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结束后，林婉清刚走下台，江楚就递过来一杯温水。
“恭喜。”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里，映着的全是她的倒影。
“同喜。”
林婉清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水流过喉咙，缓解了长时间讲话带来的干涩。
“今晚的你，很耀眼。”
江楚的称赞直接又坦率。
“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林婉清回答。
“今晚计算机研究所在和平饭店有一个舞会，不知道是否有幸，能邀请你做我的舞伴？”
江楚发出了邀请，他的姿态优雅，看不出半分的紧张。
林婉清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好。”
她答应了。
江楚唇边的弧度加深了。
“那我晚上八点，去你家接你。”
“可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中关村北二条的住宅楼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林婉清的家里，孙明明正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今天可是大功臣。”
孙明明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喜气，报纸上已经有了下午发布会的快讯，她拿着那张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妈，林奇呢？”
“在屋里做作业呢。”
林婉清换下套裙，穿上居家的衣服，走进厨房洗手。
吃过晚饭，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指向七点。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新做的墨绿色丝绒连衣裙。
这裙子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在一些大型场合适配的礼服，特意找裁缝做的，款式简单大方，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线。只不过每次江楚都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一直没有机会穿。
当她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时，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孙明明眼睛都直了。
“哎哟我的闺女，你这是要干嘛去？穿这么漂亮。”
“晚上有个舞会。”
林婉清一边回答，一边坐在梳妆台前，简单地给自己上了点妆。
“舞会？跟谁啊？”
孙明明凑了过来，一双眼睛在她身上和那条裙子上打转。
“江楚。”
林婉清没有隐瞒。
孙明明的脸上瞬间乐开了花，她一拍大腿。
“我就知道！是江先生吧！”
“婉清啊，你可算是开窍了。”
孙明明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她旁边，开始滔滔不绝。
“你说这江先生，人长得一表人才，还是留洋回来的大学问家，家里条件又好，对你又那么上心，这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金龟婿啊！”
林婉清拿着眉笔的手顿了一下。
“妈，我们只是朋友和合作伙伴。”
“什么朋友！”
孙明明不赞同地拔高了声调。
“哪有普通朋友三天两头往你这儿跑的？哪有普通朋友为你鞍前马后的？妈是过来人，看得清楚着呢！他那双眼睛，看你的时候都快黏你身上了！”
“再说了，你现在事业有成，人又长得漂亮，找个好男人嫁了，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顾野那头，你俩都离了，他现在就是个厂长，怎么跟江先生比？”
“听妈的，好好把握住机会。女人嘛，事业再好，终究还是要有个家的。”
孙明明的话，句句都带着那个年代最朴素也最现实的价值观。
林婉清放下眉笔，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耐烦。
她知道孙明明是真心为她好，只是她们看问题的角度完全不同。
“妈，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我知道江叔叔很好。”
里屋的门突然打开，林奇穿着睡衣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书。
“但是妈妈要找自己喜欢的人。”
小家伙走到林婉清身边，仰着脸，认真地说。
孙明明的唠叨被孙子打断，一时有些卡壳。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林婉清的心里却是一软，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是啊，要找自己喜欢的人。
江楚无疑是优秀的，他的风度、才华、能力，都无可挑剔。她对他，也确实有着欣赏。
但这种欣赏，离喜欢还有多远，离爱又有多远，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她对感情变得更加谨慎。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毫无保留地投入到另一段关系里。
更何况，那段关系里还牵扯着江楚那样复杂的家庭背景。
她想要的是安稳，而不是另一场需要费心经营的豪门生活。
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林婉清站起身。
“我去开门。”
打开门，江楚正站在门外。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俊朗。
“准备好了吗？”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闪过惊艳。
“好了。”
林婉清点点头，拿起搭在沙发上的披肩。
“妈，林奇，我出去了。”
“哎，好，好！玩得开心点！”
孙明明连忙跟到门口，热情地招呼着。
“江先生，我们婉清就拜托你了啊！”
“阿姨放心。”
江楚礼貌地回应。
林婉清跟着江楚走下楼梯，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来，让她纷乱的思绪清醒了些许。
楼下，停着一辆白色轿车。
江楚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用手护在车门顶上，防止她碰到头。
每个动作，都绅士得无可挑剔。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之中。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之中。
八十年代的北京夜晚，路灯昏黄，拉长了街道两旁白杨树的影子。车窗外掠过的，是尚显低矮的楼房和偶尔骑着自行车晚归的行人。
车内空间很安静，只有引擎发出的轻微嗡鸣。
林婉清侧头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身上的披肩带着羊绒的柔软触感，是江楚方才为她准备的。
每个细节，他都考虑得周到。
她习惯了凡事靠自己，习惯了在生活的风浪里独自掌舵。顾野给过她一个家，却没给过她安稳。如今江楚递过来的，是一份看似安稳的邀约，但背后牵扯的世界，对她而言却是全然陌生。
白色轿车最终在一家灯火辉煌的饭店门口停下。
北京饭店。
门口穿着制服的侍者快步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