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轿前,他似乎无意间朝苏清瑶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锐利,让苏清瑶隔着帷帽都感到一阵心悸!
青布小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苏清瑶定了定神,起身走向“博古斋”。她决定再试一次。
店内,佝偻老者依旧在擦拭器物。
“老丈,我又来了。”苏清瑶尽量让声音平静。
老者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哦,是姑娘啊。还想看点啥?”
“还是想问问…上次那个针线盒的徽记。”
苏清瑶盯着老者的眼睛,“您上次提到苏家…这玄鸟卷云纹,是不是苏家的族徽?”
老者擦拭的动作顿住了。他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低声道:
“姑娘…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苏家…那是禁忌。
沾上了,要命的。”他摇摇头,不再言语,但态度明显比上次更回避,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苏清瑶的心沉了下去,但更坚定了她的猜测。她不再追问,付了杯茶钱,转身离开。
走出店门不远,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佝偻老者正站在店门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忧虑和…一丝怜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辆疾驰的马车,如同失控的野兽,从街角猛地拐出,带着凄厉的风声,直直地朝着走在路边的苏清瑶撞来!
车夫惊恐的呼喊声被淹没在车轮的轰隆声中!
“小心!”路人的惊呼声响起。
苏清瑶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千钧一发之际,她本能地向旁边扑倒!
嗤啦!
沉重的马车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角掠过!
车辕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马车毫不停留,疯狂地消失在街巷尽头。
苏清瑶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地,帷帽掉了,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如纸。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刚才那一瞬间,马车冲来的方向,绝非意外失控!
那目标,就是她!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路人围了上来。
苏清瑶摇摇头,挣扎着站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帷帽和…那半块因为刚才的扑倒而从袖袋滑出的玉佩!
玉佩!暴露了!
她心头剧震,猛地抬头看向四周。
围观的人群中,似乎有几道目光在她捡起玉佩的瞬间,变得异常锐利和阴冷,随即又隐没在人群中。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是胡惟庸!他知道了!或者说,他一直在盯着她!刚才的“意外”,是警告!
而那暴露的玉佩,将她彻底推向了危险的深渊!
她不敢再停留,匆匆戴上帷帽,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她没有回工部小院,而是跌跌撞撞地朝着李鸣正在督工的通惠河堤方向跑去。
此时此刻,只有李鸣的身边,才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全。
河堤对质,尺锋所向
通惠河畔,寒风凛冽。李鸣正带着一群胥吏和工匠,顶着寒风,在泥泞的河堤上实地勘测。
他卷着裤腿,袍角沾满泥浆,手里拿着图纸和卡尺,亲自测量一段明显有下沉迹象的老堤。
“这里!堤基明显偷工减料!夯土松散,深度不足!”
李鸣指着卡尺上的刻度,对着脸色发白的王有德和几个负责此段工程的工头厉声道。
“还有这护坡的条石!尺寸参差不齐,缝隙过大!
用的根本不是清单上所谓的‘上等青条石’!
你们看看这石质!”他捡起一块碎石,用力砸向旁边一块所谓的“青条石”,碎石应声而碎,而条石却只留下个白点!
“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这就是你们修的堤?!”
王有德和工头们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不敢辩驳。
就在这时,一个胥吏气喘吁吁地跑来:“李…李大人!
有位姓苏的姑娘,说有急事找您!就在堤下!”
李鸣心头一紧!清瑶?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还如此急切?他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这里的事,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李鸣冷冷扫了王有德等人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下河堤。
堤下,苏清瑶孤零零地站着,身形单薄,帷帽下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无助,手中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
“清瑶!怎么了?”李鸣几步冲到她面前,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李大哥…有人…有人要杀我!”
苏清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也抑制不住恐惧,将刚才在街上的惊魂遭遇和玉佩暴露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连同“博古斋”老者的话和那神秘老宦官的出现。
李鸣听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环视四周,堤上堤下忙碌的工匠、胥吏,远处隐约可见的村落…
每一处阴影,似乎都可能藏着窥探的眼睛!胡惟庸!好快的手!好狠的心!
他一把将苏清瑶护在身后,如同护住最珍贵的珍宝,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周围,声音不大,却带着北疆战场淬炼出的凛冽杀意:
“清瑶,别怕!有我在!想动你?先问问我李鸣答不答应!”
他低头看着苏清瑶手中那半块在寒风中更显温润的玉佩,又抬头望向京城方向那巍峨宫阙的模糊轮廓。
苏家的血仇,胡惟庸的阴毒,还有那深宫中与玉佩相关的神秘魅影…
所有的线索和危险,终于在这通惠河凛冽的寒风中,赤裸裸地交汇在了一起!
寒风卷起河堤上的尘土,刮在脸上生疼。
李鸣将苏清瑶紧紧护在身后,如同暴风雨中守护雏鸟的雄鹰。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堤上堤下每一个角落,那些原本忙碌的工匠、胥吏,此刻在他眼中都带上了可疑的色彩。
胡惟庸的爪牙,可能就藏身其中!
“李大哥…”苏清瑶感受到李鸣紧绷的肌肉和凛冽的气势,心中的恐惧稍安,但攥着玉佩的手依旧冰凉颤抖。
“别说话,跟着我。”李鸣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容置疑。
他一手护着苏清瑶,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那里,藏着他从北疆带来的、萧破虏亲卫制式的精钢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