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雨刚推开家门，客厅里传来的交谈声已经飘了过来，其中一道稚嫩的童音是贺宇繁，另一道则是陌生的男声。
他换了鞋往里走，一眼就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
那是位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士，五官精致得像是精心雕琢过的玉，一头黑色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衬得脖颈线条愈发优雅。
他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米白色羊绒衫，下身是同色系阔腿裤，从头发丝到鞋底，每一处都透着精心打磨过的贵气。
郭雨的脚步顿了顿，这眉眼，这神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定是贺靳那位鲜少露面的生母，温润之。
“妈妈，你回来啦！”贺宇繁最先瞥见他，从沙发上跳下来，小跑到他身边，仰着小脸拉他的手。
沙发上的温润之这才缓缓抬眼，目光落在郭雨身上。
那眼神很淡，像秋日平静的湖面，没什么波澜，也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礼貌性地扫了一眼，便又移开了视线。
这不苟言笑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性转版的贺靳。
郭雨在心里暗叹，这母子俩的相似度实在有些惊人，连骨子里那份疏离感都如出一辙。
贺靳跟贺常青这对父子，相貌没有太多相似之处，贺靳无论是眉眼还是抿唇时的神态，都像极了他母亲。
而贺宇繁除了眼睛像他，其他地方都是贺靳的复制粘贴版本。
说这祖孙三代共用一张脸，倒也不算夸张。
郭雨以前总听人说“谁的基因强势，孩子就像谁”，此刻他算是信了。
他看着眼前的温润之，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叫“妈”？可两人素未谋面，未免太突兀；叫“温先生”又显得过于生分。
正犹豫着，温润之已经转过头，对着旁边的管家低声什么：“晚上的汤少放些盐，还有……”
他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细致。
郭雨看着贺宇繁，连忙蹲下身打听道：“那是你奶奶吧，他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他的声音很小，保证只有两人能听见。
“妈妈，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哦，你连这个也忘了吗？”贺宇繁的声音清脆，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显眼。
郭雨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立刻捂住这孩子的嘴。
客厅里其他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他身上，连管家都抬了抬眼皮。
“呵呵，”他干笑两声，蹲下身捏了捏贺宇繁的脸蛋，试图蒙混过关。
“你忘了我失忆的事啦？而且我记得你爸的生日不是在下个月吗？”
郭雨之前看过贺靳的证件，生日明明是下个月中旬。
“爸爸一直过的是今天呀。”贺宇繁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提醒，“每年奶奶都会过来一起吃饭哦。”
郭雨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这世界也流行过阴历生日？
他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偷偷点开搜索框，敲下一行字：【暮港人会过阴历生日吗？】
底下的回复跳得飞快，还夹杂着网友的调侃：
【楼主是刚从外星来的吗？暮港人不过阴历啦，这是一些地方的习俗，比如江州那边就常过阴历。】
【楼上正解，本江州人表示一直过阴历生日，老一辈传下来的习惯。】
【说起来江州确实传统，不像我们暮港，啥都跟着洋风跑，好多老规矩都丢了。】
【阴历多麻烦啊，年轻人哪记得住那些弯弯绕绕。】
郭雨匆匆扫了几眼，默默合上手机。
他知道温润之是江州人，所以连带着贺靳也过上了阴历生日。
郭雨刚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不知道这规矩也算正常，可是心里却有些不安。
作为合法伴侣，贺靳的生日他没有丝毫准备，这怎么看都不像话。
之前倒是给他买过一对袖扣，可那是随手送的，压根没当生日礼物，连个像样的包装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仪式感了。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茶几，上面放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贺宇繁献宝似的跟他说：“这是我用压岁钱给爸爸买的钢笔，管家爷爷说爸爸签文件会用到。”
而温润之带来的礼盒旁边，还放着一把崭新的车钥匙，银灰色的金属外壳上印着某奢侈品牌的标志，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两人的精心准备，衬得他更像是个局外人。
郭雨正尴尬着，门外传来了声音，管家去开了门，是贺常青到了。
他一个人来的，手里拎着两只红酒，瓶身上的标签看着就不便宜，另一只手还提着个丝绒礼盒，估计里面的东西也价值不菲。
贺常青进门时，恰好与温润之对上视线。
这对前任夫妻见面，倒没像郭雨预想中那样水火不容，只是隔着几步远，彼此点了点头。
两人的眼神中没什么情绪，像是普通的熟人碰面，再无多余的交流。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此时，太阳渐渐往西边沉，晚霞透过落地窗映进来，给家具镀上一层暖红，可贺靳还没回来的迹象。
郭雨心里更急了，借口去花园透气，然后悄悄摸出手机给贺靳打电话。
谁知道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匆匆挂断了。
“搞什么嘛，等回来有你好看。”他对着手机小声抱怨。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见管家在身后说：“先生回来了，可以准备开饭了。”
郭雨一回头，果然看见贺靳从玄关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领带稍微松了松，眉宇间带着点疲惫，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众人，最后落在郭雨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什么嘛，别以为长得帅就能不接我电话。
郭雨在心里冷哼，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明明昨晚还睡在一起，也不知道通知他今天过生日，那样他就不会毫无准备，在长辈面前丢脸。
晚饭的菜肴比以往都要丰富，各种类型的都有，看来是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
可是餐桌的气氛却格外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
郭雨平时吃饭爱跟父子俩说一些日常，可今天当着贺靳父母的面，还是打算先装装样子，遵守一下“食不言”的规矩。
他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连视线都不敢乱瞟，忽然感觉盘子里多了块东西。
是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看起来香喷喷，让人很有食欲。
郭雨抬头，正好对上贺靳的目光。
对方眼底带着点笑意，像是在无声地安抚他“别紧张，放松一点”。
郭雨心里一暖，悄悄夹起排骨，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