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是将老祖宗留下的草本智慧,用最现代的科学方式,重新带回大家的生活里。”
“我们的每一瓶‘产品’,从原料的选择,到配方的研制,再到生产环节,
都遵循着最严格的标准。我们不仅要让大家用得安心,更要让大家用得明白。”
台下的记者们不停地按动快门,闪光灯此起彼伏。
林婉清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她描绘的蓝图,清晰而动人。
发布会结束后,相关领导特意走过来,握着林婉清的手。
“林同志,你今天讲得很好!国家就需要你们这样有远见、有魄力的年轻企业家!”
送走所有宾客,江楚走到林婉清身边,递给她一杯温水。
“辛苦了。”
他的眼眸里,带着欣赏。
“走吧,带你去办件正事。”
车子停在了邮电局门口。
营业大厅里人声鼎沸,长长的队伍排到了门外。
江楚护着林婉清,直接找到了窗口的一位负责人。
他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那位原本板着脸的负责人,
立刻客气地将他们请到了里面的办公室,并递过来一张表格。
《住宅电话安装申请表》。
林婉清看着表格上的栏目,有些发怔。
在这个年代,私人电话是极少数人才有的特权。
“这对你以后联系业务有帮助。”江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婉清在安装地址一栏,一笔一划地写下:中关村北二条。
申请理由:办公需求。
写完,她抬起头,看向工作人员。
“这个要多少钱?”
“初装费,三千。”
工作人员点清了钱,开了一张收据,上面写着排队号码。
“手续办好了,什么时候能装上,得等通知,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
走出邮电局,林婉清捏着那张薄薄的收据。
江楚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以后联系就方便了。”
除夕夜,家里暖意融融。
厨房里,孙明明正系着围裙,指挥着被林婉清请来过年的张丽。
“哎,小张,这鱼肚子里的黑膜得刮干净,不然腥气!”
“妈!你别沾手了,仔细手上起倒刺!”
林婉清笑着从母亲手里接过菜刀,动作麻利地处理着。
八道菜,摆了满满一桌。
红烧肉、干炸带鱼、四喜丸子、白斩鸡,
每一道都是实实在在的硬菜,冒着诱人的热气。
林奇穿着新衣服,兴奋地跑来跑去,帮忙摆着碗筷。
“妈,春晚开始啦”
小小的黑白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第二届春节联欢晚会。
马季的相声,逗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孙明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嘀咕。
“这电视可真费电。”
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秒都没离开过屏幕。
零点的钟声敲响,窗外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
林婉清带着林奇和张丽,站在窗边看烟花。
温暖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映着她们脸上的笑容。
同一片夜空下,283厂的厂长办公室里,却只有一盏孤灯。
顾野和郑工面前,摆着两个搪瓷缸子,里面是寡淡的白水煮饺子。
窗外的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将节日的喜庆送进这间冷清的屋子。
郑工叹了口气,夹起饺子,却没什么胃口。
“厂长,年都过不好啊。”
顾野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将自己缸子里的饺子,分了一半给郑工。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夜空中绽放的零星烟火。
过了很久,他才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
“会挺过去的。”
283厂的办公室里,烟灰缸早已堆满了烟头。
顾野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
屏幕上,雪花点闪烁,画面并不清晰。
但那个身影,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林婉清。
她穿着剪裁合体的长裙,衬得身形愈发纤细窈窕。
头发在脑后盘成优雅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平添了几分柔美。
她站在发布会的主席台上,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记者,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从容,镇定,甚至带着淡淡的微笑。
“林小姐,请问‘清露’这个品牌,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一个记者高声提问。
林婉清拿起话筒,声音透过电视机里的扬声器传出来,清晰而温和。
“我们的方向,是打造真正属于我们中国女性自己的护肤品牌,
用最前沿的科技,结合老祖宗留下的草本智慧。”
她侃侃而谈,那些专业的词汇,那些清晰的规划,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顾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是什么时候,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光芒四射,让他觉得陌生,甚至有些遥不可及。
摄像机的镜头微微移动,扫过林婉清身后。
江楚就坐在那里。
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台上的林婉清。
那目光里,有欣赏,有支持,还有不加掩饰的专注。
顾野的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有为她高兴的成分,他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失落。
那个原本应该站在她身后,为她遮风挡雨,分享她所有荣耀与喜悦的人,是他。
可现在,他只能像局外人,通过一方小小的屏幕,窥探着她的生活。
而另一个男人,想要理所当然地占据那个位置。
电视里的发布会结束了。
屏幕上开始播放新闻联播。
顾野却久久没有动弹,眼前反复闪现的,
都是林婉清从容自信的笑脸,和江楚那势在必得的眼神。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抖了半天,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烦躁地将空烟盒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刚过完年,寒风像是长了刀子,卷起光秃秃地里的尘土。
从北京开往清河县的绿皮火车,车厢里混杂着汗味、烟味,拥挤而温热。
林婉清靠在硬座车窗边,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从高楼林立的首都,渐渐变成了低矮的平房和无垠的田野。
她穿着一件得体的驼色呢子大衣,里面是柔软的羊绒衫。
这身装扮,与车厢里大部分穿着臃肿棉袄、提着大包小包的旅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