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依旧,玉质温润。
如今再看时,早已没有一开始那样痛心了。
可徐诗敏的眼底还是泛着层层不甘:“那女人呢?”
盈袖道:“被安置在另外一处院子里,少将军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应人手齐备,咱们……暂时插不进手。”
方才自家主子和范嬷嬷去回话时,盈袖已经悄悄打听到了一切。
这个消息对她们来说并不算好。
徐诗敏也明白,这几日的装聋作哑错过了什么。
事已至此,她咬咬牙:“罢了,等将军回来再说吧。你……去外头候着,等他一进门就将人请过来。”
“是。”
盈袖到底是跟在徐诗敏身边多年的大丫鬟。
办事都比寻常奴仆多个心眼。
当她看见慕淮安回府后先去了慕大太太的房中请安,便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随后便在大太太院门外截住了慕淮安。
刚刚听了母亲劝导,慕淮安此刻瞧见妻子的丫鬟也没有几日前不耐。
他明白,这是一个夫妻和好的台阶。
二人一打照面,徐诗敏尴尬几分,便屏退左右,拿出了那枚璎珞。
“是我身边的人不中用,还以为这是我的物件,我今儿一回来才发现,便让人去寻你过来。”她温柔说着,双手奉上了璎珞。
慕淮安一见,面色沉了沉,很快便道:“难为你费心想着。”
说罢,他伸手接过。
徐诗敏装作没看到,又提了几句这段时日府里的事情。
他也关心地询问了岳母的病情。
一来二去,还算温馨和睦。
见差不多了,她淡淡笑道:“明儿我就让人操办起来,后日摆酒席正式给人家姑娘抬做姨娘,到底是爷的心上人,怎么也不能叫人受委屈。”
“好。”慕淮安深深凝视着她,终于浮现出久违的温情脉脉。
这眼神太熟悉了。
曾几何时,徐诗敏也被他这样望着。
那时,她年少无知,还以为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深情厚谊。
如今想来当真可笑。
她垂眸,靠在丈夫身边,忍着恶心说得越发贤良淑德:“能替爷您分忧,妾身就高兴了,往后我与允娘一道伺候爷,您就放心吧。”
翌日,徐诗敏果真如说的一样,很快奔走张罗起来。
到了第三日,府内大摆两桌酒席。
她端坐在上首,受了允娘的敬茶。
说起来,这还是她们二人头一回见面。
那允娘生得秀致漂亮,可总让徐诗敏觉得有些熟悉,偏又说不出是哪儿熟悉。
强撑着呷了一口茶,她便挪开视线。
自此,威武将军府多了个妾室。
慕大太太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见亲家母派来的范嬷嬷久久没走,她自然明白其中要害,便在敬茶的次日将允娘的身契交到了儿媳手中。
“这是你们那房的事情,还是交给你来最妥当。”慕大太太笑道。
徐诗敏心定了一半,说话也越发好听:“多谢母亲疼爱。”
就这样,慕淮安轮流去妻妾二人的院中。
对比起来,还是允娘更得宠一些,十日中,总有三四日在她房内,留给徐诗敏的也就那么一两日,其余的时光慕淮安更喜欢待在外书房,独自一人。
眼瞅着还有两日便是除夕了,虞声笙盘点了一下嫁人后的头一年的工作进度。
又是宽慰又是不甘,她心中感叹——还是人手太少了呀。
终究是有些胆小了,不敢放开手脚。
其实料理这么大一个府邸,还是人越多越好。
不该太计算用人的开销,须知银子花下去了,才能看见成效。
虞声笙自我反省了一会儿,便在册子上写下了来年工作重点。
写完后,她满意地看了又看,又扒着手指数了数日子,估摸着闻昊渊也就这两日回来了,刚好可以赶得上除夕团年。
暖阁中如春一般惬意,熏得人睡意朦胧。
她眼皮渐渐发沉。
今瑶进来了,见状忙笑道:“夫人,您还不能睡呢,您忘了么等会儿下午晌还要出去一趟,去大学士府上的呀,人家太太早就下帖子请了的。”
虞声笙这下想起来了,无不遗憾地感叹:“那就只能回来再睡了。”
原本年前宴饮少了很多,各家各府也都在为了过年而忙碌,哪有闲工夫招待旁人呀,除非是做寿、婚嫁等大事。
郭大太太这次邀请她过去,一来是彰显他们两府走动频繁,关系亲密,二来么……是为了给郭文惜相一个未来夫婿。
一般这样的安排,那就意味着主家已经有了大概人选。
不过是去帮忙相看一二,再说点好听的吉利话。
这活计虞声笙熟得很。
略梳洗后,她便更衣出门了。
今日大学士府的花厅里格外温暖,熏得那早桃的花苞都微微绽开,露出点点红妆,与摆在一旁一株金灿玉桂的金桔遥相呼应,令人眼前一亮。
郭大太太不愧是大学士府的当家主母,审美很是不错。
别看暖笼起着,屋中洋溢着温温之意,偏又一股子清冽的香味弥漫开来。
这下更显得花厅不那么沉闷,隐隐有沁人心脾的功效。
花厅分为两部分,外头待客的是前厅。
后头还有一架彩绣云锦的白鹿屏风挡着,便是后头小姐藏着的地方。
郭文惜在这儿等了多时。
见虞声笙来了,她忙上前挽着她的胳膊,亲热道:“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你等得好久了,这茶都快凉了。”
“我不来,你就不相看未来夫婿了?”虞声笙打趣道。
“你这人……”郭文惜有些羞恼地跺跺脚,“我拿你当自家姊妹呢,你倒好,竟还开我的玩笑。”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虞声笙大大方方,“男婚女嫁本就天经地义,是世间最寻常的事情了,若这儿郎福气大,能入得了你的眼,成就一桩良缘又有何不可?”
见她说得坦荡,言语间没有半点捉弄戏谑,郭文惜又安下心来:“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咱们俩一块瞧着不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外头又来了两位贵妇。
这二人,一个是中间保媒的,另一个便是那儿郎的母亲了。
都是京中名门女眷,对礼寒暄皆有章法。
郭大太太刚邀请二人坐下,门外传来另一个声音。
这声音过于高调泼辣,人还未到跟前,声音已经抢先一步:“哎哟,是我来晚了,大太太别见怪。”
话音未落,但见一个玫红色的身影匆匆而来。
那人到了郭大太太跟前福了福,一抬眼却看得郭大太太目瞪口呆,面色渐渐流露出不悦。
虞声笙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不是瑞王府的江姨娘么?
主母们商议儿女婚事,却混进来一个妾室,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会成为半个京城的谈资。
笑话倒未必会笑话,但一定会被人拿来奚落大学士府忒没规矩。
郭文惜小脸微微发白,低声呢喃着:“她来干什么?”
没等郭大太太开口,那贵妇中的一人怯怯道:“没提前与大太太你打声招呼,是我疏忽了,江姨娘……也跟着来了,应当没事吧?”
人都来了,还问这话,叫人家郭大太太怎么说?
郭大太太战术性喝茶,连喝了好几口才勉强道:“坐吧,来者是客;来人,给江姨娘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