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意志力,怎么也能支撑着偷溜出将军府。
可她低估了这痒的威力。
别说出将军府的大门了,就连出那花园子都费劲。
翠儿再蠢也明白了——将军夫人给她上的药里掺了别的东西!!
一面暗骂一面跌跌撞撞往安园来,一头撞上了正在二角门处守夜的婆子,这才层层报到了虞声笙处。
她刚喊出口,金猫儿就呵斥:“大胆!!夫人跟前,岂容你这般大呼小叫!”
虞声笙微微抬手。
金猫儿会意,又退回到台阶之内。
缓步走到翠儿跟前,虞声笙笑问:“是不是很痒?”
翠儿强撑着,指甲死死扣入自己的皮肉,就是不愿去抓挠。
见状,虞声笙不由得感叹:“你还真是比我想的还要有意志力,你这样的人才不该留在露娘身边的,说吧,给我个明快话,我也给你一个痛快——你到底来我府里做什么,是冲着我家将军来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翠儿的眼睛都红了。
僵持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动手抓挠。
一边抓挠一边哭,泪水簌簌落下,她骂道:“冲着你来的!!什么将军夫人,狗娘养的!!谁让你是洪家的女儿!呸——”
还没骂完,一旁的今瑶冲过来,一脚踹在翠儿的脸上。
把那翠儿踹得口鼻鲜红,说不出话来。
“洪家……”虞声笙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渐渐深邃。
她亲生父亲姓洪。
若无当年的一场急病,她也不会成为虞家养女。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我是洪家的女儿又怎么了?”虞声笙反问,“我不该是洪家的女儿么?”
翠儿却咬死了不肯再说。
只用头不断磕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哀鸣。
见状,虞声笙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你明白的,你说出这些就注定活不久,何必强撑着,卖我个好告诉我吧,作为交换,我会照拂你的妹妹,必不叫她孤苦无依。”
翠儿瞳仁收紧,呼吸沉了沉。
半晌,只听她磕磕巴巴道:“我进府是、是为了杀你……洪家女不该活着,你应该与你父母一起死在当年,叶、叶贵妃……”
最后几个字被她扯得支离破碎,几乎听不清。
待虞声笙还想追问时,却见翠儿瞪圆了眼睛,紧闭双唇,从嘴角流下鲜红的一滩来……
她竟咬舌自尽了。
丫鬟婆子们吓了一跳。
金猫儿脸蛋苍白,却还要拼命护着虞声笙。
虞声笙反而把她与今瑶一道藏在自己身后,深吸一口气:“丫鬟翠儿,暴病而亡,寻人来替她收殓下葬了吧。”
闹得一团乱,众奴仆心慌不已,议论纷纷。
虞声笙环视四周,冷冷的眼眸带着不容反驳质疑的威势:“都听清楚了么?丫鬟翠儿,暴病而亡。”
众人唬了一跳,立马明白过来,一个个点头应下。
年轻主母好大的派头,只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让奴仆们都安静下来,依着吩咐料理操办。
还没等虞声笙张罗妥当,闻昊渊过来了。
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吩咐左右。
不一会儿,石勇便带着人过来,将翠儿的尸首带了下去。
“好好安葬。”虞声笙垂眸叮嘱。
“好,听你的。”
忙了大半夜,她才得以回到房中歇息。
闻昊渊搂着她。
温热的大手轻轻安抚着她的后背。
“虽然早知道她活不过今日,但亲眼瞧见还是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她呢喃着。
去找翠儿之前,她替这丫鬟起卦了三次。
次次都是大凶之兆,血光之灾,逃无可逃。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主动揽事。
沾上血光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换成从前,虞声笙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可偏偏卦象显示了,翠儿的死也与她息息相关。
天命难违,纵然这一次她可以选择无视,来日必定还会有其他的人或事找上门。
虞声笙不是胆小怯懦之人。
既然明摆着冲着她来的,那她接招就是。
闻昊渊吻了吻她的头发:“这丫头是来对你下手的,你还这样心软可不好。”
虞声笙苦笑:“可你没回府之前,她有的是机会对我下手,她却迟迟没做。”
这话点到了重点。
她阖眼:“而且,乍一碰面,她先下手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你怀疑她在骗你?”
“不,她应该说的是真话,只是没有说全。”
翻了个身,她的呼吸在夜色中轻叹,“罢了,不说了,我只跟你说这事儿八成与我亲生父母有关,我指不定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他的怀抱紧紧贴了上来,温暖一片。
“怎么,你想跑啊?”他轻笑。
“不想。”她咬着下唇,“我只是告诉你,我可能要连累你了,虽然并非我所愿,但我希望作为夫君的你,可以保护我。”
闻昊渊:……
这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最无奈的话,夜半听来颇有种滑稽的荒诞感,让人忍不住想笑。
“你一开始不就说了,和我成婚会旺你,既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她突然瞪圆了眼睛,转头惊喜道:“你说得好对,没错,就是这个理!”
她还在他脸上猛亲了两口,随后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好一阵快活的撒娇。
闻昊渊哭笑不得,只能搂着。
能怎么办?谁让他一瞬心动,又与她日日伴在一处。
是她给了他一个家。
一个有人等他,有人关怀的家。
天知道他已经失去这些多久了,是虞声笙的到来救赎了他。
他搂紧了怀中的妻子,于深夜中眸色翻滚。
不管是谁,敢对虞声笙出手,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的还有江姨娘。
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让瑞王回心转意。
在听到婆子传话,说瑞王今晚去了另外一位妾室房中时,一直强撑着的江姨娘终于绷不住了。
她把房中的所有茶盏都砸了个干净。
闹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
外头一众奴仆哪敢说话,一个个低头垂眼,大气不敢出。
“好好,这是瞧我年老色衰,不喜欢了呗……那贱人有什么好的,这么多年了,我为府里劳心劳苦,到最后却落得这般田地!!王爷啊王爷……我待你一片真心!你为何!”
她哭了整整一夜。
破晓时分,嗓子都哑了。
两只眼睛肿得如核桃一般。
整个人昏昏沉沉,开始起高热。
玛瑙见势不对,忙不迭地去找府医,消息才传到了瑞王耳中。
江姨娘到底不同于一般妾室。
听说她病了,瑞王一时间也有些担忧,但想起她先前种种离谱之举,他又举棋不定,不敢去探望。
还是徐姨娘柔声劝道:“江姐姐素日里多利落能干的一个人,如今却病了,定然是病得不轻,否则她身边的玛瑙不会急成这样,王爷还是去瞧瞧吧。”
见瑞王还在犹豫,她又道,“妾身不知江姐姐哪里惹了王爷不痛快,但人病了为先,凡事也得等江姐姐身子好了再发落,您说是不是?”
瑞王被劝动了。
带着府医,直奔江姨娘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