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死变态!”
他一脚踹开殿门,把刚迎上来的小凳子吓了一跳。
“主子?您……您没事吧?” 小凳子看着苏云舟红白交加的脸色和明显发软的腿,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我好得很!”
苏云舟没好气地吼了一句,烦躁地挥挥手,“晚饭不用叫我了!别吵我!老子要睡觉!睡到地老天荒!”
说完,一头扎进内殿,把自己狠狠摔进被褥里,用被子蒙住头,试图把顾衍那张戏谑的脸和暧昧的动作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勤政殿,掌灯时分。
顾衍仍在批阅奏折,烛火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
李公公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里托着那个象征后宫恩宠的朱漆描金托盘,上面整齐码放着一排绿头牌。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看……” 李公公恭敬地呈上托盘。
顾衍的目光并未离开奏折,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李公公垂首等待。
片刻,顾衍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随口问道:“听竹苑那边……苏侍君回去后,如何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李公公连忙回禀:“回皇上,听竹苑的小凳子来回过话,说苏侍君回去后……倒头便睡下了,晚膳都没用,这会儿……怕是睡得正沉呢。”
“呵……” 顾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指尖在绿头牌上划过,“觉倒是真多。”
他的目光在托盘上扫过,掠过那些精心描画的名字,最后,停留在最前面那块象征着后宫最高地位的、刻着繁复凤纹的牌子上——皇贵妃。
指尖在那块牌子上轻轻一点,翻了过来。
“就皇贵妃吧。”
“喏。” 李公公恭敬应声,心中却是一凛。
皇上昨夜刚被那苏侍君打了脸,今日就翻皇贵妃的牌子……这其中的敲打意味,不言而喻。看来听竹苑早上那扬闹剧,皇上心里门儿清。
听竹苑,次日清晨。
“主子!主子快醒醒!不能再睡了!” 小凳子焦急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拼命摇晃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都快流到枕巾上的苏云舟。
“……别吵……” 苏云舟嘟囔着,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屏蔽噪音。
他昨晚被顾衍刺激得精神亢奋,后半夜才睡着,此刻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
“主子!真不能睡了!” 小凳子急得快哭了,“今儿是初一!按规矩,所有妃嫔侍君都得去皇贵妃娘娘的景仁宫请安听训!您再不起就迟到了!昨儿才……今儿要是再迟到,皇贵妃娘娘肯定饶不了您啊!”
请安听训?!
苏云舟猛地睁开一只眼,眼神里充满了被剥夺睡眠的暴躁和难以置信:
“什么玩意儿?!大清早的……请安?听训?这后宫也有早八?!!还有没有人性了!” 作为一个21世纪大学生,他自然对早八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和怨念。
“主……主子?” 小凳子懵了。
“别管!烦死了!” 苏云舟痛苦地哀嚎一声,认命地坐起身,顶着一头乱发,满脸写着“老子想毁灭世界”。
在小凳子连番催促下,苏云舟磨磨蹭蹭、骂骂咧咧地洗漱更衣。
他故意选了一身最素净、最不起眼的浅青色袍子,头发也懒得好好梳,随意束了个马尾,主打一个“我很柔弱我很无辜我还没睡醒”的颓废美人风。
等他终于水灵灵地磨蹭到景仁宫时,殿内早已是环佩叮当,香风阵阵。
晨妃、淑妃以及昨日见过或没见过的莺莺燕燕们,早已按位份高低坐得整整齐齐。
皇贵妃身着华丽的紫色宫装,端坐主位,妆容精致,神色端凝,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昨夜承恩后的矜傲。
苏云舟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这副明显是刚睡醒、头发微乱、脚步虚浮眼神迷离的样子,再配上那身素净的袍子,在满堂珠光宝气、花枝招展中,简直像一滴清水掉进了油锅里。
“啧,苏侍君好大的架子,让皇贵妃娘娘和诸位姐妹等这么久?”
晨妃第一个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她头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看着苏云舟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就是,怕是昨夜睡得不安稳吧?还是……恃宠而骄?”
淑妃捂着自己还有些微肿的脸颊,跟着补刀,语气酸溜溜的。
昨晚皇上翻了皇贵妃的牌子,让她们又妒又恨,自然把气撒在苏云舟这个祸水身上。
其他妃嫔也纷纷交换眼神,窃窃私语,虽不敢像晨妃淑妃那样直接开炮,但眼神里的嘲讽、鄙夷、幸灾乐祸毫不掩饰。
整个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绷,无形的压力朝着苏云舟压来。
皇贵妃端坐主位,冷冷地看着苏云舟,并未立刻开口训斥,但那眼神里的寒意和威压,比直接骂人更让人难受。
她在等,等苏云舟惊慌失措,等苏云舟开口辩解,她好借机发作。
然而——
苏云舟顶着满殿的注目礼和阴阳怪气,脚步虚浮地走到属于他那个最末位的位置,仿佛根本没听见晨妃淑妃的嘲讽,也完全没感受到皇贵妃的威压。
他抬起那双困得水汪汪、还带着点茫然的大眼睛,环视了一圈,然后……
“噗通。”
他极其自然地、软软地坐了下去。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注视下——
苏云舟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最终,在皇贵妃刚准备开口训话的瞬间,彻底一歪,靠在了旁边的椅背上。
长长的睫毛垂下,呼吸均匀绵长,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的……
“呼……ZZzz……”
他!竟!然!睡!着!了!
整个景仁宫,死一般的寂静!
晨妃脸上的嘲讽僵住了。
淑妃酸溜溜的表情裂开了。
其他妃嫔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个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皇贵妃端丽雍容的表情,终于彻底崩裂!她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涨红,握着凤椅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她昨夜承恩的喜悦和今日立威的打算,被苏云舟这惊天动地的一睡,彻底碾成了齑粉!
在皇贵妃娘娘训话的第一天,在满后宫妃嫔的注视下,新来的苏侍君,他!竟!然!当!扬!睡!着!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迟到和失礼了!这是赤裸裸的蔑视!是对皇贵妃权威最极端的挑衅!比昨天拿茶壶浇头、扇耳光还要离谱!还要让人抓狂!
皇贵妃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维持不住端庄的姿态。
她死死盯着那个靠在椅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身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冰寒刺骨、带着滔天怒火的低吼:
“苏!云!舟!!!”
皇贵妃那声饱含滔天怒火、几乎要掀翻景仁宫屋顶的厉喝,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
这一声,终于把睡得正香的苏云舟给“炸”醒了。
他猛地一个激灵,像是受惊的兔子般从椅背上弹了起来,睡眼惺忪,眼神茫然地四处张望,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还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软糯又无辜:
“放饭了?帮我带个鸡腿。”
皇贵妃胸口剧烈起伏,保养得宜的脸此刻铁青一片,指着苏云舟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宫训话之时,公然酣睡!藐视宫规!藐视本宫!你……你……”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苏云舟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闯祸了,立刻惊慌失措地站起身,身体还配合着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额头,眉头紧锁,声音虚弱又带着委屈:
“臣……臣该死!臣并非有意!实在是……实在是昨日受了惊吓,又没休息好,今早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心口发闷……刚才……刚才不知怎地,眼前一黑就……就……”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喘了两口气,脸色配合地变得苍白,眼神“无助”地看向皇贵妃,“娘娘……臣……臣实在支撑不住了……恐污了娘娘的宫室……求娘娘开恩……允臣……先行告退……” 说完,还“虚弱”地咳嗽了两声,那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皇贵妃被他这无缝切换的“病弱”表演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当然知道这贱人是装的!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摆出这副“病得要死”的样子,她若强行惩罚,反倒显得她不近人情、苛待宫妃了!尤其昨天皇上还隐隐有回护之意!
晨妃淑妃等人也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去撕了苏云舟那张无辜的脸,却碍于皇贵妃还没发话,只能干瞪眼。
皇贵妃死死盯着苏云舟,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他烧穿。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当扬发作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既然身子不适,就……回去好生歇着吧!莫要……再出来惹是生非!”
“谢娘娘体恤!娘娘仁慈!”
苏云舟立刻感激涕零地躬身行礼,声音都带上了感动的哭腔。
然后,他保持着那副“虚弱”的姿态,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在满殿妃嫔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三喘地挪出了景仁宫大殿。
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气和怒火。
苏云舟的脚步刚踏出景仁宫的门槛,脸上的“虚弱”和“苍白”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猛地直起腰板,长长地、无比畅快地伸了个懒腰,骨头节都发出了舒服的咔吧声。
“呼——!憋死老子了!一群深宫怨妇,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听得人脑仁疼!”
他揉了揉被自己掐红的手心,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回头看了一眼那富丽堂皇却令人窒息的景仁宫,苏云舟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欠揍的、痞气十足的笑容:“切,跟老子斗?气不死你们!”
心情大好之下,他脚步都轻快起来。反正被皇贵妃“恩准”回去歇着了,这大好的春光,不出去溜达溜达简直对不起自己!
他也没带小凳子,一个人溜溜达达,凭着感觉就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鸟语花香,暂时摆脱了那群糟心女人和那个变态皇帝,苏云舟只觉得神清气爽,走路都带风。
他一边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脑子里盘算着中午让小凳子弄点什么好吃的补补觉,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蹦跳了起来,像只刚出笼的小鸟。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他得意忘形地哼着,转过一处开满蔷薇的月洞门,准备抄近路穿过假山群。
就在他蹦跳着转过假山一块凸起的岩石时——
砰!
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坚硬而温热的胸膛!
“唔!” 苏云舟鼻子一酸,眼泪差点飙出来。
一股极其熟悉的、沉郁厚重的龙涎香气混合着淡淡的墨香,瞬间将他包裹!
苏云舟浑身汗毛倒竖!这味道……他昨晚刚闻过!在御书房!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
顾衍不知何时站在这里,身后只跟着一个垂首敛目的李公公。
他穿着一身玄色绣金龙的常服,身姿挺拔,此刻正微微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撞进自己怀里、还保持着蹦跳姿势、一脸惊愕和……见了鬼般表情的苏云舟。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云舟脑子里一片空白。
顾衍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重点在他那因为蹦跳而显得红扑扑、气色好得不得了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因为惊吓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苏侍君……” 顾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景仁宫请安,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微微俯身,靠近苏云舟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卧槽!怎么有种逃课被导员抓的感觉!这狗皇帝怎么无处不在?!
苏云舟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后退拉开距离。
然而,顾衍的一只手却更快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搭在了他的后腰上,看似随意地扶住他的身体,实则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身前那方寸之地!
“皇……皇上!” 苏云舟声音都变调了,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脸上努力想挤出“虚弱”的表情,但因为惊吓过度,效果十分扭曲。
他试图扭动身体摆脱那只放在后腰的手,那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烫得他心惊肉跳!
“臣只是出来透透气……”
顾衍仿佛没察觉他的挣扎,那只手甚至在他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感受着掌下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
他的目光落在苏云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泛红的耳根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恶劣的兴味。
顾衍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在他后腰的衣料上滑动,语气慢悠悠的。
“爱妃这透气的方式,倒是……活泼。” 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苏云舟刚才蹦跳过来的方向,“看来,皇贵妃的训导,没能让爱妃静心啊?”
苏云舟被他这暧昧的动作和直指核心的质问弄得又羞又气,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他猛地抬起头,想瞪顾衍一眼以示抗议,却再次撞进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黑眸里。
“臣……臣……” 他“臣”了半天,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想不出合适的绿茶语录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暧昧。
顾衍看着他这副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脸颊绯红、眼神乱飘的窘迫模样,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在苏云舟惊骇的目光中,伸向他的头顶——
不是打他,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随意,揉了揉他因为蹦跳而有些松散的马尾发顶。
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下次透气,记得看路。” 顾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磁性,“莽莽撞撞,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说完,他收回了放在苏云舟后腰的手,也收回了揉他发顶的手,仿佛刚才那亲昵的举动从未发生。他直起身,恢复了帝王的淡漠,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李公公,走吧。”
“喏。” 李公公连忙躬身应道,眼观鼻鼻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