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会了。”
他承诺道。
林婉清却没有因为这句承诺而感到丝毫轻松。
她摇了摇头。
“问题不在于以后会不会，而在于为什么会发生。那个划车的人，只是个无赖。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却让我觉得，你好像在应对更复杂的事情。”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顾野沉默着，车子拐上通往中关村北二条的小路。
路灯昏暗，光线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忽然开口，话题转得有些突兀。
“前几天在公园，我见到肖红了。”
林婉清愣了一下。
“我也见过了，我还以为是错觉，她好像在躲着我，她怎么会来北京？”
林婉清下意识地问。
“不清楚。”
顾野的回答依旧简洁。
“我上次参加的一个宴会，请了肖红做开场表演。”
当时她只是匆匆一瞥。
但能确定就是肖红。
虽然穿着普通的演出服，脸上画着浓妆，但那身段，那独特的气质，不会错。
顾野缓缓向她家的小区驶去。
“以后出门，多留个心眼，防范总是没错。”
他认真叮嘱。
“你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凡事小心。”
车子在林婉清住的楼下停稳。
顾野熄了火，下了车，绕到另一边，轻轻打开后座的车门。
他弯下腰，将林奇从车里抱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稳。
熟睡的林奇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林婉清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顾野宽阔的背影，将儿子小小的身体完全护在怀里。
这一刻的顾野，又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能给人带来无比安全感的男人。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
顾野的脚步很重，每一步都踩亮一盏昏黄的灯。
林婉清跟在后面，看着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又缩短。
到了四楼，林婉清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屋里一片漆黑。
她母亲孙明明应该已经睡了。
顾野抱着林奇，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又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退出了房间。
林婉清站在客厅里，没有开灯。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水泥地面上铺了一层清辉。
“今天，谢谢你。”
顾野低声说。
他指的是在派出所，林婉清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幕。
林婉清没有作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有感激，有疏离，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牵绊。
“下周六，我带林奇去买他想要的玩具，他考了第五名，这是我答应给他的奖励。”
“嗯。”
林婉清轻轻应了一声。
“那我走了。”
顾野走到门口，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早点休息。”
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楼道里传来他下楼的脚步声，一声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林婉清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
顾野的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楼下。
那道刺眼的白色划痕，在月光下，依然清晰。
他没有立刻开车走。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包烟。
一点猩红的火光在黑暗的车厢里亮起，明明灭灭。
林婉清的心也跟着那点火光，起起伏伏。
窗外的天色泛着鱼肚白。
林婉清睁开眼，屋子里还很暗，只有一点微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
她套上一件薄外套，走到客厅。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林婉清走过去，看到孙明明正在灶台前忙活。
案板上放着一小盆和好的面糊，旁边的锅里烧着热水，准备煮稀饭。
“醒了？”
孙明明头也没回，手上的动作不停。
“妈，我来吧。”
林婉清走上前，想接过她手里的锅铲。
“不用，马上就好。你昨晚那么晚回来，多睡会儿。”
孙明明嘴上说着，却侧了侧身，眼睛瞟向林婉清。
“那个顾野，送你回来的？”
“嗯。”
林婉清低声应着，去拿碗筷。
“他倒还算有点良心。”
孙明明嘟囔了一句，把搅好的面糊倒进滚水里，一边倒一边快速搅拌。
“知道你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
林婉清沉默着摆好三副碗筷。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孙明明的话虽然是关心，但每一个字眼都带着一根细小的刺，扎得人心里不舒服。
孙明明把煮好的疙瘩汤盛进大碗里，热气腾腾。
“总给孩子买破玩具能值几个钱。他现在是厂长了，开着小汽车，对自己的亲儿子，也该大方点。”
“妈，那只是一些奖励。”
“奖励也分大小。他要是真惦记着小奇，就该给你们娘俩弄个好车。”
孙明明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汤水溅出来几滴。
林婉清垂下眼睑，拿起抹布擦掉桌上的水渍。
她不想争辩。
她和母亲之间的鸿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填平的。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林婉清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你好。”
“婉清！是我，张丽！”
电话那头传来张丽兴奋的嗓音。
“怎么这么早？”
林婉清的唇边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笑意。
“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张丽在那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变小了。
“你说，什么事这么客气。”
“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看婚纱。我一个人，心里没底。”
“当然没问题！”
林婉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什么时候？我随时都有空。”
“那就等你下班？我们去看看？听说新开了一家百货公司。”
“好，下午4点，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林婉清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孙明明探究的视线。
“谁的电话？”
“张丽。”
“有什么事？听你笑得那么开心。”
孙明明一边给林奇盛汤，一边状似无意地问。
“她要结婚了，让我陪她去挑嫁衣。”
林婉清坦然地回答。
“结婚？”
孙明明手里的汤勺停在了半空中。
这两个字，对她有种特殊的魔力。
“嗯。”
“哦哟，那可是好事啊！铁饭碗！这下嫁人了，更是享福了。”
孙明明立刻来了精神，把汤碗放到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