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靳似乎早就习惯了和父母这样疏离的相处模式,脸上看不出丝毫局促,仿佛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
好像这俩只要不是当场撕破脸打起来,这点沉默的尴尬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温润之和贺常青都是从小浸在规矩里的富家子弟,再怎么不合,也绝不会落到当众动手的地步。
晚餐过后,到了切蛋糕和送礼物的环节。
贺靳早已不是贪嘴的年纪,对这种甜腻的奶油蛋糕向来兴致缺缺,之所以让管家准备,多半是为了让贺宇繁高兴。
“少吃点。”郭雨看着贺宇繁满嘴奶油的样子,像只沾了糖霜的小花猫,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颊。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嫌弃,“搞得好像平时饿着你似的。”
“可是蛋糕好好吃嘛。”贺宇繁鼓着腮帮子,嘴里的蛋糕还没咽下去,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郭雨怕他噎着,连忙朝佣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倒杯温水来。
“小馋猪。”他抽了张纸巾,耐心地帮贺宇繁擦去嘴角的奶油,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心里软乎乎的。
另一边,温润之拿起茶几上那个印着车标的礼盒,亲手递给贺靳。
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车子的事我不大懂,是你小姨帮着挑的,说是性能还不错。”
“谢谢。”贺靳接过礼盒和车钥匙,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像是在接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文件。
紧接着,贺常青也连忙递上那个丝绒礼盒。
贺靳打开一看,里面是只腕表,表盘上镶嵌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十分璀璨夺目。
郭雨对奢侈品没什么研究,但也看得出这表价值不菲。
可贺靳的反应和刚才如出一辙,只是接过说了句“谢谢”,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
整个人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礼貌却疏离。
郭雨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个小可怜。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贺靳在某种程度上倒有些像,都是在亲情里没怎么被好好疼过的人。
轮到贺宇繁送礼物时,小家伙踮着脚,把一个包装得歪歪扭扭的礼盒举到贺靳面前:“爸爸,这是我给你买的钢笔!”
贺靳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嘴角虽然还是抿着,眼底却漾开了笑意。
他蹲下身接过礼盒,摸了摸贺宇繁的头:“谢谢,我很喜欢。”
然后,贺靳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郭雨,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像是在无声地问“你的礼物呢”。
郭雨的眼神顿时有些飘忽,心里直打鼓,毕竟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准备。
这种事,事后再补总觉得透着点敷衍,要不……就等明年再说?
反正贺靳什么都不缺,少这一份礼物,应该也没什么吧?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破了客厅里短暂的平和。
管家去开了门,回来时脸色有些为难:“先生,是江女士来了。”
郭雨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紧张起来。
这人来干什么,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结束的时候出场。
而且,哪有人空手来参加别人的生日宴?
郭雨看她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送祝福的。
“你怎么会来这里?”贺常青最先沉下脸,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江敏没理他,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定格在贺靳身上,。
她冷笑一声:“我们家大少爷的生日,我这个做继母的,难道不该来道声贺?”
她的声音里带着股说不出的讥讽,“在公司预约了好几次都见不着面,只能跑到这里来试试看,没想到你们一家倒是齐全。”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贺靳靠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声音冷得像冰,“还以为能忍到下个月。”
“谁知道下个月我还能不能活着站在这里?”江敏的声音陡然拔高,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你觉得呢,贺大少爷?”
“这事你该去问法官,”贺靳抬眼看向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我无权判定你的生死。”
听到这话,江敏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
贺宇繁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小手紧紧抓住郭雨的衣角,指节都泛白了,小脸也吓得有些发白。
郭雨虽然不清楚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看着孩子害怕的样子,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护崽的冲动。
他拍了拍贺宇繁的背,对旁边的管家说:“陈伯,先带小少爷回房休息吧。”
管家连忙应下,牵着贺宇繁的手离开了客厅,临走时,孩子还怯生生地回头看了郭雨一眼。
“好了,有什么事不能在公司说?”贺常青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想去拽江敏的手臂,“非要跑到这里来闹?”
谁料江敏猛地甩开他的手,动作又快又狠,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
她抬手就给了贺常青一个耳光。
贺常青被打得偏过头,脸上瞬间浮起一道红印。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江敏,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疯了?”
“对,我是疯了!”江敏的眼睛红了,像是被逼到了绝境,“我为你们贺家打江山的时候,你这个好儿子还在念中学!”
“现在他羽翼丰满了,就想一脚把我踹开,你倒是说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的声音里带着沙哑,却又透着股狠劲,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眼前这对父子。
但郭雨看得出来,她眼底最深的恨意,其实是对着贺常青的。
这个曾经给过她希望,最后又让她彻底绝望的男人。
“你不帮我就算了,”江敏指着贺常青的鼻子,字字泣血,“还想着悄悄把股份转移到他名下!你们父子俩可真会算计,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们占尽了!”
“你在胡说什么?”贺常青也动了怒,脸色涨得通红,“那些股份本来就该是他的!”
“贺常青,你可真自私!”江敏恨恨地看着他,“你就没想过我们那两个孩子以后怎么办?”
“他们靠着信托基金,也能过上很好的生活。”贺常青梗着脖子反驳,语气却没那么硬气了。
眼看着这夫妻俩把别人家当成自家战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不可开交,郭雨终于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