人家默默看了看自家的包袱。
朱大丫看着孩子,眼泪止不住的掉,心中充满绝望无力。
孩子,娘对不住你,如果有下辈子,莫要跟着她这无用的娘了。
下一瞬,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小碗金黄的小米粒。
朱大丫猛然抬头,只见是里正大儿媳关氏。
“大丫,我家小米不多,就这些,拿着给孩子煮点,将就挺一挺。”
“我家也有一点,大伙凑一凑,也能再多挺个几天。”
身后,小周氏、王婶子同样也端着一小碗小米。
他们三家也就只剩下这一点点小米了。
朱大丫心中温暖又感动,她一直以为,大伙都是讨厌她,看不起她这个和离的妇人的,没想到……
不过,一码归一码,她还是闭眼咬牙:“谢谢婶子们,但,还是不用了,你们拿回去吧。”
这年头,谁家都没粮了。
而且,这点粮,根本撑不了多久,说句难听的,她闺女,八成是必死的结局……
既如此,没道理为了多撑这两天,让人家拿自家的救命粮出来。
而她,也是狠下心才做这个决定的。
“大丫,我们知道你不好意思收,没事儿的,十六说了,咱们每个人都不抛弃不放弃,我们大伙再没粮,小娃娃也不能不管,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朱大丫垂头没说话,鼻头酸涩,睫毛颤抖。
旁边,朱全见状,直接拿着自家粮袋过去:“关婶、周婶、王婶,倒这里吧,我姐不好意思,我替她收了。”
三人很是配合,把小米倒进粮袋,这么一凑,也凑出了一碗多的干小米。
朱全郑重道:“多谢,三位婶子的恩情,我朱全铭记在心!日后你们家里要是需要帮忙,只管找我!”
旁边,关里正摆手:“用不着这么客气,都说了,要互帮互助,日后大伙真有难处,肯定找你,不跟你客气!”
“可不,这么郑重,给我整不知道说啥了。”王大山媳妇王氏笑着道。
周围村民也纷纷笑起来。
气氛骤然轻松了不少。
秋老太太目睹全程,心中忽而感慨。
这次逃荒,真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
这辈子,她干儿有本事,上辈子没粮,大伙只能各扫门前雪,不仅如此,到了后面,还有互相抢、互相偷的。
那时候,就连睡觉都不能安心。
再看现在,或许因为抱团,大伙走的虽艰难,但各个心底有希望,偶尔脸上还能露出笑容……
马三狗不知啥时候挤在板车旁,看着马半仙:“爹,您老也给我算算呗,算算咱啥时候能逃荒结束?逃荒后日子是不是好过起来,顿顿都能吃饱饭了?”
马半仙都准备算了,听到他后面的问题,忍不住拿掐算了一半的手敲他脑袋瓜。
“你想的美,以前没灾荒的时候,咱大伙也没顿顿饱饭啊!能活下去,不饿死,这就行了。”
旁边,钱老太太也笑:“可不是,年轻人就是想得好,不饿死都不错了,还想顿顿吃饱。”
旁边,白浔听着,心中颇为不舒服。
他知道各地粮产,根据平均地里粮食亩产,加上朝廷税收一年整体算下来,百姓剩下的粮食,不仅足够饱腹,还应该有不少剩余才是。
少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了。
他不说不打紧,这一开口,周围大伙都忍不住笑了。
小周氏笑他:“白小子,你这话说的,我一听就能听出来,你从前肯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白浔没有丝毫不高兴,反倒是不解。
见状,钱串子给他解释:“粮税用斗量,官差在斗上加高,量的时候,又把粮食压瓷实,如此一来,粮税便多了一成。”
旁边,王大山跟着补充:“不仅如此,有的县官还得收个人头税、上路税,各种税!说白了,就找理由收税!”
大伙越说越起劲儿,纷纷七嘴八舌的参与进来。
“再就是,大伙的地好坏不同,亩产也各不同,就像王地主家,他们家基本都是良田,亩产高,不像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地,好坏参半,一年到头收多少,就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哎,不止呢,地主也压榨,咱村不少没地的佃户,想吃饭,就得租人家地,一年就赚四成粮,除了交税,地主还要拖欠拖欠,一年算下来,几乎剩不下来什么,想活着,就只能继续去让人压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啊!”
他们讨论的起劲儿,而白浔,听得内心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