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如同一柄划开晨曦的冰冷手术刀,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动脉上。
车窗外,苏醒的城市正逐渐褪去睡意,自行车流汇成河,沿街的早点铺升腾起滚滚白汽,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车厢内,却是一片与世隔绝的死寂。
江建国端坐在后座,瘦削的身体挺得笔直,仿佛一尊僵硬的雕塑。
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膝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一夜未眠的疲惫,被此刻巨大的精神压力彻底压制,他的大脑中反复回响着马恒尖利的声音,以及那些干部们冷漠的眼神。
他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问话。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绞杀,而他们正被主动送往屠宰场。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路承舟。
年轻人靠着车窗,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窗外飞速**的街景。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紧张,甚至没有一丝即将面临风暴的凝重。
那份超乎寻常的沉静,仿佛他不是去接受审问的囚徒,而是一个去赴约的闲人。
这份沉静,让江建国焦灼的心,莫名地安定了半分。
“承舟,”
他压低了声音,嗓音沙哑,“我……我怕是连累你了。到了局里,王德发那条线上的张局长,怕是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
路承舟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转头看向他,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江总工,从我们决定在车间里点燃第一台机床的那个瞬间起,这场仗就已经不是我们想不想打的问题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低鸣,“是他们,逼着我们必须打,而且必须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前排马恒那隐约可见的、得意的后脑勺。
“至于那位张局长,”
路承舟的眼神深邃了几分,“他想不想吃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盘‘菜’,他能不能吃得下,会不会崩了他的牙。”
江建国微微一怔,咀嚼着这句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
车子转过一个街角,一栋灰色的、方方正正的苏式建筑,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建筑顶端,一颗巨大的红色五角星在晨光下庄严肃穆。
这里,就是市工业局的办公大楼,是这座城市工业体系的权力中枢。
伏尔加没有在大门停留,径直驶入了戒备森严的院内。
车门打开,一股冰冷的空气混杂着官僚机构特有的、陈腐的文件气味扑面而来。
马恒率先下车,脸上那副狐假虎威的笑容愈发张扬。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保卫科干事“请”下车的路承舟和江建国,眼神中的轻蔑与怜悯交织。
“走吧,两位功臣。”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局长日理万机,可等不了你们太久。”
几个工人抬着那几口沉重的木箱,跟在队伍后面。
每走一步,都仿佛在为这场审判,敲响沉闷的丧钟。
然而,预想中直接进入局长办公室的场景并未发生。
他们被带到了三楼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一名年轻的办事员拦住了他们。
“局长正在接一个重要电话,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那名办事员说完,便转身走开,将他们晾在了原地。
这是一种无声的下马威。
权力,最擅长用等待来消磨对手的意志,制造心理上的不平等。
马恒显然很享受这个过程,他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仿佛在欣赏两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江建国的脸色愈发难看,紧握的拳头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路承舟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走到那几个装着零件的木箱旁,伸手轻轻拍了拍箱盖,发出“笃笃”的声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在确认自己最可靠的盟友,依旧安然无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二十分钟,或许是半个小时,走廊另一头的局长办公室大门,终于“咔哒”一声打开了。
“让那两个红星厂的进来。”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马恒精神一振,立刻挺直了腰板,对着路承舟和江建国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高级香烟和浓茶的、属于权力的气息,迎面扑来。
办公室宽敞得有些奢侈。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桌上摆着两部不同颜色的电话机,一个巨大的搪瓷烟灰缸,以及一叠叠高耸的文件。
桌子后面,是一张宽大的皮质转椅。
一个身材微胖、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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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欣赏着楼下的风景。
他就是市工业局的一把手,张援朝。
他没有回头。
这种刻意的漠视,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具压迫感。
路承舟和江建国被带到了办公桌前,如同两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马恒则像一条忠实的狗,点头哈腰地站在了门边。
张援朝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并没有第一时间落在二人身上,而是先扫了一眼被抬进来的那几口木箱,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随即,他才将视线投向江建国,语气平淡,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江建国,我记得你。厂里的老技术员,快退休了吧?”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敲在人的心上,“老同志,就应该有老同志的觉悟。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安安分分,搞这些名堂,煽动工人,对抗组织,你想干什么?想**吗?”
一顶巨大的帽子,就这样轻飘飘地扣了下来。
江建国浑身一颤,血气直冲头顶,正要开口辩解,却被路承舟一个隐蔽的眼神制止了。
张援朝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气场带来的效果,他将目光转向了路承舟,眼神中的轻蔑更是不加掩饰。
“你,就是那个路承舟?”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过分年轻的学徒工,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丑,“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蛊惑人心,破坏生产,谁给你的权力?谁是你的后台?”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平地惊雷。
“说!你们把那些昂贵的进口设备,糟蹋成什么样了?今天,你们两个要是不把问题交代清楚,一个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质问,路承舟的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丝笑容。
那笑容,平静,坦然,甚至带着几分期待。
他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而是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地、笃定地,敲了敲身前那口最大的木箱。
“张局长。”
他清朗的声音,在压抑的办公室里响起,清晰得如同金石交鸣。
“您说的这些问题,我们等一下再慢慢汇报。”
“在汇报之前,我想先请您看一样东西。”
“我们的……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