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娘是真的病了。
烧得昏昏沉沉。
人一旦病了,防线便会不由自主地松散下来,江姨娘也是一样。
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瑞王来看望自己,偏偏头疼欲裂,让她越发烦躁,只觉得床边站了个人,还未来得及看看是谁,她就焦躁地骂道:“滚开!!”
一听身边没了动静,她意识到不对,一回头却见瑞王阴沉着脸正凝视着她。
江姨娘暗道不好,忙强撑着要坐起身子:“王爷怎么来了,下人越发不懂事了,怎么王爷来了也不通传一声……”
“你病着就好好歇着吧,别起来忙活了。”瑞王深吸一口气,“府医也来了,好好给江姨娘治一治。”
说罢,他竟没有留恋,转身就走。
江姨娘想追上去,连声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徐姨娘用帕子挡了挡微翘的嘴角,越发温婉谦和:“江姐姐这又是何苦,王爷心疼姐姐,特地来看姐姐,姐姐却把王爷骂走了。”
“你这贱人!”江姨娘恨恨剜了一眼。
她与徐姨娘不睦已久。
内宅之中,她掌权多年,徐姨娘仰人鼻息的日子过够了,今日难得见她吃瘪,这份畅快劲儿可想而知。
徐姨娘微微蹙眉:“好姐姐,你还病着,千万别动气,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待你病好了慢慢责罚便是,我先走了,不打扰姐姐静养。”
留下这么一句,徐姨娘便跟着走了。
江姨娘又是一阵摔打出气。
瑞王得到消息,不耐烦地摆摆手,只让人好好看管江姨娘,不叫她出岔子,便将人丢到了脑后。
翠儿已死,还有个露娘。
虞声笙这些日子都在思考露娘的安置。
按照闻昊渊的说法,露娘遇见的人很可能是闻家大哥,那就不能将露娘赶出府去,还得留着人,这样还能留一份寻找到闻家大哥的线索。
也不知闻昊渊与露娘说了什么,露娘从一开始对他的含情脉脉变成了疏离冷漠。
这样的转变让夫妇二人都松了口气。
思来想去半晌,虞声笙也没能拿出个妥当的法子。
直到黎阳夫人出了个主意。
“就说她是投奔我而来的。”黎阳夫人笑道,“算起来和闻家是拐着弯的亲戚,论门户家世,她可远不如闻家,还有我替你看着,出不了事的。”
“多谢姑母。”虞声笙欢喜坏了。
她自己是养女。
这是满京城人尽皆知的。
她不能从娘家那头给露娘编个身份。
从闻昊渊这边也不妥当,人家露娘明显与闻家大哥有情,若编的不好反而坏了人家一桩姻缘,那可大大坏了自己的运道的。
黎阳夫人这话当真解了燃眉之急。
很快,虞声笙暗中安排。
让露娘先在外头住了几日,随后派了一抬轿子将人接了回来,对外就说是来投奔的远亲,算起来是他们两口子的表妹。
露娘对这个身份倒是很满意,二话不说应了。
虞声笙问起翠儿一事。
露娘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说翠儿是她半路上结识的,她给了翠儿两只馒头,翠儿就感动不已,要以身为奴。
听到这儿,虞声笙赶紧挪开视线,生怕自己露馅。
这般傻白甜的露娘居然这种理由也信……
威武将军府这头解决了疑似纳妾的风波,等外头听到消息时已经风平浪静。
倒是张氏有些不安。
还特地登门了一趟,亲眼见过露娘,方才安心。
她拉着虞声笙语重心长:“旁的不说,就说这露娘本分老实人也不聪明的模样,我就放心了;但你自个儿还是要多多留意,你进门不足一载,还是要抓紧怀上,生个孩子才是稳当。”
虞声笙哭笑不得。
但也明白这是养母的一片关怀之情,便乖顺地应了。
顺便也跟张氏解释了一下露娘的来历,言辞凿凿地说闻昊渊断不会与露娘有什么,让张氏尽管放心。
谁知一向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张氏,这回竟有些反骨了。
听了这话,她先是嘴角一撇,眼角往下,极为冷淡地来了句:“男人,呵……他们说过的话要能当真,如今我说不准还是皇后娘娘了。”
虞声笙:……
过了些日子,她回娘家探望嫂子郑秋娥时,才明白张氏当日为何那样说。
——虞正德又纳了一房小妾。
其实像虞正德这样有官职品阶在身的士大夫,纳几房小妾再正常不过。
就跟家里采买物件一样寻常,根本算不得事。
这小妾是他同僚相赠,生得面若桃花,颇有几分姿色,且又弹了一手绝好的琵琶,颜色有了,情调有了,雅致也有了,可不让虞正德欢喜。
纳进门这些时日,虞正德对这个裴姨娘很是喜欢。
十日里倒有三五日都宿在她房中。
张氏都这个年纪了,自己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哪能为了个小妾跟丈夫吵架,更不能拈酸吃醋。
可这一肚子的火气无从发泄,便从份例上面动手脚。
她也并非克扣,不过是有些额外的奖赏她直接按下,只给裴姨娘一般妾室的月例银子。
这么一来,明面上虞正德不好说老妻什么。
到底结发多年,他也不能为了个小星就去下张氏的面子。
他只能从自己这头贴补裴姨娘。
郑秋娥说到这儿,拉着小姑子的手,凑到耳边轻声道:“这事哪里能瞒得住,被婆母知晓了,又是闹了两三日呢……”
“还有这事?”虞声笙来了兴致。
望着她两眼放光的模样,郑秋娥有些无奈地笑笑:“自家的热闹你也看,倒是你那头,我听说你府里进了个姑娘,可料理好了?”
“嫂子放心,不过添了双筷子的事情,还能把我吃穷了?”
见虞声笙容光焕发,郑秋娥猜到她没有说假话,便将此事丢到了一旁,又与虞声笙说起了外头请绣娘的事情。
这会子郑秋娥已经显怀。
肚皮尖尖的圆圆的,穿着衣裳一下就能瞧出来。
她身边的婆子很有几分能耐,将她调理得面色极佳,却又不过分丰腴。
虞声笙跟嫂子撒娇:“好嫂子,等我怀了孕,也把你这有本事的嬷嬷借我一借呗?我保管好吃好喝地待她,还给她封一个大大的红包。”
郑秋娥哪里吃得住这般,被她闹得鬓角都散了些,忙道:“好好好,你要只管让她跟你去便是,嫂子什么时候亏待了你。”
正说着,外头的婆子过来传话,说是东厢房那头闹了起来,还请大奶奶和四姑奶奶过去瞧瞧。
东厢房是张氏的住处。
姑嫂二人对视一眼,虞声笙立马领会郑秋娥的意思:“还是我去吧,嫂子如今怀着身子呢,不宜走动太过。”
郑秋娥感激不尽。
她一个儿媳妇,当然不愿夹在公婆之间,那会让她十分被动。
待虞声笙到了东厢房门外,却听张氏在里头骂人。
骂的不是别人,是专管库房的妈妈。
“要你们有何用?连这点子物件都看不牢靠!!亏你们一个个的仗着有资历有年岁,还在其他人跟前充什么管事的架子,我都替你们丢人!对外可别再说你们是我的陪嫁了,我没这样没用的陪嫁!”
那妈妈也是有苦难言。
“太太,这事儿……原怪不得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