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舟一声令下,自己却率先行动起来。
他看准旁边一个放着普通毛笔的木质笔架,伸手“哐当”一声就把它推倒在地,毛笔滚了一地。
苏云舟声音清脆地补充道:“都听好了!挑便宜的、不值钱的砸!别碰那些看起来就死贵的!”
小凳子闻言,刚奋力举起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
“主子……您刚说挑什么的砸?”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来找茬砸场子,不都该挑贵的砸吗?
怎么反而挑这些不痛不痒得砸呢。
苏云舟随手又推倒一个手边的绣墩,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小凳子的脑袋,压低声音道:
“你傻啊!砸贵的?砸坏了咱们听竹苑赔得起吗?把我卖了都赔不起一个瓶底!动动脑子!挑那些砸不坏、或者坏了也不心疼的东西下手!比如凳子啊、桌子腿啊什么的!主要是把场面弄乱!越乱越好!显得咱们很生气、砸得很卖力就行了!懂不懂?”
小凳子和其他几个小太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主子不是来真砸家当的,而是来表演砸场子的!
“懂了懂了!”
小太监们瞬间来了精神,也不再畏手畏脚,纷纷行动起来。
他们谨记苏云舟的教导,专门瞄准那些不值钱但砸了看起来很牛逼的东西砸。
“哐当!”一个摆着精致点心的矮几被踹翻。
“噼里啪啦!”晾在廊下的几件普通宫装被扯下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咚!”一个空着的、用来养鱼的陶缸被推倒。
“咣咣!”几个摆在地上的花盆被踢得东倒西歪,泥土撒了一地。
还有人拿着扫帚胡乱挥舞,把窗台上的灰尘掸得到处都是。
总之,场面瞬间变得一片狼藉,鸡飞狗跳,看起来战况极其激烈,仿佛遭了土匪。
但仔细一看,真正值钱的古董玉器、珠宝首饰、名家字画,都完好无损地待在原地,顶多蒙上了一层灰。
苏云舟叉着腰,满意地看着这片“战略性混乱”,点了点头。
如法炮制,他又带着人迅速光顾了淑妃的宫中,同样上演了一出“雷声大、雨点小”的戏码。
做完这一切,苏云舟这才心满意足得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情舒畅了不少,大手一挥:“收工!回宫等皇上下课……啊不是,等下朝!”
顾衍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就被李公公苦着脸告知苏云舟一个人连砸两处妃嫔住所的光荣事迹。
可他能怎么办,好不容易睡到的老婆只能宠着呗。
可晨妃淑妃也不罢休,哭哭啼啼得找皇上申冤。
顾衍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冒头。
他让人把苦主和肇事者都传了进来。
晨妃和淑妃一进来就扑倒在地,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仿佛得了苏云舟演技真传。
添油加醋地控诉苏云舟如何蛮横无理、带人打砸抢,把她们的宫殿毁得不成样子,请求皇上一定要严惩凶手,赔偿损失!
苏云舟则慢悠悠地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顾衍看着下面哭哭啼啼的两个妃子和一脸“我没错”的苏云舟,沉声问道:
“苏云舟,晨妃与淑妃指控你带人砸毁其宫苑,你可有话说?”
苏云舟抬起头,一脸惊讶和委屈:“皇上明鉴!臣冤枉啊!臣确实去了两位娘娘宫中,但并非去砸东西,而是去帮两位娘娘找她们丢失的金簪和耳珰啊!”
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两位娘娘一口咬定是臣宫里的人偷了东西,还要搜臣的听竹苑。臣想着,既然是找东西,那不能只搜臣一家啊,得公平不是?所以臣就想着,也帮两位娘娘找找,万一是不小心落在哪个角落了呢?结果找的时候吧,手下的小太监们毛手毛脚,不小心碰倒了些东西……臣已经严厉斥责过他们了!但归根结底,臣也是一片好心啊!”
晨妃气得差点晕过去:
“你……你强词夺理!你那是找东西吗?你分明就是蓄意报复!”
苏云舟不理她,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早就准备好的纸,双手呈上,语气变得理直气壮:
“皇上,虽然臣是出于好心,但毕竟弄乱了两位娘娘的宫殿是事实。该赔的,臣一定赔!绝不赖账!这是臣刚才清点出来听竹苑的损失清单和赔偿数额,请皇上过目!而臣损坏两位娘娘的东西,也定然会照价赔偿。绝无二话!”
李公公将那张纸接过,呈给顾衍。
顾衍展开一看,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只见清单上罗列着:
青瓷花瓶一只:二百两
白瓷碗一个:五十两
木质笔架一个:八十两
陶制花盆两个:一百两
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要赔偿近两千两白银,可这些东西,明显都是宫里的普通物件,根本不值这个价!
晨妃和淑妃也凑过去看,一看那数额,差点气炸了肺!
晨妃指着清单,声音尖利:
“皇上!您看看!这简直是敲诈!一个普通的青瓷花瓶,市面上不过几两银子,他竟敢问臣妾要二百两!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淑妃也哭诉道:“是啊皇上!这白瓷碗更是离谱!宫里有的是,他竟要五十两!苏云舟,你分明就是蓄意讹诈!”
苏云舟闻言,不慌不忙,“噗通”一声跪下,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抬起头,眼神清澈地看着顾衍,声音响亮又带着点理所当然:
“皇上明鉴!这花瓶确实是普通花瓶,这碗也确实是个普通碗。但是——”
他话锋一转,掷地有声。
“这个花瓶,上月皇上您来听竹苑时,曾亲手拿起赏玩过,还夸赞了一句釉色不错!这个白瓷碗,更是皇上您上次来听竹苑用点心时亲手用过的!”
他看向晨妃和淑妃,眼神仿佛在说“你们懂什么”:
“皇上是真龙天子,万金之躯,尊贵无比!皇上亲手摸过、用过的东西,那还能是普通东西吗?那上面是沾了龙气的!是御赐之物的级别!价值自然不可与寻常物件同日而语!臣问娘娘要二百两、五十两,已经是看在同住后宫的份上,打了折扣的友情价了!若是拿到宫外去,说是皇上御用过的,千金都有人抢着要!臣还没问娘娘们要精神损失费呢!”
他这一番龙气增值理论,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把晨妃和淑妃听得目瞪口呆,差点背过气去!
顾衍坐在龙椅上,看着苏云舟一副蛮横无理的样子,再听听这番歪理邪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他努力绷着脸,想让自己看上去公平公正公开一点,看向晨妃和淑妃:
“苏爱卿所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朕确实好像碰过那么一两件?”
其实他其实压根不记得了,但自家小狐狸都这么说了,他自然得顺着杆子爬。
晨妃淑妃:“!!!” 她们简直要吐血了!
淑妃不甘心,指着清单上一项“被碰歪的楠木衣架:赔偿十两”,气道:
“那这个衣架呢?!皇上总没碰过吧?不过是碰歪了扶正就好,也要十两?!”
苏云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似乎还很酸的腰,懒洋洋地道:
“哦,那个啊……皇上虽然没碰过衣架,但是皇上碰过我啊。皇上碰过我,我碰过的衣架,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皇上碰过了吧?是吧,皇上?” 他扭头看向顾衍,眼神狡黠。
顾衍:“……”
算了,宠着吧,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嗯,爱妃言之有理。”
晨妃和淑妃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顾衍看着这场闹剧也差不多了,为了显示公平,便对晨妃淑妃道:“既然苏侍君愿意赔偿你们的损失,那你们也列个单子吧。砸坏了什么,照价赔偿了便是。”
晨妃和淑妃一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让宫人赶紧回去清点损失,务必把每一个碎瓷片都算上!
可谁知苏云舟等得就是这一刻。
然而,半个时辰后,当两宫太监捧着清单回来时,晨妃和淑妃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
那清单上……几乎空空如也。
因为苏云舟带人砸的,根本都是不值钱、甚至没砸坏的东西!值钱的物件完好无损!她们想虚报都没法报!
推倒的笔架扶起来就是了,掉到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也就完了,这和赔偿显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却又能让人花时间好一顿收拾整理。
这跟苏云舟那龙气加持的天价账单比起来,简直可笑至极。
顾衍接过那两张近乎空白的清单,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苏云舟那份写得密密麻麻且理由充分的账单,嘴角最终忍不住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放下清单,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既然两位爱妃宫中并无太大损失,而苏侍君又诚意赔偿……这样吧,就按苏侍君清单上的数额,两位爱妃各自赔付听竹苑一千两白银,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不得再提。若再无端生事,朕决不轻饶!”
晨妃、淑妃:“!!!”
她们差点当场晕厥!
砸了我们的宫,还要我们倒赔他两千两?!
苏云舟则立刻叩首,声音清脆愉悦:“臣谢皇上圣断!皇上英明!”
顾衍看着苏云舟那得意的小模样,再看看下面面如死灰的两个妃子,缓缓起身。
他面上没有表情,声音却冷淡至极:“二位娘娘,与皇贵妃为伍,当真能讨到好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