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休夫”被驳回一事,萧锦瑟是有心理准备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你有理,你没错。
但你往上瞧一瞧,所有身处高位者全都是男权的既得利益者,没有一个能帮你开口的人,你求的是他们自断一臂——岂有可能?
哪怕是圣上,心里未必不清楚是非曲直。
可他是帝王,更是这片天地规矩的维护者。
今日若开了先例,任你一个女子“造了反”,改日若臣子群起而上,有反“君”之心又当如何?
这世间从来不问谁有理,只问谁有权。
所以听完小镜子念的圣旨,萧锦瑟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在听到永宁侯夫人已经上吊自尽,李无庸已经失了世子之位的时候,眯了眯眼,这永宁侯果然是个狠人。
这仇既然已经结下,日后还是得想办法先下手为强的好!!
至于让安婆子传的话,当然只是为了先稳住那个老逼登。
念完圣旨,小镜子状似随口一提:“听说老夫人这几日在找先生,不知是否需要小的引荐一位?”
小镜子是代皇帝来颁旨的,他所表达的肯定是皇帝让他表达的。
“前南岭郡知州周彦恒,六年前的探花郎,十七岁便中三甲,又由翰林入仕,历任实职,履历极清。若是能进侯府教书育人,应当也是不辱没侯府的。”
萧锦瑟唇角微抽,不是这老皇帝拿自己当日本人整呢!
哪怕她不在朝堂也只郑、连二人之争,这周彦恒如今虽成了庶人,鬼知道后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过早卷入这种争斗当中,不妥、不妙!
要知道,单单这个月,威远侯府收到的帖子,比往年一年都多,可除了平日亲近的,其他全都推得干干净净。
不为别的,只为一个大计:苟住,发育,别浪!
萧锦瑟刚想婉拒,话只说了半句:“这怕是不...”
小镜子却接得极快,笑容温和:“正巧,过几日太后娘娘要去魏国寺祈福,圣上意思,是请侯府的大小姐一同随行。”
一句话把萧锦瑟那句“不太方便”顿时噎了回去。
如今的太后不是皇帝的亲娘,却是个懂事不作妖的,在小说里也是属于几番风雨都没影响到她的。
萧锦瑟虽然觉得这休夫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这个时代多少会有些不好听的声音,若砚儿能跟着太后一起待上一段时日, 就跟现代去哈佛镀金一样,哪怕是日后与人争辩也能搬出来让人闭闭嘴。
思及此萧锦瑟说出口的拒绝,立马转了个弯变成:“这不巧了,老身正有此意。”
话一出口,笑容未褪,心里已啐了一句:不愧是能当皇帝的,把老娘的心思摸得这么准!
.........................
本来这事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关键是当天门房还收到一封信,点明了是要给萧锦瑟的。
一打开,您猜怎么着?
又是给她推荐周彦恒当先生的,洋洋洒洒一大篇,连带着这位的过往简历都附上了:十二岁中小三元,十五岁中举,十七岁探花,官至知州、才学出众、政绩斐然...
萧锦瑟看完直接无语。
这古代的情报网这么牛的吗?又没手机又没网络的,自己明明只是吩咐了一句管家,好生打听打听京中有没有“好一点的先生”,咋就弄得人尽皆知了?连自己的需求都被精准提炼成一整套岗位说明书了?
年纪不能太大,免得跟不上时代;讲课要深入浅出,讲得明白,还得讲得有趣;最好能将大道理揉进故事里,别开口就是经义八股;还得出身不高,吃过苦。
样样这周彦恒都对得上号!
萧锦瑟叹了口气,得,这家里的还是得清一清啊。
同时家里的那几个说书先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这几日他们当朝能讲的该讲的都讲了个遍,已经开始讲典故、讲成语,讲那些古人怎么跌倒、又怎么爬起来的故事。
反正林承曜兄弟重新上学去了,林知砚姐妹又沉迷于牙膏事业,如今府里真正的“主力学生”,就是那对双胞胎。小脑袋一排坐好,听得目不转睛,乖得像两只被点了穴的猫。
也确实该让这俩孩子,受受填鸭式教育的苦了。
........................................................................
周彦恒刚到花厅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两道童声。
“祖母,那个贼也太笨了!捂住耳朵就以为别人听不到铃铛响,蠢死了”
说话的是个奶团子声音的女孩,声音脆得像小鞭炮炸响。
“他不仅以为别人听不到,”另一个男娃娃慢悠悠地接话,“他就像井底之蛙,只顾着自己那一口井,以为自己听不到,别人也都听不到。”
“哼,那还不是蠢?又蠢又坏!”小女孩一瞪眼,眉毛都跳了起来。
萧锦瑟靠在软榻上,抿着茶听得乐呵,笑问:“那依你们说,他错在哪儿了?”
小辣椒林芷晴抢先开口:“他错在骗自己!明明有错还要装没错,捂耳朵是没用的!我要是他邻居,肯定当场揍他一顿,顺便把铃铛也偷回来!”
话音刚落,林策锐慢吞吞地说:“他还没有担当。就好像阿锐上次摔坏了祖母的花瓶,怕得只敢躲起来,还以为躲起来,就能骗自己没错一样。”
林芷晴见弟弟失落,也不跟他争了,拉着他的小手护在他身前:“可是弟弟后来主动出来认错了,祖母,你也说了只要勇于承认,就是好孩子对不对,弟弟就是好孩子!”
萧锦瑟听到这里心都要化了,明明自己前世不喜欢小孩子的,可这俩小家伙啊,简直就是小天使。
屋内氛围热热闹闹的,带着小孩独特的幼稚的吵嘴让人忍俊不禁。
屋外的周彦恒听着,神色有些怔,久违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把手里的包袱又抱紧了些。