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够亲身参与其中,已经足以让每一个技术员热血沸腾。
真正能进入观礼台的名额,整个283厂,只有六个。
郑工和伍子昭主任,凭借着他们的资历与贡献,当仁不让地拿到了入扬券。
顾野没有去。
他选择留在了厂里。
厂里的那台二十一寸彩色电视机前,
早就挤满了留守的员工,因为厂间保密,顾野不能将家属接过来,
自己更是不能离开,他要在这里,陪着大家一起,见证那个历史性的时刻。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林婉''清却面临着小小的窘境。
她那个五十多平米的小屋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电视机。
对于即将到来的国庆阅兵,六岁的林奇早就充满了幻想,
老师在学校里讲了无数遍,那些威武的坦克,轰鸣的飞机,整齐划一的士兵,
早已在他小小的脑海里排练了千百回。
可没有电视,一切都是空想。
小家伙的失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就在林婉清思忖着要不要去邻居家挤一挤的时候,一辆洁白的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胡同口。
车身线条流畅,漆面光洁如镜,与周围灰扑扑的砖墙形成了鲜明的区隔。
江楚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没有穿惯常的西装马甲,只是一件质地精良的米色风衣,衬得他愈发身姿挺拔,温文尔雅。
“婉清。”
他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从容。
“我猜你和林奇,可能需要一个看电视的地方。”
林奇原本还因为不能看阅兵而耷拉着小脸,一听到“看电视”三个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他扭过头,看见了那个总是带着笑意的江叔叔,还有他身后那辆漂亮得不像话的白色小汽车。
小家伙心里有些别扭。
他其实并不太想和这个江叔叔走得太近。
可电视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那里面有坦克,有飞机,所有的小朋友都在期盼。
林奇的小脑袋里,天人交战了足足三秒钟,最终,对阅兵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拽了拽林婉清的衣角,没有说话,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已经暴露了他所有的想法。
这是来北京后,林婉清第一次要去别人家里做客。
而且还是江楚的家。
她有些紧张,一种无法言说的局促感。
江楚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
“只是看个电视。”
他嘴角的弧度依旧,眼神却很真诚。
“我答应过你,会用最真实的一面和你相处。”
“今天,就当是朋友间的普通拜访。”
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最终,林婉清还是点了点头。
她牵着林奇,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胡同里嘈杂的人声和风声,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林奇的小手紧紧抓着身下柔软的座椅,小小的身体坐得笔直。
林婉清以为江楚会带他们去研究所附近分配的住所。
那是这个时代,国家给予高级知识分子的最高优待,独门独院,环境清幽。
可白色的轿车却一路向东,平稳地行驶着,绕过了那些熟悉的科研单位聚集区。
车窗外的景象,在飞速地变化。
低矮的平房和交错的胡同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马路和拔地而起的新式楼房。
最终,车子驶入了一条气派非凡的大街。
建国门外大街。
这个名字,林婉清在报纸上见过。
一种预感,在她心底浮现。
轿车没有在任何单位门口停留,而是拐进了有人站岗的小区大门。
那名站岗的警卫,在看到江楚的车牌后,端正行礼,铁门随之缓缓打开。
这里,不是单位,更不是家属院。
轿车最终停在一栋宏伟的米白色高楼前。
大楼的造型在八十年代的北京,堪称前卫,
通体由光洁的石材和巨大的玻璃窗构成,在秋日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却不刺目的光。
“国际大厦。”
林婉清轻声说出这四个字
江楚没有熄火,直接进入到地下车库。
林婉清抱着林奇下了车,这栋101m大楼,一股强烈的,前世后现代气息扑面而来。
穿着笔挺制服的电梯员微笑着为他们按好电梯。
电梯铺着厚羊毛地毯,四周镜面的电梯能照出人的样子(这是北京唯一一个能照出人的电梯)。
空气里没有一丝杂味,林奇紧张的拉着林婉清的手。
安静。
极致的安静。
与外面那个喧嚣沸腾的城市,判若两个世界。
林奇彻底被镇住了。
他仰着小脸,张着嘴,眼睛里全是茫然和震撼。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电梯平稳上升,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晃动。
林婉清的心跳,却随着楼层数字的不断攀升,而微微加速。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北京,能被冠以“国际”二字,且允许私人购买的住宅,只有一个地方。
这里,是当时北京第一栋,也是唯一一栋涉外商品房。
是为外国公司驻华的代表,以及极少数获得国家特批的顶尖人才准备的。
这已经不是“优待”能够形容的了。
这是身份,是地位,是普通人连想象都无法触及的另一个阶层。
“叮。”
电梯到达了。
门打开,是一条铺着长绒地毯的安静走廊。
每层只有4户,江楚走到最里面,拿出钥匙,轻轻一拧。
“咔哒。”
一声轻响,门开了。
江楚侧身,让林婉清和林奇先进。
“请进。”
当林婉清牵着林奇迈入房间的那一刻,她迟疑的开口,
“要换鞋吧。”
江楚原本想说不用,但看到两人都有些紧张,还是从旁边的鞋架拿出两双新拖鞋。
换好鞋,林婉清和林奇都松了一口气,
进入房间,林婉清才真正理解了,江楚那句“最真实的一面”是什么意思。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别的,是空间。
巨大的,开阔的,奢侈到令人窒息的空间。
客厅的面积,几乎比她租住的整个二居室还要大。
一整面墙,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从这里望出去,半个北京城仿佛都匍匐在脚下。远处街道的轮廓,依稀可见。
脚下,不再是冰冷的水泥地,而是温润的实木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