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北京城难得有个大晴天,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
在屋子里洒下一片金色的光晕。
林奇已经放了寒假,正坐在小板凳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寒假作业。
林婉清给他织了一件新的毛衣,宝蓝色的,衬得他小脸越发白净。
她自己则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中午的饭菜。
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
墙上的挂钟,时针慢悠悠地指向了九点。
她解下围裙,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对林奇说。
“奇奇,走,妈妈带你去公园。”
这是她和顾野定下的规矩。
每周六,她会带林奇去附近的公园,顾野会在那里等他们。
林奇立刻放下铅笔,眼睛亮晶晶的,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牵住她的手。
“妈妈,今天爸爸会给我带新的礼物”
“其实可以告诉爸爸,不带礼物也可以。”
林婉清柔声教导着,牵着儿子打开了房门。
门外,冷空气扑面而来。
高大挺拔的身影,就静静地立在楼道的阴影里,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
顾野。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军绿色的棉大衣领口竖着,
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正直直地看着她们。
林婉清的脚步顿住了。
林奇也诧异的转了转脑袋。
“爸爸!”
顾野抬起头,目光越过儿子的肩膀,落在了林婉清身上。
“奇奇,你先进屋去,爸爸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妈妈说。”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奇乖巧地点点头,跑回了屋里。
楼道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把他们送回去了。”
顾野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林婉清明白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和我没关系。”
说完,她转身就要回屋。
这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让顾野的心针扎一样疼。
他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手臂猛地伸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
林婉清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进坚硬滚烫的怀抱。
属于顾野的熟悉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顾野!你放开我!”
她的第一反应是挣扎,手脚并用地推拒着他。
但男人的双臂,像铁钳一样,死死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力道大得让她骨头都开始发疼。
她的脸颊被迫贴在他粗糙的棉大衣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起伏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混乱。
挣扎中,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很烫。
林婉清的动作僵住了。
她能感觉到,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压抑的,痛苦的,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她没再动。
“我快要疯了。”
顾野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
“婉清,我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
“我求过你,我等过你,我试着给你空间,给你时间。”
“可你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知道我以前不好,不够体贴,不懂你。可我现在在学,我在改。”
“一个人的努力……太累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一向顶天立地的顾野,此刻却在她面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林婉清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了些。
“顾野,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
“我不放!”
顾野反而抱得更紧了,似乎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立刻消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碰过她了。
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和满足感,瞬间席卷了他干涸枯竭的内心。
林婉清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再次开口。
“你放弃我,就能解脱了。”
“放不开了。”
顾野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辈子都放不开了。你是我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林婉清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带着无奈。
“那不是执念,那只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不是!”
顾野立刻反驳。
他稍稍松开一些,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偏执和疯狂。
“婉清,是我,是我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看着他情绪又激动起来,林婉清放弃了继续讲道理。
她又推了推他。
这一次,顾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林婉清立刻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整理被他弄乱的衣领。
她没再看他,转身回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顾野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方才那柔软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掌心。
抛去那些没用的矜持和自尊,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清河县。
冬日的北风卷着黄土,刮得人脸生疼。
顾家那座在村里还算气派的砖瓦房,此刻却透着一股萧瑟。
陈月香和顾建国回来已经两天了。
顾建国每天都黑着一张脸,逢人问起,只说是北京城待不惯,想念家里的热炕头。
邻里们自然不信,各种猜测的闲话在村里传得飞沸沸扬扬。
屋里,陈月香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跟顾建国抱怨,声音尖利刻薄。
“你看看,你看看!那个林婉清,现在翅膀硬了,就是个狐狸精!”
“也不知道是巴结上了哪个野男人,有了后台,连我这个婆婆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不过就是在邻居面前说了她几句,她就能找人把我弄进派出所!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她越说越气,把手里的针线笸箩往炕上重重一摔。
“那个不孝子也是被她灌了迷魂汤!
为了个外人,居然把自己亲爹亲妈赶回老家!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白眼狼!”
顾建国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脸色愈发阴沉。
陈月香骂了一通,心里还是不解气。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许晓!
那个省城的老师,不是还留在北京吗?
她跟自己说过,对顾野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