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他口齿不清地喊着,松开手,迈开小短腿,歪歪扭扭地就朝她走了过来。
林婉清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这才几天没见,小家伙竟然已经能自己走得这么稳了。
虽然还像个喝醉了酒的小企鹅,但每一步都迈得那么用力,那么认真。
她张开双臂,将扑进怀里的小人儿紧紧抱住,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真是一天一个样。
孩子的成长,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一眨眼,就错过了许多。
孙明明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林婉清,脸上堆着笑。
“婉清回来啦?你看小奇,这几天可乖了,奶也彻底断了,晚上能睡整觉了。”
林婉清抱着儿子,感受着他小小的身体里传来的温暖和力量。
她还是会抱他,但更多的时候,她会把他放在地上,鼓励他自己走。
小家伙摔倒了,她也不急着去扶,只是温柔地看着他,鼓励他自己爬起来。
“爬,宝宝,自己爬起来。”
林奇瘪着嘴,看看妈妈,又看看地面,
最后还是伸出小手,撑着地,哼哧哼哧地自己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笑。
孙明明在旁边看着,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抱,嘴里念叨着。
“哎哟,我的乖孙,地上凉,可别摔着了。”
林婉清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神平静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妈,以后别总抱着他。”
孙明明一愣。
“他还小呢,不抱着怎么办?”
“让他自己走,自己爬。摔倒了,也让他自己起来。”
林婉清的语气很淡,却带着坚决。
“这才是对他好。”
孙明明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孩子骨头软,比如地上脏。
可当她对上女儿那双沉静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时,
那些话就像被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她只能呐呐地点了点头。
“哦……好。”
承包鱼塘,一下子花掉了五百块的巨款,林婉清身上的钱,瞬间就见了底。
她几乎是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还好,顾野每个月都会雷打不动地寄钱和票过来,维持着她和孩子在济南的基本开销。
可这远远不够。
夜深人静,林奇睡熟后,林婉清坐在书桌前,拧开了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她摊开稿纸,握紧了手里的钢笔。
学习不能落下,但赚钱也迫在眉睫。
她决定,要利用晚上和课余的时间,做抄录员赚钱。
这个年代,很多作家和学者都需要人帮忙誊抄稿件,报酬虽然不高,但胜在稳定。
更重要的,是她脑子里那些领先这个时代几十年的东西。
无论是对社会现象的分析,甚至是后世那些脍炙人口的短篇故事。
这些,都是她独一无二的财富。
她可以尝试着给报社和杂志社投稿。
一旦有一篇被采用,不仅能解燃眉之急,更能为她未来的事业,铺下第一块砖。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窗外,夜色如墨,而灯下,林婉清在忙碌着。
林婉清最近确实很忙。
除了上课,照顾孩子,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和书桌前。
张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这天下午,下课铃声刚响,张丽就拉住了正要收拾书本的林婉清。
“婉清,你等一下。”
她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
林婉清抬起头,眼中略带询问。
“我爸有个老战友,现在是济南新闻社的副社长。”
张丽压低了声音,凑到林婉清耳边。
“我听你说想找点抄录的活儿,就跟我爸提了一嘴。”
“我爸说,新闻社最近正好在组织翻译一批国外的名著,缺人手,问你想不想去试试。”
林婉清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一紧。
新闻社的翻译工作。
这比单纯的抄录员,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不仅报酬更高,更是一种对她学识的认可。
“我……当然想。”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太谢谢你了,张丽。”
张丽却摆了摆手,佯装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跟我还说这个。”
“你要是真当我是朋友,就别这么见外。”
“走,我带你过去,他们今天正好在。”
济南新闻社是一栋灰色的三层小楼,透着一股庄重又安静的气息。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与油墨混合的独特味道。
副社长是个爽朗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林婉清,只是简单地问了几个关于专业的问题,
便将她引荐给了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十分儒雅的负责人。
负责人姓王,是翻译组的组长。
王组长上下打量了林婉清一番,她的穿着朴素干净,
眼神却清亮沉静,没有丝毫局促。
他从一摞书中抽出一本薄薄的英文原版书,递了过去。
是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
“山东大学政治经济学专业的学生,不错。”
王组长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这本书,你拿回去,先翻译前两章试试。”
“一周后交给我。”
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过多的承诺。
这既是考验,也是机会。
林婉清郑重地接过书,书页的边缘有些泛黄,带着岁月的痕迹。
她能感受到这本书的份量。
“谢谢王组长,我一定尽力。”
走出新闻社,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林婉清的心情却比阳光还要明媚。
她转身,认真地看着身边的张丽。
“张丽,这次真的…太感谢了。”
张丽被她过于严肃的表情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哎呀,你再说谢,我可要生气了。”
“走,为了庆祝你接到大活儿,我请你吃肉包子去。”
女孩的友谊,简单又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
月末的一天,林婉清正在灯下翻译着《简·爱》的第二章,有电话员叫。
是村里大队部的电话,李叔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李叔的嗓门却很大。
“婉清啊,你放心!”
“鱼苗都放下去了,我专门跑去县里的水产站挑的,都是顶好的草鱼跟鲢鱼苗。”
“咱那鱼塘,水好,地方大,我每天都去看几遍,长得可欢实了。”
“你就安安心心在城里念书,等过年回来,保准让你看到一塘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