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先下车，随即绕到另一侧，再次用手护住车门顶，等林婉清出来。
饭店大厅里铺着厚重的红色地毯，吸收了绝大部分的脚步声。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来来往往衣着考究的人们。男士多是西装革履，女士则穿着各式连衣裙或套裙，妆容精致。
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西洋古典乐，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姿态优雅。
这里像与外面朴素世界隔绝开来的小天地，精致，华丽，也带着无形的距离感。
江楚自然地走到她身边，手臂微微弯起，示意她挽住。
林婉清迟疑了半秒，还是将手轻轻搭了上去。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隔着西装布料，能感受到那份沉稳的温度。
“这是外交部举办的一场招待晚宴，来宾有一些驻华使节和商界代表。”江楚低声为她介绍，仿佛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拘谨。
“别紧张，就当是来见见世面。”
林婉清点点头，随着他往里走。
路过的人偶尔会投来打量的视线，在看到江楚时，会露出礼貌的微笑，然后视线便会落在林婉清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她今天在腰间系了一条细细的同色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这是她为公司产品宣传，特意找人定做的，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江院士，好久不见。”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黄参赞。”江楚点头回应，随即介绍道，“这位是林婉清女士，我的合作伙伴。”
他又转向林婉清。
“这位是黄志明参赞。”
“黄参赞好。”林婉清礼貌地微笑颔首。
黄参赞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露出了然的笑容。
“江院士的合作伙伴，果然是位风采出众的女士。二位请自便，我那边还有客人。”
简单的寒暄之后，黄参赞便转身离开。
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不断重复。江楚像一块磁石，总有人主动上前与他交谈，而他总会不厌其烦地将林婉清介绍给对方。
他的介绍很巧妙，只说是“合作伙伴”，既亲近又保持了距离的身份。
这让林婉清在应对这些社交场合时，多了一份从容。
她逐渐发现，江楚在这个圈子里游刃有余。他既能和白发苍苍的老学者探讨最新的科技进展，也能和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聊国际贸易形势。他的言谈举止，都恰到好处。
相比之下，自己倒真成了那个“见世面”的人。
“要喝点什么吗？”江楚领着她走到一张摆满各式酒水和点心的长桌旁。
“一杯橙汁就好。”林婉清说。
酒精会麻痹人的神经，她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
江楚递给她一杯鲜榨的橙汁，自己则拿了一杯香槟。
两人找了相对安静的角落。
不远处，乐队换了一首曲子，是一支华尔兹。舞池中央，已经有几对男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裙摆旋转，衣香鬓影，构成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
林婉清安静地看着，两世的她对跳舞没什么概念。前世在乡下的时候，扭秧歌就算是最大的娱乐活动了。后来离婚进了城，忙着生计，忙着事业，更没有机会接触这些。
“林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江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婉清回过神，他正站在她面前，微微欠身，伸出一只手，做出了标准的邀请姿势。
灯光下，他那身黑色的燕尾服显得格外挺拔，一丝不苟的发型，配上那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都透着古典绅士的派头。
舞池里那些人的动作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完全不会。
“我……”
她刚想开口拒绝，却看到江楚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那里面没有强迫，只有平静的等待。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缩在角落里。
她将手里的橙汁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把手轻轻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
江楚引领着她滑入舞池。
当他的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腰际时，林婉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下。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味道。
音乐在耳边流淌，她却完全找不到节奏。
脚下的步子迈得迟疑，身体也无法放松，每一步都像在计算公式，生怕踩错，更怕踩到他的脚。
江楚带着她旋转，她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整个人都显得很笨拙。
她感到脸颊微微发烫。
这太丢人了。
“抱歉，我不会跳舞。”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窘迫。
江楚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她继续移动。
他的舞步似乎也算不上多么娴熟。虽然架势十足，但仔细感受，他的动作也带着刻意练习过的生涩感，尤其是在需要流畅衔接的转体动作上。
林婉清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一连几个节拍下来，她确定了。
江楚跳得，好像也并不比她好多少。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那份紧绷感，莫名地松懈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江楚。
他依旧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人，太会伪装了。
明明自己也不熟练，却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来邀请她，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尴尬。
“江先生是留洋回来的，交际舞应该是必修课吧？”林婉清忍不住开口，话里带上了揶揄。
江楚带着她完成简单的转身，动作略显僵硬地停顿了一下。
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
“其实，我也没学过。”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热气，吹拂在林婉清的耳廓上，让她感觉有点痒。
“以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舞会很多，但我一次都没跳过。”
林婉清有些意外。
“为什么？”
“那时候觉得那是浪费时间。”江楚坦白道，“假装自己很高冷，对这种事不屑一顾。”
他的话语里带着自嘲。
“所有的邀请，我全部都拒绝了。”
“那你现在……”林婉清不解。
“但他们跳的时候我会在旁边悄悄观摩。”他补充道，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太常见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